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错愕的表情中穿过身体,平司发疯样的向前奔去。
[站住!]
[阻止他!]
[不能让他随便进去!]
[拦下他来!]
发现话语已经不能阻止那个疯狂的男人,刚才还在忠实的履行着自己守卫职责的警卫解下电棍大步跟了过来,[给我站住!]
[1楼,2楼注意!]
[有个男人冲进来了,目的不详!]
[注意!]
几乎是不使用对讲机也可以清楚传达到别人耳朵里的音量让平司发觉自己在这个时刻想见到爱人,竟是如此的困难。
我能怎么办!
我怎么甩开他们!
思考的过程中眼睛在墙壁那个红色的盒子上瞬间停留,脚步紧跟着停了下来。
KANG!
鲜血和火警的铃声一起喷了出来,那漫布整个视野的红色让这座高楼的所有人乱做一团,在事情发生时还留在楼体里或者办公或者休息的人们沸腾了。
[啊啊啊--这是怎么了!]
[警察!警察在哪里!]
[快找服务人员来!]
[快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斥诉声掩盖了警卫们追逐的呐喊声,刚才还在不断会聚的人流被意外的警报打散。精神的压力掩盖了肉体的痛楚,平司用那不断流淌的血迹的左手,开启了可以再见爱人的道路。
即使是垂直上下的路线也让人感觉时间的漫长,平司用最快的速度拒绝了一次次想要乘搭电梯的人的渴望。看着空间里指示灯一个个的明亮然后消失,他的手指愈发紧了起来,活跃的运动加剧了血份的流失,一条胳膊已经逐渐的失去力气。
为什么会出现现在的局面?
为什么要如此辛苦?
为什么我始终无法继续我平淡?
为什么我要因为自己幼稚的幻想而葬送了他以后的生活!
即使哭泣也不能解决问题,就算懊恼也不能将现状改变,如果能代替他从楼上跳下去,如果这样就可以让一切完整的恢复原状的话,那该多好!
我不在乞求你对我的感情。
我不在妄想和你相处的时刻。
我只希望你可以活着嘲笑我!
嘲笑我这个毁灭一切的傻瓜!
痛恨自己,痛恨到把手指深深的插入发端,再狠狠拔起。
我清楚的记得自己以前在初次登上那座高楼顶端的时候,仿佛置身于由光明和黑暗交织而成的深海。
那瑰丽的形象现在就在沐的身后,为他镀上了天使样的光芒,好象在下一瞬间他即将挥动翅膀,向天堂飞去。
夜晚至高处所运行的是凛冽到可以把肉体撕裂的寒风,即使在这个表示一切开始的春季里,它的强硬态度还是明显的表现了事物所即将到来的终结。
耳朵里几乎听不到风声以外的任何声音,张开嘴巴却被空气的利刃在瞬间充满,像刀一样的尖利切割着喉咙,使说话变成了只能存在在思维里的假象。被吹拂到杂乱不堪的头发时刻阻挠着平司的视线,让他无法看清那个就在不远处的青白肢体。
身体麻木了,随着血液的流失,体温急剧的下降。身体的力量已经很难维持自己的站离,完全依赖意志,全部依靠感情,平司一步步的向沐靠近。
无法言语,就通过身体表示自己的意思,在确定对方向自己飘离视线的时刻,平司张开了双臂。
那如同海一般宽广的包容乘着空气的波动向沐涌去,撞击到他脆弱不堪的神经,洗涤着他疲惫不已的精神,苦涩和甘甜的感受和记忆同时膨胀,连着对男人那琢磨的感情,象海的波浪一般,冲刷心灵。
只是答案却是让人伤心的否定,平司看着爱人的脸由左边转向右边,然后在从反方向重复运动。
搀杂着泪水和叹息的空气飘荡过来,平司的脸上感觉到了那带着温度的水滴,混合着由自身排出的炙热一起流淌下来。
不,为什么要这样!
难道一定要以死来结束吗?!
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结局!
