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奴隶到将军————木呗[中]

"陛下说，他希望见到曾在舍下出席宴会的全体宾客--所以，陛下特地派我来请两位。"
听到皮特四世指名，保罗只是点点头
"--而且，还请记得带上奔尼小朋友。"下一句威廉居然又说出"奔尼"的名字。
保罗这才轻轻扫了威廉一眼。
杰西也把视线射过来。
被两人这么冷冰冰一望，威廉心里又暗恨秀刀平时总抢着在谈话中开火，现在却成了一门哑炮。威廉只好定定神，再次向保罗和杰西重复，"陛下希望能够看到奔尼小公子。"
"是吗，"从保罗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语气，"陛下居然知道我家里一名奴隶小孩的名字......"
"这个......"威廉心里一跳。
"就这样吧，"保罗已经打断威廉，"请转告陛下，我会带着他们按时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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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打发走威廉和秀刀后，杰西终于再次见到奔尼。
奔尼虽说没有在短短几日里长高长粗，但是小脸上居然多了一点肉乎乎的感觉。保罗这次又给奔尼找来一件小礼服穿上，并吩咐送来餐点，一起在临行前补充了能量。一切都跟上次带奔尼去参加宴会的情形很象。
唯一的不同是，奔尼的手脚上没有戴束缚行动的沉重奴隶镣铐。这让本性活泼的奔尼在举止中，立刻多了种速度感。虽说有保罗压迫性的身影在侧，奔尼不会象上次由阿伦帮着去掉镣铐后那样飞快地跑来跑去，但一股蓬勃的幼年朝气，仍是无可抑制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但又带着点他这个年纪不常有的寂静。
宛若自相矛盾的内外气质，象暗夜中的清风一样吸引人的感官，甚至把那些貌似更富有人生魅力的大人们都比下去了。
保罗观察到杰西时不时去探望奔尼的出神眼光，脸上不做任何表情，但也没有再去拿镣铐给奔尼戴上。

59
下午再出行时，又是杰西高速驾驶。但这次，穿过熙熙攘攘商业区时，杰西没象往日那样毫不旁顾地呼啸而过，而是心平气和放下速度，溶进车流。这给了奔尼罕见的机会，他开心地扒住车窗，热切向外看。
杰西瞧着奔尼那副转着鼓溜溜大眼珠双目放光的神情，伸出手，摸摸他柔软的金色头发，"奔尼，有这么好看吗？"
"嗯，真的很好看。"奔尼使劲向外指，"你看，哥哥，这么多人，还有这么多房子。"
"是吗？"杰西随着向窗外浏览。
冬日正午的太阳放射着地面生物感受微弱的温度。湛蓝天空上，一朵朵雪白云团于风中飞速穿行。太阳底下，狂风席卷里，把厚实的冬服裹成大皮球样的行人在街上奋力疾走。不过他们碰到相熟的，还是会放下脚步，于寒风中依样摘下厚厚的大毛帽，彼此热情打个招呼。
"真的很好看呢，我以前居然从没注意......"杰西渐被吸引目光，"谢谢你告诉我，我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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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威廉也正拉着秀刀急匆匆往皇宫赶，"今天的事可不能疏忽。我好不容易趁着陛下心情好跟他说了杰西的事，居然一次就成功啦。"
秀刀却仍是上午见过杰西后那副闷不做声神情。
"你原先不是挺支持我帮杰西说话？这么关键时候怎又不加油啦！"威廉不禁不满，"虽说我老爸那边还有待攻克，但只要有陛下这个玩牌好手坐庄，朝堂上下各派力量还不都被陛下各取所长运作自如，别这么一脸神经样嘛。"
