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思这孩子,像他奶奶。老太婆心软了一辈子,同谁都和和气气,老大同老三家的媳妇都不是省油的灯,待老太婆也算是挺客气。长思这性子,还是得找一个真心待他的,否则等哪天他闭了眼,把长思交给裴慕之那样一个人,他怎么能放心?
等裴慕之离开,他还是得跟长思好好谈谈。
沈如筠没有在原地等,他自己一个人慢慢地往屋子里走。管家欲要上前搀扶他,沈如筠摆了摆手,拒绝了,只低声对管家吩咐道:“你让小陆他们几个跟在少爷的身边,别离开。”
管家应声道:“是,老爷。”
…
“长思!”
沈长思去而复返,裴慕之兴奋地走上前,再一次被陆远涉他们给拦住。
裴慕之沉了脸色,他冷声对拦住他的两名保镖道:“你们还不赶紧让开!”
沈长思想起保镖的名字,于是唤了二人名字,“杨鹏,陈邦。”
裴慕之露出高兴的神色,杨鹏跟陈邦两人请示地看向他们队长,也就是他们的老大陆远涉。
不仅仅是裴慕之跟杨鹏跟陈邦,就连陆远涉也以为这位沈家大少爷是允许裴慕之靠近的意思。
陆远涉朝杨鹏跟陈邦两两人微一点头。他们是个保镖,还是得听雇主的意思。杨鹏跟陈邦刚要把手放下,给裴慕之放行,只听沈长思对两人吩咐道:“请裴先生离开。”
若是依着沈长思真正的性子,他早就令命两名保镖直接把人给扔出去,碍于那位沈公子素来与人为善的性子,他眼下不好做得太过,于是勉强用了较为温和的说辞,只是让保镖把人给“请出去”。
陆远涉挺意外地看了这位大少爷一眼,还以为这位大少爷是个没脾气的人呢。
杨鹏跟陈邦两个人定力没他们老大好,差点笑出声。
妈呀!这反转!他们喜欢!
裴慕之眼底的笑意为错愕所取代,“长思?”
沈长思端起桌上的蛋糕,对队长陆远涉吩咐道:“日后若是有人再来找我,须有我的吩咐才允许通行。记住了吗?”
沈长思的声音仍然是温和的,就像是冬天的暖阳,仿佛永远都不会暴烈,也永远不会结冰。可杨鹏跟陈邦莫名从里面听出了威慑的意思,就像是……就像是平时面对沈老爷子时那样。
陆远涉倒是没听出什么威慑不威慑的,总归他们是拿钱办事。雇主有什么要求,他只需要照办就可以了。
陆远涉:“知道了,沈少。”
陆远涉话给杨鹏跟陈邦两人递了一个眼神,两人稍稍放低的手臂再一次抬了起来,稳当地拦住了裴慕之。这一回,换他们对裴慕之不客气地道:“裴先生请回。”
裴慕之握拳的手心收拢,紧紧地握成拳。
请回?他怎么能就这么回去?
长思上车时红眼眶的那一幕被现场的许多媒体记者被抓拍到了,还上了热搜!
如果他就这么回去……
裴慕之不必想也猜到,如果他跟长思今天没有联合辟谣,网上会怎么议论他。那些网友肯定会跟当时的现场媒体那样,认为是他跟长思的感情出了问题。又或者直接给他扣一个“渣男”的名头。而他以《定风流》积累起来的人气,也很容易就因此付诸东流,甚至会被全网追着骂。
裴慕之一心想要凭借《定风流》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他自然不想就这么回去。除去这些外在因素不谈,他自己也很想知道长思到底是怎么了。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裴慕之将姿态放得极低,他恳切地道:“长思!如果我不小心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我跟你道歉!长思,就当是我求你,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不小心?”
沈长思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他唇弧勾起一抹再和煦不过的笑意,他轻声地问了一句,“同我最好的朋友勾搭在一起,也是不小心么?”
冬日的暖阳为乌云所遮蔽,寒风乍起。那股寒意,直灌进裴慕之的脖颈里。
——“沈少住院的这段时间,你同钟麟私底下有没有联系?”
