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舟命大,入院第五天情况开始好转,江予舟父母在江予舟情况暂时稳定后离开了医院,临走前跟李渡说找时间一起吃饭。
李渡这些天除了上厕所,一步都没离开过,他一直守在重症监护室外头,老吴都怀疑他再不休息就撑不住了。
江予舟在icu住了一周的时候,医生出来说患者醒了,老吴眼见着李渡一下子脱了力,靠着墙滑坐到地上,眼底一片湿。
这是自从江予舟入院后李渡第一次哭,知道江予舟醒了之后,李渡像被人抽了脊梁骨,一下子站不住了。
重症病房的探视时间每天半小时,老吴和李渡只能分着来,李渡来之后从没提过要求,他这会儿却跟老吴说:“吴叔,让我先进去看看吧,我再看不见他,命就要没了。”
江予舟情况还是不好,李渡进去的时候江予舟没醒,他只是坐在病床旁边看了江予舟半小时,再出来时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他说,“吴叔,我哥瘦了好多。”
老吴看着李渡没说话,如果有体重秤的话,李渡现在上去就会发现他这几天瘦了最少十斤。他身上本就没肉,这几天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眼窝都深了。
江予舟转到普通病房的那天,李渡也病倒了,高烧几天,天天晚上梦话不断,一会儿喊哥,一会儿喊江予舟,混乱不堪。
老吴想,江予舟这一遭,真是要了李渡半条命。
第22章 心肝儿
“你没事别老气李渡。”老吴这一会儿一个果盘都快切出来了,“你忍心让他这样担心?”
江予舟没说话,他扭过头看了看床边的果篮,想起来他还没出重症监护室时李渡跟他说的话。
他那会儿浑身上下插着管子,又带着氧气面罩,根本不能说话。
李渡进来后看见他醒着,眼睛一下就红了。
李渡第一句话说,“哥,你疼不疼?”
第二句话说,“哥我害怕,你快点好吧。”
他总共就说了三句话,第三句是,“吴叔以为咱俩好呢,我觉得特别委屈,你别让我白等,出来了你得跟我搞对象。”
他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一个月,转到普通病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李渡,但是李渡病了,整整烧了3天。
等他再见到李渡,李渡换了身衣服,剪了头发,就拿了本书坐在他病床旁边看,手上还输着液,整个人瘦的像就剩了一把骨头。
见他醒了也不说话,就楞楞地看着他,眼睛一下都不眨。
江予舟从来没有这么心疼过一个人,而那时候他意识到他爱惨了李渡。
他问李渡:“李渡,你跟不跟我好。”
李渡眨了眨眼,眼泪在下睫毛上托了一下,又慢慢往下滑。
李渡说:“跟。”
病房门轻轻响了一声,李渡进来了,他手里拿着刚买回来的午饭,一言不发的摆在桌上,然后喊了老吴一声。
“吴叔,吃饭吧。”
老吴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那什么,江予舟严重违反纪律,不好好养伤又出去乱窜,组织已经批评教育过了,你气也是应该的。”
李渡没有随便发作人的习惯,他知道江予舟跑出去这事儿老吴事先并不知情。李渡点点头说,“让叔操心了。”
老吴最怕李渡这同情达理的样子,江予舟已经被晾了一个礼拜了,李渡一点松口的意思都没有。
但是小两口的事儿他也不便参与,他借口还有事先走了,把场地留给作死的江予舟和气头上的李渡。
李渡把老吴送到门口,又进病房伺候江予舟。
他抽了一个枕头垫在江予舟腰后,又在床上支了一个小桌子,开始把午饭往上摆,但就是一句话都不说。
江予舟心慌的厉害,但也不能让李渡这么气着,他这几天一要说话,李渡转身就走,连认错的机会都不给他。
“李渡?”江予舟伸手攥住李渡的手腕晃了晃。
李渡没说话,脸沉的厉害,他抬手把江予舟的手拉开,“吃饭吧。”
说完就又转身准备走,江予舟怕他真气坏了,伸手想拉他,但是一着急扯到了输液管,血一下冒了出来。
李渡吓了一跳,赶紧抬手按了铃,等护士帮江予舟重新插好针,李渡又开始一言不发。
“小孩儿。”江予舟扯着李渡衣角晃了晃,想让李渡理理他。
李渡抬头看了他一眼,眼泪忽然没征兆的决了堤。
