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扑面而来,他掩了掩口鼻,款款朝承乾殿正殿走去。
五十步一步不多,一步不少,他踏上台阶,殿门口站着一群黑衣佩刀的侍卫,领口袖口用金线密密地刺着,扎眼得很,一看就知道是裴確的人。
他走到殿前,被为首的一位拦下来,"卫太傅稍等,让在下去殿内通报。"
潼安眉间绕起一缕怒气,他们家大人做太傅做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司礼监的人拦在殿外,"你这个人——"
"潼安!"
卫泱喊住他,"让他去吧。"
过了许久,直到廊前的风吹的卫泱身子凉透,那名侍卫才从殿内出来,"卫太傅,请——"
他咳了一声进了殿,见到陛下躺在床上睡的正香,而一旁的裴確,正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陛下。
听到脚步声,裴確看了眼卫泱,又把脸转了过来,继续盯着床上踢开被子露着的那半截白玉小腿——
前几日,他的人看到有民间的人被带着入了槿兰苑。
待那人出了宫,裴確派去的人将那中年男子劫了去,那人带着银针药典,赫然是位民间的大夫。
那大夫倒是有两分骨气,看着这群人来势汹汹,吓得浑身哆嗦也一声不吭,最后的最后,也只被他们套出宫中一位贵人身上有秘密。
裴確嘴里琢磨着这句话,派人去太医院的人打探,刘美人并没有宿疾。
这位贵人有秘密,却不敢让太医院的人看,或者太医院的人看了也治不好……还得去民间请人来……
谁身上有秘密?什么秘密?
贵人……
哪位贵人?
能在槿兰宫见的贵人,除了刘美人,就剩小皇帝……
如今陛下身边,就一位刘美人随侍左右,颇为得宠,她要身上有什么,犯不着越过太医院去外面找大夫……
这些遮遮掩掩的方式,不像是刘美人,倒像是小皇帝借着槿兰宫的名义……
身上有秘密……小皇帝身上能有什么秘密?
莫非他不是先帝亲生?皇室血脉被混淆……
裴確摇了摇头,他们君臣天天见面,小皇帝眉眼轮廓确实像慕容湮;另一方面,慕容湮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白白替别人养儿子,还颇为宠爱,一出世就封为太子?
有秘密……
裴確左思右想不得其法,他豁然起身,既然身上有秘密,他去陛下身上找找不就明白了!
他是个行动派,脑子里有了主意,当晚就直奔承乾殿,想借着伺候陛下就寝的时候,随机扒一扒衣服,看看有什么秘密。
可当时的小皇帝缩在床角瑟瑟发抖,吓得都快哭出来了。
他总不能扑上去直接将人扒干净,便找了个台阶,顺势带他去了御风台赏月。
回去后,他是越想越奇怪,越想越不能理解:就伺候他脱个衣服睡觉,怎么就吓成那样?
好歹快十六的成年男性了,一个男人,顶着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睛,委屈的红了眼眶,一眨一眨的看着自己?小姑娘一样!不至于!
裴確脑海里卡顿了一下,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小姑娘一样……
咱们的陛下,不会真是个姑娘吧!
!!!
裴確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又觉得异常合乎情理。
于是后来几日,他一看到陛下,就开始怀疑。以前对着他冷脸恐吓一个不少,这几天看着他偶尔怯怯的眼神,自己心里竟然有些羞愧——
自己在一直欺负打压一个……小姑娘?
怪不得他脸那么小,眼睛那么大,小腿……这么白……连脚趾都泛着粉意……
像是被床上那截白·嫩的小腿晃到了眼睛,裴確难得心底有些不好意思,就像是占了别人的便宜。
"裴大人也在。"
看着裴確直勾勾的眼神,卫泱心底浮出一丝怒意,"裴大人如此直视天颜,未免有些无礼?"
裴確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昨天宴席上,自己是给那个小皇帝面子,这人倒好,现在还敢来指责自己!
卫泱目光扫到床上,微微一愣,上前拉好了被子,盖住那截明晃晃的小腿。
裴確冷眼看着他的动作,内心微动:看卫泱这个熟练的动作,不会是早就知情吧!
作为小皇帝的太傅,偶然得知了小皇帝身上的秘密……
怪不得他好几次都觉得,卫泱看皇上的眼神带着卖弄与勾引!
这人竟然想走这条路子!
