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妒烈成性[古代架空]——BY:刑上香

作者:刑上香  录入:11-02

  沈鸢也不在意似的说:“你出去罢。”
  知雪便出去了。
  隔了一会儿,知雪还是放心不下,从窗往里头望。
  瞧见她们家公子正撅着,在床底下找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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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一拜天,二拜地,三拜家堂和合神,四拜夫妻同到老,红绿牵巾进房门……
  ——《吴歌甲集》顾颉刚


第67章
  谁知卫瓒说是去一两天的差事,不知怎的,就一直没回来。
  卫瓒自打奉了皇命之后,时不时会去随金雀卫去办事,一个差事好些天不回来也是有的,只是总有个由头。这次倒不大一样,只有头两天来了信,说是差事难办,要多耽搁一阵子,后头便再没动静了。
  沈鸢转弯抹角去问梁侍卫,梁侍卫也是含糊其词。到底是金雀卫机要,沈鸢不能一个劲儿去追问下去,也不想显得他多盼着卫瓒回来似的,便没有再问下去。
  就这么又等了三五天,倒是到了秋闱放榜那日。
  正是丹桂飘香的时候,街上簌簌瑟瑟飘了一路的金黄,马蹄踏过都染了几分的香。
  报录人一路锣声震天,拿着报帖,快马加鞭奔到靖安侯府来,吵得周围几家皆探头来听。
  听得沈鸢中了解元,便是一片沸声,这一条街上住的文臣武将,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纷纷遣人来道贺时,倒让早年为了卫瓒四处道歉的靖安侯扬眉吐气了一把。
  拍着沈鸢的肩膀,连说了三个“好”字。
  一张冷肃的面孔笑得跟朵花一样,不大会说好话,好半晌蹦出来一句:“鸢鸢出息了。”
  又说了几声“好”,拍了他肩膀一下:“快跟你姨母说去。”
  沈鸢许久没听人喊自己一声“鸢鸢”,猛然一听,便是心里头发热,点头应了一声好。
  待急匆匆到了后院,见侍女们见了他也跟着笑,显然已是得了信儿,见了他就喊“解元郎来了”。侯夫人拉着他看了又看,没笑,而是将他抱着,眼泪跟珍珠似的一连串往下掉,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沈鸢平日里最怕侯夫人掉眼泪,更是怕这一刻的眼泪。
  小声喊着“姨母”,哄了又哄,说了几番的笑话。这才将侯夫人哄出了笑模样。
  紧接着便是师友故交,遣人来道喜赠礼的,熟悉的不熟悉的,这一刻赶着来了,一时之间门庭若市,沈鸢陀螺似的忙了半日,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上次靖安侯府这般热闹,还是卫小侯爷立了军功回来那次。
  他那时不过是局外人,远远瞧着,见卫瓒疏懒应对,说不出的妒恨。
  如今换作他立在这儿,却没瞧见卫瓒在何处。
  沈鸢的眼神儿总忍不住向门口看,好像小侯爷马上就会一撩衣摆进门儿来,懒洋洋对他喊一声“沈解元”。
  并没等来。
  好像有意成全了他这一日独占的风光。
  待到天已擦黑,来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卫瓒。
  沈鸢这般疲累困倦了大半日,竟然觉着空落落的。
  蓦地听得一声笑喊:“沈解元。”
  便几分惊喜抬头,瞧着对面儿的是唐南星,便面色骤然黑了几分,半晌道:“书抄完了么?就四处乱逛来了。”
  惹得唐南星摸着鼻子问晋桉:“我又招他了?”
  晋桉踢他一脚:“你少说话。”
  唐南星小心把礼品交予仆人,小声骂骂咧咧:“当谁稀罕来呢,若不是我家里人叫我来走动,我也不来。”
  “卫二哥不在,没人管着他,万一再给我添上百十遍书怎么办。”
  晋桉又踢他一脚。
  这却是沈鸢这一天下来,头一次有人跟他提起卫瓒来,半晌才问:“这几日卫瓒可给你们消息了么?”
  唐南星嘀咕说:“你们俩住一个府,都没什么消息,我们哪儿来的消息。”
  “你不是说他办差去了么?”
