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了?”周琰见他出来,就转身往外走。
梁锐希拖着箱子到了门口,周琰人已经走远了,他单脚独立,可怜巴巴地站在原地叫了一声:“周琰。”
周琰脚步一顿,扭头看他:“你不是有行李箱当拐杖了吗?自己过来吧。”
梁锐希:“……”
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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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梁锐希家里出来,周琰又开车去了趟宜家。梁锐希腿瘸了,不方便跟着逛,周琰说去去就来,他便坐在车里等,开了两把游戏。
约半个小时后,见周琰抱了个一米长半米宽的纸箱回来,塞进了后座。
梁锐希愣道:“这什么东西?”
“桌子。”周琰说。
“买桌子干嘛?”梁锐希好奇。
“你不是带电脑了么?”周琰坐回驾驶座,“得给你整个书桌吧。”
虽然五一不能出去玩,但两人在家也不能干坐着。周琰自己是律所老板,没有工作日和休息日一说,反正有空他就工作,跟大学那时候一样自律自觉。
梁锐希带笔记本主要也是受周琰影响,想找点别的事做,不好总刷手机玩游戏。
“你那个茶几不挺大的么?”梁锐希往后看了一眼,“你家这么小,再买一张桌子放得下?”而且他记得周琰家还有个折叠小餐桌,也能放那上面。
“卧室放得下,”周琰启动车子,又说,“你不能一直待在客厅。”
“为什么?”梁锐希纳闷。
周琰微微皱眉:“你老盯着我看,我工作的时候会分心。”
“我啥时……”梁锐希说到一半就打住了,想起那天吃米粉时盯着周琰浮想联翩。
但他此刻听周琰这么说,除了被人抓包的尴尬,还有一点诡异的兴奋感。那天周琰只看了他一眼,他以为对方没什么感觉呢,看来这家伙的定力也没有他想象中好嘛。
吃过午饭,周琰就拆了箱子组装书桌,桌子的尺寸刚好够摆在卧室靠窗边的空位,梁锐希放上电脑,在周琰家彻底有了属于自己的一个小空间。
这感觉就像在大学宿舍一样,卧室是325,客厅是326,他要是想找周琰,开个门就能看见……
梁锐希美滋滋地连上网,先习惯性地开了常去的视频网站。
以前在家他无聊了也会开电脑看个剧什么的,不过,他现在想到周琰在客厅工作,自己却在里面娱乐,又莫名有些心虚。
正茫然地找片子,手机收到两条微信消息。
周琰:“空么?”
周琰:“空的话帮我做点事?”
梁锐希一乐,就隔了个门,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还要隔着门发消息……
其实周琰收留他、照顾他,他帮周琰做点事也理所应当,但不知道为什么,梁锐希现在特想逗逗对方。
他回复:“帮你做事我有什么好处啊?[狗头]”
周琰:“晚上陪你玩游戏。”
梁锐希:“我晚上还得去酒吧唱歌。[狗头]”
他人是瘸了,但嗓子没坏,酒吧也是他的事业,该唱还是得去唱的。
周琰:“那我去听你唱歌。”
梁锐希:“你去听我唱歌不也是你的福利吗?[狗头]”
周琰没回应了。
几秒后外面传来脚步声,房门突然开了,周琰站在那里面色不善道:“你晚上是打算自己过去是吧?”
“别,哥我错了,”梁锐希见好就收,“帮你做,你发过来吧。”
周琰面色一阵古怪,关上门,不到片刻又开了:“下次再发狗头,头都给你打掉。”
“……”
梁锐希摸摸鼻子,啧,这么不禁撩。
怕周琰还生气,梁锐希又给他发了个卖萌的表情,问:“你晚上想听什么歌?”
周琰把文件和相关要求发给他:“写完再说。”
花两个小时帮周琰写了份文书,周琰还给他批注了一堆错误让他改:“大学里学的东西全忘了?”
梁锐希挪了挪自己残脚,心说看在免费司机加护工的份上,忍了。
好不容易写完,距离梁锐希去酒吧“上工”的时间也不早了。两人吃了点外卖,等上了车,周琰才说:“你今晚能唱大一迎新会时唱的那首歌吗。”
梁锐希愣了一下,大一迎新会?他有上去唱过歌吗?
见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周琰的脸色果然又不对劲了,梁锐希脑海中的求生警报滴滴作响:“你别说!让我想想,我能想起来!”