秀刀却干脆站住脚，"你打算帮杰西说话时，我只说‘祝你好运'。而且那时，我就说过‘虽然'这个词。"
"呃？这是什么文字游戏？"
"杰西他......要开始了。"秀刀仰起头，望着上方的蓝天白云和阳光。
"喂，拜托不要用做梦的表情说梦话。"威廉越来越抓不着头脑。
"他开始了。我不知道他脸上那道疤是原因还是结果，但我很喜欢看到那道疤。"秀刀却还是那副神情，漫溢着憧憬情人的眼光望着远方上方尚不存在的虚构画面，"当初在抵达帝都时，他跟我约定的。我本不放心他，老想要找各种变数去推他......但今天上午看到他那副样，我才知道，他的意志，比我希望的还要大十倍。"
"约定？你跟杰西有什么约定？"威廉感到自己口气里又要开始泛出怨妇味。
秀刀收回眼光，落到眼前威廉身上，"今天御花园的计划，我必须得说，她也许会向着你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去中止她也许更有利你的心理健康。"
"呃？为、为什么？你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呀，所有人都叫上了，陛下虽看起来好玩闹，但可不是别人能随便招来喝去的。"威廉开始头上冒汗。
"--你知道吗？如果说敢向皮特四世做那种进言的你有革新的胆量，但比你老到百倍的皮特四世还赞其有道理，只用不走常轨这个词来形容他，却似乎失之简单--算啦，再多解释你现在也只会翻白眼。看在咱们是朋友，我还是帮你拦住可能的暴力变数吧。"秀刀转身就走，"我可是为你放弃了最期待的帝王茶话会精彩场面哦。"
"哎，什么莫名其妙的？你去哪？"
"去拦住杰克•迈德颇森。杰西现在脸上是这种表情。到时杰克•迈德颇森脸上，恐怕就不止这种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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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杰西一行到了皇宫御花园。皇宫御花园的人造气候四季如春，跟外面大街上迥然不同。
皮特四世还没出现。其他宾客已来了不少，各各华服美饰。大多都是宰相勒姆士那晚宴会上的宾客，表面看来，似乎真是个"学习宰相勒姆士的范例提前迎接新年的喜悦"的小聚。
那名上杉伯爵又转在勒姆士身边，仍时刻携带奴隶兼自家私军总指挥夏木准将。上杉看保罗到来，立刻远远深施一个九十度鞠躬礼。
其他宾客瞧见位高权重的保罗和打了漂亮胜仗的杰西，也都点头致意。他们立刻察觉杰西脸上那道醒目伤疤，虽因有保罗在场，不便交头接耳，但明显场中一阵骇然抽气声。
被秀刀莫明其妙甩下的威廉仍不气馁地早等于此，他看到保罗，忙迎上来，"保罗公爵，陛下让我请你一来就去见他。"
保罗似已料到威廉会有何举动，不置一词，只交待杰西带奔尼找地方坐下，就随威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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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杉虽瞧到保罗离开，仍继续带夏木挤到杰西面前，"杰西准将，我们前几天在勒姆士宰相府晚宴上见过。"
那晚除了米奇等几人，杰西对其他宾客都没什么印象。
"这是我家私军的总指挥夏木准将。"上杉拉来夏木，瞅到杰西心不在焉的神态，做出个莫测高深微笑，"那天勒姆士宰相跟保罗公爵提过--夏木是我的奴隶。"
夏木抬起眼皮，眼光飘过杰西，又面向上杉垂下去。
杰西的注意力果被上杉一句话引动，但他瞟瞟上杉老辣的眼色及夏木影子般神色，却没接声。
