如果腰后没有尖锐的东西刺在肉里,安全带解不开也能出来。
他现在只能无助地摸着那个伤口,一声一声的喊着杜振洋的名字。另一手企图用怪力暴力拆毁安全带的锁扣。
雾里掺杂进小颗粒变成了烟气,已经是涂栖这个距离也看不见杜振洋脸的情况。
“坐回去……一会儿就降落了……”杜振洋声音里只有虚弱。
涂栖当然没听,烟气直往他眼睛里冲,眼泪不受控制地向下流。
他两只手掰着安全带的锁扣,感觉上……只差一点了就能弄开了。
突然,咔挞一声,锁扣上部断裂,安全带解开。
涂栖连忙半蹲着想要把这会儿已经没了声音的杜振洋抱起来,离开这块壁面,突然航行器凝滞一秒,猛地向下坠去。涂栖一把撑住壁面,差点就压住杜振洋。
整个舱体剧烈抖动着,他掌下这块已经弯曲变形的部分更是抖的厉害,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散架的感觉。
涂栖没空思考为什么这个航行器怎么脆弱,尽管无处可去也得先离开这边。
“来……”因为急速降落的原因,涂栖没办法抱住杜振洋,只能把他架起来。
杜振洋配合着他,嘴唇一个劲地哆嗦。涂栖很无助,他不知道现在除了把杜振洋扶到之前的自己的位置上还能做什么,应该需要包扎伤口……但是他们只是在角度越来越大的舱室里行走。
“嘎查——”两人都听见了这声恐怖的响动。
一块类似于钢板的东西脱落下来,因为角度和气流,朝着涂栖的脸快速飞来。
涂栖下意识低下头,但是依然听得见破空的声音,应该是躲不过了。
旁边的杜振洋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个跨步挡着涂栖的身前,手臂因为身上无力只能抱着涂栖的腰……
一声闷响,钢板排在杜振洋的身上,他双臂蓦然收紧,涂栖感觉自己呼吸停滞了,钢板从他背上滑落,砸在地面上。
杜振洋软绵绵地倒在涂栖的怀里,状况不明。航行器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人快要站立不住了。
涂栖强撑着身体,把杜振洋扶住,艰难地向前走,他能明显的感觉到杜振洋外套上黏糊糊的血液。
他这辈子都没这样使用过手上的力气,离看起来完好无损的安全带和座位下面的药箱只有一步了,身后舱体的某些地方好像已经被砸出了洞。
涂栖怀里抱着面对着自己的杜振洋手就快要摸到了药箱和安全带,航行器终究是成了直角,他只来得及抓住药箱角就无力的向下坠去。
杜振洋没有声音,只是手臂还紧紧地箍着涂栖。两人就这样抱在一起,在舱体里东西乱撞一通,从下方舱体的破口落出。
这时候的涂栖在舱体里就被不知名零件砸了头昏迷了过去,不过和杜振洋一样地没有放开他。
……
“滴答——滴答——”
涂栖是因为这个在山洞里不停回荡的声音醒过来,身体比意识反应地更快——冷。
杜振洋就侧身躺在他身边,眉头紧皱,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两人浑身湿透,也不知道现在过去了多久了。
涂栖伸手去摸杜振洋的脸,果然发烧了。他头昏脑胀的站起身,绕到杜振洋身后去看他的情况,他的衣服是掀起来的,伤口暴露在空气里,溃烂红肿应该是发炎了。
伤口比涂栖想象的小也比他想象的深,他整个背部都隐约泛着青紫,应该是那块钢板砸的。
现在首要是看看情况,然后想办法退烧,等待救援。
他一边向山洞的洞口走一边检查着自己的身体,除了被零件砸晕在头上鼓起一个包,其他什么伤都没有。这种疼痛的感觉说不上来的熟悉。
外面是异常安静的沙滩,就连时涨时退的海浪也没有发出声音,更别提虫鸣鸟叫这种有生命力的声音。
山洞位于一整片山面朝海滩的一部分,后面皆是陡峭的崖壁和幽暗的森林。
他尝试性的走了走,参天的树木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依然很安静,涂栖甚至不敢张嘴呼吸。
并且随着一步一步的深入,光线也越来越弱,涂栖无法忍受地退回海滩。
就在边缘捡了一些不是那么湿润的木头,想看看能不能用做柴火先把火升起来,让杜振洋能穿上干的衣服。
第59章 复盘
涂栖不知道别的学校怎么样,至少他大学里有很多有趣的选修课。其中有一门年年都抢不上的课,叫野外生存。