为什么要用这种最痛苦的方式来和我分别!
[为什么!]痛哭和咆哮的呼喊。
[为什么要这样!]喉咙已经沙哑到无法被分辨声音。
[你这样做不会给上杉带来什么的!]
[不会!]
脚步在狂烈的抵抗中逆风而行,平司着定的迈出单脚,缓慢前行。
时间仿佛回到他们第一次接触的时刻,那个疯狂而又热情的拥吻揭开了混乱的序幕,放肆一切的开端。生活,生存,爱情,同情,如同混沌的天地一样的纠缠浑浊到无法分开。
如同夜晚深海上泛起的波澜,循序渐进,触目惊心。
end
楼底的声音终于膨胀到可以传到顶端,连同那警车顶棚报警灯的光芒一起传达了了这里,有隆隆的机器声靠近过来,庞大的金属工具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在顶端盘旋。
[成先生,请您不要冲动,我们会设法解决问题的。]
[成先生,--]
一遍遍被机械重复的劝阻声并没有给沐带来任何的缓解情绪,他斜着脑袋望着对面那个一步步向自己艰难靠近的可爱男人,嘴角微微上仰。
[怕引发国际问题吗?]低声浅吟。
[找我做证的时候就不怕麻烦?]带着嘲笑的疑问。
[哈哈哈哈哈哈--]狂放到不可一世,悲哀到无法忍耐,带着痛苦和快乐的笑声同时伴随着沐的呐喊落了下来。
[平司--]
[我现在就要走了!]
[你一定要想我!一定!]
曾经的,愉悦的,悲伤的,所有的可以的从身体开始飘零起带走的一切你都要记得。
一直固定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的胳膊松开了,伴随着身体后倾的姿势向后倒去,那一刻的月亮仿佛离沐又近又远,直到她那柔和的光芒化为利剑射穿他的眼睛,将他的视觉放大到可以看清那个刚刚顶风移动过来的男人的身体上,让他可以看到那个男人痛苦到扭曲的面孔,包含着愤怒和懊悔的所有感情,然后失去光明。
[不--]
无法接受的事实呈现在自己的面前,平司看着自己的心爱在眼前凋零,透过眼前那深不见底的旋涡,一种强烈的眩晕侵袭上来,仿佛被吸引了一般,平司的身体摇晃起来。
为什么你总是要做最不利选择--
目光开始涣散,瞳孔无法找到焦距。
为什么--
再难辨别眼前的事物。
[七泉先生!]
[请您回来好吗?!]
[不要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我感觉死了也无所谓。
为什么--我无法失去你--
身体的力气消失了,一直以来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起来,和想法一起,平司的身体像稚嫩的绿叶,在还没有迸发前,就被强烈的春风吹落。
也许是那个时候的未能完结,造就了以后一系列的矛盾。
医院的墙壁总是白到不象话的程度,被他们包围,连正常人的脸上都会带有病色。平司用眼角看着自己被包扎的紧密非常的胳膊,放弃样的叹了口气。
窗外的景色很美,春天到来的气息给所有的一切装点着勃勃生机,以绿为主的整体色调有中让人放松心情的作用。
在平司和沐统统掉落在楼底那几乎用附近所有上杉公司的货物所堆积的像山一样的堡垒上后,就被立即送到了医院,虽然撞击力已经被减到最小,但从高出落下的冲击还是让两人当场昏迷。
在清醒之后,沐立刻被带到了外事部门,平司则因为有伤在身而留在了医院。
不知道那个狂妄不思后果的家伙现在过的怎么样。
平司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声,用手抚摩着靠近伤口处的绷带,脑子不断回忆起那天晚上的事情,然后向倒叙一般,慢慢向前。
DENGDENGDENG-
礼貌的敲门声停止后,是护士小姐温柔的问候,[七泉先生您好点了吗?]
