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leader:“……不是,这个数字……”
您自个儿五分钟前才同意的……
骆明翰冷酷地把钢笔一扔,冷笑一声:“怎么,我改变主意了,不行吗?”
有人还能一边点赞他封面一边删除好友呢!
删除好友是很爽,但缪存忘记了骆明翰既有他的电话,又知道他的家。电话可以拉黑,但房子刚付了半年的房租,不允许他说搬就搬。
第二天下了晚自习,在别墅门口看到骆明翰时,缪存并不意外,心里只有种被瘟神找上门般荒谬绝伦的感觉。
骆明翰许是从公司直奔而来的,还穿着衬衫,但未打领带,单手抱着一盆月季,正靠着灯柱低头抽烟。花枝用报纸固定好了,是他让家里的园艺师开车送来的,叫什么……果汁阳台?
听到自行单车落锁的声音,骆明翰抬起眼眸,先绅士地灭了烟,开口就是一句抱歉。
缪存低着头:“不知道你在道歉什么。”
“昨天看到你看我的朋友圈,有点得意忘形,是不是惊扰到你了?那句早点睡不是对你说的,你不要紧张。”
他如果一味进攻,缪存反而冷得下心肠,偏偏这个人进退自如风度翩翩,且最擅长以退为进。
骆明翰观察着他,发现缪存的脸色果然好了些,而且还有些踌躇。果然,以他看人百发百中的精准来看,缪存吃软不吃硬,且很吃他温柔绅士这一套。
“为了表示歉意,这盆花就送给你,跟你的那盆做个伴,好吗?”
缪存转开门锁,没应声,骆明翰知道他是不拒绝的意思。
他跟着进门,一眼看到那幅未半的油画。上次蒙着布只瞥了一眼,这次猛然看到了,整个人怔立在当场。
他不觉得这是一个十九岁的小孩子能画出来的。
骆远鹤十九岁时固然已经技法纯熟,但风格不定,能看到一些名家的模仿风格,但缪存相反,他技法还能练,但风格已经浑然天成,在艺术界,风格比技法更代表天才。
“你——”骆明翰一时词穷,眼前一花,缪存已经大布一展,把整个画架都蒙住了。
“花放下,你可以走了,谢谢你的好意。”
“你真的是职校的学生,油画只是业余学的?”骆明翰眯眼问。
缪存走到他身前,从他手里接——或者说冷冰冰地抢过花,“怎么,你觉得我画得很好吗?”
“很好。”骆明翰中肯地说。
缪存的唇角略一抬,“你又不懂。”
骆明翰不觉得丢脸,也没觉得被冒犯,“我的确不太懂,只是觉得,如果你只是画着随便玩玩,可能有点浪费天赋。”
这话骆远鹤也曾说过,不过是在缪存十岁时。骆明翰晚说了九年之久,对于这种吹捧,缪存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我一直想在我公司放一幅油画,你如果有时间的话,愿不愿意帮我画一画?价钱你出。”
缪存抱着花的背影停下来,继而狐疑地半转过身,目光都蹙起了,“你为什么不找骆老师画?”
果然是个小财迷,明知道是不怀好意的陷阱,也还是伸出了试探的小爪。
骆明翰忍住笑,强迫自己与他保持着绅士的距离,“他忙,而且他的画我也买不起。”
缪存歪了下下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轻快地说:“好吧,可是我不想帮你画。”
“为什么?”
“我觉得你想追我,但是我不想跟你有瓜葛。”
这可太直球了,到了骆明翰眼里就成了调情。干了,他上哪捡到这么个又纯又辣又会钓的?
“你不用着急拒绝我,”骆明翰靠近,目光锁着他,声音沉声温柔:“有需要了就找我——人,或者钱,都可以。”
缪存不缺钱,也看不上他这个人,所以这件事便不了了之。到了期末季考试周,要交作品和论文,还要准备通识课和必修课的考试,缪存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泡在图书馆自习室,对骆明翰的一切问候都视而不见了。
骆远鹤即使身在国外,也挂念这个学生。收到他微信时,缪存正骑车回别墅,这是晚上十点,是图书馆熄灯的时间。巴黎比这儿快六小时,现在正是凌晨四点。
骆远鹤问他:「学期末考试有没有难处?」
缪存反问他:「老师,你怎么还没休息?」
骆远鹤便直接拨了视频给他,缪存停下共享单车,接通前紧张地拨了拨头发。
“老师。”
骆远鹤熬通宵,下巴出青茬了,笑起来有一分不羁的味道:“没人的时候你不是都叫我骆哥哥吗?”
