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公子----飞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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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即使这段时间两个人在旁人眼中看来已算是比较奇怪的一对朋友,雷鸣还是不信任欧阳常乐--他从来不信任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更何况这次被擒都是欧阳常乐带的路,那么雷鸣会最先怀疑对方也是无可厚非吧!
尽管在心里这样说服自己,雷鸣还是感到烦躁,不知是对无法相信对方的自己,还是现在不知身在何处的对方。
如果你背叛我......
心里响起这个假设的时候,雷鸣所有的思维在瞬间停止了。
什么时候,在他心里欧阳常乐已经是能够用"背叛"这个词形容的存在?这表示,他曾经信任过欧阳常乐吗?或者,他现在也依然下意识的信任着欧阳常乐?
对于没有根据的假设和推测没有深入探究的兴趣,雷鸣一闭目,就把让自己心烦的理由藏了起来。
在这个世界上想要安全的活下去,就必须懂得如何排除妨碍自己的因素。
欧阳常乐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障碍,只是雷鸣之前没有发觉而已。
也许现在遇到这样的事反而是好事--这样就能让他清醒,发现自己不小心犯了一个错,然后及时的在错到底之前将错误修正过来。
剩下的唯一问题,就是要如何从这里逃出去......
要指望下落不明的欧阳常乐显然不可能。而要挣开锁住自己的铁链的话就必须等到功力恢复八成左右时再说了。
麻烦!
在自己被困的这段时间里面,外界也许已经天翻地覆了,可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能做。
忿忿的捶上湿冷地面的同时,一阵细微的响动从雷鸣的正前方传来。
是把自己关住的人?还是......来帮自己的人?
在雷鸣屏息的同时,前方出现了一丝裂痕,然后......他看见了温暖的鹅黄色衣角。
欧阳常乐已经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走了很久。一边走,一边感叹着难怪古人总说什么"最毒妇人心",今天他总算见识到了。
那个先前还笑如春花,和蔼可亲的小姐,居然就在微笑的同时对他们下药。
照自己的情况来推测,雷鸣估计也是被抓了吧......只是不知道这地底如此宽广,他究竟被人带去了何处。
"真是给我添麻烦呐......"微微苦笑着,欧阳常乐活动了一下还有些酸软的肩膀。
林玉缘下的迷药似乎是针对有武功的人做的,也正因为这样,几乎没有什么内力的欧阳常乐倒是恢复得很快。
一向不离身的折扇现在已经不知掉到了何处,尽管四周黑暗难以看清东西,凭双手摸到的湿润感觉也可以想见自己现在一定是狼狈得不成样子了。
"女儿家却一点都不懂为别人着想,真想知道林家二老是怎么教女的。"低声咕哝了几句,觉得有些累了,欧阳常乐背靠墙壁坐了下来。
虽然不清楚自己现在身处何地,但是值得高兴的是,似乎没有任何守备的人。
不过照之前很长一段时间的摸索来推测,这里似乎是个建成迷宫的地方--依常理,只要扶着一边墙前进就能走到出口。
只是......
沉吟半晌,欧阳常乐重新展开笑容。
只是,如果对方在迷宫的基础上又加入术法的话,就不太好办了。
心里一边祈祷着自己的运气不要太差,欧阳常乐在脑海中绘出了自己之前走过的路线。
最初感觉似乎是一条直线,但现在重新回想的话,就会发现自己只是在转圈圈而已--要想不惊动任何人建成地底迷宫,必然只能在自己的地盘上动手。
林玉缘的住所占地并不算大,只相当与一般人家的两倍而已。这样一推测,雷鸣如果也被关在地底的话,绝对离自己不远。
说不定就只隔着一堵土墙也未可知呐~
一边笑着异想天开,欧阳常乐一边半开玩笑的敲了敲自己扶着的墙壁。
"喂喂,雷兄你可在隔壁?在的话就应一声啊~"
停下细听,四周寂静无声,虽然是预料之中的结局,还是难免丧气。
再不快点和雷鸣会合的话,下次见面时说不定就会被当成欺骗他的叛徒看待了吧!从某个方面来说,欧阳常乐对雷鸣的了解绝对比雷鸣对他的了解深,所以他才会发现雷鸣隐瞒得很好的不信任。
真是倒霉......好的东西发现不了,只会察觉这样的事情,自己是不是该改改猜测人心的习惯了呢?
