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献背对着傅博渊,听到身后的呼吸变得逐渐平稳缓慢,才又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
虽然身体已经疲惫至极,头也很痛,但在这样困倦乏力的情况下,江献依然无法入睡。
他在搜索栏里输入相关病症,结果却越看越心慌。
很多人说一开始没把发/情期推迟当回事,之后再去检查时,发现问题已经非常严重了。
特别是有个网友的经历,看得江献头皮发麻,觉得自己时日无多。
【发/情期推迟几个月时我还在高兴,因为我的alpha 出差了,我也不用多花钱买抑制剂。之后他回来,那段时间腺体突然痒的不行,去医院一检查,发现是腺体癌。看到检查结果时,我的alpha 问医生怎么处理,医生说癌细胞已经浸润到大部分腺体,所以需要切除腺体。术后很有可能还要化疗放疗。回家他就跟我提了离婚,他说只喜欢omega,切除腺体后的我已经不配了。】
江献的共情能力一向很强,很容易就把自己代入了这个omega的悲惨经历。
再漂亮的容貌也会被岁月摧残,直率有趣的性格,在心情不好时也会成为缺点,变得情绪不稳定,容易口无遮拦伤害到别人。
但天性不会轻易改变。
alpha和omega天生就会互相吸引,这是刻在基因里不可更改的。
如果自己真的需要切除腺体,那他就成了某种意义上的beta。
做/爱时没有办法感知到傅博渊的信息素,自己也没办法释放信息素给予回应。
傅博渊几个小时之前还说“玫瑰和你哪个更香”。
他烦躁得关上手机,闭着眼睛强迫自己不要乱想。
但他还是一直醒到四点多,后半夜实在撑不住了才勉强进入了短暂的浅睡眠状态。
傅博渊作息一向规律,又挂念着想带江献去医院,所以六点多就自然醒了过来。
之前杨惠住院做手术时,他有陪过几天,有些经验。
检查时一般都会有抽血项目,很多都需要空腹,江献就不能吃早饭。
他就只在包里装了些面包牛奶巧克力,自己也没有吃。
江献听到傅博渊起床时,自己也醒了。
但总有些不愿意面对,于是没有动还在装睡。
他怕检查出来是最坏的结果。
童远的一通电话却直接把他“吵醒”了。
“这两天的门诊都预约满了,但是我今天刚好出门诊,你早点过来我给你加个号,开单子先去做检查。”
南城市医院最有名的科室就是腺体科,医疗设备先进,医生阵容也非常强大。
童远上学比较早,大学又是八年制硕博连读,如今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南医腺体科的副主任医师。
江献下床换衣服,吞咽着口水问:“会不会很严重啊?”
童远耐心回答:“一切等你做完检查再说,别看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江献还想再问,手机却被傅博渊拿走。
他被轻轻揉了揉头发,梗在喉咙里的话慢慢咽了回去。
傅博渊说:“谢谢童远哥,我们马上过去。”
证件和必要的日用品,都已经被傅博渊收拾整理好,江献洗漱完换好衣服就可以直接出发。
傅博渊发动汽车,江献垂着头,修剪整齐的指甲在手机壳上擦出艰涩的声响,
他想了一晚上的问题,实在快要憋不住了,忐忑地开口:“如果我需要切除腺体怎么办?”
傅博渊诧异地扭头看过来,语气有些凝重:“这么严重吗?”
而后踩了一脚油门,加速往医院赶:“没关系,只要不危及生命就好。”
江献没再继续问,转头看着窗外飞速略过的景色。
傅博渊心情也不太好,被江献突然问了那么一下,巨大的不安狠狠压在心上。
氛围一时非常压抑。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饭局酒局傅博渊参加了无数次,不管对上谁,只要他愿意,就能说出让对方满意的话。
但路上几次想开口,想佯装轻松地安慰江献,却变得笨拙又无措,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
到达医院,眼看傅博渊停好了车,江献摩挲着手指开口:“我有点儿紧张。”
傅博渊冲他伸出手:“我在呢。”
江献分不出多余的心思,所以全身心依赖着傅博渊,跟着他去找童远所在的科室楼层。
因为路上堵车严重,他们赶到时恰好遇上医院下班时间。
相对高峰期,人流量已经小了很多,他们戴着口罩穿行在人群中。
童远上午的最后一位病人从诊室离开,傅博渊才领着江献进去。
江献怏怏的,不太想说话。
傅博渊开口打招呼:“童远哥好。”
童远冲他点点头,穿着白大褂起身。
看江献精神状态不好,开玩笑说:“我看看你的腺体,小傅应该不介意吧?”