算算日子,似乎快两个月没见过骆老师了。骆明翰反而见得多,次次总有那么片刻,会恍惚地把他当作是骆远鹤,但现在见了本尊,才知道替代品终究只是替代品。
好在路灯橙黄,照不出缪存的脸红。他语塞了一下,情绪低落得不是很明显,改口说:“骆哥哥。”
“期末季是不是很忙?”
缪存“嗯”一声,有鼻音,听着有点奶。
“所以才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缪存立刻解释:“没有,我刚从图书馆出来,搬了家,上次跟你说过的……”
骆远鹤笑了笑,“紧张什么?你成年了,这些都是你的自由。”
他笑起来儒雅温润,眼睫在暖光的照射下,在脸上投下一小扇阴影,是和骆明翰截然不同的味道,
因为骆远鹤不常主动拨视频,缪存便一边慢慢地走,一边问:“这么晚了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忽然想起你。”
缪存怔在当场。深夜的道路空无一人,他孤零零地站在路灯下,像一抹寂寞的影子。
「想起你」和「想你」自然是不同的,但缪存僭越而大不敬地擅自把它理解成了「想你」。
“老师,我……”
骆远鹤谈恋爱了,缪存不能随意袒露思念,只克己守礼、轻声地说:“我也偶尔会想起你。”
虽然想念,但一直克制自己不要去找他,不管是学生还是弟弟的身份,都不行。
骆远鹤在镜头里带他参观自己刚安顿下的画室,一直陪他闲聊,说游学的趣事,说巴黎的出租车司机多么善于攀谈,直到缪存安全进入小区。
“缪缪,”骆远鹤顿了顿,透过镜头,他的眼神温柔且充满着担心,“虽然我不在国内,但你有什么事,都还可以来找我。”
缪存微垂着脸,鼓了很久很久的勇气,也还是没有问他是不是交往了女朋友,女朋友漂亮吗。他又不会去打扰他,那就不要知道得这么仔细了,否则那种别有用心的窥探欲,会令缪存觉得自己肮脏。
骆远鹤旧事重提,若无其事地问他,“我走的那天,你为什么没有来送我?”
似乎数月过去了,他都还在介怀这件事。
转过转角,别墅大门尚未进入视线,路灯下两道长长的人影却暴露了有客登门。缪存第一反应就是骆明翰,紧张到还没回答就直接挂了。他唯恐门口的骆明翰听出他弟弟的声音。
“你回家还真是晚啊——”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插入,缪存抬头,紧张感一扫殆尽,反而蹙起了眉:“缪聪?”
缪聪把烟头扔下,用脚上那双新潮昂贵的球鞋踩灭了。
缪存冷着脸,把手机揣回兜里,冷淡地问:“你来干什么?”
缪聪嬉皮笑脸:“太晚了,学校宵禁了,借我住一晚呗?”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生,穿着百褶短裙,外面罩着高中校服,但穿得不规矩,宽宽松松的,一看就知道是男款。
缪存明白过来,缪聪这是找他这儿打炮来了。
第9章
异母胞弟缪聪,比缪存小两岁,但资质普通,因而缪存十九岁念大二,缪聪不过是在正常念高一,虽然体内都有缪建成的基因,但两人的长相五官和气质都无一分相似,缪存清冷漂亮,缪聪要硬朗一些,但经年顽劣,从脸上便透着不好管教。
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缪聪和缪存在家里的待遇是截然不同的。缪聪嘴甜,哄得家长长辈围着他转,缪存孤僻,不是发高烧到昏倒,一般不会有人来对他嘘寒问暖。
即使后来被证明是艺术天才,大人们也要别别扭扭地啐一句,“难怪从小就像个怪物!”