“没有,结婚前我就跟钟麟提过,我们不能再那么继……”
“我跟钟麟这段时间都没有私下联系过。”
裴慕脸色煞白,他的唇瓣蠕动,“长思……”
沈长思唇边的笑意收了个干净,他嘲讽地道:“裴慕之,你不是不小心,你是根本没有心。”
裴慕之神情慌张,“不,长思——”他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长思,你听我跟你解释。我跟钟——”
沈长思态度强势地打断了裴慕之的话,他冷然道:“裴慕之,我跟你之间,到此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裴慕之喜欢长思没错,不过这份喜欢,抵不上他的事业心,也抵不过他自己。
跟编编商量了下,周日V。
明天应该可以写到文案那里了。
今天跟明天都是个大大肥章来着。
快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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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沈少发博了?!
裴慕之被保镖给“请”了出去。
很快,沈长思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沈长思是昨日从裴慕之手里拿到的他的手机,自他拿到手后,他的手机未曾响过。因此,听见手机铃声时,沈长思起初并未反应过来,还是感觉到裤子里有什么东西在震动,这才从裤袋里掏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老公”两个字。
沈长思的心脏痉挛地疼了一下。仅仅只是“老公”两个字,他能够从中感觉到沈公子对裴慕之的情谊。他的脑海里,闪过当日沈公子是如何噙着羞涩的笑意,在手机上输入这般亲昵的备注的画面。
沈长思再没有比此刻更加清楚地意识到,沈公子是当真很喜欢那姓裴的戏子。可此刻,当初的甜蜜已然成了绝望。才会让这具身子在沈公子的魂魄已不在时,还本能地感到难过。
经过几次这具身子间接性地发病,沈长思已然稍稍适应了发病时的疼痛。他调整了下呼吸,在心脏没那么疼痛之后,母指划向红色的拒接键。
昨天从裴慕之手里拿到手机后,沈长思曾自己摸索着熟悉了一下手机功能。他的脑海里有原先的沈长思的记忆,稍微熟悉一下,也就掌握了手机大部分的功能。
第一次拒绝裴慕的通话时,沈长思的动作尚且有些笨拙,大拇指顺着拒绝通话的键滑了两次,才顺利掐断电话。
等到裴慕之第二次打来电话,沈长思不仅一次就结束了通话,并且依循脑海里的记忆,将裴慕之拉黑,并且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如此,也便再无人能打扰到他。
沈长思把手机收进口袋。
未曾表现出任何的不舒服,沈长思端着蛋糕,不疾不徐地跟沈老爷子的步子。他把手里的蛋糕递给管家,挽住沈如筠的胳膊。
沈如筠笑呵呵地道:“你哪里需要我等?你看,你这不是轻易就追上我这个老头子了?”
话落,沈如筠话锋一转,“做好决定了?”
沈如筠年纪大了,本来就走得慢,加上他有意放慢速度。离得近,沈长思跟裴慕之两人的对话他自然也就听了个大概。
沈长思自然明白老爷子这一句“做好决定了”是什么意思。
他低声地道:“爷爷,对不起。”
当初,沈公子执意要跟裴慕之在一起,是沈老爷子帮忙说服沈公子的父母,终于使得沈公子的父母应允这桩婚事。如今,他莫名为妙地成为沈公子。身为一国之君,他岂能允许自己莫名其妙地有一位丈夫?何况,裴慕之德行有亏。当他的男宠尚且不够格,更勿论丈夫。再则,沈公子昏迷前,亦是做分开的打算。
他也便不算是越俎代庖,擅自改变沈公子的人生。
只是到底有些对不住沈老爷子。沈老爷子不知道他早就已经不是真正的沈公子,可摆在沈老爷子面前的结果是一样的,那便是——当初执意要缔约婚姻的人是他,如今主动提出到此为止的人亦是他。
怕是让老爷子为难了。
沈如筠却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道:“不,这件事你做得很对。”
沈长思有些意外,据他所知,哪怕这个朝代在结束婚约一事上较大恒方便,可婚约依然是终身大事,尤其像是沈家这样的巨富之家,按说也会有脸面上的顾虑才是。
沈如筠的手在沈长思的手背上拍了拍,“爷爷原先担心,在你跟裴慕之这段关系当中,你陷得太深,最后会委屈求全。幸好,你没有那么做。长思,爷爷希望你能快乐,自在。”
当然,最重要的是健健康康。只是健康对于长思而言,实在是太过沉重的话题。老爷子也便只在心里补了一句,没有说出口。
沈长思微微一怔。
沈长思想起他还是太子时期,一次溜出宫玩。当时恰逢初一,去寺庙礼佛的百姓众多。
宫中何曾有那样的热闹景象,他便也扯着阿元,挤进宁安城郊区的一间寺庙。还将各自的许愿带,抛到寺庙后侧的两株百年老榕上。
“阿元,你许了什么心愿?”
