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失去关于娘亲的记忆太久太久,可是,娘亲的身形样貌是深深的刻在了他脑子里,他绝对不会认错!
可是,娘亲为什么突然出现在相府?为什么,听见了他的呼唤,娘亲要跑?
他去追时,又被人从身后打晕……
沈宁猛地惊醒,环顾着昏暗四周,眸子里不禁染上了恐惧,他这是……在哪儿?
他并不害怕黑暗,可是他现在身处的这个地方,空荡荡的,没有窗口,空气压抑低沉,仿佛要把人缓缓闷死。
烛火细微声音跳动着,可就在这样死寂的密室里,这样细微的声音,都显得那么刺耳。
在这种黑暗中,沈宁感觉浑身一阵阵的冒着凉气,头皮发麻,冰冷的身体逐渐蜷缩成一团,靠在墙角里,充斥着害怕情绪的眸子紧紧盯着那盏像是随时都会灭掉的烛火。
“阿烨……”像是忍受不了似的,沈宁破碎的哽咽从喉咙里溢出,眼眶里不断的滚落着大颗大颗的泪珠儿。
沈宁紧紧抱着双臂,尽管每处都冰冷刺骨,可他却依旧渴望这样能让他温暖起来,就像……楚烨抱着他时那样的温暖。
“阿烨……我是不是……又闯祸了?”沈宁虚弱的嗓音低低的说了句。
他不傻,知道这又是被人劫持了,劫持他的人,他大概也是能猜到,劫持他的目的,或许就是为了………
沈宁像是否认般的阖上了眸子,他一直知道的,皇帝的偏见,让他自己和阿烨之间,已然剑拔弩张,是到了水火不兼容的地步。
皇帝一直想方设法的想除了楚烨,上一世,皇帝不知道楚烨对他用情至深,杀了他时,楚烨逼宫,便借着楚烨造反这一莫须有的罪名,强行残忍的杀害了楚烨。
而这一世,楚烨对他的宠爱是毫无顾忌的摆到了明面,人人皆知,楚烨宠他入骨,更是爱到了骨子里。
倘若,皇帝是和晟国太子联手对付楚烨,以劫持他,要挟阿烨,那……阿烨最后一定会妥协……
到时候,要是皇帝要阿烨的命,阿烨怕也会为了他,而放弃自己。
想到这里,沈宁心间猛地一阵揪痛,他在楚烨心里的位置一直都那么重,而他,又对楚烨做过什么?
楚烨已经为他那样卑微过,怎么能再来一次……那他……岂不是罪大恶极?
浓重的负罪感快要让他透不过来气,心上像是布满缠绕了一条条的荆棘,恨不得把他的心一点点束缚的烂掉!
喀喇——
一声沉重的开锁声响彻了密室,门被推开一条缝隙,甬道里明亮的光芒钻了进来,驱散了一些黑暗,却也只有几息时间,那扇门又被重重的关上。
沈宁抬眸,看向站在门口的二人,身子本能的往后缩了缩,问道:“这是哪儿?你们要做什么?”
这两个人是谁,他也不问,无非就是那个人的手下,而他问的,他也没期望这两个人能回答他。
陈深瞧着沈宁,明明都害怕的都发抖了,却还是假装镇定的质问他,而眸子里,居然还有着一股子倔犟不服的情绪,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处何种境地?
不过,这祁国摄政王的男王妃倒是个有趣儿的人儿,陈深忍不住笑了笑,唇角的冰冷却不减半分,道:“在哪儿?自然是在我晟国境内,至于我们要做什么……王妃你应该知道的吧?”
沈宁咬了咬牙,忍着浑身冰冷的寒意,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陈深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脸上原有的笑意逐渐扭曲,变得疯狂,他又继续说道,“王妃想问的,是为什么劫持王妃你?还是为什么要针对摄政王楚烨?”
陈深一边说着,一边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近沈宁,蹲下身,玩弄的眼神望着毫无退路,却不停地往后退的沈宁,就像一只吃饱的狼,在看着一只受伤的羊,在他面前垂死掙扎,拼命逃跑。
躲不开的压迫之势,沈宁感觉心脏阵阵的缩紧,慌乱跳动,快的像是要冲破胸口一样!而且,陈深的气息扑打在脸上,直教他忍不住的泛起恶心。
沈宁强行镇定,盯着陈深,目光不惧,问道:“我想知道,晟国太子,为何要针对楚烨。”沈宁眸子一顿,似乎有冷冽的光芒一闪而过,“又或者,我该问的是,晟国太子和楚烨之间真正的关系。”
乃至他上一世,他都不知道楚烨和晟国太子有过什么仇怨,更何况是这要命的深仇大恨!