江献感觉到后颈的衣领被拉开,有人在腺体的位置按了按。
他还没来得及问,但是傅博渊抢先开口,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担忧和紧张:“怎么样?”
童远表情轻松,语气如常,在电脑上输入什么:“没太大问题,大概率是激素紊乱。等下午上班了做些必要的检查,抽血彩超什么的。”他说,“一会儿我请你们吃顿饭?这些抽血项目不用空腹,而且下午的激素水平也不稳定。”
江献的心猛地放下,狠狠地呼了一口气出来。
童远难得看他这副样子,脱下白大褂,下了班又没正形:“小时候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这会儿一点小问题都吓成这样?”
又瞟到傅博渊放在江献头上的手,无语地说:“行了,谈恋爱了不起,知道你有对象变得脆弱了。”
童远收拾好东西,带两人去了附近的餐厅解决午饭。
江献知道自己没有大问题,精神也恢复了不少。
他昨晚就没吃东西,今早一直饿着肚子,午饭就吃得格外开心。
之后童远继续回去上班,傅博渊就按照单子上的项目带江献去做检查。
下午抽完血,结果一般要第二天才能出来。
但是腺体彩超非常快。
江献坐在椅子上喝水,傅博渊排队去取结果。
他一直低头盯着手机,手指却没有滑动过,屏幕始终停留在和童远的聊天界面。
诊室里童远看江献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没敢说实话。
吃饭时趁江献去卫生间,他特意加了傅博渊的联系方式,给对方发了微信——
【江献腺体里好像有点东西,我先跟你说一下,拿到彩超结果就来找我。】
前面的队伍变短,傅博渊收起手机,站到机器前。
他扫了一下纸上的条码,江献的彩超报告就从机器里慢慢吐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高亮:甜文甜文甜文】
向虐和狗血说“哒咩×”
第53章
傅博渊拿到报告单时,手上的汗按在纸张上印出了指纹。
上面的彩超图像以及描述太过专业,他看不懂,但是最下方的超声提示清楚明了——
Omega腺体结节。
他赶紧掏出手机拍照,但手抖得每张图片都很糊。
“啧”了一声,干脆转身躲在人群后,把报告放到空着的椅子上,弯腰屏住呼吸,才勉强拍了张看得清的发给童远。
童远估计也挂念着,几乎是秒回过来一条语音。
“结节形态规则边缘光整,也不算太大,是良性的,不过还是建议抽空做个小手术。”
傅博渊紧张得腿都麻了,听见“良性”这个词,他才猛地呼出一口郁结了好久的气。
他起身面向窗外背对人群,拉下口罩咕嘟咕嘟灌了半瓶矿泉水,调整好心情才去找江献。
江献正低头漫无目的地滑动桌面,稍长的刘海有些眨眼,也遮挡了部分屏幕。
头发忽然被一只手揉乱,视野重新变得清晰。
从昨晚到现在,傅博渊似乎格外喜欢摸他的头。
这种时候傅博渊倒像是他的哥哥,一切事情安排处理妥帖,他什么都不用做。
江献抬头,对上傅博渊的目光,瞳孔轻颤,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的表情:“结果呢?”
