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来得及推洗手间的门,疲惫的神经忽然敏锐,电光火石间猛然察觉屋里不仅亮着灯,还有打电话的声音!
江柏洲第一反应是自己走错房间了!
他迅即转身大步走到门口,盯着房牌号瞅了半晌,如果没看错的话,就是1206!
妈的!
他没走错,那就是进贼了!
江柏洲也顾不上害怕,两步迈进屋,顺手拎起玄关柜上一把硕大的黑雨伞,气势汹汹杀过去!
狠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一双笔直白皙的长腿翘着在沙发上轻轻摇晃,像弱柳招摇,十分惬意。
惊愕的目光落到熟悉的后脑勺上,江柏洲才认出,趴在那里跟人视频聊天的“贼”是元颂!
伞柄重重的扣地声,终于引起了元颂的注意。
他回头看过去,正撞上江柏洲还来不及收敛的骇人表情,他刚洗过澡,胸前浴袍半敞,一大片皮肤暴露在空气里,随着双腿晃动,浴袍下摆堪堪遮住要紧地方。
靠!
他怎么没听到有人进来。
元颂三下五除二切断跟大哥的电话,急忙从沙发上跳起来,拉衣襟、扯下摆,动作一气呵成。
“你怎么在我房间?”
江柏洲一手抄兜,一手按着伞柄,雨伞直直竖到地上,犹如英雄手里的剑,特别盛气凌人。
“简姐让我来的,说你屋里的东西乱得像狗窝,让我帮忙整理下!”璀璨的吊灯散发着明亮温馨的光芒,照在洗漱干净的好看男孩身上,像缀了宝石,有些让人移不开眼。
江柏洲顺着元颂话里的意思,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眼,环顾一圈,房间里是整洁不少,摊在沙发上的脏衣服不见了,梳妆台上杂乱搁置的洗护用品也摆得整齐,轻嗅之间,好像还有虫草汤的香味从角落的小厨房飘进来。
他没吃晚饭,闻着香味不由轻轻咽了口气。
“我不用你帮我收拾,回去吧!”
元颂头发都没擦干,几滴晶莹的水珠顺着鬓角留下,缀在肩头绵密的睡袍中,隐秘不见。
在圈里混这么多年,江柏洲什么荒唐事儿没见过。
看元颂这般打扮出现,他莫名有些恼火。
那种感觉就好像,纯白衣服上掉了墨迹,让人惋惜还,生气。
望着他突然冷下的目光,元颂注意到现在的打扮有点什么暗示,瞬间脖子红了,下意识用手拉紧领口解释:“我没在你房间洗澡!我在我自己房间洗的!”
“我本来打算把砂锅里的虫草汤热好就走,结果我哥忽然打过来视频,对面还有我之前的主治医生,问诊恢复情况,然后说起来就忘了时间……”
也忘了没在自己房间。
还好灶上的火那会儿调小了,不然现在砂锅估计都得烧糊。
“汤是我下午回家让阿姨做的半成品,现在应该煮好了,你喝点吧……我先走了!”
元颂平时撩起人来小嘴吧吧的,嘴上手上没少占人便宜。
但直接进入到敏/感话题,他着实有点顶不住。
还是先跑为敬,可别让江柏洲觉得他是什么不太正经的人。
元颂跑了,屋里被收拾的还算干净,虽然跟家里阿姨的打扫能力没有可比性,但那个小少爷能整理成这种程度,估计也算破天荒了。
锅里的虫草汤还在咕嘟咕嘟冒泡,在寂静的夜里透着人间烟火独有的温暖。江柏洲一直认为自己是喜欢独处、讨厌喧嚣的,毕竟这个圈子声色犬马太乱了。
现在,站在空旷的灯光下,蓦然有点像舞台剧散场的感觉,有那么一点点忽然静下来的落寞。
“咚咚!”
几下不紧不慢的叩门声敲回江柏洲的思绪。
他应声后退两步,正好能看到门口、扒着门框只露着脑袋的元颂。
“那个,简姐已经同意我给你当助理了。”
“我不同意。”
江柏洲环着双臂,说出的是拒绝的话,语调却并不坚决,神情痞里痞气,不太正经。
“她已经给我发了半个月的工资。”
一万块。
“钱退回来,人不要!”江柏洲想笑,差点绷不住。
“我不!吃下去的好处,谁吐谁是傻子。”元颂摇头如捣蒜。
“拿人钱财,□□。我明天叫你起床!晚安!” 说完,不等江柏洲回答,脑袋一缩,只留下一前一后两声关门响动,便钻回自己屋里不出来了。
带病拍戏的疲惫,随着一场瞎胡闹消散不少。
习以为常的日子,忽然有了点难以形容的欢喜,像乍然偶遇的雨后彩虹,又像吹散凉意的熏香暖风,出乎意料,蓦然欣喜。
江柏洲最烦被人纠缠强迫,可元颂好像有点不一样。
他看似粘人如发酵的面团,可上面全是密密的发酵孔,黏而不腻,亲切又让人得以喘息。
关掉明火,江柏洲掀开沁香扑鼻的砂锅盖子,平日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的他,莫名有点期待其中的味道。
拿出饭勺,垂手舀汤,放在嘴边轻轻吹凉,缓缓送进口中,闭眼感受滋味。
“噗!”