裴確只觉得窥见了天机,这卫家好谋算,娶了小皇帝生个皇子,这江山都有一半要姓卫了!果真心机!
呵!
越来越有意思了!
自己资政殿鸿宁殿承乾殿来回奔波,到头来竟是为卫家做嫁衣!
"怎么,只许小卫大人摸,不许我裴某看?小卫大人不无礼,倒成了我裴某人无礼?"
"裴大人!"
卫泱正色,"天子驾前,怎可污言秽语?"
裴確:???
不待他有反应,床上的人伸了个懒腰,伸到一半的动作随着他睁开的眼睛停住了——
小皇帝愣愣地看着站在床边的太傅,还有两步之遥的裴確,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个什么表情……这也太魔幻了!
他是希望两位大臣能懂君心,知君意,好好辅佐自己……
但他不想一睁眼就看见这俩人齐刷刷地盯着自己!
应该是幻觉吧……
慕容纾收回了剩下的半个懒腰,一把拽起被子盖住脸,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好了,等再睁眼,噩梦就该结束了!
他侧卧着,悄悄撑开被子的一角,从被子里面往外望去——
正好和裴確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草!噩梦还在继续!
第21章 陛下怎么忘了,臣是个净了身的!
"陛下,"
裴確上前站在床头,"您再不起,是要资政殿的大臣们都在宫中用午膳吗?"
小皇帝扒拉下被子,坐了起来,身上的明黄中衣的领口随着他的动作被拉大,裴確慌忙收回了眼,顺势拉了把卫泱,"臣在殿外等!"
卫泱被他急匆匆的脚步拉的踉跄了两步,到了殿外,他将自己的衣袖从裴確手中拽出来,不解道:"裴大人,你要在殿外等,自己出来就好了,拉着在下做什么?"
裴確扫视了他一眼,"卫太傅果然"知礼"!"
他阴阳怪气惯了,卫泱不欲与他计较,自己负手站在一旁。
裴確焦躁地转过身去,心地暗骂:这不要脸的卫家,养出的什么衣冠禽兽,人面兽心的东西!
虽然自己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好歹不会觊觎人家一个小姑娘的身子和坐不稳的皇位!
这卫泱表面上看起来是个端方君子,实际心比谁都黑!
还借机留宿承乾宫,指不定安的什么心!
必须给他搅和了!
裴確暗暗下心——
就算不为了那个皇位上柔弱的小姑娘,就算是为了自己,也不能让卫家如意!
万一小皇帝以后真怀了卫泱的种,以他和卫家这种针锋相对的关系,自己的脑袋还能在脖子上待几天?
分!
必须得分!
慕容纾当然不知道这一切。
他只是觉得这几天姓裴的狗贼,言语之间有分寸了许多,只是早朝的时候一直盯着自己,不知道心里憋着什么坏水!
但总归日子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小皇帝很高兴。
下了朝,又想留卫泱在宫中叙叙旧,他刚一开口,就被裴確拦下。
"陛下,这于理不合。"
"太傅是朕的老师,为朕传授学问,朕有问题要向太傅请教,留他在宫中,有什么不合适?"
"卫太傅毕竟是男性,长居宫中,确实不合。"
裴確看了两人一眼,"陛下的折子都是臣批的,若是治国之道,陛下问臣也是一样的。"
慕容纾心底毛毛的,今天的裴確太奇怪的,就像一只老虎收了爪牙要扮作猫咪,怎么看怎么违和。
他脱口而出,"这有什么,朕是男的,卫卿也是男的,他就在承乾殿,又不出去。再说了,裴卿不也是男的!"
裴確咬牙切齿,"陛下怎么忘了,臣是个净了身的!"
慕容纾抿了抿唇,"是朕失言了。"
一声清朗的笑声响起,"裴大人且莫妄自菲薄,大人看外表,自然是像个男人的!"
他捻着"像"的音,意味深长。
卫泱继续对着小皇上行了个礼,"裴大人言之有理,陛下,臣住宫中,确实于理不合。
臣今日刚刚回朝,之前积压的事务还没处理,臣先告辞了!"
说着对一脸阴沉的裴確笑了笑,转身离去。
在背对着殿门的方向,卫泱微不可查的拧了拧眉毛,连带着眉心的红痣都挑了挑——
陛下和裴確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融洽了?