“不能说。”
“为何不能说?”
“阿元你该不会信什么心愿说出来了,就不灵了那一套吧?”
“阿元你忒迷信了。”
“本殿下命令你说!本殿下是太子,你敢不听?”
阿元是个墨守成规之人,每回只要他抬出太子身份,便是几岁才不尿床这个问题,阿元都会如实回答他。
可惜的是,当日陈吉带着金吾卫着急地寻了过来,说是父皇寻他。他不得不赶忙回宫,便也没能听成阿元的心愿是什么。
隔日,他又偷溜出宫,这一回,他没有去找阿元。只带着陈吉,去了昨日他同阿元去过的那间寺庙。
在树上翻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终于找着当日阿元的字迹。
红色的许愿带飘于帝王的的指尖上迎风飘荡,上面是一行潇洒飘逸的行书——
“愿殿下往后能永远如今日这般快乐、自在。”
莫说快乐,单单是自在,于帝王便是一件着实奢侈的事情。
沈长思的视线,落在不远处攀在透明花房之上的三角梅上。
就是不知,当一个商贾人家的大少爷,是不是会比当帝王要自在许多。沈长思扶老爷子进了屋。
从来只有其他人搀扶他的沈长思,这回可以称得上是“纡尊降贵”。总归是要给人当孙子,搀扶一下也无碍。沈长思自个儿都挺意外,自己竟然还怎么快就适应了为人孙儿这件事。
扶沈老爷子坐下后,沈长思自己也在一旁坐下,他瞧见沙发上有一个软垫,随手拿了一个。
沈如筠以为孙子这软垫是为自己拿的,还往沙发前头挪了挪,好方便身子把软垫搁他身后,却是眼睁睁地瞧着长思把这软垫给垫自己腰后了。
沈如筠:“……”
管家:“……”
沈长思心思敏锐,一下便瞧出了沈如筠同管家两人神色有异,他神色如常地问道:“爷爷您最近腰也不好么?”
在沈长思的记忆当中,这位沈老爷子的身子骨一直不差。
沈如筠:“……”
沈如筠心情怪复杂地瞥了眼沈长思的后腰,“爷爷腰没问题。倒是你,你腰怎么了?”
年纪轻轻的,别是腰有什么问题。
这具身子的腰没怎么,有怎么的是沈长思。
早年,沈长思最初被俘金凉的那段时日,长思曾被逼着同金凉贵族比赛赛马,他好强,哪怕当时他才经过数月长途跋涉,抱恙染疾,他还是接受了对方提出的赛马的邀请,强撑着比完了全程,得了个第四的名头。
未进前三甲,也不是吊尾的成绩。让既没有大出风头,遭人忌惮,亦非不堪到遭人耻笑,平庸到叫人留不下半分印象。
金凉王疑心沈长思是不是在藏拙,之后又邀他参加了几回。沈长思发挥并不稳定,有成绩中游的,也有末游的,总归确是不出挑。后来约莫是金凉王自个儿也觉得没甚意思,这才没有隔三差五地遣人邀他去赛马。
只是沈长思当时本来就抱恙在身,那样一同折腾下来,他的腰就落了病根,不能久坐,久坐便会腰疼。那时伺候他的贴身太监陈祥便总是会拿一个软垫,给他垫在身后,好让他能舒服一些。
时日长了,沈长思也就习惯只要落座,就垫个软垫的习惯了。
他方才见着沙发上有个软垫,全然是习惯性使然,顺手就给拿过来垫在身后了。
沈长思自然不能对沈老爷子如实相告,他随口扯了个谎,“没什么,就是坐车久了,有点累。”
沈如筠当即关心道:“累了?那你就别陪我在这儿坐着了,先回你自己的屋里休息吧。”
沈长思不想回房,不想又将自己关在一个笼子里,可要他这般时时刻刻在人前扮演沈公子,不得松懈,也着实也是件累人的事。
两权相害取其轻,比起时时刻刻要装成另一个人,到底是做自己自在些。
沈长思长思站起身,“您也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