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戚风渝早就注意到他挑食的习惯,来得及的情况下,他一般会亲自进厨房给慕邵艾煎颗蛋,用他的说法是“尽量不愧对金主为他付出的金钱”。
老实说,要不是戚风渝会时不时地提起,慕邵艾都快要忘记这一茬了,毕竟他这个金主实在像个冤大头,既不用戚风渝暖床,也不用戚风渝卖命。
可谁让他心甘情愿呢。
戚风渝咬了一口包子抬起头来,才注意到慕邵艾今天有点不一样——他穿了一身极衬他长腿的正装,衬衣领子规整立起,遮住一半的喉结,领带系得一丝不苟,领针穿过领结下方,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头发也用发胶固定住了。
看起来很适合被扒掉……
眼中掠过一丝惊艳,戚风渝低下头掩饰脑海里的想法,声音染上了一丝低哑:“今天有应酬?”
慕邵艾点了点头,在他对面坐下,“之前那个项目快要忙完了,结束前要和负责管辖项目的领导去吃顿饭。今天中午和晚上你都不用去给我送饭了,中午我带员工去聚餐庆祝一下,晚上有饭局。”
“好。”戚风渝应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监督地盯着他吃完了早饭,还将他早晨的咖啡配给量从一整杯削减到半杯。
慕邵艾抗议无效,惨遭镇压。
他脸上还带着点愤愤不平,可不知道为什么,入口的咖啡却莫名地带上了几分甜意。
白天匆匆忙忙就这样过去了。
夜晚到来,慕邵艾提前抵达饭店,早早地点好菜等着人到。
虽然慕家二少爷的身份给他带来了很多便利,但他并不是只会一味消耗慕家口碑和信誉,他知道什么时候该放下身段。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这边是做足了诚意,却有人不想让他好过。
不知道攀上了什么关系,当时和他一起竞争这个项目的张星泽也出现在饭局上,他还带上了周家的一个私生子,非说要介绍给慕邵艾认识。
慕邵艾皮笑肉不笑地应付过去,硬装作没听见。
整个饭局上,管辖项目的那个领导一直不顾他有些难看的脸色,一力想要促成两家的合作。
合作个屁!悦诚那么多人加班加点地把项目做完了,现在让张星泽的公司进来,是专门来摘桃子的?
慕邵艾脸色愈加难看,但还是耐心地吃完了这顿饭,对于某领导的所有建议全都打太极敷衍了过去,没有给出任何出让利益的承诺。
他靠着自己酒精敏感的体质,和江湖谣传的胃病,装作不怎么能喝酒的样子,两三个小时就喝了一小杯,脸倒是一直红着,让别人无法说些什么。
直到饭局结束,慕邵艾才搞明白张星泽为什么明知道他这里无隙可乘,还硬要尴尬地坐在饭桌上吃完这顿饭——
眼看着酒足饭饱要撤桌了,张元突然招呼起周景安往他身边推:“小周啊,没看到慕总醉了么?还不赶紧过来扶一下慕总。”
慕邵艾眉间微微簇起,可潮红的脸颊和略有散乱的发让他不再那么有威慑力。
靠近他的青年顶着一头细软的黑发,精致漂亮,像个还没长大的学生。
慕邵艾第一次正眼看这个周家的私生子。
他听说过一点流言,说是周景安虽然没在周家长大,手段却厉害得紧,刚接回周家半年就把周家搞得鸡犬不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个周景安和戚风渝长得足有三分相似,尤其是那种气质,像是在刻意模仿初遇时的戚风渝。
然而他的模仿却不太成功,有一种邯郸学步的别扭感。
假货。
慕邵艾在心底撇了下嘴。
不容慕邵艾多想,周景安已经上前搀扶住他的手臂。
慕邵艾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用力挣了好几下都没能挣开。
他顾忌着自己在装醉,张星泽和客人们又在身后看着,不能直接翻脸走人,只能任由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私生子扶着自己往外走。
当然,如果他能不挂在自己身上就更好了。
慕邵艾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索性装作醉得脑子不太清醒的模样,支吾不清地说:“司机等在门口了,你把我扶到门口就行。”
到时候有司机在,这家伙还能强行跟上车不成?
慕邵艾想清楚了,也就不再做无意义的挣扎。
他一路继续装醉,不想和周景安讲话,任由他在那里唱独角戏,接连地碰了好几个软钉子,面上却依旧是迷迷糊糊的样子,让人挑不出错处。
可实际上,慕邵艾的脑子却清醒得很。
他从这个周家私生子的出现里捕捉到了一缕阴谋的气息。
说周景安不是冲着他来的,谁信啊?