  沈鸢想也知道如此,又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这样失落。
  他年少时曾是极盼着这一天的。
  他曾经有段时间,恨极了卫瓒,恨不得世上没有这样一个人。
  恨不得师长亲友都围着他团团转,只替他一个人欢欣鼓舞。
  他最丑陋的那段时间,是在卫瓒变了性情之前,他整日整夜地做着梦,每一个梦都是卫瓒不存在于这世上,又或者卫瓒是个平庸无能之辈、被他狠狠踏在了脚下。梦醒了只觉得愧疚难当,可那隐隐的快活又叫他惊惧。
  可如今真有了这样风光的一日,他竟不觉着快活,甚至失望起来了。
  好像自己一直以来争的那口气无处落脚了,甚至有别的什么东西,也跟着飘飘忽忽了。
  沈鸢强打着精神应酬了半日,幸好他体弱多病的事尽人皆知,前来道贺的人也不会拉着他一直絮絮落落。纵然有沈家之类不通眼色的人来,有靖安侯在那儿大马金刀坐镇,也不敢多做纠缠。
  这般该来的人都来过了,沈鸢还是没回院。
  倒是靖安侯道:“累了就回去歇着吧,也不必在这儿候着。”
  他便一顿,只是面上笑了笑,说了声好。
  忽得听见靖安侯喊了他一声。
  他便停了脚步。
  靖安侯道:“圣上说粮草已调集差不多了,明日一早就出发了。”
  沈鸢怔了一怔,他早知道靖安侯要往北边一事,只是没想到,恰好是在放榜时候的第二日。
  靖安侯也没想到,只道:“我好歹瞧着你放榜了,也不算遗憾。只是这么大的事儿,我本应为你主宴,好好操办上几天几夜的。”
  “谁知就赶上了。”
  沈鸢笑道:“姨父不必为我破费,先头小侯爷立了那样大的功劳,不也没办么。”
  靖安侯便面色一黑,道:“那怎么一样。”
  “那臭小子只那一天少了风光而已,平日里我跟他娘没少惯着他。否则怎的生得那么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
  “你看这京中,谁家世子手头这样宽裕,谁家世子私底下有那好些人手四处闯祸,倒留着他老子天天给他擦屁股。”
  沈鸢心知的确如此。
  ——若不是疼爱,哪会三句话不离了自己的妻儿,又哪会一提自己儿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又一肚子苦水。
  “这宴咱们先欠着。”
  靖安侯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等姨父回来给你补上。”
  “等从北边儿回来了,咱们热闹个三天三夜,省得你觉着姨父小气。”
  沈鸢笑着应了一声“好”。
  其实若是隔了往常,他兴许还要再说两句好话,哄得长辈高兴高兴,只是眼下却没这个心思。
  不知怎的,心里头忍不住有些怪异。
  ——卫瓒真的不回来么?
  他注视卫瓒的时间太久,哪怕变了性情,也多少有几分了解。
  他中了解元也就罢了,靖安侯出征这么大的事情,好歹也该提前来送一送。
  哪怕是插科打诨让靖安侯骂一顿,卫瓒也是会来的。
  可偏偏没回来。
  果真是差事难办,还是……
  当着靖安侯的面,沈鸢没往下细想。
  只是靖安侯似乎也比旁日多了几分慎重,半晌取出一方私印给他,对他道:“折春,眼下瓒儿也不在府里,若有什么事情,你只管拿主意。”
  “你拿着这个,府里若有不听你话的,只管打出去,外头故交若有用得上的,你也拿着去拜访,别受了委屈。”
  “你跟你姨母好好的。”
  ——靖安侯几度出征,却是头一回这样忧心,兴许跟卫瓒不无关系。
  沈鸢心里头越发堵了什么似的,沉甸甸的。
  将那方印拢在袖子里,低头说了一声:“折春省的。”
  他哪怕病弱,却总是站得笔直如竹,眉宇间几分郑重,倒像是下了个什么承诺似的。
  只是迅速化作了几分温和的笑意。
  沈鸢这一路走得都有些慢,一步一顿地回了松风院,这时候天已经黑了。
  照霜问他:“你在前头吃饭了没?若没吃,便弄些好酒好菜。”
  他便笑着说:“前头已吃过了,你们弄了来,就自己吃吧。”
  屋里头的姑娘都在跟着欢喜,知雪这小丫头是最高兴的,自己早早将小金库都给掏了出来,她平日里存钱不多,还将自己的两个项圈换了碎银子,守在院子门口,见了人就发一把,活脱成了个散财童子。
  ——怪不得这么多人往松风院来,原来都是等着这个小傻子发钱的。
  沈鸢哭笑不得,说:“哪儿就用你打赏了,我难道没银子赏她们么?”
  知雪不理睬他,甚至摆摆手打发他走:“你赏的是你赏的,我发的是我高兴。”
  沈鸢说:“后头还有会试呢,到时候我看你发什么。”
  知雪嘿嘿一笑,讹上他了似的:“那公子还能让我亏着了么?”
  沈鸢哭笑不得,往她手里塞了一张大面额的银票,叮嘱说:“怕了你了,记得把你那两个项圈赎回来,不知道还以为咱们日子过不下去去了呢。”
  扭头见照霜向他又伸出一只手来:“只给知雪?”
