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微赶紧闭上眼睛。
隔着这么远,他都感受到了他身上清凉的薄荷香,还有真真切切的凉意——闻蛮手指轻轻捧了捧他的额头,怕他发烧似的,那指尖上带着的细微的水珠是凉的,在被体温缓缓浸热。
雪微等他摸完了自己的额头,以为他很快就要走了,没想到闻蛮又从手边拿了什么东西,紧跟着手就伸进了他的腰背,有什么湿润滚烫的东西一起滑了进来。
雪微肌肤很敏感,这下他浑身一机灵,也顾不得闭眼了,反身就往旁边躲。
闻蛮应对及时,伸手护住他的脑门,才没让他在床头撞住。
闻蛮手里拎着热毛巾,笑:“醒了?还是本来就没太睡着?”
雪微嘀咕:“烫醒的。”
他看清楚了,闻蛮拿的是拧干的热毛巾,过来想给他擦汗,大约是怕他出了汗又闷着着凉。
闻蛮笑:“就是要烫,这样才有效,没听说过?”
雪微嘀咕:“没听说过。”
但他放松了戒备,被闻蛮拉了起来,盘腿坐在地上。
闻蛮揪着他的衣领,在他耳后嘱咐:“坐直。”
雪微立刻坐直。他像一只被提溜起来的小猫咪一样,愣是一动都不动了。
闻蛮握着毛巾,撩开他的衣服伸手给他擦汗水,一边擦一边说:“我小时候我妈常常这么做,说是小孩出汗就容易着凉,不能等汗凉透衣服了,冻气伤身。”
雪微嘀咕说:“你说的是真的?我妈……好像没有这样过。”
他感到很痒,而且脸上热一阵凉一阵。他又小声嘀咕说:“要不我自己来。”
闻蛮说:“你属猴的,还能反手擦到后背?”
雪微护住自己的前胸,有点结巴:“那、前面,还是我自己……”
“只擦背后,你还想我给你擦前边?”闻蛮又笑。
雪微耳朵又烧得通红,他嘀咕了半天,也没让人听清他到底在嘀咕些什么。闻蛮给他擦完后,他耳朵红得连动一动都忘记了,爬下去连衣服都忘了拉,那一截柔软白皙的腰仍然露在外面。
闻蛮站起身,伸手提起一条毛绒毯子给他盖住,自己翻身上床了。
雪微声音都在抖,他气势汹汹:“我……你……”
闻蛮:“嗯?”
“谢——谢你替我擦背。”雪微大声喊,“下次我自己来!”
随后整个人埋入被子里,不动了。他以为闻蛮会打趣他什么,结果闻蛮也什么都没说,他偷偷抬眼去瞅,闻蛮也一个人窝在被子里,好像迅速入睡了,一动也不动。
雪微轻松了,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闹铃准时响起,雪微缓慢地爬起来,一望床头,闻蛮已经消失不见了,甚至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
他的干净外套展平了放在椅子上,上边搭着一条白毛巾。
雪微看了一眼时间,又翻身去摸手机。
群内通知:@队内分段定段集合比赛今日8:00准时开始,不要迟到。特殊情况除外。
雪微一个激灵。
队内分段定段??没人告诉他这件事。
按照规则,本赛季国家队使用积分定段-末位淘汰赛制,他虽然一向很有自信,但是不代表能够直接不去考试啊!!!
雪微赶紧翻出一件外套,冲出了门。
不知道迟到半小时还给不给进,他要是求情会不会有人理他,他知道自己在国家队人缘不太好。
六分钟后,雪微喘着气,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出现在隔壁顶端训练室。
里边一片寂静,人人都带着耳机,键盘敲得哗哗响。
雪微冲过去就道歉认错:“对不起教练我迟到了我现在还能进去吗?”
“你进去,给他们加油?”熟悉的声音冒出来,闻蛮靠在门板,胸口挂着一个监考牌,里边还有几个赛训组监考官都在打转。
闻蛮低头瞅着他,伸手在他头顶轻轻一捻,挑走一小片不知道哪里沾来的小羽毛。
雪微睁大眼睛瞅他:“那我是,破格录取了,还是被开除出队了?”
他想应该不是第二种,毕竟他第一场常规赛打得还不错。
闻蛮说:“你要是来参考,我起床不叫你,你不得翻天啊?”
他轻轻俯下身,再给他拉好衣领的拉链,“你跟我特殊训练,忘记了?”