慕邵艾一路思考着事情,直到冷风呼啸着拂过面颊,将他大脑里残留的酒精影响通通清空,他眼角余光捕捉到大堂璀璨的灯光落到某种浅金色的东西上,晕开一团让他目眩神迷的光晕。
慕邵艾骤然清醒,错愕地看着不知为何出现在酒店门口的戚风渝。
那人铁青着脸,腮帮子咬紧,眼里的怒火几成燎原之势。
*
作者有话要说:
爱是一道光,绿得你发慌(。)
下章入V啦,零点更万字章~~
第23章 装醉。(入V三更)
慕邵艾目瞪口呆地看着等候在门口的人。
那人本来斜着依靠在门廊柱上, 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进出的人群,若是静心探究,能看出他眼底有一种不明显的期待。
然而任戚风渝怎么想, 也想象不到迎接自己的会是这样的一幕。
他等待的目标终于出来了,可是身上却连体胶似粘着另一个人。
还是个长得和他有几分相似的人。
这可是撞个正着。
一瞬间, 戚风渝的脸色阴沉下来,松散的脊背像蓄势待发的野兽般弓起, 漆黑的双眸宛若深渊, 封锁了所有的情绪, 冷冰冰地看着慕邵艾,身周弥散出一种锋锐刺人的气场。
被他盯着的慕邵艾表示自己要收回半个月前的话。
这次真的是惊吓, 不是惊喜。
恐惧的电流从尾椎骨末端窜起, 眨眼流遍全身, 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在那种百口莫辩的心慌作用下, 酒精进一步在血液中蒸腾, 慕邵艾手上力气聚不起来,推搡了硬要扶着他的周景安两下, 没能推开,落在别人眼里反倒更像是纠缠不清。
——“你居然当着我的面和他拉拉扯扯?!”
慕邵艾硬生生从戚风渝喷着怒火的眼神中读出了声音,把自己吓得一个激灵。
戚风渝的眼神让他觉得, 他像是要冲上来把他和周景安挨在一起的那条手臂直接拆下来,连带着拴在上面的周景安,一起打包扔进垃圾桶里。
慕邵艾一口气哽在喉咙里,脸上潮红尽褪,苍白得像一张纸。
怎么会变成这样……?
慕邵艾心底的□□无人听到, 戚风渝已经阴沉着脸向他走来。
风衣的袍角在空气中卷起气势汹汹的弧度, 可风衣的主人却远不如他行走间的气势那般强势, 神色逐渐从阴沉过渡到委屈。
削薄的唇用力地抿成一条难堪的曲线,看上去倒有几分可怜巴巴的色厉内荏。
戚风渝琉璃般的眸子受伤似的幽幽看了慕邵艾一眼,骨节修长的手轻飘飘都落在周景安挽着慕邵艾的那条手臂上,“这位先生——”
他的声音又脆又薄,含在舌尖上,暗藏冷意:“——您是?我没听邵艾提起过你呢。”
慕邵艾解释的话语在舌尖上转了一圈,又被他悄悄吞了回去。
戚风渝还从来不曾在演戏以外的时间里这样亲昵地唤过他,他看起来好像真的很生气……
慕邵艾的心脏砰砰得剧烈跳动着,酒精又顺着血液爬升进大脑,熏红的面颊上双眼微微眯起,近乎陶醉地看着男人那张精致淡然的面容因为他而染上别的情绪。
不知是否是酒精作用下的错觉,慕邵艾看到那双琉璃似的眸子里好像浸润了几分水意,如泣似诉地轻剜了他一眼。
像是连埋怨和控诉都轻飘飘地没有立足点,不敢诉说,让人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脏掏出来捧到他面前,只要他不再难过。
慕邵艾被那一眼看得魂都要飘起来了,彻底忘记了围绕着他手臂和戚风渝角力的周景安。
周景安在看清戚风渝面容的那一刹那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捏住他手臂的那只手就猛地发力,硬生生地将他挽着慕邵艾的手抠了下来。
就硬抠。
当别人的手是面泥做的吗?能这么硬掰?
草草草疼死人了这人手上力气怎么这么大!
周景安疼得龇牙咧嘴,一肚子骂人的脏话涌到嘴边。
花式百出的国骂刚要喷薄而出,前一秒还在控诉地看着慕家二少爷的男人就转过头来,细长的眉眼里幽怨的情绪褪尽,透出一种自骨子里溢出的凶狠。
他用一种轻蔑混合着不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周景安,唇瓣轻启,无声地说了些什么。
——“周景安,……病……?”
