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之极昼 北之极夜(下)————未必无瑕

作者:未必无瑕  录入:12-18

可是听说何祈竞住寝住瘦了,他却又买了好几斤水果托人送去。看到何祈竞扫雪时只戴一只手套,冻得不行的样子,他又去买最好的手套回来,仍是托人送去。"告诉他,扫雪时别只戴一只手套;被人往脖子里灌雪时要及时把雪倒出来。别告诉他是我说的。"
他愿意让何祈竞欠他的人情。他惟恐自己待何祈竞不够好。
却是忘了想一想,何祈竞会不会有心理负担。
而在何祈竞这边,收到宫毅送来的水果后,他抽空回家加了宫毅的QQ号。在食堂里看到宫毅时,他也主动去跟他打了招呼。
"我先走了。"他端着空空的餐盘走过宫毅身边,手掌轻轻往宫毅的背上一搭。然后,当他走出食堂时,宫毅追了过来。"何祈竞!"他听到宫毅犹豫的声音,"那个,QQ......""怎么?""QQ......不是我不想加你,是系统问题......没能加上......""没关系。我这周回家再加一次就成了。"
他知道宫毅这样嘴刁的人会到食堂来吃饭是为了看他。也知道自己扫雪的时候宫毅就在楼上看着他。不然,宫毅不会送他手套,不会托人带那些话。宫毅对他怎么样,他比宫毅自己都要清楚。
宫毅待他一向很好,只是不善于表达。
可是,被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善待,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何祈竞捧着宫毅送的手套,笑得脸红,心里却是一片血色。他又欠宫毅一笔,这一笔笔帐,他或许一辈子都还不起!
尽管宫毅并不需要他还。
"他喜欢谁是他的事,我喜欢他是我的事,谁也管不着谁。我对他好,不是要他还,我只是想看他过得好。"
"毅哥,他自然是不用还你--他欠你的他早就还不起了!"
不,我知道其实是我欠他。每个人都告诉我他爱我,我却一次又一次伤害他,我只照顾我自己的尊严,却让他处处面子扫地,我待他,不够好。
我始终是在逼他,上次在QQ上聊天,我才发现,直至今日,我居然仍是在给他施加压力!
"不是说以后再也不想见我了吗,为什么又来找我?"
"还可以做朋友吗。"
"我说了我不能拿你当朋友,我对你是什么心思你最清楚!算了,你不要再理我了。"
"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我怎么可能开心?我每天是怎么过的你不会知道!我们不要再说话了,我怕我再伤害你。"
"那你想跟我说话时就来找我吧。"
"我不会去找你,我的尊严不允许我这样做。"
第一次聊QQ,两个人的交谈就到此为止。
"我以为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以收敛我的锋芒,好好地跟他说话,哪怕只说一句。却没想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时至今日,我竟然还是在逼他!我明明知道,他对我就只有朋友之谊,可是我就是不甘心,一而再再而三地逼他。他要是会说那句话,很久以前他就会说了,他既然不说,我也该潇洒地放手。对齐晓云和宁思遐我都能干干脆脆,为什么唯独对他......我恨我自己的不争气!"
撞破南墙不回头,这样固执地去喜欢一个人,贱不贱?
宫毅打从心底看不起自己。
你要逼他到什么地步?
若总是这样,倒还不如再不相见。

 

