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北落没有躲避,抬头看着笑眼盈盈的小侯爷,分不清他那句想念到底是真是假。
刘珩扯了扯沈北落的衣袖,拉着他到桌子边坐了下来,“以后,如果我有危险,你都会第一时间找到我吗?”
沈北落顺从的坐在了刘珩旁边,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做工精细的小竹哨,递给刘珩,示意他吹一下试试。
刘珩细长的手指轻抚过竹哨接口的位置,上面还带了一丝温热,应该是做哨的人刚刚才试验过,抬头看沈北落似乎有些脸红,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娇笑的举起竹哨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一下。
与想象中的刺耳不同,竹哨发出的一声短而温和的低音。
刘珩好奇的拿过竹哨研究着,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竹哨能发出这种好听的声音,哨身周边被做哨的人细心的打磨过,没有一点竹茬,完全不用担心会划破手。
沈北落看刘珩仔细研究气接口的位置,清了下嗓子,轻声说道,“有危险,就吹一下。”
“好精巧的竹哨,你做的?”刘珩玩够了后把竹哨放在桌子上,单手支着桌子笑眼看着沈北落。
沈北落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把头转向了一边,不再看向刘珩。
刘珩从怀里把竹哨又掏了出来,轻声的吹了一下,沈北落转头疑惑的看着他。
“再没人陪我玩,我就真的要危险了。”刘珩笑着收起了竹哨,伸手拉着沈北落,“医师说我的脚伤需要静养,在屋子里闷了一天都要长毛了,你快想想有什么好玩的解解闷。”
沈北落思索了一瞬,起身在屋子里寻找着,寻找无果后,对着刘珩行了个礼,从窗户口又翻了出去。
“哎!”刘珩没来得及叫住沈北落,看他已经翻身出了窗户,生着闷气的蹦回床榻边,“不好玩就不好玩,也不用这么着急的跑掉吧。”
刘珩躺在床榻上,正数到第九百八十一只羊时,听到窗户边似乎有些动静,起身走了过去,直接推开了窗户。
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刘珩冷的搓了搓手,想到沈北落的外袍还在他这,走到床榻边拿了起来,转身看到沈北落已经轻巧的翻了进来。
刘珩伸手递着黑色的外袍,阴阳怪气的说道,“早上忘记给你了,你是回来取衣服的吧?”
沈北落面无表情的伸手接过外袍,走到桌边,掏出怀里的东西,摆放在了桌子上。
两盒棋笥,还有一个折叠起来的木质小棋盘。
刘珩看清桌子上的东西后,笑脸盈盈的蹦了过来,没等沈北落说话,便开始着手准备棋盘,“你上哪找的这种好东西?”
沈北落勾唇浅笑,把外袍搭在旁边的椅子上,看刘珩已经拼好了棋盘,自觉地拿过装着白色的棋笥。
“算了,不欺负你了。”刘珩伸手从沈北落手里抢过棋笥,把装着黑子的棋笥推了过去,看着沈北落说道,“我们还玩五子吧,这次你先下。”
沈北落看刘珩兴致满满的样子,伸手拿过一只黑子,正正当当的下在了中心的位置,刘珩随意的下在了黑子旁边,几个回合下来,刘珩竟然一时大意没有看出沈北落做的局,对着他已经连成四颗黑色的棋子无可奈何。
“你是不是自己偷偷练了!怎么进步这么快!”刘珩伸手搅乱了棋盘,看着沈北落一个一个把黑白色分开,突然有些不甘心,“刚才这局不算,我们再下一局,谁赢了,谁说个愿望,让对方实现。”
沈北落分完了棋子,看着小侯爷有些生气的样子,唇角微翘,淡然的说道,“好。”
这局,刘珩开始真正认真起来,每一步都要思索很久后才会落子。反倒是沈北落显得有些轻松,小侯爷堵,他就另辟蹊径,小侯爷做局,他就挡,不知不觉中,这盘棋竟然快下满了整个棋盘。最后,刘珩终于抓到了一个破绽,在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连上了五颗白色。
“我赢了!”刘珩大笑着说道,庆祝动作有些剧烈,触及了手腕上的酸痛,撩开袖子看了看,依旧红肿。
刘珩把手伸到正在分棋子的沈北落眼前,有些撒娇的问道,“我想起来我脚是怎么崴的了。但是不记得这个了,你知道我手腕是怎么伤的吗?”