上杉又客气笑笑，继续自我介绍，"我在准备自家私军和联合统帅家族舰队方面尚无疏漏，所以在军事界小有薄名。"
杰西仍维持沉默寡言泰然自若。
这时，侍从通传又有新宾客来到，却是人马旋臂泰坦星州的米歇尔•金山子爵，也就是那位更喜欢大家叫他米奇的戴卷沿帽青年。秀刀的另一个变身无双居然走在米奇身边。在场宾客都记得几天前那场晚宴上这对二人组搞的闹剧，纷纷笑嘻嘻望向他们。
杰西也注意到门口的喧哗，见到无双竟和米奇同行，先是讶异一下，马上又无意识地去在他们旁边找杰克和莱尼的身影，却没看到。
那边米奇和无双两个头眼就发现了从相貌到气质都异常显眼的杰西，立刻并肩走来。
杰西的心脏不禁开始乱七八糟瞎跳。

 

《从奴隶到将军》　60

上杉见到杰西的注意力要转走，忽用颇有含义的语气提高声调，"我曾写过一本论述应给奴隶人道主义对待的论文，从此倒无意中博得人道学专家美名。"
米奇和无双已走到近前。无双一脸羞窘不善社交的样子。米奇则傻乎乎接口问上杉，"哇，阁下写过人道学论文哪！我最佩服敢在这种题材上耍笔头的人啦！"
上杉向两个新加入来客深施九十度鞠躬礼，然后微微骄傲地仰起脖子，"其实也没什么，在下是学术界中老式的实证派，论文中大部分，都是让案例数据自己站出来发言。"
"好厉害呀！"米奇叫声狂热，脸上却出现要打哈切的表情。
无双连着怯生生瞅杰西几眼，似乎想单独说话。
米奇合作地问上杉，"我倒挺喜欢跟耍笔头的人聊天，不妨咱们去那边印证印证？"
上杉却对米奇这种外星州乡下佬没兴趣，谈话目标仍对准杰西，"众所周知，奴隶只是一件器具。主人想把他做什么功用，他就做什么功用，想把他摆在什么位置，他就得待在什么位置。我进一步发展这个理念，在论文中提出，对奴隶加以程序化培养，让他们参与更多服务，以提高贵族利益。事实上，我的私军，以及家族中其他按我设想组织的舰队，都有着非常高的奴隶比例。"
说着，上杉欣赏地拍拍一直垂眼听他讲话的夏木，"这孩子就是在我完美程序化培养中脱颖而出的。"
听到这里，一直默不作声奔尼，突走出半步，把小小身体挡在杰西身前，这跟他过去老是作个隐形附件跟在杰西旁的样子大不相同，倒让无双多瞧奔尼两眼。
杰西瞟瞟静悄悄的夏木，缄口不语，只伸手轻轻搭住奔尼肩头。
奔尼仍不肯退开。
无双若有所思瞧着这对兄弟，露出更加不放心的神色，扫米奇一眼。
米奇会意点头，凑近杰西，同时开始四处打量可单独讲话处。
眼看米奇就要开口，说些什么托词拉杰西走开，上杉紧急眯起眼，顾不得米奇和无双在场就道，"据我所知，杰西准将也是非常规方法配合人文考虑而培养出的奴隶？我倒很有兴趣跟保罗公爵交流这些学术课题，看能否把此类进程程序化。"
米奇和无双都满脸愕然瞧着上杉。米奇抓头，"老兄的话题可真吓人，只是如陛下追问起来谁泻露了杰西身份的机密，可别说我也在阁下信口开河的现场哦。"
听到上杉的话，杰西也终于脸色微变，正视过去，"关于我的奴隶身份，很高兴阁下替我让更多人知道。"
上杉见总算吸引杰西的注意力，忍不住露出得意笑容，"我一直非常推崇程序化和人道主义这两点。比如我当初选拔夏木那批奴时，侧重检验执行决策力。但又考虑他们是真正的人类，和普通物品不同，所以进行心理承受力量化测验。当时我把这批奴隶放进迷宫，迷宫终点是食物，但在拿取食物时，奴隶会遭受高压电击。这样，是挨饿还是冒电击获取食物，就成为非常简单而典型的执行决策过程。夏木是唯一没饿死也没患神经性胃溃疡的奴隶。"
在上杉注目下，夏木低头行个礼。
"看这孩子，"上杉爱惜地拍拍夏木单薄的后背，"他出来后，又通过其他大量的程序化训练和人道化选拔，现在最终成为我最得力的助手。"
米奇和无双都听得脸色发绿，似乎就要吐出来。
奔尼也是牙齿"咯吱咯吱"乱响，但他的小脊梁却在杰西身前挡得更直了。
只有杰西面无表情，但眼中却射出若隐若现电芒。等上杉终于说完，杰西安抚按住奔尼，"上杉伯爵，阁下这几天和勒姆士宰相商量的就是这个？"
"呃？"上杉被出其不意，愣了下，才露出为不可察的沮丧，"勒姆士宰相非常忙......"
