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女的深层愿望————祈扬

故意用了极轻松的语气，虽然话出口的时候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平常快了许多。而浩东，竟猛然睁开了眼睛，瞪着我呆呆地看，竟似忘了怎么开口说话一般。
难道我......猜对了？
我感到汗水缓缓地从额头上冒了出来。平日的理智和应变的能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呆呆地看着浩东，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却没一个人说得出话来。空气好像骤然间停止了流动，原本清朗的夜晚变得粘稠暧昧起来。这样的气氛，真的能让人窒息......
"啊--"我忽然大叫了一声，蹦上了床，拉过被子严严地蒙住了头，好久才咕哝出一句"别当真......我说着玩的......"
不知道怎么面对的时候，就逃吧......总之，我不管了......

抱着头缩在被子里，我知道自己又在当鸵鸟了。浩东似乎喜欢上我了......可是，如果我连自己的心情都没有搞明白，无论别人的心情如何，也只能给我乱成一团的大脑再添上几分混乱。忽然无比地怀念当初作为平平凡凡小女生的时代，那个时候如果有祁文或者浩东程度的帅哥喜欢上我的话，以我这种花痴性格一定会很认真地考虑然后绝不放过的。可是如今身体变成了男生，再要接受男生的感情总是多了几分别扭......我知道自己根本不应该考虑这个，毕竟当初那个奇怪的天使大人是把我变成了耽美小说的主角；况且我这样一个小女生的灵魂，也不可能对女生有什么兴趣。可是，这种别扭的感觉却真的存在着，想忽略掉也很难啊......
不知道呆呆地躺了多久，睡意袭来，我终于拉掉了头上的被子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没睡多久，就隐约听见了浩东起床洗漱的声音。我本来就浅眠，一有声音必然会醒来，好在醒得容易再次入睡也简单。没有去上课的打算，于是缩在被子里享受温暖的早晨等待浩东离去后补眠。一阵嘈杂的声响过后，依照惯例，接下来的该是关门的声音。但，今天却是例外，安静了许久那习惯了的声音却迟迟不到。我不由得有些奇怪，却听见了深深的呼气声在我头顶响起。
瞬间，我没了半点睡意。不过眼睛还是闭着的，装成一副睡着了的模样。我想浩东可能想对睡着了的我说些什么，此时若是睁开眼睛，怕是会把他吓走吧。
良久，我才听见了浩东的声音，极低极慢，带着微微的沙哑。
"我可能真是喜欢上你了......怎么办呢，小寂......"
久久的沉默过后，我感到他的手轻轻拂过我散落在额前的发丝，难以言喻的轻柔。那一瞬间的接触，却仿佛有电流细细地窜入了脊椎。我觉得全身都麻木得无法动弹，浩东的脚步声远去，门轻轻关上，我才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感到手心里已经全是汗水。
纵使身为无敌懒猫，此时此刻，我要是还睡得着才叫怪事。脑海中走马灯一样闪过我和浩东相识以来的一切，他一直的温柔一直的体贴，温文的外表与内心的倔强，许许多多细碎的场景在我脑中来来回回地穿梭着，把我的头整个绞成了一团乱麻，说什么也抽不出个头绪。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是好久没这么乱过了。
我喜欢他吗？有多喜欢？......有谁，可以告诉我啊！

叹着气，揉着由于睡眠不足而微微疼痛的头，我一件一件懒洋洋地披着衣服。好久没起这么早了，脚扭后起初的几天浩东还会把早饭放在我床边，不过后来他发现每天的早饭都会浪费掉，于是省了早上的麻烦。我也不在乎，反正按我一般的起床时间直接吃午饭正合适。不过今天就惨了，似乎是要空着肚子待一个无聊的上午。在茶几上翻来翻去，却连饼干都没翻到半包，只能从水果堆里抓起个苹果恶狠狠地啃着。旁边小唯喵喵叫了两声，我这才发觉浩东早上竟忘记了喂小唯。这才庆幸自己破天荒地早起了一次，否则小唯怕是要饿一个上午了。
