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水[古代架空]——BY：掉入轻舟

　　“某件事情？”颜寄欢问道，“什么事情？”
　　“不知道，这也只是我的推测。”段临风摇摇头，“此人在帮中的地位很低，知道的信息非常有限。”
　　“那这个首领又是什么人？”段临霜忍不住追问道，从那天与这个假船夫交完手后这个困惑就一直缠绕着她，“哥哥，你有没有觉得他的鞭法很……熟悉？”
　　熟悉到简直像是一面镜子，每一个动作都是为了反制清泉剑谱而出。这样的了解，只有来自清泉山庄的人才能达到。
　　“这也是我想和你们说的事情。”说到这个，段临风的脚步慢了下来，“在被逼问的时候，他不停地重复一句话，传消息的人不知道怎样理解，所以他们用原话转述给了我。”他停下脚步，复述道：“’首领是真正的段临风。‘”
　　段临霜愣住了，颜寄欢也被震得一时无言，过了一段时间，还是颜寄欢先开的口：“你们家有几个段临风？”
　　“就他一个。”段临霜指了指哥哥，“除非我们在外面还有个兄弟，就算有也该叫段临雪。”
　　“什么意思，这个帮派先是冒充双龙标志，接着又出来个首领说自己是段临风。”颜寄欢看向段临风，“怎么，你和楚云七是在外面认了个野儿子？”说到这里，她才想起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来得及关心她这位老友的病况，于是又追问了一句：“说起来，今早怎么不见他？”
　　段临风没有搭理她的玩笑话，只答了她后一个问题：“他发热退了，在房里休息。”
　　颜寄欢笑道：“你就这样放心他一个人待着？”
　　段临风冷哼一声：“他大可以再跑一回，看我这次会不会手下留情。”
　　三人又走了一段路，转眼已经绕出了花园小道，段临风转头嘱咐颜寄欢：“过一会见了韩师叔，让临霜来说话，你只要在旁边应和即可。”
　　语毕，他就推门走进了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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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又是休病假的一天……


第31章
　　段临霜与颜寄欢二人跟着走进门时，原本以为只会见到韩山道一个人，没想到却看到了桌旁还坐了一个女子，约莫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正与韩山道攀谈着。听到他们三人过来的动静，那女子转过头来，段临霜定睛一瞧，才发觉这是她另一张久违谋面的熟悉面孔——周夫人。
　　周夫人本名周歌，是她母亲萧氏的侍女，萧氏自段临霜出生后身体一直不好，不久便撒手人寰，段临霜由周夫人带到了七岁，后来周歌嫁了金陵一个姓吴的药师，搬出了清泉山庄，这才断了联络。之后只听闻这药师没两年就病逝了，留下一间药铺全由周歌一人打理，她为人心善，常常无偿为过路侠士施诊，受过她恩惠的人感激于她，于是敬称她一声周夫人。十多年过去，也在江南一带逐渐有了名气。
　　段临霜忽然见到周歌，又惊又喜，迎上前问道：“姨娘怎么来了？”
　　周歌笑道：“你师叔托人来与我讲有个病人要瞧，正巧我上午清闲，便打听了地方直接过来了。”
　　“病人？”段临风问道。
　　韩山道却没有接话，而是一脸戒备地将目光投向了他们兄妹身后扮作西南女商的颜寄欢，说道：“这事不急。我倒没想到少主还多带个人来。”
　　段临霜见状立刻解释道：“她是哥哥昨晚带回来的人，从西南来的客商，途经此地，遇到劫匪，丢了货物，只余下一个伙计，恰得哥哥出手相救。她不识武艺，带着受伤的伙计独自上路不免危险，恰好她也要去扬州，与我们同路，所以就将她带上了。”
　　段临霜还是留了口德，没真把她们先前编的那套抢人回去做相公的胡话说出来。颜寄欢也反应迅速，上前一作揖，竟然连口音都改了：“在下汉名阿欢，见过韩大侠，久闻啸虎剑客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近日百门风云会召开在即，来往走动的商贾侠客都不少，颜寄欢这口音模仿到惟妙惟肖，韩山道心里的疑虑已经消去许多，又看这“阿欢”双眸清亮，相貌秀丽，以为段临风是千年铁树开了花，不免又多了几分欣慰，松口道：“原来如此。阿欢姑娘莫要见怪，只是出门在外，鱼龙混杂，不得不谨慎些。”说完，他又转头叮嘱段临风道：“师叔还没到老顽固的年纪，少主仗义救人，本是好事，不必遮遮掩掩，空惹人生疑。昨晚见那架势，我真以为阿欢姑娘是楚云七假扮的。”
　　段临风原本端了杯茶在一旁喝，听到这句话被呛得咳出了声。幸好不知内情的周歌来解了围：“好端端同临风少主提这贼骨头做什么，就算此人真像外面所说那样重出江湖，也不是出个门就能撞上的。”