他绞尽脑汁,总算有了点印象。
到一个新环境,跟周琰那种满腹才华深藏不露的人相比,梁锐希这种高颜值的总能更轻易地吸引到别人的注意。才刚入学,校学生会的文娱部部长就找上他,问他会不会什么才艺表演。他说自己唱歌不错,试唱了一首,部长听后万分欣喜,热烈邀请他在迎新会献唱一曲。
那还是十月份,才入学两个月的周琰尚未被挖掘,并没有机会上台主持,对方和所有新生一样只是坐席上的观众。
梁锐希上去后唱了首陈奕迅的《好久不见》,但不是原版,而是改了词的版本,如果他没记错,那个词好像还是周琰一首诗给他的灵感。
但时隔这么多年,那词他是打破脑袋都想不起来了……
梁锐希紧张得像是被女朋友发现自己忘了对方生日一样,憋了半天才问:“那个词,你还有吗?”
周琰没有回答,车内的气压低得让梁锐希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被对方给踹下去。
高压之下他脑中灵光乍现:“你等等,我……我找找我的Q`Q空间……”
他打开手机,登陆了好久没用的Q`Q,翻了半天总算翻到了。
“是这个,我找着了!!”梁锐希宛如绝地求生,激动不已。
周琰瞥了他一眼,像个教导主任一样冷声要求:“一会唱的时候能别看词吗?”
梁锐希:“……”
二十分钟后,蒋晟看见瘸了腿的梁锐希,大惊失色:“锐哥你腿怎么了!”
梁锐希沉着脸:“如你所见。”
蒋晟帮着周琰一起把他扶到吧台附近,感动道:“脚崴了今天不来也没事啊,说一声就好,你这也太敬业了!”
“你现在别跟我说话。”梁锐希拿着手机口中念念有词。
“怎么了?”蒋晟纳闷。
“一会要考试,我背词呢!”梁锐希急得焦头烂额。
“什么考试?”
“决定我今晚之后还有没有免费护工的考试……”
周琰已经找了个空位去坐了,上台前,梁锐希想到什么,突然又叫蒋晟:“狗肾你来来来,”他把人拉到身边,低声叮嘱,“一会儿你给周琰调个喜气点的饮料……”
“什么?”蒋晟想起之前的事,深刻吸取经验教训,“这次你自己说!”
“要不就,那个……”梁锐希想了半天,支吾着道,“初恋心情吧。”
“???”蒋晟茫然,“粉粉的那个?”
“对,”梁锐希点头,十分确定,“粉粉的那个。”
第26章 有幸相见
五一假期首日, 当天天气又好,酒吧里几乎是座无虚席。
所幸他们来得早,周琰这次也没再去不起眼的角落位置, 而是端坐在第二排雅座的正中间,梁锐希上台后一眼就能看到他。
纵使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梁锐希都没法泰然自若,毕竟某人此刻正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宛如一铁面无私的准考官。
梁锐希在高脚凳上坐下来, 先唱了两首耳熟能详的热门曲目调动酒吧气氛。
第二首歌快结束时, 他见蒋晟给周琰送去了那杯粉色的“初恋心情”。周琰的表情分明有些错愕,他还见蒋晟凑到对方跟前说了句什么,紧接着周琰的视线就直直地朝着自己射了过来, 像是有点恼,但又不是真的恼。
他们好歹做了四年的同学,当初那样形影不离,周琰一个眼神一个反应想表达什么梁锐希都了然于心。对方没拒绝他点的饮料, 还拿起来喝了一口,说明不讨厌, 但有点儿被捉弄的羞恼, 随即又转为无奈和包容。毕竟这是梁锐希,不在他面前皮两下都不是他熟悉的那个梁锐希了。
可如今开了窍的梁锐希又仿佛在周琰的眼神中读出了别样的感情。
那个饮料他也喝过,柠檬气泡水打底, 加了一点莓果和芒果, 第一口喝起来是酸酸的,等回过味来又觉得是甜的。
尽管粉色不大适合男生, 但味道还挺不错。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既为周琰隐忍的六年感到心酸, 然而回想起对方所做的一切,又觉得心里头甜得快要发酵了。
不知道周琰是不是跟他一样,或许是他以前粗神经,没有察觉,可现在对方吃醋也好,在乎也好,在他眼里都变得再明显不过。
比方说此时此刻,周琰那无可奈何的眼神里还透着隐隐的欢喜和不安。
这不安他不大理解,又仿佛深刻理解。
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梁锐希对着话筒讲起了今晚的开场白:“欢迎大家来到‘期待可能性’。七年前,我来到这个城市,感到十分的迷茫。我想以最好的模样面对遇见的每一个人,又怕灰暗的过往成为我身上不可磨灭的印记,让他人敬而远之。七年前,我遇见一个人,无意间读到了他写的一首诗,借陈奕迅的《好久不见》把它改编成了歌曲。这首歌,唱的是放下过去拥抱未来,唱的是孤独世界里,有幸能遇见你——一首《有幸相见》,送给在座的朋友,也送给那个特别的他。”
歌曲的前奏随着他独白音落悠悠响起,梁锐希抓着话筒,眼前仿佛出现了七年前第一次看到周琰那首诗的情景。
还是十月中旬,天气开始转凉,他接到校文娱部的迎新演唱邀请,正愁不知道要唱什么歌,想找周琰聊一聊。去了326后没见到人影,他问魏然,魏然环顾四周道:“刚还在呢,好像接到辅导员的电话,临时被叫过去了,要不你等等?”