他声音有种压低了的温和好听,屋外落着小雪,玲珑安静。
雪微这才反应过来,耳根微微一红。
闻蛮刚回来,他就还没想起来这件事,以前他一直被塞在二队,训练复盘都跟着一起,他习惯了。
“那怎么练?你还管监考。”雪微小声说。
“特别训练室你我小胖。”闻蛮说到这里停下来,略微地看了他一眼,声音继续放轻,“你和我,练一下配合。”
雪微说:“噢。”
他心里有点犯嘀咕。
他和闻蛮,还需要打配合?
“稳妥来说,我们要练习一下,起码出个成果给别人看看。随后我们再去适应新的队员。小胖是我选的,你跟他打过,以后也是主要要适应有他在的打法。”闻蛮说。
雪微想了想。
他跟小胖是打过,问题不大,但是也不能说没有。
雪微深吸一口气,低声说:“我打团队……”
“你打团队有一些问题,我知道。”闻蛮拉着他的手蹲下来,给他轻轻捂着手,“诗人大概率会被签去欧洲队,黑白我们联系不上,就算联系上了,大家也不一定就能适配现在的职业比赛。”
雪微说:“嗯。”
闻蛮说:“我们以前,其实也不算是在打团队配合,你说是吗?”
雪微想说点什么,不过他想了想,又放弃了。
的确,从前说到头是他们四人组合各打各的,他和闻蛮配合,黑白和诗人灵活换位,个个都能C。
现在国际赛场不比从前,职业战术的成熟度和职业选手的个人战力都远胜从前,这是职业联赛发展后必然的更迭过程。
所谓老将折马,除了一部分人的确是年纪上来了操作跟不上,也是因为后浪不断。
《fire》是FPS游戏,职业赛段的操作能力远没有战术影响那么大,各个国家赛区排行榜上的平均年龄实际上是20岁,现在青训生遍地走,也足见还留着的老将也不少。
闻蛮和刀神都算其一。
雪微很不想翻旧账:“你就说我要干什么就行了。”
“今年国际冠军赛报名之前,还有一场国际循环赛,我会按照定段结果把你放在二队,你去试试手,攒一下手感。”闻蛮说,“循环赛的赛制你明白吗?”
雪微当初只打过个人锦标赛还有现在的常规赛,还没了解过循环赛的赛制,他想了想,问道:“什么意思?”
“国际循环赛分中国赛区、亚洲赛区和世界赛区,分组循环。同赛区内每个队伍都有机会打上两场。”
闻蛮说,“一队的比赛名额是去年确定的,所以国家一队首发没有办法变了,但是我可以把你塞去二队。”
雪微思考了一下。
他正想练手,闻蛮能把他塞进二队直接打国际比赛,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不过他还是想问一下:“那到时候我们的对手都有谁?”
“你的对手,国家一队,国内最新冒头的几个战队,你都还没有交过手。”闻蛮低头翻了一下,“我知道你想问的是国外赛区,刀神主队,你会碰上。”
刀神主队。
那就不是全明星赛上的混搭选手和友谊训练赛了,那是实打实的四连冠王者队伍。
雪微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好!”
他又想起来问闻蛮:“那你不参加吗?你只在世冠赛中打首发?”
“以前循环赛我也参加,不过这次我是评委。”闻蛮说,“所以来不了。”
“好,我知道了。”雪微抓了抓头发,“那我们什么时候训练?”
“这两天下午两点到晚上九点,正常时间早八点到中午十二点,十二点到下午五点半,晚上七点到十点半三个时段。”闻蛮说。
训练时间比国家队正常训练时间还要长。
雪微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我先回去补个觉。”
“等一下,小胖暂定了,还有一个队员你有想法吗?”闻蛮拉住他,声音仍然温柔好商量,“你有喜欢的吗?最好从我们现在有的队员里挑。”
雪微想了想:“论实力……”
论操作实力其实Pandora还不错,这个队员虽然不具备运营能力和战术策略,但是反应速度是一流的。
“Pandora或者风雷。”
雪微小小地补充了一下,带着一点私心,还特别强调了一下,“我比较喜欢风雷。这个不是在干扰你的选项噢,我是觉得他的配合性可能比较好。”
“你跟他关系打好了?”闻蛮像是有点意外,“风雷平常话不多。”
雪微提到这个有一些小小的快乐和得意,眼里闪着星星的光芒:“他很厉害,人也特别酷,我们很聊得来,下次我带他打加利尔,我觉得他很快就会配合上我的。”
闻蛮嘴唇动了动,最后没说什么,只忽而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好。”
第68章
雪微由此真正意义上进入了真正意义上可以称为紧张的比赛训练。
比起其他人来说,他的问题在体力上。闻蛮回来之前,他作息自由,有时候还不太规律,闻蛮回来之后,小组训练的强度对他来说实在有些太大了,雪微不肯迟到早退,硬撑的后果是他被闻蛮带着拎去了医院。
那医生已经认识他了:“上个月拿的药吃完了?”