缪聪人如其名,其实也是很聪明的,只是被娇宠坏了,从不用于正途,那些个聪明和高情商都用来哄骗缪建成掏钱了。他刚落地就会看眼色,刚断奶就知道欺负缪存,刚会说话就知道诬赖人,看到缪存因他的指控诬蔑而挨揍,会高兴得拍手嘎嘎笑。
缪存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径自掏出卡刷开门:“没有空房间,要打地铺随便,别弄脏我的地板,第二天早上自己把垃圾收走。”
这跟赶人有什么区别?缪聪脸色变了一变,眼珠一转,语气软和了下来:“哥,别这么小气,我又开不了房,回家会被爸打死的。”说罢,偷偷扯了扯女朋友的袖子。
“哥,我发烧了……”女孩很假地抽了下鼻子,弱弱地抬眼说:“三十八度三,睡地板好冷……”
缪存本来想说关我屁事,但女孩跟他初次见面,他总不能迁怒于她,便只能压下一口气后冷淡地说:“我给你们开好房,你们去入住。”
只是门已开锁,缪聪反客为主,一把推开了大门:“别啊哥,知道你有钱,那也别这么浪费。”
这别墅没他想的那么高贵,不过也不错,就是客厅被缪存当作了画室,已经堆得很满了。
“哥,我们睡床,你瘦,你睡沙发挤挤,你要不介意,那就我们三个一起睡床,也行。”缪聪嘻嘻一笑。
缪存知道他纯为恶心自己,懒得多费口舌,掏出手机打开界面,输入1000的转账金额,将屏幕亮给缪聪:“现在出去,钱立刻转给你。”
女孩显然很心动,这够他们开个豪华五星了,缪聪看到了她的神色,心里一不爽,脸上挂不住,立刻就犯起了混:“我就不,哎——我今天就要在你这儿睡!”
之前就听他爸叨叨咕咕说什么缪存有钱租别墅没钱给他买球鞋,今天非得找回场子!
二楼是外国舍友麦特的地盘,缪存跟他向来分得很开,只好叫住缪聪:“别上楼,只有一楼是我的。”
缪聪推开卧室门,推着女朋友进去。女孩子尚还有些扭捏,缪聪却已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耳语些不干不净的话了。
缪存听到他说的是“发烧了做得更舒服”,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莫名闪过骆明翰的脸,想到自己烧得人事不省了他还要来强吻他,耳朵别别扭扭地发烫了起来。
缪聪是真没把他当外人,过了会儿,床发出吱呀的动静。
缪存进厨房,开火煮水饺,人靠着墙发起呆。吃过了简单的宵夜,他解开画布,盘腿席地而坐,从浸着水的白色铁皮桶里抓出一把笔刷。缪聪结束战斗出来洗澡时,看到他哥正心无旁骛地画画。
见了鬼了,都他妈十二点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演型人格,知道缪存在外面画画,缪聪反而越战越勇了,追着女朋友一个劲要。他不知道的是,他哥早就走了。
附近唯一一家五星酒店的前台迎来了深夜的客人,缪存递出身份证:“行政套房,嗯,一个人,对,一晚。”
套房洁净如新,空气里的味道好闻到让鼻子觉得舒适,缪存打开浴缸水龙头,抽空给缪建成发了条微信:「缪聪把姑娘肚子搞大了,问我要钱打胎。」
明天一早上没课,缪存直接关机,把随之而来的鸡飞狗跳屏蔽了个干净。
浴缸侧面的窗户很大,供人躺着赏景,对面便是沿江路的CBD,深夜了也还是灯火辉煌的。缪存趴在浴缸沿,闭上眼,从高层涌入的风吹得他半清醒半混沌。他哼起一首小调,但太断续了,并不成调。
那是傣族人的歌谣,小时候,妈妈摇着的纺车总会发出咯吱声。
那似乎是很遥远的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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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聪被他老子的电话震醒,一声“喂”还没出口,便遭到了劈头盖脸的一阵骂。缪建成个性急躁,且大脑被酒精浸得比顽石还顽固,根本不听辩解。
缪聪越听脸色越不对,刚开始还嚣张不耐烦,听说缪建成要提着棍子去学校里打断他的腿,整个人都怂了下来:“别别别——爸,爸——我真没有!我操别去学校啊,你要敢去学校我就跳楼死给你看!”
缪建成回回去学校都是给他丢人,他他妈精心维护的人设丢不起这个人!
女朋友穿戴好衣服,娇声问:“什么呀?”
缪聪不敢说,因为缪建成问他怀孕的那个姑娘叫梦梦,眼下这个叫晴晴,他脚踏两条船呢。
大清早的只有鸟叫,缪聪怒气冲冲地一脚踹开门,然而沙发上空无一人,缪存早不知道去哪儿了。
“操。”缪聪啐了一口,返身回卧室,开始翻箱倒柜。
“你干嘛呀?”晴晴用力拉他,“你干什么?你偷东西?!”
缪聪冷哼一声,把缪存的证件包揣屁股兜里,仍不罢休,在床头柜和各种抽屉里一通乱翻——
“这什么东西?”
一本棕色封皮笔记本,掌心大小,外面是本子自带的皮绳捆了两圈。
“日记?”
晴晴扑哧一笑:“正经人谁写日记呀?”
缪聪迫不及待地拆开,入目便是一张很漂亮的速写。
“速写本?”速写本藏这么深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