单脚跳着帮小唯的碟子里放好了猫粮，换了清水，小唯咪呜一声，蹭了蹭我的手似乎是在表示感谢，这才埋头苦吃起来。看着小唯幸福的模样，我不觉也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但，不经意地，脑子里却出现了一张清秀俏丽的面孔......突然发觉，那个女孩，如今也成了我杂乱心绪的一部分。
不由得又长长叹了口气，真是有一种仰天狂叫的冲动。老天啊，其实我只想过一种简单而快乐的生活，有那么难么？......虽说一直晓得自己是耽美小说中的男主角，从前也一直认定了自己无论如何也都会有一个happy ending，不过前两天忽然脑中一个霹雳，意识到耽美小说也分悲剧喜剧，当初天使大人可没说明白我是不是喜剧的主角啊。想到这点时我真是郁闷了很久。算了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了敲门的声音。苏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可以进来么？"
我愣了一下，平常苏唯不会这么早跑来的，不知今天是刮了什么风。说了句"进来吧"，便看见了苏唯灿烂如云霞的笑靥。
"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这么早来啊？"她调皮地笑着，眯起的眼睛忽然让我想到了狐狸。这才发觉其实苏唯长得确实有点像那种以狡猾闻名的动物，尖尖下颌，大大眼睛，笑起来的样子尤其神似。
我略微想了一下，就找到了最大的可能性。"浩东让你帮忙喂小唯吧？他今天早上忘了喂，又怕我起不来。"
"你好聪明啊！"苏唯有些惊奇地叫了起来。"浩东说他要帮你抄笔记，所以翘不了课，就让我来了。反正他答应复印这次课的笔记给我，我就从课堂上溜出来了。"她扭头看了看猫食盘边大快朵颐的小唯，笑起来:"不过似乎是白跑了一趟，没想到传说中的懒猫柳寂居然能早起。"
"我早起很奇怪吗？"我皱起眉梢问，然后在她回答之前接道："......我早起好像的确挺奇怪的。"
苏唯嘻嘻笑了起来，"你知道就好。"
我看了看手表，"你现在回去似乎还来得及听后半堂课。还回去不？"
"当然不了。"她的回答完全不出我的意料，"反正都来了，我要陪小唯玩一会。"说着，她顺手从水果堆里抓起个苹果吃了起来。
"既然如此......"我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反正你似乎很闲的样子，帮我买早餐吧......"
十二
有两种时候我绝对不会挑食。其一是有人请客的时候，其二是饿到胃疼的时候。巧得很，这次这两样占全了。啃着苏唯从楼下摊位买来的烧饼，我居然也吃得心满意足。
"喂，柳寂，"苏唯一边举着鱼肉肠逗弄小唯，一边漫不经心地唤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追陆浩东啊？"
一口烧饼咬得过大，几乎噎到。好容易理顺了气才望向她，姣美脸庞上实在是平平淡淡的表情，既没有试探，又没有不安。普通女孩子无论怎样也说不出口的话，在她的嘴里就如闲话家常。我倒也没有很惊异，毕竟曾经是亲密的好友，她的性子我还是了解一二的。
"那是你的事，我才懒得管。"
漫不经心地答了，我懒洋洋地靠到床头。肚子应该还没有饱，可是却忽然有点没食欲。
苏唯嘻嘻笑了起来。"我本来也只不过是想试试的。不过似乎没什么希望的样子，就不玩啦。陆浩东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啦？柳寂你知道的吧？"
昨夜和清晨的记忆从脑海中滑过。我不由得皱了皱眉毛。"大概是吧。"
"什么叫大概啊，"苏唯显然对我的回答有些不满。"我看一定是有的。要不然不至于那么无动于衷......唉，我现在就是有点好奇，想知道陆浩东喜欢的女生是什么样的。还以为柳寂你能知道呢。"