太特么咸了!齁死人了!
这是放了多少盐!
江柏洲弯腰连连“呸呸”,差点被黑暗料理毒哑。
纵然猛灌了半瓶纯净水都没洗净嘴里的涩。
其实半成品早就放过盐了,元颂不知道,又兀自挖了两大勺。
毕竟那么一大锅水,还要再煮一个多小时,盐少了可不行。
“什么倒霉助理,退货!不要!”
第13章 清晨叫醒
翌日清晨,江柏洲是被一声声鹦鹉学舌般的“男神起床”唤醒的!
初次体验打工人的元颂精神饱满,爱岗敬业,手机闹钟一响,就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
他先去楼下餐厅打包了可口早餐,然后拿简妍给的房卡开门入室,拉开窗帘、摆好早餐、泡好咖啡,然后单膝跪在江柏洲床边开始拉扯人家的被角。
“江哥!起床了!再晚就没时间吃早饭了!”
昨天简妍亲自叮嘱的,一定要让生病的顶流进食,他自己饿了不要紧,因为身体不适耽误工作进度可不行。
江柏洲耳朵遭了大罪,双手死死抓着被角往蚕丝薄被里缩,如果不是昨天睡得晚太困,决计跳起来一巴掌拍死嗡嗡的小蜜蜂。
俩人像展开了拉锯战,一个拼命扯,一个使劲拽,这么暴躁的叫醒场景跟元颂昨天想象的不一样。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新晋小助理把自己折腾出一身汗,床上的人依然抱着被子睡意酣畅,后脑勺柔软的头发被滚得毛躁,看起来跟主人的背影一样倔强,每个毛孔都在传达拒绝。
早餐凉了还得再热一遍,咖啡冷了伤胃,对了,他好像不该和咖啡,冰箱里的中药才是完美标配。
平时江柏洲虽然也赖床,但自己心里有数,窝在被子里心中念几句好烦也就完了。今天有人叫,他反而料定不会迟到,竟堂而皇之发泄起起床气。
眼看床上的大毛毛虫没有起来的迹象,元颂为了不第一天上班就搞砸,于是退后在床边站定,然后暗暗运气,气沉丹田。
双手死死攥紧被角,然后双臂猛然向上用力,出其不意,趁其不备,“呼啦”一声,蚕丝薄被像哪吒手里骤然起飞的混天绫,随着力的方向扑向元颂,由于力量过大,蚕丝被直接被甩到了元颂身后。
眼前的遮挡物没了,床上的男神也应该醒了吧。
元颂正为自己的果断得意,结果对上江柏洲铁青的脸色和骇人的眼神,嘴角的笑意像卡了壳,怎样也画不成完美弧线。
妈呀!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种场面是他能看的吗?
江柏洲有裸睡的习惯,他睡的迷迷瞪瞪,只觉一身凉意透过来,就被人当场扯了遮羞布。
一大片白花花的春色,还有早晨某处的反应,全部落在了始作俑者眼里。
“元颂!”
厉声咆哮近乎要穿透元颂的耳膜。
单手拎着的被角一松,软趴趴落在地上。
“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我什么都没看到!”
元颂连恋爱都没谈过,他能有什么坏心眼儿呢!
眼前的冲击力画面始料未及,差点让人流鼻血。
趁着江柏洲还没翻到衣服杀过来,他赶紧捂着脸麻溜闪人,凌乱中还不小心崴了脚。
妈呀,男神被他看光了!
啊啊啊!!
***
之后的一整天,江柏洲和元颂都没说过一句话。
元颂作为小助理爱岗敬业,该给江柏洲递水递水,该招呼化妆师过来补妆也叫了,江柏洲冷着一张脸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这些细节元颂都没注意,他压根就不好意思看人家。
虽然他拼命摇头提醒自己忘了才是对人最大的尊重,但是,根本不管用。
尤其是一个人坐着休息时,神思飘的老远,以至于晚上收工,刘汝亲自过来叫他一起去聚餐,还迷迷瞪瞪反应半天才记起有这么回事。
“你和江柏洲怎么了?你俩……”刘汝神情暧昧,本来就是猜测,可元颂脸一红,完了,马上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把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倒倒!”