就在欧阳常乐抱住双膝思考的时候,隐约的,从身后传来了铁链摩擦的细微声响。
虽然心里在说着"不会吧......",手却已经不由分说的自己动了起来。
即使深知隔壁的未免就是雷鸣,即使知道用手挖墙是很蠢的行为,欧阳常乐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
或许是因为一个人独自待在黑暗中的时间里,让孤独显得太鲜明,所以他才会这么急切的,希望能够见到雷鸣吧!
心还在貌似悠哉的分析着,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忙碌。
终于,等到手酸得几乎抬不起来时,土层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吐出一口浊气,欧阳常乐用力一推,挡住他的土墙应声瓦解--尔后,他看见了那个被铁链锁住的人。
"......真是不错的模样啊......"稍顿片刻,欧阳常乐笑了。
勉强分辨出雷鸣此刻的处境,觉得意外的同时更让人想调侃他难得的狼狈。
听见那和平常的慵懒闲适不同,带了疲惫的声音,雷鸣之前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是他......
尽管欧阳常乐的出现并不能把雷鸣之前的怀疑彻底消除,但还是不能否认的,在确定接近自己的人是欧阳常乐后,他总算可以让自己的心情变得轻松一些。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上苍的旨意......我这么说,你可信?"即使掩饰不住自己的疲惫,欧阳常乐还是保持着开玩笑的态度。
人生在世就要懂得享受,懂得给自己寻找乐趣,否则就太无聊了。
正因为抱着这样的观点,欧阳常乐才会不论何时都维持着悠然的态度笑观人生,这也是他的"知足常乐"。
总是在别人最认真询问的时候,用四两拨千斤的方式模糊回答。
对于欧阳常乐的又一次回避,雷鸣心里不满,正要追根究底的问个清楚,那人却已经靠了过来。
手与手交叠,一阵湿润的感觉迅速传给了雷鸣。
"你受伤了?"那有些粘稠的感觉......
"不是,泥浆而已。本公子上好的衣服都毁了,可惜啊啊~"状甚轻松的否认对方的疑问,欧阳常乐摸索到铁链的底端,开始动作起来。
撒谎。
之前因为五感还有些迟钝,所以没有发现,但是在他如此接近自己之后,从他身上传来的那股鲜明的血腥味却是怎样也掩盖不住的。
对于血的气息格外熟悉的雷鸣,出于自己也不清楚的心理,没有点破对方的谎言。
"......有点麻烦。"用什么东西鼓捣了铁链一会,欧阳常乐停下来休息时低低说了一声。
却不想被雷鸣耳尖的听见。
"我的功力还没有恢复,不然这样的束缚很容易就能解开。"言谈间,却是极不甘心的。正面对敌他有自信自己不会轻易输人,便是输了,那也是心甘情愿--却最不能忍受这等小人的暗算行径。
"恢复得慢正表示你内力深厚啊......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呢。"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一般,欧阳常乐回答的声音听起来如同梦呓。
"你不能动手劈断铁链吗?"为什么要费事的想其他办法解开?
"不能。"很干脆的丢给对方答案,欧阳常乐在雷鸣身边坐下。"我可没有雷大侠你那样厉害的本事,要我扯断这样的铁链还不如叫我自杀来得轻松点。"
"我以为你功夫很好。"虽然之前也曾怀疑过对方功底深浅,却不曾想过他会这么简单的坦白自己实力不行。
学武之人最忌被人知道自己的底限,欧阳常乐这样开门见山的告诉别人自己武功不好,简直和把命门打开等人攻击没什么两样。
听到雷鸣的话,欧阳常乐沉默了一阵。
"我不习武。"
"那你上次在西湖边是怎么击败那些攻击你的人的?"
