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夸张的说,秋卡小朋友是被捧着长大的。
可恶,他回去以后一定要继续努力赚钱,争取不仅能买车、拆发动机给家里的学神们研究,拖拉机、大卡车也安排上,这些东西只要改一改就是坦克和装甲车的初级形态,他还可以做翻译,将更多珍贵的知识带回国家!
没有祖国妈妈的保护,孩子真是太难了。
但就算旅程艰难,张素商也没有后悔走这一趟,众所周知,世锦赛的名次将会影响选手所属国家在来年的冬奥拥有几个参赛名额,而明年便是1928年,圣莫里茨冬奥的参赛机会近在眼前。
张素商希望能代表国家参加奥运,为此苦就苦点吧,他抹抹眼泪:“五十斤的肉都减了,如今不过是晕船而已,我怕啥。”
端着米汤过来的米沙被他吓了一跳,转头就喊:“马克西姆,教练难受得哭出来了!快拿蒋医生的药丸!”
等好不容易到了奥斯陆,张素商蔫巴巴的下船,来接船的东道主选手索尼娅捧着一本书蹦蹦跳跳的跑过来,等靠得近了,大家才发现她手里赫然是一本《女飞行员》上册。
索尼娅轻快的叫道:“秋卡,我来接你们啦。”
挪威本就是冰雪运动的大国,他们对这场比赛相当看重,一开始就订了最好的酒店作为运动员们落脚的地方,挪威皇室更是会派人在开幕式出场发言。
张素商才到这里,就被索尼娅、吉利斯邀请着去吃饭,米沙和卢卡斯、娜斯佳等几个已经进入世界一流水准的运动员也跟着过去,大家都不好拒绝这两人的热情,便从善如流,跟着他们品尝了扁面包、鲸鱼排、凝胶状鱼盘还有腌鲱鱼。
挪威菜本就是世界美食流派里最奇特的一支,有人很喜欢,有人却根本适应不了,比如鲱鱼,其独特的口感进入口中,虽不是鲱鱼罐头那种能熏得屋子都没法住的臭,但也古怪得很。
米沙一闻鲱鱼的味道就知道不好,正要劝张素商别吃,就见张素商满脸好奇的叉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
完蛋了,他在心里哀嚎着,并在张素商扭头吐出来的一瞬间跳起来。
“服务员,请给我们茶水、水盆和毛巾!”
悲催的世锦赛冠军种子选手张素商最后是横着进的酒店,此事一时被引为趣谈,招了大批搞事精前往那家餐厅品尝鲱鱼。
张素商躺了一天,总算恢复了力气。
“人的适应力真是可怕啊,我上次去维也纳比赛可是躺了两天呢。”
他提着冰鞋和米沙抵达了赛场,此时天上下着雪,主办方早就准备好的冰面在天光的照映下如同一面半透明的冰境,上面的道道圆弧是冰刀留下的痕迹。
张素商走过人群,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关注。
“就是他?那个黄皮肤的欧锦赛冠军?”
“他高得不像个亚洲人。”
“听说他直接委托报社,将完成三周跳最关键的收紧技术公布了出来,真是个傻瓜。”
张素商站在场边,抻了一下胳膊腿,总觉得自己听见了嘎吱嘎吱的声音,他踩上旋转板,试着转了一下,很快就因为头晕一个踉跄。
周围响起一阵笑声。
卢卡斯不爽的将毛巾往包上一扔,看着四周:“嘿!”
张素商晃晃头,朝前助跑了几步,试着做了个陆地三周跳。
随着他砰的一声落地,笑声消失了。
第44章
实力永远是反击各种质疑的最佳武器, 没有之一。
张素商做了个陆地跳跃,其空中收紧的姿态、转体前的助跑节奏让许多单人滑的选手看得目不转睛,恨不得手里有个摄影机, 将他动作间的所有细节都拍下来。
吉利斯眼中异彩连连:“我都只能做两周的陆地跳跃,他真强。”
有关这一点, 博克不甘示弱:“我也可以做两周的。”
收紧的技术才公布没多久,而以张素商为代表的的俄系选手们会在赛前做陆地跳跃练习的习惯也才在顶级选手中普及开来没多久,能完成两周,已经证明了这两位选手的能力。
尤其是吉利斯, 他算是这一代选手里年纪最大的,都三十多岁了,还能保持如此旺盛的精力和挑战欲,放花滑里简直是奇葩。
后世的单人滑项目随着竞争越发激烈, 运动员们大多二十多岁就被伤病揍出赛场了, 三十岁的都被戏称为爷爷级选手。
随着这个陆地3S的完成, 以吉利斯为首的一些男单围到张素商身边,向他请教如何更好的挑战三周跳, 以及一些技术细节。
张素商十分大方:“3T是点冰跳,3S是刃跳, 这两者的区别就在于对于爆发力、协调性的侧重, 但无一例外的是, 我们需要保持规范的技术, 不仅是为后来人做榜样, 也是为了避免受伤……”
他干脆拿出备用冰鞋,指着冰刀开始细细的解说发力的秘诀。
其中卡尔.夏菲干脆拿出纸笔记了下来, 博克调侃他:“奥地利全国游泳大赛三连冠, 你不是说游泳比花滑更适合你吗?”
