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林渡说完,心脏就不安地乱跳起来。
宋琛转过头,盯着林渡看了几眼,徐徐道:“我想请问一下,你是来拍戏的,还是来当保姆的?”
“我……因为,昱哥的手受伤了,不方便,所以我帮他……”
“哦,他没有助理吗,需要你这么殷勤?”
宋琛语气和缓,却句句带刺,林渡感觉不太舒服,但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依然努力解释,“因为我从马上摔下来连累他受伤,所以我……我只是想帮他做点我能做到的事。”
“我不是让你离他远一点吗?”宋琛眯起眼睛,冷冷道:“看来我昨天给你的忠告你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我……”
林渡咬着唇,没有把他找冯昱的原因说出来。几十万块钱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数字,宋琛在眼里,可能不屑一提。这种优越出生的人对于他们平民的艰辛共情不了,他不想说出来给自己找难堪。
看着林渡憋红的脸和带着敌意的眼神,宋琛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他气势汹汹抓住了林渡的手腕,“想学骑马是吧,来吧,我教你。”
他从没这么在意过谁,对谁这么好,这小子却不知好歹,一而再再而三地……
“啊——”林渡手被他抓疼了,反抗道:“琛哥你放开我!我不学骑马了!”
“走!”宋琛头也不回,拖着他继续往前。
林渡拼命挣扎,宋琛这养尊处优的手却跟铜铁似的,根本挣脱不开宋琛拖着他来到马的跟前,松开他去解马绳。
林渡揉着被抓红的手腕,认真道:“琛哥,我真的不想学骑马了。”
宋琛又想起他和冯昱一人骑马一人牵马,冷笑道:“怎么,冯昱教才行?”
林渡猛地摇头。他看看宋琛那匹白马,又想起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滋味,恳切道:“我昨天刚被马摔下来,我真的害怕……”
宋琛感觉到他身体在微微颤抖,但脑海里是昨天冯昱抱着他滚地、他对冯昱情真意切的画面。又是那股说不清的滋味,让他陡然失去了理智。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就是发狂地想要得到些什么。他把林渡强行掳上了马,在无人的树林子里一路狂奔。
林渡还在摔马的阴影里,此时被动的姿势更加没有安全感,但是求宋琛已经没用,他只能闭上眼,任恐惧的泪水从眼角滋滋流淌出来。
他伏在马背上安静得没有一丝动静,宋琛跑了一会才发现不太对劲,把马停下来。
宋琛把林渡抱下马一看,整个人都怔住了。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纤长的睫毛濡湿成一小簇一小簇,鼻头通红,脸上赫然挂着两道泪痕。
宋琛看着林渡眼眶里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又一颗滚落。
林渡一声不吭,什么动静也没发出,甚至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宋琛心里慌了,他真的没想到林渡会害怕成这样。
他伸手想给林渡擦拭眼泪,却被林渡冷冷挥开。
林渡眼带泪光,恨恨地看着宋琛,“谢谢琛哥,我可以走了吗?”
宋琛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他已经后悔了。
他再次伸出手,想拍拍林渡的后背,安抚他一下。但是林渡抹了把眼泪,避开他的手,利落地转身。
宋琛收回手,看着那纤弱单薄的背影远去,自责不已,对着地上的枯树枝狠狠踢了一脚。
林渡去洗了把脸,往化妆间走去。微微看到他,惊讶道,“这脸怎么了?”