之前,他曾怀疑过,楚烨和晟国太子都是晟国皇室之人,现在这个想法,更是强烈确信了几分。
陈深挑了挑眉,眸光中有些许赞赏之意,他伸出手,猛地揪住沈宁的衣领,将人毫不费力的提了过来。
沈宁也不挣扎,就那么被陈深控制着,而实际上,他受伤失血过多,又没吃过什么东西,也根本没有力气挣扎。
陈深指尖按在沈宁衣襟处,阴冷刺骨的声线道: “我劝你最好别好奇,知道太多,你的命,也会丢的更快。”
第159章 作用
沈宁听了,忍不住的嗤笑一声,“你不敢杀我,因为我对你们还有用,不是么?”
段则天既然劫持他,还留着他的命带来了晟国,无非就是要用他挟持楚烨。
诚然,段则天深知,他是楚烨心窝子里的人,也是楚烨致命的弱点,倘若他死了,楚烨一定会暴怒,甚至会失去理智!
要知道,暴怒中的疯子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届时,楚烨一定会攻破晟国,依照晟国现有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和楚烨作对!
段则天没有那么蠢,所以,他敢确定,段则天不敢杀他!起码,现在不会!
陈深眸子深了深,突然一笑,“不错,你对我们的确还有用,你的用处……”陈深声音一顿,忽然贴近了沈宁耳边,“你的用处,就是能牵制住他,好让我们进行下一步计划。”
至于下一步计划,陈深觉得,沈宁应该是能想到。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沈宁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抑负重感,心间好似被一把把利刃捅穿,疼的他几欲窒息!
沈宁拧紧了眉,眼睛里剧痛肆意弥漫,尽管唇瓣被咬的发白,破溃,他也浑然不知。
陈深没有心情再跟沈宁耗时间,指尖探进沈宁的衣襟里,拿出了那块玉佩。
沈宁清醒过来的余光见了,赶紧抓住了陈深的手,语气慌乱:“这个你不能带走!”
这是他送给楚烨的,也是楚烨珍惜多年的东西,他不能让这个人带走玉佩!
陈深看着沈宁攥着自己胳膊的手,烦躁的拧眉,低语威胁:“松开你的手!”
沈宁不肯松,他紧紧抓住陈深的手,用力去掰陈深的手指,想把玉佩抢回来。
可是,他没有力气,陈深的手攥的也很紧,他根本掰不开,动作越来越慌乱,眼睛里更是急出了眼泪,他无力的声音哭着低喊:“不要拿走这个,求求你,还给我……”
“不识相的东西,给老子松开你的手!”
一直在身后没说话的田东忍不住了,他怒吼一声,迅速走过来,一脚踢踹在了沈宁的胸口上。
沈宁吃痛,不由自主的撒开了抢夺玉佩的手,身子滚撞到了墙角,而那本就破碎一角的玉佩,直接划破了沈宁的指尖,殷红的鲜血染红了玉佩,更是在地上拖曳出了一条触目惊心的红痕。
田东凶狠的目光瞪着地上蜷缩在一起的沈宁,啐骂道:“什么东西敢抓我们大人的手,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污糟东西,要不是留着你还有用,老子早就一刀砍死你了!”
沈宁意识混乱,根本听不清田东在说什么,小小的一团缩在墙角,毫不起眼,可悲可怜到了极致。
“行了,你下手没个轻重,别再把人弄死了。”陈深道。
“是,大人,小的就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其实小的脚下没用多大力气。”田东转身笑着恭维。
陈深哪信田东的话,田东是个粗人,一股子蛮力,方才用的那一脚分明是用足了力气!再加上沈宁身子弱小,本还受了伤,又结结实实挨了田东那一脚,这两天,沈宁怕是不会好受。
“看着他,别让他出什么意外,另外,去给他找点药,送点吃的过来。”陈深还是不忍心,交代了田东。
门被重重关上,密室再度恢复一片死寂,沈宁在墙角,呼吸微弱,灰寂的眸子里有清浊的泪滑落…………
……………
关于沈宁的消息一点也寻不到,楚烨险些疯狂!沈元齐婚宴后第三日,楚烨倾尽全力,派出摄政王府几乎所有兵力铁骑直逼晟国边境!
摄政王的一支铁骑,顶的上千军万马,战力让人惊心,不然,当初的区区不入流的小小祁国,怎么可能短短几年内升上南陆第一强国。
如今,楚烨的铁骑已然压境,倘若楚烨强攻,他们晟国,毫无抵抗之力!
晟国皇帝段宸,在皇宫内,急的焦头烂额,对他这个儿子段则天是咬牙恨到了极点!