[啊,还好。]思路忽然被打断,平司有点不知所以的回答。
[有位夫人想见您,您看可以吗?]护士小姐一边检查着输液器的运行速度,一边微笑着征求平司的意见。
[可以。]
除了他,现在谁来见我都无所谓。
[夫人,您可以进来了。]
随着护士小姐的召唤声,平司再次见到了那位只要看过一眼就无法忘怀的艳丽女性。
[上杉夫人--]
[七泉先生您好。]即使是最简单的回答,也时刻迸发着眼前女性的魄力。
[啊,您好。]条件反射的想伸出手去,却发现胳膊根本不能动,[啊,抱--抱歉。]低头看看自己被调的高高的像石块一样的肢体,平司皱眉苦笑了下。
[不,不用介意,]眼前年轻人笨拙而坦率的态度,似乎让幸子十分的满意,她微微的眯起双眼走到床边,[我是来和谈沐的事情的。]
[啊,是,是的,]不知道为什么,平司似乎很难隐瞒住自己的紧张情绪,[那天多谢您了,不然--]
[不,]幸子温和的笑了起来,眼角淡淡显露出丝丝皱纹,[如果一个真正决定死亡的人,也许并不会选择那种方式。]
[他在寻求着救赎,而我们只是给他创造了机会。]
平司的目光呆掉了,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可以造就眼前这个女人如同钢铁一般的神经,那种坚硬顽强的物质时刻冲击着平司的头脑,让他发觉到自己的渺小和自私。
[是你软化了他的心情,]幸子稍微弯曲身体,坐在平司的床边,这种亲密的姿势让平司的脸红了起来。
[不,我--]别过头来也无法抵挡女性那看穿一切的视线,平司只要低下头去,看向床尾,[沐--他十分在乎您--]维懦的提醒。
[我明白,]幸子的身体直了直,微笑坦然的回答,[但是我也有介意的东西。]
简单的理由,强有力的制止了平司想接下来诉说的一切。
[是的--]平司的目光回转过来,再次面对幸子那带着岁月痕迹的面容,[给您添麻烦了,但是沐的事情还请您--]
[那是自然,]请求被幸子举起的手掌阻挡回去,她稍微抬起视线,[我并没有打算起诉他,以这一事件为契机整理一下下属部门的混乱局面也并非坏事。]
[谢谢--]似乎所有或者感激,或者抱怨的说辞都不再需要了,平司看着眼前这位伟大的女性,为沐能有这样的母亲而感到骄傲。
[您一定是位好母亲。]
虽然你的爱并不能分给沐。
[不--也许--]
幸子眉头间的苦涩,让平司愣在了那里,他不明白是什么样的问题会让眼前的女性露出如此为难神情。
[不过,]幸子平淡的语气中带着不甘和无奈,[沐所在是公产制国家,他可能会被提起公诉。]
竟然会是这样--
幸子的估计是正确的,虽然已经动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让日本方面对此事的处理降到最低限度,沐还是在回国以后被检查部门以"泄露商业机密罪"的罪名提起指控。
没有上诉和申诉,也没有作为污点证人的等等,单纯的一审判决决定了沐未来两年的监狱生活。
期间平司曾经两次去进行看望,只是沐并没有见他,只是收下了平司所带去的海产品。
明明说过要请我吃的,每每平司回忆起过往,他总是会惦记起这个沐唯一没有实现的承诺。
加奈并没有参与整个"上杉买卖商业机密事件"的报道当中,但是她依然在其他方面展露锋芒,利己利人的拼命工作。
大约一年后,在一个炎热的春天里和"日光"报社的社长举行了行内的盛大婚礼,一度被誉为新闻界最完美的组合。
平司接受了幸子的提议,辞去了"佳市"主任的工作,转投上杉门下,任制药部经理。
DENGDENGDENG!
[董事长我可以进来吗?]