雪微说:“呃……”他其实根本没想起来吃几回药,他还没开口,闻蛮代他回答了:“在吃,我是他哥,这次复查就顺便再做个全身检查吧。”
医生给他开体检单,同时看了一眼陪在他身后的闻蛮,赞许道:“家长终于来了,来了就好办。”
雪微闻言想立刻把闻蛮推出去,但是被闻蛮和医生二人合力镇压:“之前叫他给我填用药和血糖一周监测反应表,他说起不来。一直没给我,我就是一直想找他家长谈一谈。”
雪微在闻蛮开口之前,终于抢过了话头:“每吃一顿饭都要测还要随机测,睡觉也要测,我还没有钱买仪器,肯定没有办法。”
“这个不难办,我们的医疗室很完备。”闻蛮说,他拿出手机备忘录,专注地望着医生,“还有呢?”
他大概了解了雪微的低血糖是他的免疫用药反应,医生到现在还在找最适合他的药物,所以让他即时报告。
“还有就是要规律作息,多锻炼。这其实是医嘱,先天身体差成这样,所以必须要通过后天的一些办法来补全。”医生说。
雪微以前自然是听不见的,或者听见了也快乐地当耳旁风了。
重度网瘾患者附带宅男小孤狼,最擅长窝在温暖的地方,如非必要,连腿儿都不想蹬,别说跑步了,拉他走路都费劲。
“我记住了。”闻蛮神色凝重的说。
雪微回去路上都缩着脖子,企图逃避现实。闻蛮一边温柔地给他围上一条围巾,一边告诉他:“从今天起我带你训练。”
闻蛮的运动时间表雪微是清楚的,每天早晚晨跑,中午午休过后还会去国家队后山基地爬会儿山,每天步数两万起步。
雪微:“TAT”
第二天,闻蛮早晨六点半准点把雪微拎起来晨跑。雪微实在跟不上闻蛮的速度,八百米的园区操场,他跑一圈,闻蛮跑两圈还能回来气定神闲地跟他聊天。
雪微最后由跑变走,又由走变爬,最后蹲在地上不起来,被闻蛮拖回去的。
吃了早饭后,刚好七点半。
闻蛮带他回了房间,给他递了一根热毛巾:“擦擦汗,换衣服,别着凉,缓缓后下去吃东西,我替你打饭?”
雪微瘫在地上,看着他容光焕发的样子就来气:“再帮我冲一条咖啡!”
“没问题。”闻蛮像个塞巴斯蒂安,飞快地消失在门后。
雪微趴在床上休整了一会儿,最后终于打起精神下楼。
跑过后身心舒畅是没错的,但是就是过程太痛苦了。
闻蛮帮雪微打好了早饭,还泡了一杯咖啡。雪微喝了一口,察觉和自己平时喝的速溶咖啡不一样。
“看你喜欢喝,家里给我寄了点咖啡豆,我抽空磨的。”闻蛮说。
雪微打听道:“还有吗?可以再给我几包吗?”
闻蛮晃着手里的真空塑封袋,里边是他滤剩下的咖啡粉:“表现好时找我领取。我要防着你大晚上喝咖啡,又乱作息。”
雪微:“。”
这个男的,也太小气了。
七点五十,雪微已经吃好了饭坐去了训练室椅子上。闻蛮在前边开投影仪,八点整时,小胖才嘴里塞着鸡蛋牛奶匆匆推门而入。
看到雪微,小胖张大嘴巴:“雪哥,起这么早,你叛变了?”
他们一直是最晚起床卡点到训练室的两人组,已经形成了一套严密的作战体系并总结交换过经验,比如Alan有时候会装看不见,他们可以把没有气味的食物带进训练室吃,以此换得多睡五分钟的珍贵机会;比如主教练狗鼻子,他们就必须在奔跑的路上塞完两个鸡蛋和一整瓶牛奶。
雪微用手撑着眼皮:“六点半被队长叫起来晨练。”
闻蛮在前边笑。
他们这个训练室数字屏幕是新换的,闻蛮蹲那儿调试,小胖就凑过来,小声问;“怎么晨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