梁锐希应了一声,便直接拉开周琰的椅子坐了下来。
周琰的书桌上摆着一本《现代诗集》,他觉得奇怪,周琰怎么还看诗?想拿起来翻翻,却见那诗集和记事本中间还夹着一张撕下来的纸页,上面铁画银钩地写着几句诗——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路,
是否有人和我一样孤独,
我想象有一天,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告诉我,不再去想来路,忘记从前,
告诉我,三生有幸,在此相见。”
没有标题,也没有署名,他原本还以为周琰是从诗集上抄下来的。正欣赏着,周琰回来了,见状立即从他手中抽走了纸页,紧张道:“你怎么看我东西?”
梁锐希看他态度反常,下意识问:“你写的啊?”
周琰没回答,梁锐希震惊了:“真是你写的啊!”他又将那纸夺了过去,惊叹道,“写得好好,我都被吸引住了,感觉你每一句都写在我的心上……你是个诗人吧?”
周琰被他这通真诚的彩虹屁夸得一时语塞,也没再把那诗拿走。
梁锐希趴在桌前,又仔仔细细念了一遍,问:“我能把它改成歌词吗?”
“改什么歌词?”周琰纳闷。
梁锐希把文娱部邀请他唱歌的事说了,周琰没什么异议,只问他:“你要怎么改?”
梁锐希都没怎么思考,只哼了两声,就用那首《好久不见》的旋律唱了出来:“我来到这个城市,走过那陌生的路,想象着,一人的日子,我是怎样的孤独……”
他笑问周琰:“怎么样,是不是很合适?韵脚都一样!”
周琰估计是被他这当场编歌的能力惊到了,愣愣地望着他说:“后面呢?”
“我想想,”梁锐希拿起周琰的钢笔,点着桌面打节奏,一边顺词一边唱,“你是否和我一样,在哪条陌生的街,心怀紧张和无助,想象着遇见我的画面……”
“高潮部分就沿用原曲好了……唔,结尾的地方再改改,改成,‘不再去想来路,忘记从前,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有幸相见’……”他扭过头来,“好听吗?”
周琰“嗯”了一声,没有再抗拒:“随你吧。”
梁锐希就带着那首改编过的歌上了台,那原是一首讲述期待久别重逢的歌,基调忧伤怅然若失,被梁锐希这么一改,变得充满了希望,他还记得底下新生听那首歌群情激动的样子。
《有幸相见》很快成了F大那一届的校园金曲,到处有人传唱。梁锐希这一唱也可谓是一曲成名,之后几年但凡学校有什么需要献唱的场合就没少过他的身影。
当年他唱这首歌时,底下人山人海,他根本找不到周琰在哪里,但此时此刻,整个酒吧他仿佛只能看见周琰一个人。
他想起自己当时唱完歌就迫不及待地去找周琰,问他:“你听见主持人报你的名字了吗?我特地让他在报幕时加的!”
“听见了,”周琰看着他问,“你怎么让他说我是歌词改编者,那不是你改的吗?”
“可最精华的几句不都是你写的?”梁锐希向他复述自己最喜欢的几句,“不去想来路,忘记从前,三生有幸,和你遇见……”
周琰动了动嘴唇,没再说什么。
梁锐希又道:“我在后台听学姐学长们说,今年这个主持人快毕业了,下面大二大三都没什么好的人选,他们想在大一新生里挑选看看。周琰,你去试试吧,我记得你在新生代表会上的演讲特别有气势,主持应该也可以吧?如果你成了主持人,明年这个时候就是我跟你一起站在上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