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淡似微尘

感觉到浴缸有些挤，方言发现小安缩回了腿，蜷成一团，双手紧紧抱在胸前。方言心里忽然就升起了心痛和怜惜，他以前受过那麽多的苦，以後我再也不让他受苦了。
小安沿著浴缸壁慢慢地往下滑，眼看著鼻子就要没到水里了，方言蹦起来，掀起一大片水花，手忙脚乱地扶住小安。
方言扶住小安的一刹那，小安尖利的小指顶著方言的喉头。
小安眼中的杀气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迷茫。小安放下手，打一个哈欠，“是你啊，吓我一跳。我睡著了？”
“嗯。”方言愣愣地点点头，刚刚的突变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泡吧，我去睡了。”小安又打一个哈欠，从水里站起来，拽过一边的毛巾裹上走出了浴室。
没有安全感，警觉性非常高，这都是过去生活留给小安的阴影，方言盯著浴室门口看了好久，心中怜惜慢慢被泛滥的爱意取代，小安，我会一直好好地疼你，好好地爱你。

第三十八章
一夜无梦。
安详平淡地过完白天。
傍晚时分，小安和方言穿戴整齐来到港口，顺利地混入运送食品的队伍里。这是一艘中型船，从头等舱到末等舱，大约能乘坐二百人。
下船的时候小安走在队伍的最後面，走著，走著就没了影，方言借口方便躲进厕所也不出来了。
过了十几分锺，送货的队伍已经下了船，方言偷偷溜出厕所，按照小安告诉他的路线，来到一间屋子。
推开房门，屋里很黑，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发霉的味道。
方言关好房门，小声地问：“小安，你在哪？”
“门後有灯。”
方言摸索著打开灯，只见诺大的屋子里摆著一张King Size 的大床，小安紧紧抓住雪白的床单，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脸色惨白，目光阴冷。
从小安看到Grace号船，露出冰冷而嗜血的眼神开始，方言就觉得他不对劲。上了船，小安目光游离，脸色惨白，不断地抬头看一个方向，目光一瞟，马上收回，那是头等舱的方向。走著走著，小安得脸色更加惨白，时不时用手按一按太阳穴，甚至有一次还捂住了嘴。
难道是晕船？方言最开始这麽想的，可是很快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船停靠的港口风平浪静，船体很大所以很平稳，怎麽会晕船呢？
後来小安告诉方言见面的地方，方言更觉得奇怪，他们要栽赃，首先应该从储藏室拿出毒品，然後去船主人的卧室，为什麽要在离储藏室和头等舱很远的船底层的屋子里见面呢？
而且，这屋子为什麽会有一张King Size的床？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麽要来这里？”小安抓住床单的手，问道。
方言没说话。
“我来找一些仇恨。”小安冷笑，“那是我第一次登上这艘船，在这张床上我被我血缘上的父亲下药强暴；不久之後，还是在这艘船这张床上，和我有一半相同血缘的大哥又下药强暴了我，而我的二哥在一边拿著摄像机录像。第二年我又一次上了这艘船，我的父亲嫌我招蜂引蝶，在这张床上给我上了一个环。”
虽然方言早已经想到小安受过很多苦，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些苦难竟是如此地不堪，眼睛酸涩，有什麽东西想要宣泄出来，紧接著心头腾起一把可以毁灭一切的怒火。
“我答应过给你幸福，我一定会做到。”方言站在原地，看著小安，静静地说：“但在这之前，我会帮你除掉那些伤害过你的人。”
“好，我们马上就去除掉最後一个。”小安站起身，神色恢复了正常，“跟我走。”
方言跟著小安从通风管道一直爬到头等舱，然後偷偷摸摸地摸到Tim的住处，在床头柜中藏好毒品，方言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怎麽了？”小安问。
“你有没有觉得事情太顺利了？”
小安略微皱著眉头想了想，说：“你的意思是，我们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碰到，太奇怪了？”
“怎麽说Tim也取代了你，成了黑帮首领，戒备怎麽会这麽松散？”