沈北落侧头看了刘珩的手腕一瞬,转而盯着他的眼睛,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半晌没有说话。
“不知道就不知道嘛,我又没说是你弄得,干嘛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刘珩撇了撇嘴,小声的嘟囔着。
沈北落轻叹了口气,一时猜不透小侯爷的心思,分好棋子后,听到了外面的打更声,已到子时,“我走了,侯爷早些休息。”
刘珩看了看床榻,转头又看了看沈北落,有心想留他住一晚,又怕明日有什么不速之客突然闯进来。毕竟沈北落的身份是个大忌,在这里还是小心为好。
“好吧。”刘珩点了点头,没有挽留沈北落。
对于刘珩的突然的爽快,沈北落有些意外,还以为小侯爷怎么也会磨着他,让他留下一起睡,几次想要开口问小侯爷到底还记不记得昨晚上,追兵走了之后的事情,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如果小侯爷是成心不想提及昨晚,那他也只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沈北落起身行礼之后,从椅子上随手拿起外袍,打开窗户翻了出去。
——
之后的几天里,刘珩都在屋子里养着脚伤,不曾踏出屋门一步。
白天有李厉每天过来给他汇报高全和赵作玉的动静,顺便给他讲讲外面的新鲜事,晚上有沈北落偷跑过来陪他下棋,时赢时输,竟然也不觉得无聊。
只是刘珩再也没有留沈北落睡过,每次沈北落一开口,刘珩就立马同意放他走。
沈北落每晚走时,似乎憋着有些话想说,到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终于到了临走的日子,第二日迎亲的队伍就要把太子太傅的女儿迎回燕国,完成大婚,李厉面色凝重的走到了刘珩的屋里,叫所有人都退下去后,小声的在刘珩耳边说道,“贵客想见你。”
“终于上套了。”刘珩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说道。
“什么套?”李厉有些没明白刘珩的意思,疑惑的问道。
“你觉得,为什么我这么多天都不出门?”刘珩慵懒的靠在床边,笑着问着李厉。
“因为,你脚崴了?”李厉看了眼刘珩的脚说道。
刘珩从床上跳了下来,来回走着给李厉看,“早就好了,只要走路多注意些,没有大碍。”
“那你是为何?”李厉开口问道,以刘珩爱看热闹的性子,脚伤若好了的话肯定会天天出门找乐子玩才对。
刘珩难得心情不错,细心的给李厉解释道,“为了让他们猜不出,我到底伤的如何。”
李厉木然的点了点头,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刘珩的意图。
“跟他们说,今晚戌时,来聚福楼找我。”刘珩站在窗前,打开了个细缝往外看去。
李厉犹豫了一瞬,试探的说道,“聚福楼?这么人多口杂的地方,他们怕是不会同意。”
“他们怎么来,我就管不着了。”刘珩勾起一边的嘴角,一张俊脸上露出了一丝凶色,“早就轮不到他们说话了,你去问吧,他们肯定会来。”
李厉虽然还是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看小侯爷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低声应着,脚步匆匆走了出去。
刘珩掏出藏在怀里的竹哨,虽然胜算很大,还是小心为上,放在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小侯爷你撩到手了 突然不跟北落小朋友睡了
你合适嘛 hhhh
第20章 博弈
戌时,聚福楼内雅间。
李厉有些焦虑,在不大的雅间里来回走着,眼看戌时已过,贵客还没有到,也不知道今晚还会不会前来赴约。
刘珩则气定若闲坐在方桌边,随手玩着桌上空着的茶杯,一旁的热水咕噜噜的烧着,一团团白色的雾气环绕在他周围。
李厉完全猜不透刘珩的心思,只得陪着他一起等着。
听到楼外有些嘈杂,似乎刚来了一批客人,李厉起身走到门口,使劲拉紧了房门,凑到刘珩身边,小声的问着,“除了守在门口的两个死侍,咱们可什么人都没有带。万一他们带了大波人马过来,强行把你绑走怎么办?”
刘珩放下茶杯,嗔了李厉一眼,“你是脑子坏了还是什么?这里是天子脚下,他们若敢赴宴,这本就是掉脑袋的买卖,再带一批人过来,这是要当街宣扬自己的罪行吗?”