现在他看着不知道算不算干柴的木头,怎么也生不了火的时候,终于明白什么叫术业有专攻。
可能是他钻木取火,击石取火的动静太大,杜振洋清醒了一会儿。
“没事儿,别弄了……”他发着高烧,声音很虚。“我联系上附近的人了,应该快来了。”
涂栖听他这样说,情绪上安定了一点,但是看着他随时要断气的样子还是,心还是狠狠揪着。他又不恨他,何必要这样……
“我没什么大事,伤的不深,只是发炎了,一会儿救援来了就没事了。”他还在安慰涂栖。
没一会儿,杜振洋又陷入了昏迷,涂栖也只能穿着湿透的衣裤坐在他身边。
山洞里依旧有水滴在石头上,一声,一声……
突然,一束光打在涂栖的脸上,他睁开眼睛,救援来了。因为光线的原因,他看不见外面的人是谁。
那人确定了里面的情况之后,举着手电进来,来人是阿易。
他看起来也有点狼狈,不过比杜振洋要好些。
涂栖和阿易一起,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把涂栖背到他背上。跟着阿易走向停在海滩上的航行器。
里面等着好几个人,都是涂栖不认识的。杜振洋被他们迅速带去处理伤口,阿易帮不上忙于是陪在涂栖身边。
“涂先生,您身上有伤吗?要处理一下嘛?”
涂栖一边摇头一边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包,也不疼了。
阿易见状便没有再说话。涂栖他觉得应该问点什么,比如为什么航行器会出现这么严重的事故,他最后还是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没一会儿,阿易像是收到了指令了,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端着一盘食物。
“涂先生,您先吃点东西吧,到岳城还有一会儿。”
涂栖看着托盘里的东西,点了点头。他没什么进食的渴望,他是受到了惊吓不是心情不好也不是进行了高消耗的运动。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莫名咂摸出了一丝榨菜味。没一会儿,他就疲惫地睡着了。
……
这场事故来得快结束得也快,涂栖甚至一点没受伤,也可能是因为伤都伤在杜振洋身上了。
他醒过来的时候,躺在小独栋的双人床上。毫无意外地,杜振洋也侧躺在他身边,手背上还打着点滴。
涂栖脸色一变,坐起身来。他探身去看杜振洋后背,大片的青紫和虽然缝合了但还是泛着红肿的伤口。
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心里百感交集。又想骂这人傻逼,既然自己不惜命,不怕疼,不如让自己来帮他结束生命好了。
涂栖以为自己会不管不顾地在杜振洋身上发泄自己复杂的情绪,但他没有。心疼和恐惧比其他任何一种情绪都来得强烈。
是的,他感到很恐惧,从他摸到那个渗血的伤口开始,到刚才见到还因为发炎散发着热度的伤口,他真的感觉到了失去的害怕。
他就这样坐着,看着杜振洋苍白的脸,叹了口气。就算两人是现在这样的关系,如果杜振洋这会儿真的出了什么大事,他不可能无动于衷,不可能日后回忆起来不埋怨自己。
但是,两人确实是结束了,这些都不是游戏,不是说着玩玩而已。
他轻轻搂着杜振洋躺回床上,可能是因为缺血,他身上冰冷,和在山洞里截然相反。
涂栖想:至少等伤好了再说吧,后天还是杜振洋的生日。
再醒过来,是阿易带的医生掐着消炎的药输完了给杜振洋拔针头。这会儿涂栖看着杜振洋终于觉得他有点活着的样子了。
他神色坦然地松开搂着杜振洋的手,向医生询问他的情况。
“注意休息就行了,还有注意伤口。”
涂栖点头,又说:“那之后还会疼吗?”涂栖也不知道自己在向谁问这个问题,虽然他目光确实是看着医生。
“现在不疼。”杜振洋说。
“之后不触碰不拉扯应该不会太疼,太疼我可以开一点止疼药给你。”医生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游走。
杜振洋:“不用了。”
医生走后,涂栖就到客房去睡了。离开的时候,他不敢去看杜振洋那可怜兮兮地眼神。
相对的,杜振洋也知道两人现在这不尴不尬的关系,没有出言挽留。