第三十九章
“你电视看多了吧！”小安轻轻弹了方言的脑门一下，说：“不是所有的黑帮出门要带一票杀手，那明摆著让警察抓。”
小安说得轻松，方言听著却不觉得轻松，他拉著小安，说：“赶快走。”
小安也觉得太过轻松，严肃了起来，回答：“好。”
两人刚刚走出里屋，就感觉到船震了一下，方言心中感到不妙。
“快。”小安也感到了危机，连忙领著方言从通风管道往下舱爬。
爬了一会儿，方言觉得船晃动地更厉害了，经过一扇窗户的时候，方言朝外看了看，发现码头似乎变小了些。
小安也注意到了异样，握紧了拳头，非常沮丧地说：“船开了，我们可能中计了。”
“会游泳吗？”方言暗暗估计了一下，离岸不远，心想，两人还可以偷偷游回去。
“我们中计了。”小安依旧非常地沮丧。
看小安这样，方言忽然才明白，这艘船上曾经发生过一切对小安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影响了小安的判断。他回头身握住小安的拳头，坚定地说：“跟著我，一切都会好的。”
小安有些木呐地点点头。方言绕到小安前面带路，可他对船上的地形不熟悉，左拐右拐竟然迷了路了。
透风道里很狭窄，加上找不到出路很著急，方言的衣服很快就湿透了，他抹抹额头上的汗珠，说：“歇会儿吧。”
小安弯著腰靠著墙壁，闭著眼睛深吸几口气，忽然用左手小指在右臂上划了一下，挣开眼睛问：“警察什麽时候来？”
方言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安已经划破了衣服，方言一把抓住小安的胳膊，撩起他的袖子看了看，伤口不深，只渗出一点血。方言压抑著怒火和心疼说：“你干什麽又伤害自己？”
“这个时候我必须保持冷静。”看见方言的脸色，小安的口气又软了下来，“我答应你，以後我不会再伤害自己了。”
有了小安的保证，想到现在的处境，方言不想深究，深吸一口让自己冷静下来，抬起手腕，借著微弱的光线看了看手表，说：“警察大概一个小时以後就到。”
“现在船走远了，游回去容易被发现，我们先回底舱，等警察来了伺机混出去。”
“好。”方言点点头。
小安带路，方言跟著，滑行一段，转了几个圈就到了底舱。底舱一切如常，小安松口气，推开最後一扇门走了进去。
前面小安的脚步一滞，方言也跟著停了下来。屋里灯光忽然亮起，方言心知不妙，马上闪到墙後。
“不想让他死，就别动。”屋里一个男人说话了。
方言心知中了埋伏，可是听前面的小安没有反应，也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都进来。”屋里的男人又说话了。
听见小安脚步移动的声音，方言慢慢地从墙後走出来，缓缓走进屋子。屋子四周站满端著枪的人，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躺在King Size的床上，悠闲地喝著红酒。
看见小安和方言被卸了武器，床上的男人轻轻按了一下手上的遥控器，悠闲地说：“我亲爱的弟弟，影碟正要开始，一起看啊！”

第四十章
音响中传出呻吟声，哽咽声，更有肉体相击的淫糜声，夹杂著男人淫词豔语。
听到这呻吟声，看到电视里一个男人上下起伏的赤裸背影，方言不由得怒由心生，这声音分明就是小安的，他一步冲上去朝床上的男人举起拳头。
方言行动的速度很快，周围一个人的行动更快，方言的拳头还没有落下，肚子就被重拳击中。
巨大的疼痛一下子夺走了方言的意识，他毫无知觉地摇晃两下，倒在地上，过了一会儿，意识恢复一些，一股酸水从胃里涌上，他张大口大口往出吐胃酸。可是他怒火仍然没有熄灭，含糊地说：“有……种……单挑……侮辱……阴谋……算什麽……男子汉……”
看方言倒在地上，小安猛然向前跨出半步，却生生停下，面色阴沈，太阳穴上下起伏。
“不急，不急，好戏才刚刚开始。” Tim皮笑肉不笑地说：“Andy，你那时候的样子真是娇美啊。” Tim说著，把音响的声音又放大了一些。
方言疼得站不起来，眼睛也有些模糊，他隐约能看见电视中的画面，刚刚是男人的裸背，镜头一转到侧面，巨大的床上，一个白皙的男人双腿被压到胸前，另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在他身上起起伏伏。镜头向上推，白皙男人的嘴里塞著一个圆球，涎水顺著嘴角流到枕头上，呻吟声和哽咽声也从中溢出，他的眼睛毫无神采，如死鱼一样，只是泪水却顺著眼角不停地滴落，双手被铐在床头柱上，手腕上皮开肉绽。
小安闭著眼睛，面无血色，全身微微颤抖，双手死死握成拳头。
“依你看，如果一百分是满分，我的处女摄影作品能打多少分？” Tim扬扬手中的遥控器。电视中镜头又一转，两人下体的结合处看得一清二楚，连接处的红色分外地刺目，下体碰撞的声音也分分明明。
小安脸色更苍白了一分。
小安不言不语，Tim却更来了劲儿，向左右挥挥手，大叫道：“都来看啊，这就是你们高高在上的首领，当年在这间屋子里，在这张床上，被别的男人干得又哭又喊，最後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
周围端著枪的人看到电视中的画面，面色各异，有的震惊，有的厌恶，有的不屑，有的目露淫光……
方言躺在地上，挣扎著想要起身，旁边的人又补了他一脚，他在地上打了个滚，躺在地上更起不来了。
在Tim的叫嚣声中，小安的脸色依旧苍白，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坚定，他淡淡一笑，说：“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嗜好。”
“这样的录像带还有很多卷，还要不要看？” Tim一边说一边嚣张地大笑著。
“你羞辱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小安的平淡中带著一些解脱，指了指地上的方言，说：“愿赌服输，这一场我输了，随你处置，你放了他和Mark。”
“Mark？”男人哈哈大笑起来，“现在你还想著Mark？你难道一点也不奇怪，我为什麽会在这里等著你？”