"是么。"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有些类似于得意的感觉窜上了心头。可以满足你好奇心的对象就坐在你的对面，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唉--"苏唯很夸张地叹了口气，"我们院的女生知道的话一定会哭死的，陆浩东有好多人暗恋呢。......不过还好。"她忽然抬起眼睛看我，闪动的眼神诡谲狡诈，竟令我全身一冷。"人气最高的柳寂同学似乎还没有名草有主的迹象吧。据说好多人在酝酿第一封情书该怎么写呢。"
我不禁苦笑起来。真想求她此刻就不要再给我已经混乱成一团浆糊的脑子里添入麻烦事了。浩东，祁文，我自己，还不够乱么？
"酝酿情书的不包括你吧？"我无奈地问。
"切！"苏唯极其不屑地嗤之以鼻，"我哪会干那么白痴的事，比那个有效的办法多的是。再说，虽然说可能打击到你的自尊心，不过我对你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你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嘛。"
暗暗地长出一口气，刚有一种放心了的感觉，忽然意识到，苏唯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忘了兵法中有一招欲擒故纵么？这丫头的狡诈和我柳青有得比，若是小看了，麻烦可就多了。
"太好了。"我很开心地笑了出来，"没想到这么巧，你也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呢。这下可以放心了。"
苏唯愣了一下，俏目中果然露出一丝不满。我心里暗暗好笑，没想到会碰到这样一个不硬不软的钉子吧？我假装不知，伸手摸了个桔子剥开，自得其乐地吃着。苏唯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叫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哪有？"我满不在乎地笑。
"哪都有！"她哼了一声，把小唯塞到我怀里，喊了声"我吃午饭去啦！"便噔噔噔地走了，步子里几乎带得起风声。看看表，才十点不到，用吃午饭做借口实在是拙劣了点。我不禁笑了出来。有时候真的很理解为什么那么多的男生苦苦追她，这个女生不止是漂亮，也实在是可爱得很。
伸了个懒腰，觉得心情好像好了些。顺手打开电脑浏览网页，搜了几本小说来看。脚也快要好了，光明正大的逃课理由即将离我而去，最后享受几天悠哉游哉的日子吧。至于令我困扰的感情问题......既然现在想不清楚，那就干脆不要想好了。否则不是自找麻烦么？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过去。一日三餐仍是浩东送到床头。他看我的眼神微微有几分尴尬，但我们都没有再提那晚的事情。恐怕，要提也不知从何提起吧。苏唯仍然常来，很能理解她的心情：即使泡不到帅哥，看看也是好的。何况还有探望小唯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果然是我从前的好友，换了我的话大概也是同样做法。
由于一直无比懒惰地窝在床上静养，脚好得很快。周末时已经可以下地行走，隐约有点疼痛，但外表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浩东刚刚找了份家教的工作，据说是高二的女生要补理科，早早就没了人影。若是换了从前我必然会嘲笑他连高中的小女生都不放过云云，但那晚的暧昧过后，好像这一类的玩笑都有点难以出口了，弄得我颇有几分郁闷。叹了口气，走到窗边呆了半晌，顺手拉开了窗子。一阵凉爽的风卷了进来，我额前的碎发随着风缕缕飞了起来，把视线切割得有些凌乱。伸手捻了缕，有点长了呢。不错不错，我一直都喜欢长发的男生，以前还是柳青的时候就想，日后交了男友一定要逼他留头长发。这回自己变成了帅哥，不留长发才是对不起自己呢。