　　段临风大约是终于听不下去了，将茶杯往桌上一放，不轻不重地转移了话题：“师叔这里可有青露丸？这位姑娘的伙计受了伤，用那个好得快些。”
　　韩山道还当他是害臊，笑了笑，也就顺了他的话题应道：“我房中有，吃完饭叫临霜去取了给阿欢姑娘，放心。”几人这才终于落座。
　　饭吃了大半，碍于有个“陌生人”，气氛总归有些尴尬，颜寄欢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便先开口告了辞，说是要去看看自己那位“受伤的伙计”。段临霜闻言也起身随她一起告辞。桌上只留下韩山道、周歌与段临风，这时韩山道才开口说道：“周夫人，想必昨日丛智大闹酒楼一事你也听说了，此人说完一些胡话后就昏迷不醒，我摸他脉相，原以为只是受内伤，缓一晚就好，谁知今日再看，脉相比前一天更乱，连神志都不清醒了，见谁都说是那姓楚的厉鬼。我拿不定主意，只得请个信得过的人来瞧瞧了。”
　　段临风皱眉道：“毒？”
　　韩山道摇头：“十有八九。只是这修山四毒武功平平，全靠裘三娘的毒才得以扬恶名于江湖，不知还有谁竟能用毒物反制他们。”
　　周歌道：“此事你二位只管放心，但凡出现在江湖上的毒物还没有我没见过的，待我去诊一诊，再下定论不迟。”
　　韩山道吃了颗定心丸，当即点头道：“那样最好，麻烦周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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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段临霜领着颜寄欢去师叔房中取了青露丸，正往哥哥房中去，临到门口却听到房中传来一些响动。段临霜与颜寄欢相视一眼，放轻了动作推开门，一眼就看到楚云七轻巧地蹲在窗台上，一看就是刚刚从外面溜回来，不好走大门才走了窗户。
　　见她们二人走进来，楚云七倒也不尴尬，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就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十分从容地笑道：“事出有因。”
　　段临霜已经懒于和这个瞎话张口来的人争辩，她将手中的瓶子往桌上一放，冷言道：“你想跑就跑吧，反正伤口烂了，死的不是我。”
　　“哎，妹妹，你信我一回，我这次可真不是要跑。”楚云七接过瓶子，从里面抖出一颗青色的药丸吞了下去，“小风去哪了？”
　　“你还有脸这么叫他？”段临霜觉得此人脸皮的厚度简直不可思议，“哥哥有他的事要操心，而你此刻只有一件事要做，就是在这个房间里安安稳稳躺着，连这你都做不到吗？”
　　颜寄欢在旁边幸灾乐祸道：“我早说了，人要找死是拦不住的，你且让他去，看他还剩几条命能造。”
　　楚云七这时才看到了颜寄欢的新造型，忍俊不禁道：“你们莫不是编了套西南女商客与清泉少庄主一见钟情的话骗韩山道吧？他竟也信吗？”
　　“我们可没这样明说，但他自己就想到那边去了。”颜寄欢说着，伸手就要将窗户关上，“我看这都拜你所赐，清泉少主被你气得隐退三年，连终身大事都耽搁了，至今也没个中意的姑娘，瞧将人家师叔急的，见个姑娘就当少主夫人供起来。若不是有我做这挡箭牌，刚才在下面打扮成女客商骗人的就是你自己了。瞧瞧你，不知感恩就罢了，还总想着单独行动。”
　　“都说了，事出有因，不信你们来瞧。”楚云七叹口气，拦下颜寄欢的动作，示意她和段临霜去看窗外的街景，这扇窗户的视野非常好，能一眼望到金陵城最中央的主道，此刻那里有一队约莫十人的队伍正驻扎在闲生客栈五十米以外的茶铺里，在清晨无人的街道显得格外扎眼。
　　“金白晓？”段临霜眼力好，一眼就在队伍最中央认出这张面孔，“他怎么又来了，我原以为他们早在我们之前就走了。”
　　“苍梧派的人常居中原内陆，不习惯坐船出行，我猜他们是走了陆路来，耽搁了两天。”楚云七说着，又指了指队伍最末那辆奇长的马车，“你们再瞧那个，前几日在临安时他们尚且还是轻装上阵，走了趟山路便多了辆车。”
　　颜寄欢看了一眼，神色就变得有些奇怪：“这车的大小，倒像是用来拉棺材的。”
　　“棺材？”段临霜震惊道，“苍梧派有人死了？”
　　“不是苍梧派的人，我方才已经去暗中打探过了。”楚云七停顿了一下，露出一种非常微妙的神情，“从棺材上面的名字来看，棺材里的人是丛智的同伴。”