他不在的这三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
慕容纾目送太傅离去,又回过头看了眼裴確——
这两个人,怎么感觉一个比一个奇怪?
不管了!
他抬步想离开,又被裴確拦住了去路。
他抬头,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写满了困惑。
可惜这眼神落在裴確眼里,完完全全地变了个味——
以前看小皇帝这个眼神,他只觉得对方弱小好欺负;
现在看来,小小的陛下仰起头,认真又无助的凝望着自己,那双眼睛含着朦胧胧的一层水意,可怜又无助,十分惹人怜惜……
对方是个小姑娘,自己一个大男人还计较什么!
裴家的惨案,说到底是老皇帝默许,那些人背后做局,和当时年仅六岁的小太子有什么关系!
冤有头债有主,自己也犯不着去迁怒!
况且,这个小东西不就是身无依傍,才这么依赖那个黑心的卫泱,才这么委委屈屈……
说到底还是权利,况且对方也快成年了,放些权也没什么!
"陛下,"
裴確深呼吸了一口气,"陛下,臣有话要说。"
御花园里,慕容纾神游天外地看着裴確。
这世界果真魔幻!
谁能想到那个天天沉着脸,下巴朝天的九千岁还有这种爱好——
拉住人给人讲故事?!
对着裴確殷切的眼神,他回了个适度的微笑,然后瞪瞪眼睛,装作不解的样子鼓励他说下去。
对方果然又滔滔不绝的讲了下去。
滔滔不绝的裴確很欣慰——
以前怂包的小陛下现在看来乖巧听话的很,大眼睛眨巴眨巴,写满了好奇,连带着他编故事都更起劲了!
裴確讲完故事,喝了口水,温和地对他笑了笑,"听完这个故事,陛下有什么感触?"
慕容纾被他这个故意放柔和的音调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还得继续配合他下去。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故事中富商的千金什么都没有做错,最后落得个被丈夫休弃,家产被霸占的下场,纯属是因为识人不明。"
裴確欣慰地点了点头。
慕容纾只好继续,"作为富商唯一的女儿,富商身死,她毫无依傍,本应该发奋图强,或者直接弃了生意过小日子,也总比找一个别有用心的男人成亲好。
那男子见她孤身一人,觊觎她的万贯家财,自然一开始对他是好的,一旦钱财得手,难免原形毕露。"
"所以,陛下得出来什么结论呢?"裴確循循善诱道。
慕容纾言辞恳切,"男人都靠不住!"
话音刚落,就看见身边的男子脸上笑的异常僵硬,"陛下说的对!"
裴確忍不住想扶额,他废了半天劲编了个故事,就得出了这个不着边际的结论?
但陛下年纪小,一时不对也没什么,他还可以慢慢教。
裴確个狗贼!
慕容纾假借喝了口水,心里骂道。
他就知道这个狗贼嘴里蹦不出什么好话来!
什么富商千金,万贯家财,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傻,听不出来他在内涵自己!
枉他这几日对这姓裴的厌恶还少了一点儿,以为他要改邪归正!
啧!狗改不了吃屎!
第22章 摸了还想摸
裴確抬了抬眼,看着小陛下双手捧着杯子往嘴里送。
不知道哪个宫女送过来的,杯子太大,遮的脸都看不见了,小小的一团,软软的,乖乖的。
他放下杯子,饱满的唇瓣上满是水迹,波光粼粼,诱人的很,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
裴確向来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裴確抬手给他擦掉,慕容纾没想到他会来这一遭,愣是没想着躲掉,被他擦了个正着。
裴確收了手,在慕容纾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地捻了捻,感受着刚刚的触感——
软,怎么那么软!
沾上水迹的指尖麻酥酥的,有些软,有些痒,连着心里,都有些痒痒的!
裴確又看了一眼小皇帝,这才感觉,原来小崽子和小姑娘真的是不一样啊!
小崽子的嘴他都没怎么注意过,这小姑娘的嘴……他摸了还想摸!
小皇帝无语地看着他,嫌弃就不要给朕擦嘴!擦了就不要嫌弃!嫌弃也不要这么明显,还搓来搓去!他有这么脏吗?
可恶!
对着一个小姑娘动手动脚并非君子所为,裴確自认不是什么君子,但也绝对不愿意做卫泱那样的虚伪小人!
裴確收了手,对小皇帝笑了笑,"陛下,过了年,你就年满十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