因为,他所亲自封的自小引以为傲的太子,并不是他想的那一个!随着段则天的长大,他才逐渐发现的!
然而,等他彻底发现时却为时已晚,他的皇权,已然被段则天控制,他现在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纸皇帝而已!
段宸望着下首悠然品茶的陈深,咬牙道:“楚烨的铁骑已经压境,边境岌岌可危,他究竟想干什么!”
祁国摄政王的能力是响彻了的,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竟敢直接去招惹,还把人家的王妃掳来了晟国!
当真是……荒唐!
同时,段宸也很疑惑,段则天为什么非要去招惹楚烨,这件事,绝大不小,保不齐,最后连命都会丢了!
段则天曾经调查楚烨,对祁国十分上心时,他还并没有被掏空皇权,也曾派人去查段则天所追查的,却一直有人暗暗阻止他,他派出去的人,一去便没了音信,渐渐的,他也就放弃了。
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假设,段宸惊了一惊,却摇了摇头,否认了。
不可能的,当初,他是亲眼见到的……他已经死了……
陈深放下茶盏,“陛下急什么,楚烨虽说敢压境,看似凶险,实则无碍,只要沈宁一日在我们手里,楚烨就不敢轻举妄动。”
段宸冷笑:“天儿还在楚烨手里,你竟也不怕楚烨会突然要了他的命?”
如果可以,他倒真希望楚烨直接要了段则天的命!
“陛下当真糊涂。”
陈深轻飘飘一句话,很是不屑的模样,竟是险些把段宸气了个半死!
“陛下安心等着便是,主马上就会回来。”陈深笑了笑,提及段则天,不屑的眼神明显恭敬了几分。
看着大摇大摆离开御书房的陈深,段宸脸色铁青,眸子深了深。
不多时,御书房里黑影一闪,一名黑衣龙卫跪地,“陛下,臣在。”
段宸望着龙卫,“去查,太子将沈宁藏着的地方,另外,再去派人查楚烨的身份,太子为何执意挑衅楚烨。”
“是!”
第160章 反正也没人在乎
逸王府。
凉亭里,龙景年一袭白衣胜雪,随意的倚靠在亭柱上,如墨一般的长发随意束起,唇角浅笑吟吟,眸子微阖,眼角似乎是弯了弯,像是做了什么美梦。
蓦然间,那舒展的眉却突然皱了起来,唇角笑意不见,而龙景年脸上,痛苦和挣扎的神色交织着。
渐渐的,龙景年似乎是平静了下来,面色无波,眼角微微湿润,睫毛轻颤,那一双似是蒙了一层水雾的眸子睁了开来,眼睛里,是浓重化不开的悲戚和思念。
龙景年靠坐起来,眸光黯淡无神,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凉亭外飘落的雪,看着那雪逐渐将所有的枯枝木叶覆盖………
这一坐,便是一整天,天色隐隐见暗,本就寒冷的温度,更是冷的可怕。
刚回府的韩殷,拍了拍身上的落雪,冷的打了个寒战,嘴里嘟囔着什么抱怨的小话。
走着走着,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瞧见了凉亭里的龙景年,那一身雪白似乎是融进了雪景,随着寒冷,让人看的不真切,却又那么孤寂的刺目。
韩殷动作僵住,放下了抱着胳膊的双手,迅速进了屋子抱出一件长袍,进了凉亭。
还未接触到龙景年的身体,韩殷便感觉一股子针扎般的寒意直钻指尖,心底更是心疼不已。
他不知道,他的王爷……究竟是在这大雪天里坐了多久,身子才能冰冷成这样……
“王爷……回屋吧……”韩殷把长袍搭在了龙景年肩膀上。
龙景年像是没听到似的,眼睛一直望着半空中的落雪,却又像是透过落雪在看什么,目光专注,些许涣散。
韩殷见了,突然感觉眼睛有些酸酸的,他强忍着心底的心疼,说道:“王爷,天这样凉,您这样,身子怕是会坏的。”
龙景年终于有了动作,他微微歪过头,不解的看着韩殷:“是吗?”
“嗯。”韩殷点头,给龙景年拽了拽长袍,像是哥哥哄弟弟的语气。
几近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龙景年释然一笑,轻松的说道:“坏了便坏了,没事的。”
龙景年扭过头,继续望着天,“反正也没人在乎的。”
轻微落寞的声线随着吹过的冷风消散,不仔细听,还以为是冷风哭泣的低吟。
韩殷死死攥着拳头,手背青筋暴起,望着如此消沉的龙景年,胸口像是憋了一口闷火,发泄不出,却怎么也咽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