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薇琪在邵承昀介绍自己时主动向辛榕伸出了手。
男孩的样子有些局促,但还是客气地握了握罗薇琪的手,和她说,“你好。”
罗薇琪则从容多了,不紧不慢地和辛榕说,“恭喜你们。承昀这个人有时候挺不坦率的,大男子主义,偏偏喜欢他的人很多,异性同性都有。和他一起生活可能比较辛苦一点,你要多包涵。”
邵承昀在一旁听着,无奈笑了笑,但也没有驳斥罗薇琪的评价。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了,熟悉到可以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另一方也不会介怀。
倒是站在他们跟前的辛榕,很像个无关紧要的外人,找不到自己合适的定位。罗薇琪说的一番话辛榕接不了,也不敢随便接。
他有点求助地看了一眼邵承昀,男人终于伸手把他从和罗薇琪面对面的位置捞了过来,捞到自己身后站着,然后和罗薇琪说,“教小朋友这种事情,能不能留给我自己来?”
罗薇琪和他一般年纪,也比辛榕大了差不多有十岁,听到邵承昀叫辛榕“小朋友”,心里还是挺意外的。
刚才在楼下邵承昀和她简单提过结婚协议的事,罗薇琪本来以为这两人之间就是拿钱办事的关系,可是辛榕刚才一脸认真地捧着手机观看邵承昀的驾车视频,罗薇琪无意间也瞄到了,现在又听邵承昀叫辛榕“小朋友”,以前也没听他这么叫过别人。
罗薇琪在心里掂量了下,觉得这两个人有点意思。明面上都绷着呢,暗地里却怎么有点双向的感觉。
罗薇琪毕竟是过来人,和邵承昀谈的那两年恋爱也不白搭,太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了。
她没有回应邵承昀的话,反而又跟辛榕说了句,“如果到最后包涵不了那就别包涵了,趁早撤吧。及时止损,别把整个人都搭进去。”
说完冲辛榕笑着眨眨眼,别的就不再多说了。说多了怕坏了邵承昀的事。
其实罗薇琪用心是好的,何况她自己已经订婚,过去的感情早也翻篇了,和邵承昀就是知根知底的亲友而已。但她看得很明白,辛榕眼里那种迷恋正当时,处在刚开始喜欢一个人劲头特别足的状态,而且邵承昀有种对此乐见其成的意味。
照这么下去,辛榕肯定是要受伤的。伤得多重还得看邵承昀的良心剩下多少,愿不愿意回应他一星半点的真心。
罗薇琪承认自己大概有点移情作用,看着辛榕不免会想起曾经的自己。于是她装作玩笑一般,委婉地给了辛榕一点规劝,然后和邵承昀说,“那不打扰你们吃饭了。你回去了记得代我问伯父伯母好。”
邵承昀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就冲你今天说的话,我回去肯定记不得带好。”
罗薇琪听后很开心地笑了几声,拍拍邵承昀的肩,这就要回自己那桌了。
她今天是陪两个闺蜜来的迪士尼,闺蜜从国内飞到巴黎参加她的订婚宴,罗薇琪尽量做好接待,带她们出来打卡景点。
邵承昀虽然嘴上不给她好话,行为还是挺绅士的,陪着罗薇琪回了她和闺蜜坐的那一桌,跟那两个女生也打了招呼,算是给了罗薇琪的面子,这才回来和辛榕继续吃饭。
接下来的整个用餐期间,邵承昀都没再主动提及罗薇琪的事,辛榕也没有多问。
罗薇琪携友人就坐在距离他们不远的一桌,背后议人总是不礼貌的。
辛榕不清楚邵承昀和罗薇琪之间是不是仅限于普通朋友的关系,但罗薇琪说的那几句忠告却是话里有话。辛榕吃饭时频频走神,忍不住一再琢磨。
后来在结账时,邵承昀让服务生把罗薇琪那一桌的单也拿过来一并买了。
辛榕看着他轻松自如地做着这一切,心里不禁想,一个懂得适时体贴、私下买单,却不会表露出为任何人心动的男人,是不是就该如罗薇琪所言吸引很多爱慕者?