“不小心沙子进眼睛了,用水冲了一下,我先去补妆了。”
坐在化妆台前,林渡收到了冯昱的短信:【什么事,宋琛没为难你吧?】
不管宋琛是单纯看不起他,还是恼火他跟冯昱走得近,无论哪种,说出去都挺难堪的,冯昱又是宋琛在原书里的官配,林渡不想跟他说这些。
他想了想,回道【没有】
做了一段时间的演员,林渡已经知道怎么藏起自己的情绪。下午在片场,他表现十分镇定,跟没事发生一样。哪怕是跟宋琛的对手戏,他也没表现出什么私人情绪,完全按照剧本来。
终于挨到了收工,林渡戏服也没换,带着微微飞快地躲进了车里。
微微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林渡只说是太累了,想要一个人透透气。
回到酒店洗了个澡,洗完澡出来又给家人打了个电话,然后就看到冯昱给他发的消息:
【真的没事吗,我看你下午情绪都不太好】
【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跟我说,我会帮你】
林渡回道:【谢谢昱哥,我真的没事,就是下午拍戏有点累了。】
那边冯昱的消息继续传来:【那就好。你上次想跟我说的是不是苹果台那个综艺的事,我这两天跟他们联系了,目前节目筹划进展不大,但是你放心,这个资源我一定帮你拿下来】
之前,林渡只是有一个空泛的演艺圈梦,对于冯昱说的资源,并不是特别上心。直到接到家里电话,他爸做手术要花大笔钱,现实压力让他想清楚,梦想不能空想,所有的资源都应该好好把握。
听到这个消息,林渡十分开心,想着冯昱是打算签下他,机会也不是白给的,便回到:【谢谢昱哥】
刚刚打回家的电话,老妈说手术费用让他不要操心,医保能分担一点,剩下的不够他们再找亲戚想想办法。
林渡想着再拖下去不是办法,冯昱问起了上次找他什么事,干脆就这个机会,把预支片酬的事情跟他说说。
【昱哥,你这会有空吗,我方便过来一趟吗?】林渡编辑完发送过去。
冯昱回他:【怎么了?】
林渡:【我想请你帮个忙,方便的话,我过来当面说吧】
……
第23章
而这个下午,心情不好的不止林渡一个。
宋琛虽然表情和平时差不多冷淡,但方仪礼作为一个顶尖的导演,擅长观察,加之又跟宋琛是老搭档好朋友,一眼就看出来他的不对劲。
收工以后,方仪礼跟着宋琛钻进了他的车,赖着他一起喝茶谈心。
一连好几个小时,宋琛都是板着张脸,说什么都心不在焉。方仪礼饭吃得没劲,茶也喝得没意思,最终摆摆手表示不管了,让宋琛下车送他回屋子。
林渡跟冯昱约好后,为了避嫌不落人口舌,还特意叫上了微微一起。两人快走到冯昱的院子门口时,林渡身体一僵,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方仪礼站在门口石阶上,正在掏钥匙,而宋琛就站在他身旁。这时天色已经黑透了,昏黄的路灯把两人影子拉得老长。
听到脚步声动静,宋琛和方仪礼也回过头来。微微热情主动地跟两人打了招呼。
“方导……琛、琛哥。”
林渡看到宋琛,表情尴尬了一瞬,但是想到宋琛下午对他的作为,很快变成了一脸漠然。
昏黄的灯光下,林渡脸上带着浅淡的柔光,看上去更显纯良无辜。宋琛不错眼地看着他,眼睛里的情绪复杂起来。
方仪礼在一旁看着,心道这呆了一晚上的人突然就鲜活过来了?
“你来这儿干什么?”宋琛开口道。
宋琛私下不喜欢被人打扰,微微看他脸上带着愠色,连忙讪笑着解释:“我们是来找昱哥的,林渡找昱哥有点儿事。”
话一说完,微微就感觉林渡在一旁拉了拉她的衣袖,侧过头小声问他:“怎么了?”
看到林渡脸上凝重的神情后,微微意识到自己弄巧成拙,抱歉地咬着唇退到了一旁。
方仪礼咳嗽一声,朝她招手,“丫头,你过来。来跟我帮个忙。”
当下的气氛有些古怪,微微搞不清是什么状况,但也感觉继续呆下去不适合,赶紧点点头,跟着方仪礼走了。
宋琛的脸陷在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神情。木门吱呀地关上了,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人。林渡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怎么,不进去了吗?你不是来找冯昱的吗?”
宋琛踏着台阶,缓缓走过来,脸上的阴翳逐渐暴露在灯光之下。
危险的气息似乎蔓延开来,林渡感不自觉退后了一步,想起下午宋琛强行把他掳上马的经历,他咬着牙转身就想走。
宋琛追上去扣住他的手腕,把他掰回来,“怎么不去了,是我煞风景了吗?”
林渡挣扎着,怒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找他有正事!”
“正事?”宋琛放开了他的手腕,冷笑道:“是过来帮他洗澡,还是过来帮他脱衣服?”
“啪——”一记耳光清脆地落在宋琛的脸上。
“宋琛,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下贱!”林渡低吼,看着宋琛的视线模糊起来。
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有些人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众星拱月,而有些人不断努力,却还是活的那么卑微……
“就因为你是万人爱慕的影帝、你有高贵的出身,你就可以肆意践踏别人的尊严?”