一直就是这样，一点小事都会让我的心情变得很好。轻轻吹了声口哨，忽然想问问凌宇的近况。从他离开之后，我虽是隐隐有些担心，可是一想到他就觉得有几分尴尬。竟一直没有联系，隔了这么久，如果说我不想念他那绝对是假话。人心情好的时候总会自动忽略掉尴尬之类的情绪的，也懒得想太多，抓起手机就拨了他的电话。

"寂？"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惊奇。
"没错是我。最近怎么样啊？"我的语调很轻松，一半是心情不错的缘故，另一半则是刻意而为。
"还好。"凌宇笑了一下，"你也是吧？"
"当然，我怎么可能过得不好。"我笑着，扭脚的事情才懒得提。况且虽说是受了伤，我过得反而比没受伤时舒服。
"有空就来找我玩吧，毕竟b市比你们那里好点。过两天莉儿要来，你隔得这么近，干脆一起来玩得了。"
我笑起来。"我哪敢去当电灯泡？"
"......你不要在那里乱讲好不好？"凌宇的声音颇有几分无奈。
"呵，开玩笑的，当什么真。不过我这边课程有点紧，就不过去了。你们好好玩，记得照照片给我看啊。"
"真是可惜......"凌宇叹了口气。
一段感情不容易放下，即使放下，一段友谊也难以回到从前。不过，至少我们都在努力地补这痕伤口。也许很久以后，一切可以归于一个风淡云轻的笑容。那是我所能期待的最好的结局。
随便地聊了几句，挂了电话。我静静地发了一会呆，任窗口吹进的风拂过我的脸。我们学校没有什么别的好处，只是绿化做得颇好，春夏两季四处都是郁郁的绿，沉沉静静的美丽。如今放眼望去，苍翠的绿里夹杂了干枯的金黄，竟有几分华丽的味道。呆呆看了半晌，忽然想出去走走。脚有些痛，不过懒得管那么多了，在寝室里闷了半个多月，换了别人怕是早就忍不住了。

在林荫路上慢慢地走着，好久不曾出门散步了，风把头发一缕缕吹起来的感觉真是好。草坪还是绿的，上面铺了星点的黄叶，白杨的落叶总有扁平的粗茎，儿时的游戏中常拾了来互相较量，如今想来真是有几分亲切，那时的天真实在是一去不返了。顺着湖边绕着，碧沉沉的水面上微微的涟漪，大概是鱼游过的痕迹。从来这湖边最多的就是情侣，一对对旁若无人地亲密着幸福着。我漫不经心地看过去，却忽然震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停了脚步。
那个身影，好熟悉。
浩东和一个我没有见过的女生并肩走着，一路指点说笑。那女生个子很高，身材更是凹凸有致，一边侧耳听着，一边抿着唇笑得娇艳。
什么人？我的眉毛轻轻皱了起来。
"喂！"我挥着手叫起来，"浩东！"
一般情况下我不喜欢当电灯泡......但是有例外的时候。
"小寂？"浩东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异，快步走了过来。"你怎么出来了？"
我笑起来："闷得无聊了，谁让你遇到了美女就不陪我。"挑起眉毛打量那女孩，才发觉她虽说个子高挑，俏丽眉眼中却颇有几分天真，不像是大学生的模样。"你家教的学生？"
浩东仿佛惊异于我的敏锐眼力，点头答了声是。随即皱起了眉毛，担忧地问："脚不疼吗？"
"好得差不多了。"我笑，"至少绝对不用你抱我回去。"
那女生一直没说话，听到这句话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浩东皱着眉毛苦笑起来，岔开了话题："我介绍一下好了。这个是我的同学，柳寂。这位是程琳，今年高二，想考我们学校，所以让我带她来参观一下。......你的脚真的不要紧吗？我扶你回去歇着吧。"
"不用，我自己走回去就行。"我向程琳笑了一下，"我就不陪你们了，好好逛吧，我们学校虽说破了点，也算破得很有韵味，挺有残缺美的......"一边习惯性地胡扯着，一边迈步欲走。却没想到脚下竟有石头，若是平时脚上没伤，顶多一个趔趄；此时一绊之下我把握不住平衡，哇地大叫一声，极其没有风度地向前倒去。
"小寂！"浩东惊叫一声，冲前一步，我的身子恰巧倒在了他的臂弯里。这才呼出一口气来，抬头看他关切的眼神，不由得心里隐隐流过一丝暖意。轻轻笑了一下，站稳了身子，浩东才收回了手臂，低声问："还好吧？有没有伤到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