由于辛榕已然成为众多爱慕者的其中一员,所以很难得出一个客观的答案。
但他必须承认,一个谁也不爱的人,的确是有魅力的。因为总会有人在心里觊觎他那份吝于给予的爱,不切实际地期待自己或将是那位幸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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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一次餐厅偶遇,也因为罗薇琪说的那些意有所指的话,辛榕的情绪难免受了些影响,游玩的兴致不如先前那么好了。
距离闭园还有几小时,他不再牵着邵承昀东奔西跑的,只排队玩了位于餐厅附近的两个项目。其间最让他开心的是和一位扮作维尼熊的工作人员拍了几张合影,这也是辛榕唯一请邵承昀帮他拍下的照片。
临近晚上九点,还没等到闭园的焰火,辛榕就提议要走。明天上午他们即将乘机回国,是该早些回宾馆休息。
邵承昀知道他缘何情绪低落,没有说破,只是问他,“闭园的焰火不看了么?”
辛榕一面折起地图一面点头,“嗯,开回宾馆还要至少半小时吧。我们早点出去,免得和其他游客一起排队离开。”
话说的在理,焰火似乎不那么重要了,邵承昀也没有更好的理由说服他留下。沿路返回时,他们路过一间灯火通明的纪念品商店,邵承昀坚持进去给辛榕买了个维尼熊玩偶,然后拎着礼品袋出来塞到他手里,说,“喜欢就买一个回去做纪念。”
辛榕拎着袋子,拿开上面覆盖的包装纸,看着袋子里那只短眉毛小眼睛的维尼熊对着自己露出憨憨的一脸笑。他低头看了好一会儿,尽管心里还有些情绪没有消化,最后还是忍不住也笑了笑。
回酒店的路上仍是邵承昀开车,辛榕抱着维尼熊坐在副驾。
车里放着舒缓音乐做背景,驶离乐园一段路后,那些童话世界里的城堡和彩灯渐渐在后视镜里消失不见了。
邵承昀先开的口,“睡会儿吧”,他跟辛榕说,“到了酒店我叫你。”
辛榕没想睡,和邵承昀独处的时间有限,他恨不能自己每分每秒都醒着。
“没事,我不困。”他说着,手里挠了挠小熊的脑袋,“我帮你看着路。”
邵承昀也就没说什么了。两个人之间维持了一段并不尴尬的沉默。
直到开上高速以后,辛榕突然问,“今天我们遇到的那个女生...和你交往过吗?”
邵承昀知道这个问题一定在他心里酝酿很久了,也没打算隐瞒什么,照实说,“她是我大学时期的女朋友。”——也是邵承昀唯一认真谈过的恋爱。
辛榕听后犹豫了片刻,又问,“她看起来...和你很般配,你们为什么会分手?”
说完以后,他转头看着邵承昀,又道,“我这么问不太礼貌,你可以不说的。”
正文 别总跟我这儿较劲
男人神色自若,视线落在车外的路上。他没让辛榕忐忑太久,很平静地道出了原因,“没什么不能说的,她已经订婚了,我们当初也是和平分手......”
后方有辆车正在频频变道,眼看着就要超车上来。邵承昀无意与之并行,打着转向灯换到了旁边的车道。
“罗薇琪是个家庭观念很重的人,一直想早点找到合适的对象定下了。可是我没想那么早结婚,也没办法给她承诺。到最后我们都觉得继续下去已经没多大必要了,就在我毕业前结束了恋情。”
邵承昀说得点到为止。的确是爱过的,也遇到了不能解决的问题,不能怪谁。
如果一定要怪,那也是邵承昀自身责任更大些,伤害了一位曾想与他携手共度的恋人。所以从那以后邵承昀不会轻易与谁确认恋爱关系。他本来不是耽于声色的人,之后的几年独身时候居多,偶尔有过几段短暂的关系,都是建立在双方认可各取所需的情况下。
辛榕听完这个回答的第一反应是吃惊。曾经因为不想结婚甚至不惜和那么优秀的恋人走到分手的地步,为什么现在又会同意和自己结婚?