　　段临霜倒吸一口冷气，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修山四毒？金白晓是怎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死了大概有几个月了。”楚云七说道，“我从苍梧派弟子的言谈中听到，这三具棺材是他们在郊外一座破屋子歇脚时看见的，就摆在那屋子角落里，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原本他们嫌晦气，正准备离开，却看见墙上一个用血画的双龙印记。金白晓数了数棺材的数量，又看了看那屋里残余的生活痕迹，知道丛智还活着，且多半没有走远，于是下令将棺材带走，留下字条，想要引丛智来找他。”
　　段临霜啧了一声，说道：“金白晓定是以为人是你杀的，可以从丛智口中套出你的行踪。”
　　颜寄欢道：“他也真是歹毒，竟能想出用这样诛心的手段威胁别人，这事同他有什么关系？”
　　段临霜冷笑一声，说道：“他无非是记恨当年楚云七和哥哥抢了他的风头，想伺机搅浑水罢了。”
　　楚云七装模作样叹口气，说道：“可惜身体抱恙，早知他这样惦记我，是该去好好打声招呼，免得他这样大费周章找我，到头来还是白费力气。”
　　正说着，门突然被推开，段临风沉着一张脸走进来，说道：“丛智醒了。”
　　“醒了？他说了什么？”楚云七追问道。
　　段临风却不急着回答，而是把剑放到桌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上上下下打量了楚云七一圈，问道：“你出去了？”
　　“事出有因，她们都知道。”楚云七忙拉出段临霜与颜寄欢做挡箭牌，“真不是要跑，也没有与人打架。”
　　段临风扫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丛智说他见过你，是你杀了另外三个人。我问他为什么确定是你，他又开始胡言乱语，说你的恶鬼就在郊外的一间废弃小屋中，操纵他们自相残杀，武兴杀了裘莲，纪平杀了武兴，只有他一个人残存理智，侥幸活下来。”
　　楚云七叹气道：“那我确是颇有些神通了。”
　　“周夫人说，这是中了失魂散，能致幻，大约是他们在幻象中以为楚云七的’鬼魂‘归来，惊惧之下互相猜疑，最后自相残杀而亡了。”段临风说着，瞥了楚云七一眼，揶揄道，“本人对此有何看法？”
　　“我能有什么看法。”楚云七苦笑道，“现在只要画个双龙标记都说是我做的，我也实在无奈。不过若真换做是我，能动手解决的问题，我不会下毒。”
　　段临霜附和道：“也是，失魂散是慢性毒药，发作期短则数月，长则数年。既然都有机会下毒，那为何不做得干脆些。”
　　“或许是希望留个活口？”颜寄欢猜测道，“杀人复仇往往以斩草除根为目的，但也有少数留下活口的情况，这就是希望活着的人把这件事传出去。”
　　“所以有人假扮作他，杀了修山四毒里面的三个，逼疯了剩下的一个。”段临霜指着楚云七说道，“目的是为了传递他还活着的消息？”
　　“不一定是为了传递，或许是一个试探，试探’楚云七还活着‘这个消息传递出去之后，外界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楚云七沉思道，“看来，似乎有许多人都很关心我这几年以来的下落。”
　　段临风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楚云七想了想，然后懒洋洋躺回了床上：“睡觉。”
　　“睡觉？”段临霜瞪着他。
　　“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楚云七闭上眼睛，气定神闲吐出八个字。


第32章
　　按兵不动。段临霜看着楚云七心想。怎么可能按兵不动。
　　外面有一个带着三具棺材招摇过市的疯子，一个被毒到失智的恶人，一个自称自己是段临风拉帮结派的冒牌货，以及不知道几个以楚云七名义四处给人下毒的浑水摸鱼之徒，哪有人会在这种焦头烂额的时候去睡大觉。但楚云七不是在开玩笑，他把鞋子一脱，拽过边上的被子，竟然真的大大咧咧睡了过去，完全不在意这房间里还有另外三个人。
　　段临霜转头看向哥哥，试图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共鸣，只是段临风正垂着眼睛自顾自思考着什么，看样子是完全没心思回应她的目光。她又望向颜寄欢，而颜寄欢只是给她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段临霜等了又等，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们不该再往下查一查吗？”
　　段临风终于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但他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向她比了一个小声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