  沈鸢又摸出一张来,塞到她手里。
  照霜将银票都塞进自己怀里,平日里冷若冰霜的面孔,都透出几分笑意来。
  沈鸢干脆又摸出几张来,都给了她:“怎的像平时亏了你们似的,都拿着,今晚若高兴,干脆就别做了,让外头送一桌来,你们自己吃。”
  照霜这下笑意更浓了,指尖一捻银票,抬眸忽得见沈鸢神色似乎有几分疲惫。
  便问:“公子怎么了?”
  沈鸢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应酬得累了,我自己去坐一会儿,你们别来吵我。”
  照霜还想再说,却听得知雪已跑去跟小丫头们笑闹去了,又喊她过来商量晚上吃些什么。
  后头见了她手中的银票,这下外头更是静不下来了。
  沈鸢跟着笑了两声。
  之后唇角渐渐地落了下来。
  这窗外夜色沉沉的,与长睫下的双眸一般幽静。
  沈鸢推开窗,能瞧着外头还有卫瓒亲手给系上的秋千。
  ——这人就是存心不让他安生。
  沈鸢好半晌坐回桌边。
  这一坐,
  在夜里坐了许久。


第68章
  沈鸢那日等了一宿,到底是没等着想见的人。
  之后又是陆陆续续几日有人上门来拜访,赠礼的、讲学的,连侯夫人那边儿的客人都多了些。
  沈鸢既有解元之才,一个文官的位置总是跑不掉的,若再有侯府帮衬一二,这时他孱弱的身子骨,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了。
  侯夫人却越发忧愁了起来:“许是我这人生来心眼就偏了几分,这些人一个个说得天花乱坠,我还是觉着配不上咱们家折春。”
  沈鸢便面上低低笑了一声。
  不知怎的,见侯夫人这样挂心他的亲事,竟生出了几分心虚歉疚。
  只听侯夫人说:“若是瓒儿在就好了。”
  沈鸢仿佛被窥破了心思似的,一顿。
  又听侯夫人只是笑说:“瓒儿比我消息灵通些,若他在,还能帮你打探打探消息。”
  沈鸢便是轻轻握了握自己的衣袖,低头说:“姨母,我不急着这些。”
  侯夫人便轻声笑说:“好,咱们折春是要等着中状元的。”
  “待到了时候,没准儿还有好些人家上门来商量呢,哪能这时候就将你便宜给了别人。”
  这样一句一句说着,到底是谁的心思似乎都不在这上头,沈鸢瞧着香炉的香袅袅直上,半晌听着侯夫人喃喃。
  “瓒儿这也出去了好些日子了,该回来了。”
  沈鸢的指尖也顿了顿。
  他心知侯夫人是忧心卫瓒,只是这事他也没个章程,贸然说什么,倒惹得侯夫人提心吊胆。
  待出了门去,才紧锁着眉,总生出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又说不出这预感是什么。
  这些日子,都仿佛一日胜一日的难熬焦灼,沈鸢又忍了三日,连读书做文章都不甚专心,终于是忍不住,换了衣裳,又打算往金雀卫府衙去。
  这次拿上了靖安侯留给他的私印。
  纵金雀卫有章程,可卫瓒十几日不见人影,还是靖安侯府的小侯爷。
  怎么样都该给他一个说法了。
  只是衣裳刚刚换得了,忽得听照霜道,国子学中一博士拿了帖来,倒是有急事,请他往府中一叙。
  沈鸢这些日子已不去国子学,只是仍写文章,再交予博士探讨。只是每月往来都有定了日子,这一日博士忽然请他去,却不知缘由。
  沈鸢听了这一声急字,便忍着心头的焦躁,点头去了。
  一路由仆役领着进了门,竟是忽得冒出了几分冷汗来。
  正堂端坐着的人,是本应被软禁着的安王。
  细眉长眼,斯文俊秀,一身锦袍瞧着冰冷又光滑,坐在正堂含笑看他:“沈解元。”
  沈鸢不知怎的,又生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让蛇注视着的感觉。
  只是从前,无论是考场号舍,还是茶楼里,每次都会有卫瓒出现在他的身边,将他牢牢地挡在这视线之后。
  沈鸢嘴唇一分一分褪去血色,他瞧见博士沉默地、不声不响地坐在一旁,见他来了,便缓缓退了出去。
  安王几分温和地冲他笑,语气轻缓而亲昵:“折春,过来。”
  ——现在只有他自己了。
  凉意如附骨之疽,又一次慢慢从背后蜿蜒而上,沈鸢的肠胃也开始隐隐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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