卡尔腼腆一笑:“那是我胡掐的, 花样滑冰在比赛时需要考虑的元素更多,游泳是速度的竞技,而在冰上,我们还要考虑表演。”在看过米沙和张素商等人的表演后,他现在觉得花滑更有挑战性了。
像这种干啥啥都行的天才就喜欢有挑战的运动。
而比起张素商这边蹦蹦跳跳就上冰的做法,他那两位女学生的准备工作就多得多,娜斯佳和安菲萨的主职都是工人,她们分别在圣彼得堡的服装厂、自行车厂有工作,滑冰是兼职,这会儿都穿着工装。
娜斯佳直接双手撑地,在地上倒立行走,展示出了很出色的上肢力量,而安菲萨则在压腿。
张素商从人群里挤出来,朝学生那边看一眼,直接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摸出一块砖头,吓得吉利斯下意识后退,周围一群人纷纷瞪圆眼睛,然后张素商走到安菲萨旁边,把砖头垫小姑娘脚下边。
他还对米沙说:“把你的书拿过来给安菲萨垫一下。”在平地上劈叉算啥啊,脚下面多垫点东西。
安菲萨龇牙咧嘴,干脆低头,努力忍受韧带的撕裂感。
旁观众人:秋卡是魔鬼吗?
压完了腿,接着还要压腰,安菲萨找了个墙壁,腿往后一抬,脚背贴着墙面,上身后仰,双手握住脚背,使劲的压,身体也被压成一个优美的水滴形状,虽然看着好看,但看到的人都觉得腰椎要断了。
索尼娅看得满眼好奇,她是练芭蕾出身的,柔韧性也很出色,只是最近几年将侧重点放在了花样滑冰上,才减少了芭蕾课的比重。
她问娜斯佳:“你的队友在做什么?”
娜斯佳言简意赅:“练习新的旋转姿态,但这个动作对柔韧要求太高,使用前必须进行拉伸,否则容易出现伤病。”
索尼娅觉得光那个拉伸姿势就挺伤腰背的,起步的热身动作就是容易出伤病的高柔韧性,这旋转得多费劲呀。
谁知这时周围又响起一阵惊呼,索尼娅回头,就看到冰上有人将身体拗成一个水滴形,如同八音盒上的小人一般旋转着,伴随着四处飘落的白雪,美好得不真实。
她站在那里,内心突然蹦出一个想法——要不,她还是加大芭蕾课的比例,把柔韧重新练起来吧,这个旋转好美,她也想练。
卡尔也是上冰练习的运动员之一,他甚至是全场离张素商最近的人,他怔怔的看着张素商的身影,喃喃:“这是什么旋转?”他觉得自己被这个旋转迷住了,花样滑冰的艺术性展现在他的面前。
在欧锦赛时期,人们就认为张素商是一位跳跃有力、旋转柔韧、表演出彩的全面型选手,他几乎没有短板,每一样都强,每一样都超出了时代,也就是滑行仅为普通的一流水准,但令人没想到的是,他的旋转也让人望尘莫及。
博克惊叹的看着他:“他的转速很高,但稳定性非常好。”
在这个年代,大家普遍做的还是双足旋转,转速高起来虽然美观,但内行人都明白,单足站立的旋转难度更高,而张素商玩得几乎全是单足转,他甚至把另一条腿都举过头顶了。
本地的大使是一个彭姓中年,他穿着朴素,戴着黑框眼镜,朴素得像一个老农,他也的确是农民家庭出身,只是语言天赋太好了,好得学习一门新语言只要三个多月,不知不觉就会了八国语言,便稀里糊涂走上了外交官之路。
眼下彭大使笨拙的摆弄着手里的照相机,发觉自己实在搞不定这东西后,便挫败的叹气,抬头看着张素商的旋转。
如此精彩的一幕,他竟不能拍摄下来,真是可惜。
就在此时,他发现旁边一位金发碧眼的记者正对着张素商咔嚓咔嚓的拍摄,顿时眼前一亮。
不善机械但交际能力很强的彭大使上前,和记者攀谈了一阵,拿着兜里的瓜子和对方结下了友谊。
记者小伙约翰咧开满口白牙:“先生,我从未见过拥有如您一般流畅法语的外国人,你也是来拍照吗?”