江予舟立刻伸手拉过他,有些艰难地避着床边一堆管子给李渡擦眼泪,“宝贝儿,别哭了,心疼死我了。”
“是我的错,我伤好之前再不乱跑了。”江予舟慌的不行,他还没见过李渡这样哭,他恨不得穿回几天前抽死自己。
李渡哭了一会儿慢慢平静下来,他问江予舟,“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江予舟把李渡拉到怀里,轻轻吻他,跟他解释自己那天出去有警卫员陪着,没想乱跑。
他慌乱又不知所措的解释,李渡虽然还是不说话,但态度稍微软了软,不过江予舟出院之前他还是没有给一个好脸。
江予舟也没有想过李渡气性这么大,李渡皱下眉头他都心疼的要死,更何况那天哭成那样。
他出院那天,父母都来了。他早在情况稳定之后转院到了云洲,这会儿直接去了春风路。
李渡虽然还生着气,但当着江予舟父母也没表现的太明显,几个人一起吃了饭,气氛倒也还算融洽。
江予舟父母没多留,当天晚上就走了,给他们两个人留了足够的空间。
江予舟现在刚拆了夹板,走路也不太利索,李渡就把那会儿江予舟给他做的简易拐杖翻出来给他。
“小孩儿。”江予舟看李渡开始铺床,又在一边试图给自己争取跟李渡睡一屋的机会。
“说。”李渡十分冷淡。
“我晚上睡哪啊?”江予舟话里期待的意思十分明显。
“一会儿我去客卧给你铺床。”李渡头都没抬,手上动作没停,继续换被罩。
江予舟住了三个多月医院,他也一次家都没回过,茶馆早就让高旭成打理了,他就每个月末回来合账单。
“我现在行动不方便,你让我自己睡,不担心啊?”江予舟磨磨蹭蹭到李渡身边,又想伸手抱他。
自从他偷着跑出去,别说亲亲抱抱了,李渡话都不愿意跟他说。
“你能耐挺大的,我不担心。”李渡换好被罩想把旧的扔洗衣机,被江予舟堵住了路。
“起开。”
“我不。”江予舟耍赖。
“那你睡这屋,我……唔”
江予舟看李渡这张嘴在他眼前一开一合早就没心思听他说什么了,说的又都不是他爱听的,干脆就堵住了李渡嘴。
李渡没料到江予舟有这动作,一下子没站稳往后仰过去,倒在床上之前下意识的拉了江予舟一把。
江予舟扔了手里的竹竿,顺着李渡的力道压了上去。木质大床发出不堪其重的吱呀声,给一室的暧昧添了把火。
江予舟伸手捏住李渡下巴,让李渡直视他,然后在李渡微微闭眼的时候吻了上去。
唇上一片温热,他就这样静静贴着,一直到李渡开始进行笨拙又认命般的回应时,才有了下一步动作。
他一只手扣在李渡腰间,一只手扣在他的后颈上,并在李渡想往后撤时微微用力。
李渡不怎么乖巧的躺在江予舟身下与他交换唾液,并在江予舟的舌头挤进他唇缝的时候咬了他一口。
“心肝儿,”江予舟微微退开,气息混乱,“你乖一点。”
江予舟单手脱了T恤盖在李渡眼睛上,声音略哑的说,“闭眼。”
李渡眼睛被江予舟T恤罩住,黑暗放大了感官,呼吸间都是江予舟的味道,唇上是江予舟不容拒绝的亲吻,江予舟在他口腔内的每个角落扫荡。
江予舟手从李渡腰侧下滑,解了他的腰带欲往里钻,却被李渡按住了手。
李渡把头靠在江予舟肩膀上,声音沙哑的开口,“哥,直接来吧,我成年了。”
一室混乱。
第23章 我的荣幸
成年李渡和成年江予舟最后也还是手动一番,因为江予舟在最后关头停了下来,说家里没有东西。
李渡连一句我不怕疼都没说出来,江予舟就大义凛然的抛下他去了浴室,而他确实是累了,江予舟冷水澡都没冲完他就睡着了。
李渡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江予舟已经起来了,他听了外面的动静,江予舟像是在厨房忙活。
他有点头疼,江予舟腿还瘸着呢,就开始瞎跑了。
李渡掀开被子坐起身,正准备喊江予舟一声,江予舟就进来了。
“醒了?”他伸手搂过李渡与他亲吻,江予舟的吻不像他这个人一样硬邦邦的,很温柔,带着一股薄荷牙膏的味。
卧室里的窗帘很遮光,外边一片艳阳天,室内却是昏暗不明的光线。
他们气息微乱的分开,在昏暗的房间注视彼此,那点不痛快早就在昨夜擦枪走火的时候烟消云散了。
江予舟伸手从带了些凉意的外套口袋里掏出早上刚买的东西,低笑着说,“你今天没那么走运了。”
然后又重新吻上李渡,温柔克制的吻变得有些急躁杂乱。
李渡胡乱的抓住江予舟的衣角,在他硬邦邦的腹部肌肉上作乱。江予舟手顺着李渡胳膊上移,落到他肩膀上轻轻碾着。