“我没有做过你想的那种事情,我也没有缠着冯昱!你放心,我对他没那种心思,以后也不会有!”
连日积压的委屈、愤怒和压力,让他突然觉得好累,说到后面忍不住哭了出来。
跟之前无声的流泪不一样,此刻林渡像个小孩,哭得肆无忌惮,痛彻心扉。宋琛摸着火辣辣的左脸本想发作,却一下子怔住了。
看着林渡哭得皱巴巴的脸,他感觉心底的软肉好像被人掐了一下,眼中的暴戾倏而消失得不见踪影。
“你放心,我对他没有那种心思,以后也不会有!”脑子里重复着林渡这句话,宋琛才面色稍缓。
深深吸了口气后,他沉声道:“那你保证,你保证以后私下不再见冯昱!不再去找他!不会跟他有亲密接触!”
“我已经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我也没有缠着他……”林渡泪眼看着宋琛,深深感到无力,几乎是哀求道:“你如果喜欢他,你就自己跟他说清楚好吗,你们的感情别把我掺和进去……”
“谁说我喜欢他——?”宋琛的声音陡然拔高。
“不是喜欢他,那你为什么警告我离他远一点?”林渡一抽一抽地说道。
宋琛看着他认真无比的神情,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这是什么脑回路,简直好气又好笑!宋琛双手扶住林渡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时间在这一瞬间凝固。
林渡感觉大脑里有跟弦“啪”地一下绷断了。他泪眼迷糊地看着宋琛,一字一顿问道:“你说什么?”
“我喜欢的人是你啊!”宋琛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又无语道,“……你还能再蠢一点吗?!”
宋琛说喜欢他……
确认不是听错后,这回林渡的大脑彻底罢工了。
宋琛这是第一次跟人表白,说完之后有些尴尬地看着林渡,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然而林渡却跟个呆瓜似的,一动不动,瞪大眼睛使劲盯着自己。宋琛被他看得更加不自在,好像心底有无数蚂蚁在挠。
花丛里虫鸣此起彼伏,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傻愣愣站了好一会后,宋琛是在憋不住了,准备问林渡是什么意思。
他刚一张嘴,下一秒就见林渡猛地转身,就这么跑了。
?
“给我回来!”宋琛皱着眉喊道。林渡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宋琛想追上去问清楚,可是跨出没两步,就想到那张哭得皱巴巴的脸,又烦躁地把腿收了回来。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他纠结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人跑远、消失在拐角。
夜风拂面而过,宋琛仰头看着天上一轮独月,感觉糟糕极了。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了?
“琛哥,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发呆?打你电话也不接。”小陈看宋琛送方仪礼半天没回来,便过来找他。
“晚上风大,咱们回房间去吧。”
回到房间后,小陈拿出好几个质感十足的纸盒,一一摆在宋琛面前。
“琛哥你看,这些刚刚送到了。”
盒子打开,里面是马靴、马裤、护腿还有帽子。这是一套男士骑马的护具,是宋琛加急定制的。
“琛哥你真有心,林渡那小子看到一定会喜欢的!”小陈摸着那双皮靴,羡慕不已。
“你觉得他是不是很讨厌我?”宋琛突然问道。
“啊?”小陈不解道,“怎么会呢?”
宋琛靠在沙发上,脸上带着迷茫、困惑,小陈从没见他为什么事露出过这种神伤的表情。
小陈叹了口气,肯定道:“琛哥你这么有魅力,又对他那么好,这是他前世修来的吧,怎么会讨厌你呢!”
小陈真情实感地掰着指头开始数,“您看您是宋氏集团的继承人,娱乐圈演戏都拿了三座金奖,长得那更是无可挑剔,粉丝爱慕者们……那小子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吗,能被琛哥您看上?”
恍惚中,宋琛被这番话里某个点戳了一下,脑海里回闪过林渡在路灯下哭诉的画面。
“宋琛,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下贱!”
“就因为你是万人爱慕的影帝、你有高贵的出身,你就可以肆意践踏别人的尊严?”
对!那小子一定在意身份的差距!
宋琛猛地从沙发上坐直了,想明白这一层后,心中豁然开朗。他会让林渡慢慢了解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