彭大使面露羞涩:“是啊,但我第一次玩这个。”
约翰立刻热情的表示:“我可以帮忙,你有哪不懂的?”
彭大使学东西快,没一会儿就弄懂了玩摄影器材的窍门,还从约翰这里得知张素商那种高速旋转很难抓拍,以如今相机的技术水准,能拍到人形的残影都算不错了,约翰刚才拍了几张便心疼胶卷。
约翰侃侃而谈:“除非他能保持那个姿势不动让我拍摄,要么就用摄影机去拍录像。”
彭大使沉思片刻,朝着冰场边走去,张素商看到自家国人,自然态度友善得不行,他听到彭大使的请求,微笑着点点头,下冰摆了个固定的贝尔曼姿态。
一瞬间,满场的记者都涌过来,对着张素商一通拍。
张素商维持了十来秒的姿势才把腿放下来,待彭大使再迎上来,他便露出笑容,和学生们道别,提着包和彭大使离开。
等到了无人的地方,彭大使神情不变,嘴里吐出一串闽南话:“国内在搞清洗,你在外行走时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张素商嘴角一抽:“我都在俄国念书了,大家都知道我是哪边的吧?”
彭大使说:“你只要咬定自己是无党派人士就可以了,没人会无缘无故的跑到国外抓你,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好好比赛,多拿几个奖,给咱们中国人涨志气,其他的你都不要管。”
接着张素商就被带去和本地唐人街的华侨同胞们见面,在欧锦赛过后,他的名声便扩散开来,作为当前世界上唯一一个有点知名度的亚洲面孔的运动员,就连亚洲其他国家也大多对他好感极高,更别提自己人了。
等回到旅馆的时候,张素商面色如常,怀里却捧了一堆同胞们送的吃的喝的,这还是他不断推辞的结果,不然他能被礼物给淹没。
有一热情的服装店老板甚至送了他一匹黑金色的缎子,上面用金线绣了花与藤蔓的纹路,看起来华美非常。
带着这些东西回来的时候,别说是娜斯佳和安菲萨两个女孩了,连米沙、卢卡斯都看得目不转睛,围着这匹宝缎眼冒小星星。
米沙小心翼翼的在上面摸了摸:“好美的布料,只有皇族才能穿这种布料做的衣服吧。”
张素商调侃他:“现在不嫌这东西的资本主义味儿重了?”
米沙尴尬的咳了一声,把自己的行李翻了翻,清了个空包出来:“你还是用这个把布料好好装起来吧,不然会吸引很多小偷的。”
张素商从善如流,他也知道这明显是手工制的玩意贵重得很,但如果能用它做表演服,再用红色的珠子缝在花蕊处,一定能刷新所有人对“服装”二字的印象。
安菲萨听到他的想法,说:“如果你能做出这样一件表演服,一定能媲美尼金斯基的玫瑰花魂,教练,你打算做冰上的舞神吗?”
张素商十分有自知之明:“我的舞蹈还没到可以称为神的程度呢。”
离比赛开始还有一天的休整时间,第二天,张素商大清早就爬起来,一个一个的叫起学生们,大家结伴去晨练,而在晨练的路上,他们看见了一群混混围着个瘦弱的男人扔着石头,那男人也不吭声,就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张素商和他的毛子学生们全是正义感爆棚的党员,哪里容得下这场面?他大手一挥,米沙和卢卡斯先虎扑出去:“快住手!”
这些挪威小混混显然是听不懂俄语的,但他们都长了眼睛,一下就看到了人高马大的张素商撸起袖子,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拿出一块板砖……
把小混混赶走,张素商跑到那瘦弱男人面前,用挪威语关切的问道:“你还好吗?”
男人没有反应,张素商有点愣,想起对方刚才被一群人围着骂“傻子”时也没反抗,说不定是听力有点问题。
他握拳击掌,又用手语问:“你还好吗?”
遗憾的是张素商会的手语只有两种,一种是21世纪的中国通用版,还有一种是英语通用版,这哥们一点反应也没给,他呆滞的目光直视前方,魂儿都不知道在哪,让张素商等人十分无奈。
卢卡斯整理了袖口:“他可能脑子有点问题,我去找警察过来吧,他们也许知道这个人的家人在哪。”
大家倒没觉得这哥们是个流浪汉,因为他的衣着很是得体,头发、脸、手都很整洁,明显是有人照顾的,估计是谁家走失的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