或许有点突兀,可是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

在圣诞节这天,一切都画下了句点。

平安夜那天,学生们四处送礼,整个学校一片喜气洋洋的节日气氛。
"我说大少爷,你要走多少家店?"秦远流跟在宫毅身后走遍了精品店,腿都快要断了。他看着宫毅冻得通红的耳朵,真是闹不明白宫毅这样冷酷的人到底看上何祈竞哪一点了,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冻成这样,值吗?
宫毅饱含歉意地看着秦远流,"对不起,远流,让你陪我走这么远......我们回去吧。"
"你啊,就是非要送他最好的东西!"秦远流知道,宫毅这般煞费苦心无非是想送何祈竞最好的东西,因为他是天下第一输不起的人。不想被何祈竞身边的任何人比下去,这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要强。
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既然决定要送他礼物,就一定要送最好的,我讨厌被人比下去的感觉。"
宫毅的固执无人能及。
最终,两人在回校的路上买到了合适的围巾。宫毅连价都没有还,拿了围巾就掏出好几张红色票子--他以为这围巾是天价的货物不成?
疯了,这人还真是疯了,秦远流想,这何祈竞得挣多少钱哪,嗯,被宫毅爱还真是划算。
话说回来,宫毅每次送何祈竞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啊!这小子有钱!!
下了第一晚课,学生们到食堂去吃饭。宫毅拎着一袋子水果和围巾来到食堂,见了自己的朋友,先送上礼物。
"啊!火龙果!!宫毅,你太棒了!!!"朋友们激动地抱住宫毅。这些人对宫毅可谓掏心掏肺,个个拿宫毅当生死之交看。
"没什么,我只是想给我的哥们最好的。"
虽然我对你们并不像你们对我那样好,但是我的确很珍惜你们。
正这样想着,宫毅的目光越过朋友们的肩头,锁定在一个端着餐盘找座儿的男生身上--何祈竞!
何祈竞还是优哉游哉地迈着练武术的人所特有的步子,轻松地与身边的女孩子谈笑。
宫毅与朋友们说再见,径直朝何祈竞走去。
"何祈竞!"
那人半转了身子,见是宫毅,便没了笑容。
"圣诞快乐。"宫毅扫了何祈竞一眼,低下头把礼物递给他,"那个......信誉卡也放在里面了,如果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可以去退换。--我走了。"
笨蛋,哪有人会在送礼时提什么信誉卡之类的东西?真是学不会浪漫的家伙!
何祈竞什么也没说,又或者他说了谢谢但宫毅没听见。总之,晚上母亲看到宫毅时宫毅是一脸怒容。
"怎么了?"
"没怎么!"
"又是因为何祈竞?"
"......"
"何祈竞对你多好啊,你看他上次还买猫耳朵给你。你别老跟他生气,这样不好!你就是这样动不动跟他发脾气,才让他不敢再随便惹你的,怎么还不长记性?"
母亲是站在何祈竞那边的,因为她只知道何祈竞对宫毅有多好,以及宫毅对何祈竞有多差。
"你怎么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宫毅真的很委屈,这个词用在男生身上或许有些不合适,但却真的很准确。
"我长这么大,只有我给别人使脸色,没有谁敢不给我一个笑脸!他倒好......我第一次送人圣诞礼物,他怎么对待我的?他就不能笑一下,干什么那么不情不愿?我就该在垃圾箱旁边送他,他一露出那种脸色,我就把东西扔掉!现在可好......"
在学校里没办法发出的怨气现在全都张牙舞爪地跑了出来。
"毅哥,何祈竞很喜欢你哟!"
谎言!
"何祈竞对你可不一般。"
谎言!
"宫毅你真的看不出何祈竞对你有多好?"
谎言!
那个人只给我三分之一的侧脸,连个笑容都看不见,还说什么"还可以做朋友",还说什么"想说话时就来找我",全是做给别人看的表面文章!
回了家,看到何祈竞的QQ头像是亮的,宫毅心里气他怨他,却还是把隐身改为上线。
然而一直到11点,何祈竞也没给他发一个字过来!
宫毅一面在心里骂自己贱一面给何祈竞的商务伴侣留言。
"何祈竞,你今天是什么意思?送你围巾,是希望你穿得暖,是希望你开心希望你好!我不是想看到你那种表情,我不是想让你感到困扰啊......何祈竞,你要是不喜欢我送你东西你可以直说,你可以把东西退给我,装什么好人?对我笑一下就那么难吗?把我送你的东西全还我吧,然后我们做陌生人。我依旧爱你,但是这与你无关。"
正写着,系统发出呼叫声,居然是何祈竞发过来一句话!
"好晚了,睡吧。"
这算是什么?
次日早晨,宫毅坐在电脑前看自己和何祈竞的聊天记录。
"淫贼23:11:13好晚了,睡吧。"
"栖离23:11:32不,我给你留完言再睡。"
"栖离23:12:10何祈竞,我已经不想再说你什么了,你这算是什么意思?"
"淫贼23:15:35王了说了,圣诞快乐!"
"栖离23:15:36今天白天,我送你礼物,你要是不喜欢你可以不收,我不是想让你为难!"
"淫贼23:17:44不是"
"栖离23:22:16是我的错,我不该在那个女生面前送你东西,是我不知分寸。可是我难道有错吗?你以为我就那么贱,何祈竞,你不要看轻了我!我喜欢你这难道也有错?"
"淫贼23:25:34不是,你有误会我了。"
"淫贼23:27:59我们只是同学。"
"栖离23:28:25算了,怎么样也与我没关系。何祈竞,你把我送你的纸鹤,围巾,手套全都还我吧,我把它们烧了干净。省得让你看了不舒服。"
"栖离23:29:07对我笑一下就那么难吗?"
"淫贼23:31:54我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栖离23:32:18有什么难以面对?我又不能强奸你。