周景安读不懂唇语,但他知道男人前三个字精准地念出了自己的名字,这让他隐约泛起些不安,忍不住微微皱起眉,用心咂摸着男人刚刚的口型,推演起他说了什么。
好像、好像是在说病什么……“病好了么”?
前面那个口型像是“周”……“周家”?
——“周景安,周家老太爷的病,好了么?”
仅仅只是一瞬间,冷汗就浸透了周景安的后背。
不是因为男人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是谁,而是因为他暗示的信息。
他怎么会知道周家掌权几十年的老爷子病危了?周家的人将这件事捂得严严实实的,就连他也是这两天才刚刚得到的消息,慕二少身边这个像情人一样的男人又是从哪里知道的?他又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样的话?是在暗示些什么……?
戚风渝满意于周景安眼里流露出的惊惧,不动声色地垂眸,重新戴好虚伪的假面。
他注意到慕邵艾缓慢地回过神来,于是故意顺手搂住还有点懵逼的青年的肩膀,用一种轻柔却又坚定的力道掰过他的脑袋,让他半倚着自己。
接着戚风渝放软声音,故作体贴地轻声念叨:“这是喝了多少?你还记不记得自己胃不好,不能这么喝?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还好我过来接你了……”
他的声音轻得不行,没有纠缠周景安的事,好似一个安分守己的小情人,半点不敢过问金主的私生活。
可慕邵艾的直觉却敏锐地察觉到一种危机感,像是有一根钢针悬在太阳穴三寸之上,欲坠未坠。
超强的求生欲让他没有半点反抗,顺服得继续装醉。
他软塌塌地靠在戚风渝肩上,吐字不清地辩驳道:“是陵和的张总非说我醉了,非要派人把我送到车上。我就喝了一杯白的,怎么可能会醉?是他在瞧不起我……那么点酒谁会醉啊?”
“我没、没醉,没醉!”他嘀嘀咕咕的。
说着,还晕头转向地晃了一下,趁机在戚风渝颈窝里蹭了蹭,将一个意识不清还要逞强的酒鬼演得活灵活现。
占完便宜,残余的羞耻心终于姗姗来迟。
慕邵艾就着男人支撑他的力量站好,故意扬起下巴,继续扮演嚣张的醉鬼:“好了,你也看到了,我家属来接我了,现在你可以回去跟张总交差了。”
——“家属”。
戚风渝漆黑的眸子闪了闪,好像被顺毛撸了一把的猫,难以自抑地微微眯起眼睛,那种压抑着的阴郁可怕的气场悄无声息间淡化下去。
那张虚挂在脸上的温和面具总算有了几分真实。
慕邵艾只想赶紧把周景安打发走,不耐烦地连连摆手,“赶紧走吧。”
转头面对戚风渝时,他又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催促地推了他一下:“司机还等在外面呢,我们也回去了。”
“嗯。”戚风渝温顺点头。
离开前,他意蕴深长地瞥了周景安一眼,把人看得哆嗦了一下,才顺着慕邵艾的力道轻柔地扶着他离开。
两个人脚下的影子在灯光的映照下逐渐融为一体。
“呼——”
直到二人的身影彻底泯灭在黑夜里,周景安才长呼一口气,放下了悬着的心,不再端着那刻意模仿出的气质。
想到今晚遭遇的这些莫名其妙的破事,他就忍不住磨了两下后槽牙,咬牙道:“张星泽,你他妈坑我。”
周景安捋了一把头发,杀气腾腾地往回走,找张星泽算账去了。
另一边,戚风渝搀扶着慕邵艾往司机停的车地方走。
戚风渝刚刚被慕邵艾正着反着顺了好几下的毛,正是最春风得意的时候。
而有赖于熟能生巧的装醉能力,倚靠在他身上假装神志不清的慕邵艾硬是撑着这张假皮,没被眼尖的猎人看出破绽来。
根本不清楚真相的戚风渝忍不住心思活络起来,没了往常的克制,手臂暧昧地从青年支棱的肩胛骨滑落到他纤细的腰肢上,还丈量似的捏了一把。
有点肉了。
很好。
养肥计划很顺利。
戚风渝愈发满意,青年的毫无反抗更是加重了他关于对方醉迷糊了的认知,手掌索性肆无忌惮地整个贴在青年的腰间,牢牢揽住,用自己的力量带着他往前走。
而慕邵艾,早在他的手掌滑到腰上的那一瞬间,就浑身一颤,彻底泄了力道,被他上手一捏,更是假醉变真醉,晕晕乎乎地全靠戚风渝带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