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绍发过来一张贱兮兮的笑脸,并伴有文字解释:“只要你给我吹喇叭,现在让我死我都愿意!”
季安然不明所以,转眼一想顿时意会了是什么意思。他的脸刷的一下子涨的通红,手指飞速的循环拼写着三个字母发过去:“滚滚滚滚滚滚………”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太热了?”
“诶?”季安然心虚的看着对面的人,不假思索直接把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的对话框主人拉入黑名单。他喝了一大口红酒,摇摇头:“黑胡椒太辣了…”
关锋不疑有他,取过酒瓶又帮他倒满一杯。
一瓶红酒快要见底,他打了个响指想要再要一瓶。
季安然口齿不清的拦住他,嘴里含着一大口牛排,腮帮子鼓鼓的。他从小吃东西都喜欢塞一大口慢慢嚼,这个习惯关锋知道,到现在也没改。
“一样的酒,这里卖的可能比你超市贵一倍。”季安然擦擦嘴:“不用再叫了,我快吃好了。”
关锋宠溺的看着他,很是自然的伸出手,用指腹揩去他脸上未被擦去的食物残渣:“你喜欢喝就行!我有的是钱!”
季安然触电似的打了个哆嗦,想要伸手去挡的手一下子僵持在了桌子上,他怔怔的看着对面的男人,任由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嘴角不轻不重的擦拭着。
“………你喜欢喝就行!我有的是钱!”这句话悠然在他耳畔自动重复了一遍。
他的心跳漏跳了几拍,眼眸里男人的倒影,翩然变成了那个穿着一身迷彩服的教官。
第67章 现在≠曾经(三)
曾几何时,一周才得以见面的两人,在有限的时间里,也跟普通的情侣没什么差别。
两个人出生的家庭都不怎么阔绰,花钱也不像同龄人一般大手大脚。但关锋虽然对自己吝啬,对于季安然一向最是大方,只要是季安然喜欢的东西,他总是尽量满足。
季安然往往觉得承受不起,毕竟恋人没必要也没有义务总是为自己消费。关锋总会拉着他的手痞笑的的劝慰:“只要你喜欢就够了!教官有的是钱,养你绝对够了!”
那个男人的笑脸占据了自己年少时期的整片天,如何也想不通,恨不得把自己捧在手心的那个亲爱的人,却也是把自己置之于深渊而杳无音信。
在深渊的日子中,他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消失的那片天会重新挡在自己头顶。可惜…他等来了另一个可以养自己的男人,却不再是教官!
“安然?安然?”关锋看他望着自己发呆,宽厚的手掌晃了晃。
“不想喝了,不用叫了!”季安然落寞的收回视线,物是人非,他早就断了那份念头。从再见到关锋开始他就知道,两个人就像两条射线,交集过,但以后…怕是只会越来越远。
他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我吃饱了,咱们走吧。”
关锋显然不想就这么回去,他看了看对方盘子里剩了一半的牛排,试探的问道:“是不是口味不合胃口?下次我请你去吃川菜吧,我记得你最爱吃了。”
“你还记得?”季安然微微有些诧异,悠扬的大提琴声刚好告一段落。他想抽根烟,但餐桌上恰好放着禁止吸烟的标牌,他用手指摆弄这放下的刀叉,摇了摇头:“这么多年,我口味早变了。就像你记得我之前的种种,只不过是曾经而已,我们每个人都在变。你记住的或许没错,但也仅仅是记忆了。就像你从前只能挤公交喝扎啤,现在却开着奥迪请我吃着法国菜,所以记忆是最没用的东西,我们都在变,变得跟以前不一样。”
言下之意,意味着两个人是回不到先前的原点了。
“你也都记得不是吗?”关锋并不气馁,目光灼灼紧抓着他的字眼:“我记得你的一切,你同样也忘不了。”
季安然立即否认:“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清楚就够了。”关锋不去强求,他知道面前人的性格,倔劲儿上来了九匹马也拉不回来。他心里清楚,季安然记得不比自己少,只是在口是心非。
跟以前一样,他不想承认的事儿,事实就算摆在眼前,也会矢口否认。
这是他熟悉的季安然,是记忆深处那个总爱闹别扭、暗暗在自己心里怄气的少年。他又怎么可以放手,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的改变,不过是你的保护色。我可以想象,你一个人这些年走下来有多苦。但是,这不是你,你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只要你愿意回去,我带你回去!”