第二天,杜振洋就能下床了。他没什么事情做,就跟着涂栖去701,涂栖看他是个伤残人士,生活都不能自理,也不好暴力驱逐他。
于是工作室的人终于见到了疑似和夏先生感情破裂的秋先生。
或许是遭遇了灾难总能获得点平静,除了和杜振洋有关的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涂栖没再遇到别的事情。
杜振洋生日那天,涂栖犹豫了一下,还是买了个蛋糕,生日礼物就算了吧。
几天后,涂栖联系了季樊熙,谁知道她忙的不行,连约着见一面的时间都没有。于是见面这件事一拖就拖一个月。杜振洋的伤都好完了。
季樊熙和涂栖约在圣诞节,杜振洋则约了涂栖的平安夜。
十二月二十四号,回到小独栋前,涂栖在超市买了包榨菜,想了想又买了一个长得很顺眼的苹果。
杜振洋从O星回来之后就真的成了个无业游民,生活的重心就是涂栖,偶尔处理一些外交的事情。今天也是特别闲的王子,特意为平安夜准备了烛光晚餐。
这一个月来,除了睡在一个屋檐下,两人没有发生什么别的事情。
每天最暧昧的事情就是杜振洋要洗澡,涂栖给他的伤口贴上防水胶布的时候。关于两人的关系,谁也没有开过口。
两人在装扮地很是浪漫的餐桌旁就坐,心里都想:就今天吧。
……
让我们把时间往前倒到。
成白时先走了,涂栖和季樊熙还在英区的时候,两人为了季樊熙的情感之路走得更顺利,研究了那一箱子便携异能。
其中有一个异能因为说明过于冗长,被涂栖选择性放弃,但季樊熙却对这个异能很感兴趣,并且拖着涂栖陪着她做了实验,满足好奇心。
这个异能叫做:梦境。
季樊熙和涂栖的实验,证明了靠着这个异能制造的梦境里,可以用这个异能再制造一个梦境。
进入梦境的方法是服用放了异能粉末的食物,离开梦境的方法是服用相同的食物。梦境中的一天等于现实中的一分钟。
涂栖从接到陈志榭的电话开始就觉得哪里不对,尤其是出发的时间定得太早,难免让人怀疑杜振洋想要让他服下什么异能的粉末。
但是他没想到杜振洋也制造了一个梦境,异能制造出的梦境太逼真了,若不是涂栖早有防范,心里有建设,他真的会很害怕,甚至会妥协,只要杜振洋平安无事。
这之后更让他庆幸的就是在杜振洋制造的梦境以他喝下那杯带有榨菜味的水开始就结束了,但是杜振洋真的有伤口,说明杜振洋为了让他心疼恐惧,为了让他妥协,在梦境之外主动对自己动了刀。
不过还好,一切都只发生在涂栖为了「以防万一」制造的梦境里,真实世界里,没有事故,没有受伤,没有担惊受怕,也没有在同一个屋檐下度过的一个月。
……
“哥。”杜振洋的喊声让他意识到真的差不多了。
杜振洋用略带兴奋地眼神看着涂栖,说:“哥,我有件事情想说。”
涂栖点头,这一个月的温暖完全消散,回到了之前冰冷的态度。
杜振洋也注意到这一点,但是他今天必须要说了。
“哥,首先我要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之前骗你,并且后来你给我机会的时候我也没有……”
杜振洋停下来是因为涂栖离开了位置,他看着涂栖从鞋柜上的米黄色塑料袋里拿出一个苹果和一包榨菜,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我知道你觉得对不起我。”涂栖把苹果放在他面前,把榨菜挤进小碟子里。“我也知道你要说你很爱我。”
杜振洋又说不出来话了。
涂栖用一种悲悯又伤感的眼神看着他,语气温和地说:“你可能不太明白我的意思。我们分手了。”
“但是哥你还喜欢我!”杜振洋说得很是肯定。
涂栖点点头,说:“是我还……爱你,但是我们分手了,总有一天会不再对你抱有这样的情感。你想继续和我在一起,但是你根本没有正视这件事情,你以为我只是因为你骗我在和你使性子耍脾气。你以为我在等你哄我。”
他看着杜振洋的眼睛,想了想,接着说:“我和你分手,是因为我每次看见你就想到很多事情,想到我在O期壹和杜振洋之间纠结摇摆的痛苦……
想到很多我刻意去逃避的不愉快的回忆和情绪。你知道我是一个不喜欢逼自己做什么事,也不喜欢逼自己不开心的人。所以我和你分手。”
“我以后都不会让你不开心了。”杜振洋焦急地说,他不能再只是傻傻地听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