然后他心里倏忽一沉,明白过来邵承昀根本没把这个当做一场寻常婚姻看待。
对邵承昀而言这就是一份协议而已,是一年为期的甲乙方关系,也是让长辈满意的权宜之计。只不过辛榕太容易上钩了,也太一厢情愿,总以为在协议之外他们还有一点真心。
罗薇琪肯定当场就看出来了,才会对辛榕说那些话。明里暗里提点着他,让他别跟邵承昀走心,走也走不起,所以该撤就撤。
那都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罗薇琪抽身及时,伤不伤的不必再论,现在才能云淡风轻。
可惜对辛榕来说,一切为时已晚。
男孩垂眼看着手里的小熊,眼神有点发愣,心里乱糟糟的一团,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摁车门上开窗的按钮。
结果车窗刚降了条小缝,就被邵承昀从主操纵台那边截住了。
男人把车窗关回去,顺便摁下了锁窗的键,不让辛榕再摆弄,拧着眉说了句,“这么冷的天又在高速上,怎么还嫌不够冷是么。”
邵承昀声线极沉稳,每次说话时辛榕都觉得自己耳朵招架不住这个声音。听多了理智失守,人也跟着犯迷糊。
现在他吹不了冷风,给自己降不了温,只能闷闷坐着,又不想让邵承昀以为自己是听了那个分手理由才变成这样的,于是没话找话说,“车里暖气太热了。”
说完抿了抿嘴唇。每次他言不由衷时都会有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
邵承昀差不多是按照辛榕的体感调的热风,听后只淡淡睨了辛榕一眼,没再说什么,抬手把风力从3格降到了1格。
辛榕这下不说话了,默默坐了会儿。差不多有七八分钟那么久,直到感觉自己平静下来,这才低声说了一句,“挺可惜的。”
这是针对邵承昀提到的那个分手理由。
虽然话头来得突然,但邵承昀也明白他指代什么。辛榕说的不是场面话,而是真心觉得遗憾。刚才在迪士尼餐厅里罗薇琪对辛榕产生了移情作用,现在轮到辛榕对罗薇琪移情了。
一对好好的恋人就为这么个理由分开。辛榕想不明白。
邵承昀说起自己不想结婚宁可分手时,显得那么冷静。辛榕更加不明白。
他已经在做心理斗争了,斗争很激烈。脑中有两个声音交替着说服他,让他别再往前走。前面说不定是个有去无回的火坑。
现在就有一个现成的、看似完美却失败的案例摆在眼前。辛榕可劲琢磨了一通,最后只是悲哀的意识到这个婚约才刚开头,自己根本无处可去。每天都要面对这个男人,偏偏他身上还有很多自己喜欢的点。什么心理斗争都白搭。
邵承昀或许只是漫不经心地给辛榕织了一个梦。那里面有成熟男人的安全感,有完整家庭的归属感,有辛榕从未尝过的爱情的滋味,还有亲密炙热、难以启齿却爽得渗透进每个毛孔的汹涌情欲,每一件想来都让辛榕无法抗拒。
邵承昀对此的回应很简单,伸手过去捏了捏辛榕的下颌。他手劲有些大,捏得辛榕偏转脸去,眼里那些还没收敛好的情绪都被迫交到了邵承昀面前。
“当年如果成了,现在还有你什么事?”男人半笑不笑的,视线在辛榕脸上一扫,又转而去看路况了。
辛榕有点无奈的笑了下,没再说话。
后半程他就安安静静地坐着,有时抬眸去看看邵承昀的侧脸,眼神有些复杂,装了些他自己也解释不清的情绪在里面。
而邵承昀呢,懒得跟他来那些虚的,也知道罗薇琪说的那些话已经让辛榕上心了。
这孩子表面看着挺沉得住气的,其实心里喜欢琢磨事。邵承昀没那么好的耐性跟他慢慢掰扯,也不喜欢他这种因为旁人三言两语就和自己生分起来的样子。
到了酒店门口,邵承昀直接把车扔给代客泊车的人,然后去前台办理了入住,进房间以后他说自己渴了,让辛榕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盒冰块,又给倒了烈性酒。结果邵承昀自己没喝两口,手里的半杯威士忌大多喂给了辛榕。
接下来再发生点什么似乎就变得水到渠成了。
三分醉意刺激下的情欲带来一种虚妄的后劲,怂恿着人去做那些明知不该为而为之的事。
辛榕这时其实是不情愿的,但是邵承昀今晚的态度很两极,温柔中夹杂着粗暴的那种。辛榕一旦抗拒,他就亲吻他哄他服软,可是做起来一点不留余地,是真的要把人榨干的那种程度。
到最后辛榕用手臂挡着自己脸,不让男人看到脸上的表情,也咬紧了下唇不肯再出声了,像是进行某种无声的反抗。
邵承昀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摁在枕头里,一根手指抵进他嘴里,不让他忍着呻吟,就是要他累极了,累到什么都不能再想的地步,省得他自己琢磨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
完事以后辛榕抖得厉害,被男人从枕头里捞出来。他刚埋着脸的那块枕面上湿了一片,都是生理性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