"诶~你当时在场?"听起来不太有诚意的惊叹之后,欧阳常乐呵呵一笑。"我最得意的功夫便是轻功和点穴啊......会被我击败,只能说他们太弱。"
如果那些人听见,恐怕会吐着血发誓今生定要杀掉欧阳常乐了。
在心里暗自补上感想,雷鸣也觉得有些乏了,往后靠住墙壁。
"如今怎么办?"
黑暗似乎有助于人拉近距离,以至于一贯戒心重的雷鸣,如今却有了和欧阳常乐"聊天"的雅兴。
只可惜他的疑问欧阳常乐也答不出来。
"总之......先想法子让你恢复自由再说。"
讲了一件两人都清楚必须要做的事,欧阳常乐重新和铁链搏斗起来。
"从九岁以后就没有再跟这种东西打过交道,手法都有些生疏了。"
听着他的嘀咕,雷鸣有些好奇的问:"你此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九岁以前常常和锁链打交道?
"唔......小时候不听话的话,就会被老头子用铁链捆在院子里的大树下面不让我出去玩,所以就自己练成了一套逃脱的本事......没想到今天还用得上。"
欧阳常乐说完最后一个字的同时,雷鸣也听见了锁链脱落的声音。
难耐的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雷鸣早就想摆脱束缚了。
"嗯?"
"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把玩着被自己解开的锁链,欧阳常乐也没有忽略对方的那一声。
"有风。"
欧阳常乐是行走太久太累了,感官不如平常敏锐,而雷鸣之前则是一心想着怎么挣脱锁链,因此直到现在才发现二人所处的地方隐约有风透入--有风,就表示离地面,或者是出口不远。
正思索时,听见身边的人也站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听到欧阳常乐走动的声音,雷鸣一把拉住对方。
"还用问么?当然是找出去的办法啦~也不知道我们被困在这里多久了,保不准外面现在正天翻地覆呢。"
说着,却感觉到对方拉起自己的手。
"做什么?"刚才雷鸣才问过他的问题,现在却轮到他问回去了。
握着欧阳常乐双手的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撕下自己的衣摆替他默默包扎起来。没想过这个一贯让人联想到冰冷的石板或死硬的木头的男子也会有细心温柔的时候,欧阳常乐一时意外到忘记作出任何反应的地步。
"出去以后再好好处理。"只凭触感也知道他双手伤得不轻,雷鸣想告诉自己别介意,心却隐约抽痛了一下。
也许欧阳常乐自己没有那么在意,他却还是记得的--这双手曾经是如何洁净细致,优雅的摇动着那奢华的白玉折扇,舞动出绝世风华。
如今这双手却为了找自己,沾上泥,染了血。
尽管欧阳常乐什么也没有说,最初重逢的那一瞬间,他还有些急促不稳的呼吸,已经将他的心意表露无疑。
看似游戏人生的人其实最重情,只是善于掩饰罢了。
以前曾听人说过的话此刻不合时宜的在心底回响,雷鸣为了掩饰自己的分心,瞬间放开了欧阳常乐的手。
"跟我走。"寻着风吹来的方向前进,应该能够走出这个地方。
知道对方有些反常,却难得的没有点破也没有讪笑,欧阳常乐沉默的将双手缩回袖中,静静的跟着雷鸣往前走。
"我讨厌黑暗的地方。"
说完这句话以后,欧阳常乐就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
看到出口的时候欧阳常乐发出一声低低的感叹,不知道是出于惊讶还是出于无奈。
"她不会就是把我们从这里丢下来的吧?"仰望着头顶的井口,反正膝盖一下的衣裳都已经湿了,也就没必要再在意什么。
欧阳常乐行走江湖并非一天两天。
在这样一段不算短的时间里面,他也曾有过数次身陷绝境,或是被人暗算的经历,但是任凭他怎么想,也不会想到总是潇洒倜傥的自己,会有被人扔进一口井里的一天。
"真是个不得了的女人......"