元颂哑口无言,正不知道说什么,在休息室换好衣服的江柏洲已经出来了。他一边配戴手表,一边轻飘飘警告了脸色通红的某人一眼。
都一天了,他早就不在意了。
都是男人,多大点事啊。
不过,他显然是高估元颂了,在国外呆了那么久,看不出来还挺腼腆的嘛。
电影拍摄顺利,导演为了犒赏剧组,特意举办了答谢宴,今天一起吃饭的是主创人员,明天则在小宴会厅答谢剧组工作人员。
古朴雅间里,一众人围坐满两桌。
主演们坐在背靠落地窗的位置,身后就是灯火璀璨、车水马龙的都市繁华,笑语盈盈中,元颂还是坐到了率先落座的江柏洲旁边。
原因不用说,凡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元颂的心思,有的人想撮合,有的人怀揣小心思不想得罪人。
面对众人看过来的暧昧眼神,江柏洲有些无语,元颂则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心里嘛,很开心。
“来来来,最近各位都辛苦了,我代表出品方,他代表投资方,感谢大家的潜心付出,接下来我们继续努力,力争出精品佳作,斩获国内外大奖!”
刘汝起身举杯豪气冲天,马上将场子热闹起来,众人应声附和,酒盏轻磕,洋溢出满堂彩,元颂莫名成了资方代表,朝他敬酒的人和江柏洲、导演一样多。
江柏洲感冒还没好彻底,元颂不动声色帮他挡了很多,本来就不爱喝酒的他乐见其成,直到元颂稍显醉意才出声制止。
“大家都少喝点吧,明天还有拍摄呢!”
元颂跟裴凝隔着桌子划拳,男孩子嘛,胜负欲极强,俩人输赢参半。别看裴凝平时温声细语,看着挺谦和的,今天在酒桌上,越喝越上头。
元颂被江柏洲按着手阻止,他还不情愿似的摇晃起身,非得跟元颂再来几局,分出输赢!
“没事,难得放松,大家尽情喝,我做主,明天上午休假,今天不醉不归!”妈的,江柏洲白劝了,喝上头的刘汝火上浇油,这下,江柏洲也拦不住元颂,他径直挣脱开束缚,拎着酒瓶直接跑对面跟裴凝对饮了!
这样的元颂,是江柏洲从来没见过的。
他拦不住这群酒鬼,只好自己从包里掏出泡着红枣枸杞的保温杯,靠着挪向墙边的椅子啜饮。
自从元颂出现,他总是一副小迷弟模样,看着又乖又萌,黏黏糊糊,特别像他的狗儿子雪融。
眼下,他挤在裴凝身边、单手撑着椅背,在喧哗中跟人划拳,脸上带着年轻男孩的痛快肆意,赢了,起哄喝彩;输了,咋舌惋惜。
满身不服输的劲头,隐约可见的坚毅目光,劲瘦却不单薄的身材,特向一株明艳动人的花树。外表一身绚烂柔和,脚下也能生出坚韧的根。
他第一次给了江柏洲这样的感觉。
不单单把他当一个粘人的小孩来看。
后来,元颂还是喝多了,在洗手间捧着凉水洗了把脸才清醒不少。
能来到江柏洲身边,他难抑心中的欢喜。
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感受他的存在都是快乐的。
他在心里爱江柏洲太深、太久了。
元颂刚擦完脸、烘干手,就要出去,一个转身差点碰到前来上厕所的宋愉。
江柏洲同公司的后辈艺人。
之前在车库跟江柏洲告白,被对方用信教不能有婚前性/行为打发掉了。
近日,他看到元颂跟禁欲男神出双入对,不由开始犯红眼病。
这些年,从来没有人能近江柏洲的身,凭什么突然冒出的元颂就可以?
难道就因为他家世显赫、出身不凡、有钱有势吗?
“你跟江哥在谈恋爱吗?”
宋榆没有上厕所的打算,他就是故意跟着元颂进来满足好奇心的。
元颂对周边所有人都好,但是,对情敌戒备甚高。
本来刚才还有点头晕目眩,现在,马上清醒不少。
他后退几步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挑了挑眉,轻笑回答:“还没有。”
他是想谈,但没经过男神同意,他绝不会瞎说。
“我以前也跟你一样迷了江哥好多年,男神嘛,那么优秀,自然招人惦记。不过嘛……”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东西,哪怕它有残次,都不想让别人染指,“江哥恐怕不是不想谈恋爱,只怕是有心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