听到房间里穿出女人的嬉笑声,即使是被秘书叫过来,平司还是在决定再敲一次门来确认是否合适。
[可以。]
伴随着肯定的回答,平司敞开了房间的阻拦,抬头面对即将到来的熟悉风景,只是这一次的景象却和以前大不相同,有个有着棕色长发的瘦弱人影映照在自己的瞳孔里,随着阳光一起到来的面容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董事长--这--]声音干涩了。
[哦,]幸子微微侧过身体,让透过玻璃到来的光芒散落到她的半边身体,[这是我的女儿,名叫纱绪。]
[您好,]半背身影慢慢反转出新的图象,[七泉先生。]
[其实这次叫您过来完全是因为我的私事,]纱绪一步步的靠了过来,将送中的纸片递了上来,[这是我的儿子,他今天应该从东京过来这里,]
照片上的人有着和沐更为相近的发色。
[他的名字叫,凉。]
南 2004-5-4 PM 8:52:19
深蓝-篇外--拥抱
那是我曾经度过的生命。
我的父亲是一位生物学博士,在40岁以前,一直在中国上海复旦大学任教。他是位慈祥严厉的师者,是知识与个人修养的结晶。
我崇拜他。
一直以来,特别是在我了解到母亲这个词语的意思的时候,他就将我抱在怀抱里告诉我,现在被你称做"妈妈"的人,并不是你的亲人。
我从来没有讨厌过那个与我和父亲一起生活的女人,因为我从来不喜欢在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上花费心思。我不过是很喜欢看那张上面带有艳丽女人签名的照片,看着她那双仿佛会说出话的眼睛,还有她精致合身的和服。
完美的像精雕细啄的艺术品。
当我盯她到入神的时候,父亲就会轻轻的把我抱上膝盖,贴近耳朵告诉我。
[这是你的母亲。]
我能清楚感受到父亲声音中的渴望。
[但是很可惜,我们并不能在一起生活。]
没有解释,仅仅是低声陈述事实。
我没有因此哭泣悲哀,只是从单独的凝视变的想见她,见见我的"母亲",那个被我遗传了骨血的女人。
我过着优裕的生活,从来没有缺少过什么,包括完整家庭需要的双亲,所以我更加期盼无法得到的东西,比如那张纸片上的人形。
妈妈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当她注意到我对那照片的执着后,就买了一个深蓝色带着淡淡印花的相框,将它裱起来放在我的床头。
那忧郁的颜色女人鲜红的服装形成了明显的对比,让她变的仿佛活了一般。
我会看着她一直到睁不开眼睛,然后慢慢睡去。而妈妈对这一切,从不多言,或者不光如此,家里的所有,她都是相同的态度。
静静安然的守在一边,就是这样。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开始不停的向父亲询问母亲的姓名,身份和出处等等。一直到父亲厌烦的将我打翻在地,冷酷的告戒我不要妄想去搅乱别人的生活。
父亲那已经开始萌发皱纹的脸愤怒的扭曲着,我充分的了解自己或者整个世界与那个女人相比,是多么渺小。
但是我并不想放弃,我甚至去寻求妈妈的帮助,然而这时她的回答却依然是微笑着摇头,没有话语。
我开始自己进行我所能做到的搜索,靠一张年代久远照片上的模糊影象从茫茫世界中寻找她主人的所在。电视,报纸,亲邻人的旁推测敲的询问,和互连网。
只是那种近似疯狂的搜索,换来的是父亲一次又一次的责骂,直到我再也无法在他面前提起。我变的更加怀疑他告诉我这个女人存在的原因,更加想见到这个让我的亲人变化如此之大的存在。
在步入大学的直属高中的同时,我开始自学日语。平时的课业并不轻松,即使头脑再好,高中升学的压力还是让人喘不过气来,有时候会痛苦的想要死去,不过我依然坚持下来。
因为我想以最美妙的身资去见心中一直以来的梦想。
我想对着她读出我从出生以来没有对人喊过的单词,看着她的美丽的瞳孔里,显示我的存在。
这种可以称做幻想的愿望,一直支持着我的生活。
时间也许真的就是一页页被撕下的日历,它们经过妈妈的双手叠成高高的一堆,然后在穿着破旧衣服的废品工到来的时候,被捆绑成集,坐上磅称,最后换回少到可怜的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