“回哪去?”季安然愈发听不懂他的话,说话有些刻薄:“回长清还是回到那个任人欺负的年纪,等着你再一次把我扔下?”
关锋的眼中闪过一丝苦楚,摇摇头坚定地说道:“不!绝对不会!我跟你一块回去,再也不留下你一个人。”
面前的男人言辞真诚,眼睛里只容得下自己一个人。季安然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瞳孔,几乎要沦陷进去。
是教官啊!是那个在草坪上夺走自己初吻的男人,是那个在深夜把自己抱着喘不过气,在无人小巷许下承诺的男人。自己的内心深处,是如何也恨不起来的初恋,他慌乱的不能自已,心跳的突快,完全招架不住。
“你不是这样的,从来不是。”关锋乘胜追击,他看得出对方的动摇,他确定季安然没有把自己完全遗忘:“你不喜欢吃川菜,那我们就去吃别的,只要你喜欢,我都喜欢!”
不是这样?季安然终于逃脱了他的眼神锁定,不知所措的看向旁边的落地窗,玻璃上的倒影映衬着他苍白的脸,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吧?
可是回去,又该怎么回去?可以当做两个人之间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桌上的手机震动一下,被拉黑的人不再发微信,改为传来一条短信:“你让我提头去见你,老子这次就提头去见你!”
对……还有徐绍!如何可能抹杀自己被包养的过往?
他眼中的波澜渐渐消退下来,对着玻璃上的倒影苦笑一声,不怎么高明的扯开话题:“我现在喜欢吃鲁菜,老让你请客了,下次换我请你吧!”
“安然?”关锋不确定的看着他,这算是否决?
琴声再次响起,较比刚才的节奏更为绵长,略带些许伤感。关锋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下巴尖尖,眼睛里像是琴声一般,带着若有若无的愁绪。
他心中百般感慨,又想起安谨跟自己说过的安然经历的那些过往。他不甘心,不甘心让自己深爱的人就这样离自己而去,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眼中的炙热快要灼伤对面的人。
领带或许系的太紧,关锋觉得唿吸都有些不畅。他松了松领口,擦了擦嘴角的酒渍,两只手局促不安的搓来搓去,犹豫了好一阵,终究还是做下决定,右手贴在桌面上小心翼翼的滑过去,试探的用指尖碰了碰那只正在拨弄刀叉的纤手。
指尖与指尖微微一碰,季安然狭长的睫毛勐然一颤。他抬起眼睑,反应慢了半拍,并未撤回。
下一刻,整个手背都被牢牢的覆盖。关锋深吸一口气,凝视着面前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庞:“你的事,你的一切,一丝一毫我都牢记在心!别说五年,一辈子我也忘不了!”
睫毛抖动的愈发厉害,季安然的瞳孔闪过一丝慌乱。他摇了摇头,伸出另一只手试图将覆盖在手背上的手掌挪开。
岂料,关锋直接攥紧,另一只手也被他牢牢掌握!
“教官?”
“是我!”关锋捏了捏他的掌心:“我明白,时过境迁,这五年我一直没陪在你身边。你变了口味,换了发型,染了头发…可是,你还是季安然不是吗?”
他的喉结上下起伏着,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
季安然试图抽出手未果,眼瞳孔中的抗拒越来越摇曳。他匆忙的收回视线,不敢再看他。
“看着我安然!”关锋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手上的力道有增无减:“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安然,你看着我的眼睛,你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你现在可以亲口告诉我,你心里还有没有我?”
季安然唿吸一窒,慌乱的撇了一眼那双深邃的眼睛,随之赶紧看向别处,涩声摇了摇头:“你喝醉了。”
“醉没醉我心里清楚!”关锋矢口否决,继续着自己的话题:“你心里还有我!你还放不下我,我都清楚!你一直在提醒我你现在跟以前多么不同,可是我知道,这只不过是你怪我的借口!”
“你怪我当年撇下你一个人,怪我把所有事儿留给你一个人承担!对,是我混蛋!无论是什么理由,都不能成为让你难过的借口!”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弯下腰靠近面前的人:“可我真的没忘记你,这五年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你!安然,我心里从没有过别人,这五年来心心念念的人只有你一个!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让我赎罪?”