傅博渊弯下腰,牵住他的手,把报告直接摆在面前。
语气温柔又坚定:“已经问过童远哥了,就是腺体里有个很小的结节,良性的,但不排除以后有恶化的可能,所以安全起见还是做个小手术。”
江献昨晚也搜索过相关的资料,知道是良性的,心中的不安顿时消散了大半。
但他二十多年来从没做过任何手术,于是回握住傅博渊的手。
江献语气委屈:“做手术我也紧张。”
好像确实被童远说中了,他以前遇到事情都是自己扛,受了再多委屈也很少说,也没有人可以倾诉。
可是和傅博渊在一起之后,那种想要诉说和依靠的感觉,根本控制不住,也无法形容。
江献被拉着往童远的诊室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傅博渊的背影。
心里涌出一股冲动,迈上前几大步和对方并肩而行,松开手又挽住了傅博渊的胳膊。
他歪头在傅博渊肩上蹭了蹭。
傅博渊有点受宠若惊,脚步都明显停顿一下。
因为江献除了做/爱和早上刚起床会黏黏糊糊,其他时候根本不会主动撒娇。
傅博渊以为他还是害怕,安慰道:“我查过,南医每年做几千台这样的手术,正常情况下两三天就可以出院。”
因为omega的数量本来就少,小医院根本没有资质做相关手术。
许多人会不远万里跑来南医,所以这里的医生积累了最丰富的经验,也有最先进的技术。
江献却摇摇头,说:“想起来Erudite的第三个愿望了。”
话题跨度太大,傅博渊愣了几秒才想起来,第三个愿望是:
【那些遗憾缺失,会有人用更多的爱帮你填满。】
江献抱着傅博渊的胳膊说:“谢谢你亲自实现了。”
两人再次回到诊室外,和上午空旷的通道对比鲜明。
正好是就诊的高峰期,走廊里全都是等待的患者。
江献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表演训练,所以为了提高演技,平常会习惯性观察别人。
会来腺体科的绝大多数病人,都是腺体出了问题的omega。
或站或坐的年轻omega们,几乎都是一个人来的,手里拿着一沓一沓的检查报告,表情凝重又焦虑。
年龄再小些的学生,是父母陪同过来看病。
所以有alpha陪伴的江献,刚到诊室外就吸引了很多目光。
童远诊室门关着,里面还有病人。
傅博渊从包里掏出空了的保温杯,跟他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帮你接水。”
江献点点头,自己待在原地,放松身体靠在墙上。
旁边的一个omega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盯着他们。
看傅博渊离开,才挪近了一点儿,小声问江献:“那是你的alpha吗?”
江献侧过头看他,对方比自己矮一点儿,但是长得非常可爱。
他回答:“是的。”
Omega撅着嘴说:“很少有alpha会接受腺体有问题的omega,我也只是需要做个小手术,医生说做完和正常omega没有任何区别,男朋友知道后就跟我分手了。我来医院好多次,今天第一次看到有alpha陪omega来看病。”他笑了笑,脸颊上有浅浅两个酒窝,“你好幸福啊!只看眼睛就觉得你肯定很漂亮,他也又高又帅,你们好配!”
江献也笑起来说:“谢谢。”
两个人没聊几句,傅博渊就回来了。
诊室里的病人恰好出来,轮到他们进去。
童远忙得分不出神开玩笑,给他们开完入院必要的检查单之后,语速飞快地嘱咐:“所有报告都拿到后,去住院部办理入院。”他说,“明天刚好有个病人要出院,速度快的话后天就可以手术。”
江献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没看过发小认真工作起来,这么严肃的一面。
傅博渊看了一遍检查项目,安排了效率最快的方案,带着江献赶在下班之前做完了所有检查。
大部分结果要到第二天才能拿到,所以今天没办法入院。
傅博渊把各种单据分类整理好,发动汽车问道:“你下午在和那个omega说什么那么开心?”
江献瞟他一眼,如实说:“人家问我这么好的alpha哪里找的,又高又帅又负责。”
“你怎么回答的?”傅博渊饶有兴趣地问,跟着导航往泰国餐厅去。
住院手术前后要控制一下饮食,所以这算是江献近期最后一顿大餐。
江献说:“这个问题没办法回答吧,圆圆是你,Erudite也是你,营业cp还是你,只能说缘分。”
两个人吃过饭,再回到傅博渊家里时,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江献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漱换睡衣,已经养成了习惯。
傅博渊也让着他,从来不争抢。
他从浴室出来,手上拿着毛巾擦着湿淋淋的头发,看见傅博渊在客厅里收拾行李箱。
已经装的差不多了,傅博渊蹲在地上对照清单一一检查。
江献吸拉着拖鞋走过去,明明中央空调温度开得很低,傅博渊穿的灰色短袖,后背那里还是被汗浸湿了一片。
江献抽了几张纸,弯腰给他擦了擦鬓角额头的汗,说:“这么着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