"是这样......"杰西不置可否淡淡说，眼波却渐渐深邃难测，"......其实，我近期在兵部尚书府帮忙，现在倒想起，根据各地汇报，阁下的私军建设确实成绩显著，已成了银河帝国猎户臂本域最大一支军事力量。就这样闲置，倒有些可惜。"
"呃？是、是呀！我也这么想。"上杉立刻两眼发亮，"看来还是保罗公爵这边更明察时局，如能有幸跟保罗公爵合作，我定竭尽全力。说起来，我家中工业和农业，也都使用类似的人道主义程序化奴隶管理法，颇打下点家底，愿供保罗公爵驱使......"
"这就是传说中的贿赂廷臣那档子事吧？"米奇再次满脸乡下佬模样插嘴。
"少乱说。"上杉趾高气扬翻米奇和无双一眼，"先生们，我和杰西准将在讨论正事，两位请自便。"
不起眼立着的夏木，在上杉示意下，突有了动作，一步踏到米奇和无双面前，机械抬起眼皮，连眼中发出的，似也是无机质器械光芒。
"喂喂？刚才还一脸讨好样哪。保罗公爵又没说定跟你合作。"面对这种威胁，米奇满不在乎大声嘀咕，还看看无双，"我们好象没什么其他事，就是想跟真正有本事的杰西将军请教学习，可惜旁边闹哄哄的苍蝇太多。"
"你？！"
"上杉伯爵，"杰西出声打断可能的口角，"你提出的程序化见解，倒符合勒姆士宰相的作风。"
"但你不是兵部尚书府的......？"
"可把奴隶安排在各种执行决策阶层，却又难怪不易请宰相大人迅速认同。"
"是、是呀。"上杉忙接过话，"所以我想，保罗公爵培养出你这样的奴隶作高级助手，真是十分开明。"
"我本人只是兵部尚书府的特例。"杰西注视片刻经上杉挥手又垂眼退下的夏木，却也默然垂眼，"跟阁下家中不能比。"
"可、可是......尚书大人能帮你在陛下那里都打通......"
杰西望住夏木盯着的地面出了会神，才又抬眼，慢慢重拾话头，"上杉伯爵，阁下的愿望，我非常理解，但这需要时机。"内容虽带着锋刃的明晰，口气仍飘散散的。
"呃？"
"而我相信，只要阁下继续留在帝都，机会就一定出现。"杰西微微欠身行礼，示意谈话结束。
上杉只好也跟着眯眼欠欠身，但仍忍不住悻悻抬头，探寻地看看杰西，又瞅瞅勒姆士那边，眼神闪烁。
夏木跟着上杉一起低头深深鞠躬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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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西向旁走开。
奔尼伸手紧紧挽住杰西，让自己隔在上杉和杰西间，防止上杉再凑近。
米奇和无双相视一眼，跟到杰西近前。
米奇正要开口，无双却忽边张望御花园入口，边压着嗓子喊，"糟糕！他们还是来了！"
只听花园入口又出现新客人到来时的通报，"瑞恩•克里斯曼公子，杰克•迈德颇森将军，莱尼•迈德颇森公子到。"
虽然这道声音被庭院中的嘈杂盖住，没引起旁人注意，但杰西的耳朵，却在第一时间捕捉到杰克的名字。这让他屏息向入口望去。
入口处，瑞恩走在最前。瑞恩眼眸中，又充满偏执者所特有的同时凝聚脆弱和钢铁的迷人魅力。他一进来就用眼四处找杰西，看到后，马上点头招呼，并一手一个，把旁边的杰克和莱尼兄弟往这边拽，嘴里虽没说话，但神态即殷切坚定，又体贴温柔，搞得好象比他长两岁满十八的杰克还要象成人一方。
杰克仍绷着脸，但居然脚下未加拒绝。至于莱尼，没哥哥杰克阻拦，更睁着湛蓝色的大眼睛，一个劲冲着奔尼骨碌碌转，掩不住想立刻跳过来。
奔尼看到杰克和莱尼，也不禁凑贴到杰西腿边，小手向上攀住杰西胳膊，攥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