"淫贼23:36:23你先睡吧,我会给你回复的。"
"栖离23:37:20别留在我的商务伴侣里,那个不太好使。"
"淫贼23:39:18先睡吧,我明天给你回复。"
宫毅重重地向后一靠,整个人瘫在老板椅里。
我昨晚都做了什么蠢事啊!到了这地步,你居然还想逼他......宫毅,你是没有骨气了!
由始至终他都在逼何祈竞作决定,逼何祈竞说话。有哪份爱是能被人逼出来的?
今天,他会作决定。其实他会说什么我早就知道,只是他不直说,我这一辈子就都没办法断了我的指望。好吧,该来的总会来,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着。
圣诞节啊,一个人困在家里,只为了等那个人的回复。其实回不回复又有什么,这是一场早已预知了结局的蹩脚戏,演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明知不必为而为之。
下午2点30多,宫毅无聊地解决生理需要。其实神经早就有些麻木了,肉体上的快感带不来精神上的愉悦。只是,仍然要做。
释放的一刹,想起何祈竞,心想自己已经是不干净的人了,又哪有资格得到他,还是贺雪比较好。再一转念,又有点心酸。当年自己要是没听到何祈竞说"我爱你",又哪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现在再一想,昨夜与之前自己还真是可笑,何必那么自跌身价?倒叫别人看了笑话。
宫毅这人就这样,激动得快,冷却的也快。多数时候还是冷,死灰一般。
洗手的时候,宫毅听见电话铃声响起,便匆匆跑去接电话。
"您好,请问您找谁?"
"宫毅吗?我是何祈竞。"
"......"时间已经到了吗?已经到了不得不摊牌的时候了?
听不到宫毅的回话,何祈竞试探着问:"能出来吗?我在......"
听他说出见面地点,宫毅轻轻地"嗯"了一声。
没必要见面了,我其实知道,你不会说我想听的话,我也不会给你你想得到的回答。一切都是误会,虽然这半年来大家都说你爱我,我也想起你对我的种种好处,但是......
宫毅匆匆地刷牙洗头,举起电吹风时他想--好吧,既然故事到了结尾,我总要让自己谢幕谢得漂亮一点。
绝不能让人看轻了!
下楼时正好看见何祈竞,这人,竟自己找上来了。
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说话,连笑都笑得那么悲伤。
他们顺着小路漫步,路过体育场时,何祈竞提议:"进去走走吧。"
场地里有人在滑冰。
"我一直很不喜欢看这个,总会有种冰刀从手指上切过去的感觉。"宫毅笑着,仿佛他们只是在进行一次约会。
"是啊,感觉很恐怖。"何祈竞随声附和。
他们绕着体育场走。
"你现在,有吃早餐吧?"以前何祈竞总是不吃早餐,宫毅也就养成了为他带早餐的习惯,不过现在这个习惯已经用不着了。
"嗯。"
"住寝......要记得多吃水果。"
像是在讲临终遗言,宫毅一桩一桩地将自己最不放心的事情列出来,何祈竞都答得很好。也是,这人原本就比宫毅更懂得照顾人,又怎么会亏欠自己?
"我们寝室和女寝的差别可大了,女寝的鞋子和盆什么的摆了一地,感觉她们那才叫过日子。"何祈竞开心地讲着寝室的事,宫毅听着,偶尔也笑一笑:"女生是很麻烦。"
"你啊,扫雪的时候至少也要把手套戴上吧?"始终是介意,这个人如果真的想他们说的那样,收到手套时脸都笑红了,却又为什么一次也不戴那双手套?
"啊,我的手套总借给别人。没事,反正我不冷。"
"哼,不冷,不冷是谁把手死命往兜里插?就你大方......冻坏了才舒服。"
"哈哈,没关系,我每周去打拳击时手都要在拳套里焐一两个小时,出完汗之后手那叫一个细腻,比女生的皮肤还好。"
"是吗?手拿出来我看看。"
宫毅伸手与何祈竞一比,倒是自己的手显得粗糙。
再走,就到了闹市区,何祈竞也不知要把宫毅带到哪里去。
"最近还跟同学闹得那么僵吗?"
"不,现在已经不那么冲动了。"没有你在,我一个人可不想惹那么多麻烦。已经过了可以肆意叫嚣的时候了。
"这就对了,别再那么......"
"我最近喜欢上电击棍了,被电打一下手就会麻,特好玩!"你跟我说不许我自虐,我的确有听你的,只是这几天实在是受不了,想玩点什么。
曾经,何祈竞握住他的手,吻他的手腕,让他承诺再也不自虐。现如今,这个封印已经解开了,宫毅已经不再为何祈竞守住任何承诺。
就这么心平气和地走着,陪何祈竞站在书店里买数学教参,这样其实很好,不是吗?可是宫毅不愿意享受这样的时光。
"你是不是从来不买数学教参?"
"没错。我讨厌数学,看了都想吐。"
何祈竞一本本教参翻过去,"数学还是要学的,你难道不想考好大学?你这次还想考13分?"
"我只想学语文和历史。--你知道我数学考13分?"宫毅没想到何祈竞居然记得他的成绩。
出了书店,何祈竞把书递给宫毅,"拿着吧,原本打算打包装送你,现在用不着了。"
这是送我的?
"数学还是要学,哪怕你偶尔看一眼也成。就当是玄幻小说,看看吧。"何祈竞说。
为什么我们都要把话说得像是在嘱咐后事?
路上何祈竞又问:"现在还是不和齐晓云说话?"
"你怎么知道?"
"我看你们不在一起走了。"
你也在偷偷观察我的生活吗?
"你们吵架了?"
"不是,只是没必要了,没必要再说话,她过得很好,我何必去打扰她......只是这样而已。"
何祈竞把宫毅送到家,"进去吧。"
就这样什么也不说地结束,或许某一天两个人都可以平心静气,那时还有朋友可以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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