两方情 欲碰头,坦诚相见,李渡甚至都没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要把江予舟改造成奶里奶气小可爱这一茬,就心甘情愿的躺在了底下。
事后李渡有些脱力,他靠在江予舟肩膀上平复呼吸,半天才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哥真会疼人。”
江予舟确实会疼人,他忍得那么难受也是先把李渡伺候舒坦了
江予舟捏捏李渡手,问他“要不要吃饭”。
李渡还没从他和江予舟刚做完爱这事当中缓过来,他听见江予舟说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一直到坐到桌子旁边,李渡才刚反应过来似的忍不住傻笑。
江予舟一直留意着李渡的动向,见他端着碗也不喝,就微微抬了抬眉,“想什么呢?再不喝凉了。”
李渡是不知道害臊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他动了动身子,让自己完全对着江予舟,“谁知道呢,看不够。”
江予舟微微愣了愣,他张了张嘴却没说话,李渡等了好半天都没等到江予舟回答,便又低头继续喝豆浆。
他一碗豆浆喝完准备再添的时候,就听见江予舟别别扭扭的开口,“我看你也看不够。”
江予舟似乎特别不擅长说情话,他说完后像是不好意思的眼神移到了别处,显得十分笨拙。
李渡眨眨眼,心跳得飞快,他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是不是谈恋爱都是这样的,总之他现在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哥,你说真的啊。”
江予舟放下碗隔着桌子伸手揉了揉他头发,“真的,看不够。”然后很认真的补了一句,“你好看。”
两个人攀比一样说着你更好看,幼稚是小朋友的专利,也是爱情里成熟大人的特权。
李渡看着江予舟的笑脸,突然想到江予舟在病房里跟他说的话。
那时候江予舟说想跟他在一起,但却做了很多无用又诚挚的铺垫。
“李渡,有些话我需要提前跟你说。”江予舟很认真的说。
江予舟说,“我父母都是军人,我从小就不太能和他们见得上面,而我目前担任的也是密级比较高的职务,所以我对于家庭和爱情的态度从来都是敬而远之,但是……”
“我觉得我很爱你。”江予舟说,“我没办法装作对你的感情视而不见,更没办法不心动。”
江予舟轻轻握住李渡的手,再抬眼时脸上表情多了些严肃和慌乱,“如你所见,我的工作会很危险,我们,出任务之前要写遗书……”
李渡张张嘴欲说话,但却被江予舟轻轻捏了捏手指打断。
“我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了解最坏的情况,在没有外力干扰的情况下理智判断是不是还要做同样的决定。”
江予舟说完便不再抬头看李渡,他无意识的捏着李渡的指尖,愧疚和期待两种情绪表现的特别明显。
李渡没有说话,他只是觉得这样的江予舟让他有些心疼。
江予舟在表达爱意时没有说我会好好对你,而是把跟他在一起的最坏结果血淋淋的摆在他面前,让他自己选。
病房里长久的沉默被李渡一句半真半假的问句打散,“哥,遗书是不是要写给家属?”
江予舟不知道李渡是什么意思,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那以后你的都写给我吧。”李渡说。
江予舟红了眼眶,轻声说对不起。
“我的荣幸。”李渡说。
第24章 在呢
澜城,天气晴。
墓园里很安静,江予舟弯腰把花放在墓碑前,“老周,我带李渡来看看你。”
李渡蹲下身,与碑上笑容干净的少年对视,“老周,我来看你了。”
周平家在澜城,离云洲很远,江予舟腿拆了夹板也还是拄了几天拐,他刚恢复的差不多,两人就定了机票飞来澜城。
老周的青春留在了20岁这年,他走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来得及留下,只是在参加卧底任务的时候写了遗书。
只有四个字,“死而无憾。”
写给父母,写给组织,也写给自己。
两人在墓园待了半天,李渡和周平关系很好,陪他说了很多话,临走前说下辈子一定得跟他拜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