听见欧阳常乐的感慨,雷鸣微微扬眉:"何以见得?"
"就凭她舍得把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本公子丢到这样的地方,足以证明她不同凡人。"有些得意的说着,欧阳常乐的表情看上去很轻松。
雷鸣决定回略自己之前的问题以及对方给予的答案。
"有空想些无聊事,你不如想想自己要怎么出去。"深知这样的高度自己能轻易出去,精于轻功的欧阳常乐不会不行,雷鸣此举只在转移话题而已。
有时候他很不懂欧阳常乐这个人。以为他是纨绔子弟,偏偏除了嘴毒心贪以外,头脑又是一流的出色;以为他是开朗豁达,又不时会听到他说出一些自恋的蠢话,使得听者无奈。
雷鸣很不擅长应付这种人。
雷鸣的世界一贯是黑白分明,不容任何模糊存在。在他看来,正就是正,邪就是邪,对与错,也是必须有个定论,绝不会存在半调子的不对不错,不输不赢。
但他发现欧阳常乐不同。
这个人的终生目标似乎就是游戏人生,笑看江湖。欧阳常乐也许只要是有兴趣的事物,他都会去插一脚,但是却永远也不能指望他会负责到底--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痛快而已。
想着,又见对方以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自己。雷鸣知道,每当欧阳常乐用这样的眼神看对方时,那就意味着麻烦要缠上被看的一方了。
果然,还不待他开口,欧阳常乐就轻飘飘的丢出了一句话--
"我的手好痛啊~雷兄忍心让我这个伤员自己想办法出井?"他笑,为的是试探雷鸣究竟能容忍自己到什么地步。
本来很想反驳他这样的高度若会轻功很容易就出去,根本用不着手,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
这样下去不行。
雷鸣知道,再让这样的相处模式发展下去,自己会变得一败涂地。
但他还是微微蹲下身,示意欧阳常乐爬上自己的背。
很少会有想要去纵容一个人的想法,也许偶尔做一次尝试,也不错。
感觉到对方老实不客气的靠了过来,压在肩头的重量和交叠的体温,以及那沉稳清晰的心跳......这一刻,雷鸣觉得与人为伴,也许其实是件不错的事。
但他没在这个问题上多考虑。略微晃了一下,雷鸣向上跃起--
想过千万种出井后会遇到的状况,却绝对没料到等待他们的会是一道凌厉的剑风。
背着欧阳常乐的雷鸣原本来不及避开那过快的一剑,却幸得对方眼明手快,及时止住了劲道,这才免于挂红的命运。
但是那劈云斩月的一剑,也已经给了他足够深刻的印象。
不必欧阳常乐介绍,雷鸣也能猜到攻击自己的人是谁--天底下没有几个人有本事使出那么快的剑,而能够以迅雷般的速度出剑,又能在瞬间止住势头的人,在他听到过的传闻中能做到的,只有一人。
"天绝一剑"慕容霜舞。
这个人出现在这里的理由,还不待雷鸣询问,对方的话就已经先行透露出了答案。
即使是最平凡的青衣,也能被他穿出一身豪爽侠气的男子,此刻正很无奈的,带着有一些困扰和责备的神情看着趴在雷鸣背上的人。
他知道刚才那个懒洋洋笑着的人一定有认出自己的剑法,也本有机会出声表明身份,却是故意不说话。
"你就这么希望看见我和别人厮杀吗?"
此语一出,已经透露了他和欧阳常乐不仅是旧识,而且八成还是交情很深的旧识的事实。
而欧阳常乐也承认得很干脆:"我难得见你动剑,让我看一下又何妨。"
"玩的是你自己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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