李厉抿唇点了点头,想到当时他们去娼妓馆时,也是一个侍卫都不敢带,这里又是他们的地盘,想来肯定要更加谨慎。
还愣神之际,门口传来一下轻微的敲门声,李厉起身走了过去,死侍探头说着什么,报备完后,重新关上了门。
“贵客到了。”李厉附在刘珩耳边说道。
“请进来。”刘珩浅笑说道,悠然的坐在雅座上,没有一丝想起身迎客的意思。
不一会,高全和赵作玉带着帽帷走了进来,看李厉关紧门后,伸手摘下了头上的帽帷,放在一边,对着小侯爷行礼问安。
“坐吧。”刘珩勾起唇角,笑着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
高全和赵作玉互相交换了下眼神,抬步走了过去,拉着椅子坐了下来。
刘珩笑看着他们没有说话,伸手准备拿滚烫的热水沏一壶上好的普洱,李厉坐的远,还未来得及阻拦时,坐在热水边上的赵作玉赶紧伸手过去,赔笑着起身,往茶壶里倒着热水,洗过一次茶后,倒在了茶杯里,小心的给小侯爷递了过去。
刘珩一副淡然的表情,李厉有些疑惑,不知赵作玉此次怎么突然示好,也不敢开口多问,伸手接过热茶,低声道着谢。
等了一瞬后,看刘珩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高全终于开了口,端手赔罪,“是臣考虑不周了,还请小侯爷见谅。”
刘珩冷哼了一声,细长的手指放在茶杯边,轻敲着桌子,没有理会。
高全见状,起身举起热茶,屈着身子卑谦的笑着,“都是老臣的错,犯下了重错,还请侯爷放心,这类蠢事,以后不会再发生。”
刘珩抬眼盯着高全,面色阴冷。
高全只觉周身有些寒,见过那么多权贵,很少有人敢用这种态度对他,看了看手里还冒着热气的茶杯,心一横,直接扬脖喝了下去。
刘珩的阴冷散去一些,没有理会剩下两人的诧异,拍着手叫好,“高大人果然够豪爽。”
高全被热茶烫的有些说不出话,清了清嗓子后,抬手跟小侯爷说道,“高某给侯爷赔罪了。”
刘珩似笑非笑的看着高全,似乎还有些不太满意,眼神略过赵作玉后,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掏出木牌,随手甩在了桌子上,待二人看清牌子上的宫廷二字后,十分诧异,瞪大了眼睛看向刘珩。
“圣上要是知道,本用来保护他的侍卫,全都派来刺杀封国的侯爷,你说他是高兴呢?还是愤怒呢?”刘珩笑吟吟的盯着高全,心知这肯定是他下的「旨意」。
高全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看起来还算镇定,一旁的赵作玉就没有那么轻松了,他身为御前侍卫,私自调用宫廷护卫,论罪当斩。
豆大的汗珠从他头上冒了出来,低着头死死地盯着木牌,不敢吱声。
刘珩见威逼差不多了,开始了利诱,指尖无意识的滑过木牌的边缘,笑着说道,“我的条件还算数,若两位大人不嫌弃,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听到小侯爷的话,两人绷到极致的紧张略微缓解,这几件事中,随意哪件捅到圣上那里,都是直接掉脑袋的勾当,当时放走了小侯爷的时候就应该能想到这个结局,只是当时没有看破,小侯爷竟然是个鱼死网破也要报仇的性子。
高全大着胆子用余光扫过刘珩,看他脸上的戾气消散了些,无奈接受败北的事实,思索了一瞬后,起身蹲在了刘珩面前,誓死效忠他。
刘珩的目光扫过赵作玉,后者连忙学着高全的样子,跪拜在刘珩面前。
“两位大人,快请起。”刘珩笑着说道,却没有要伸手扶着两人的动作,两人头抵着地,半天不敢应声。
杯里的热茶不再冒着热气,刘珩终于起身,走到两人身边,伸手拍了拍两人的肩,“大人快请起,这一辈子,谁还不犯点错事?过去的就过去了,将来..."
刘珩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两人连忙磕头跪谢,随着小侯爷带手势,半推半就的站了起来。
刘珩笑着走到桌边,直接倒上了两杯热茶,不顾两人的阻拦,轻手放在他们面前,“今日我们以茶代酒,庆祝我们,正式站在了同一条船上。”
两人连忙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谢小侯爷的不罚之恩,把手里的温茶一口喝了下去。
商议过后,李厉起身去送高全和赵作玉,刘珩含笑目送他们离开。在关上门的一刹那,有些疲惫的瘫坐在软椅上,小口的急喘了几口气。
高全的心思太深,现在也看不清他背后到底有多少势力,此次试探性的逼迫了他一次,也不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反水。
尽人事,听天命,刘珩拿过桌上的残茶,大口大口的灌了下去。
紧闭的窗户突然被推开,刘珩连忙向那边看去,紧握着匕首,全身警惕着。
沈北落一身黑衣,神情肃然,手里紧抓着一红衣女子的双手,推着她走到了刘珩面前。
“此人在外鬼鬼祟祟,不知是否会扰乱侯爷的计划。”沈北落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