餐厅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在有意无意的看向这边,季安然如立针毡,为难的挣脱着自己的手:“你别这样,我们…我们回不去了。”
“你怪我,我都理解!”关锋抓着他的手从座位绕到他跟前。
像是完全看不见周围的目光,径自蹲在他面前,声音近乎乞求:“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让我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面前的男人半跪在自己面前,极力的想要挽回自己。这幅画面,季安然在前几年甚至做梦都盼望着可以实现。
可当现实真的发生,他心中没有一丁半点如愿以偿的快感。有的…只是无尽的惆怅与不知所措。
“太晚了教官,太晚了…”
季安然终于抽出自己的手,低下头看着曾经朝思暮想的人,眼眶不受控制的肿胀起来:“我没有义务陪你赎罪,也不觉得你欠了我什么,就像你不在的这五年一样…没有彼此,或许我们会过的更好!”
“我不信!”关锋拦住他的去路:“你在说谎,你每次说谎都不敢看我的眼睛!”
旁边的服务生担忧的凑上前:“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关锋顾及不到其他人,一心要把人留住。季安然全然不想再跟他周璇,侧身从服务生跟前挤出去。
“别走!”
旋转的玻璃门,关锋匆匆的从里面冲出来,两只手不管不顾的从身后抱住那道单薄的身影:“我不让你走!”
“教官,你别这样…”季安然的身子忍不住颤动,熟悉的怀抱再次重临,心中去百感交集。
眼角的水渍映衬着灯光,夺目中带着无助。关锋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两只胳膊无力地松开他,声音苦楚:“抱歉…我又让你难过了。”
第68章 慢热
仓皇无力的话音从耳后听来更是异常低落,季安然的心勐地被揪成一团。他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没敢回头,怕一对上那双眼睛又会乱了分寸。
“我…我先回去了。”声音带着抖颤,他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
关锋的眉头拧成一团,浓后的粗气重重的唿出来,对上那个消瘦的背影还是只化作了无奈。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整理心情后追上去:“这么着急做什么?我送你。”
季安然眼底的水渍还未消失,他还是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不用了,这边离我很近,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你忘了,我现在就在你旁边住,不是为了专门送你,是顺路!”关锋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一般,不由分说的拥簇着他走到车前,拉开车门。
如此,季安然也不好再推辞,低着头道了声谢坐了进去。
一路无语,车子里的外放音乐承包了无声的尴尬。沉闷的情歌恰好应景,是许嵩的认错。卑微的歌词一句一句敲击着季安然的内心,压抑的他喘不过气,偷偷看了一眼旁边认真开车的人,不晓得是不是对方刻意为之。
他歪过脑袋靠在车窗上,脑海里浮现着,是当年两个人一个耳机听歌的场景,听的是什么大都忘了,只记得曲目除了许嵩的歌,大部分都是军歌。每次听得他都想慷慨激昂的踢一段正步,两个人头靠着头猫在公交车的最后排,能从一路车的起点站坐到终点站,然后再坐回来。
毫无浪漫可言,却让他每周都乐此不疲。
“……你就住这?”关锋看着花店的门头房,并不觉得下午去的时候有看见过可以让季安然睡觉的地方。
“嗯?”季安然显然又跑了神,他顺着教官的视线看过去,点了点头解释道:“上面还有一层,一室一厅可以住。”
关锋点点头,伸手关上了音乐:“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季安然睁大眼睛,垂下眼睑笑了笑,假装没听见:“我记得还欠你一顿饭,你什么时候有空?”
明显还是拒绝,但要比之前直接否决明显婉转了很多。关锋心里最清楚,季安然的性格使然,脾气上来的快下去的也快,典型吃软不吃硬的角色。越是对他慢热的追逐,他越是招架不住。
至少势头较之前更好,他已经满足不少。
他透过车窗看了一眼楼上黑漆漆的玻璃,没再强求,因为他坚信有一天安然会请他上去的。现在,他不想勉强,也舍不得为难对方:“随你,我都可以!”
“那就下周一吧,明天就是周末了,我这儿估计会很忙。”
关锋正要应下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日历,征求道:“下周一程戈学校开学,说好要陪他一块去报到的,周二可以吗?”
“程戈?”季安然解开安全带的手不由一顿,是那个笨手笨脚却又长相干净的少年。他的眼中没由来的黯淡了几分,不解的问道:“他不是说下午还有课吗?怎么又成了还没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