第四十一章
“你是什麽意思？”小安略微皱了皱眉头，问道。
“Mark说得没错，在这个世界上，他的确是最了解你的人。”Tim说：“其实这一切很简单，我在这等你，是Mark告诉我的，他说你一定会利用这三天的时间混上船做些小动作，还说你到了这艘船上，一定会到这间屋子里来。”
“我、不、信！”小安斩钉截铁地说。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Tim讥讽地说，“我没有骗你，不信你自己问他。” Tim说完，对旁边人做了手势。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房间里满是不堪入耳的声音，方言却觉得屋子里静得可怕，失望在房间中弥漫。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冲著小安说：“好就不见，你好吗？”
小安看著推门而入的Mark，眼睛蓦然睁大，好半天才艰难地问：“你真的出卖我了？”
Mark的中文说得很不标准，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你们中国人有句老话，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有一句老话，良禽择木而栖，更有一句老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Mark瞟了地上的方言一眼，继续说：“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很怕死，我如果不合作Tim就会杀了我，所以我不得不说；你也知道，我很喜欢钱，我有四个女朋友，三个男朋友，养他们需要一大笔钱，Tim给我一大笔钱，是你的三点五倍，所以我当然帮他了。”
“钱？呵呵呵呵──”小安惨淡笑著说：“钱就这麽重要？那我们这麽多年的兄弟情谊一点都不重要呢？”
“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老话吗，叫兄弟如衣服，老婆如手足，手足断了会疼，衣服脱了还有。” 说话的时候，Mark学古人摇头晃脑，可是并没有显出他有学问，反而不伦不类。
“Mark，这麽多年了，你的中文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小安默默地站在那里，笑容中渐渐透露出一种绝望，好半天才接著说：“我有个私人帐户，密码你知道，里面钱不太多，你取三分之一给修女送过去，剩下的你自己留著吧，总有用得著的时候。”
Mark的笑容忽然有些僵硬，神色复杂地看著小安，好半天才试探说：“我已经出卖你了，为什麽还──”
小安微微叹口气，“不论如何，对我来说，你都是在纽约街头和我一起流浪的兄弟，保重。”说完话，小安转过头，不再看Mark，眼睛中竟然有了湿意。
Mark歪著头，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Mark，别想他了，多想想你的几个老婆。”Tim的眼中微露凶光。
“真搞不懂你们东方人都是怎麽想的。” Mark摇著头，自言自语地说。
见打击小安的目已经达到，又见Mark的立场稍有动摇，Tim说：“这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Mark踢了踢旁边方言的屁股，又踩了踩他胸膛，说：“这个人身材不错，让我带回去玩一玩吧。”

第四十二章
Mark踢了踢旁边方言的屁股，又踩了踩他胸膛，说：“这个人身材不错，让我带回去玩一玩吧。”
Tim心思全放在小安身上，看都没有看就说：“这个人不能留，你玩完了处理掉，手脚干净些。”
“明白、明白。”Mark捞起方言，扛在肩膀上就走了出去。
“你们也出去。”Tim挥挥手，让手下都离开。
一个手下凑过来，很不放心地说：“用不用绑起来，他功夫很好……”
“功夫好？他可是我的手下败将。”电视中高高低低的呻吟声让Tim心烦意乱，欲火焚身，他急欲支走手下，“全都出去。”
很快屋子里只剩下Tim和小安两个人，Tim从床坐起来，眼睛中是赤裸裸的欲望。
小安抬起眼睛，淡然地看著Tim，说：“不肯给我一个痛快吗？”
Tim站起来，走到小安身边，说：“我这麽恨你，怎麽会给你痛快？”
“我一直在想──”小安歪了歪头，说：“你这麽恨我，是不是因为当年用美人计和离间计，选了大哥，而没有选你？”
“不是！”Tim急著否认，却是欲盖弥彰。
“是──吗？”小安故意拉长声音，充满挑衅的意味。
Tim从腰间掏出枪，指著小安的眉心，大声喊：“我说不是就不是！”
“你说不是就不是了。”小安耸耸肩，面露诡异笑容，继续说：“想不想知道我为什麽选大哥没选你？”
Tim握枪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小安伸手握住枪管，拨向一边，笑得无比灿烂，“我不选你，是因为你太笨，根本就不是那个老淫棍的对手。”小安说著，抬起腿就朝Tim的下身踢去。
Tim一惊，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起，小安却安然无恙，Tim大惊。这时候小安欺身上前，握紧拳头朝Tim的肚子打过去，Tim身材魁梧，身手却不慢，连忙放下另一只手去挡。小安见攻势受阻，顺势一抬胳膊，朝Tim的下巴撞去。
两人一来二去，过了数十招。
“啊──”Tim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捂著胸口倒在地上。
“说你笨，一点也不冤枉你。”小安拍拍身上的尘土，捡起打斗中掉在地上的枪，走到Tim身边蹲下，打开弹夹，把里面的子弹一粒粒拨出来，说：“卖军火的人，连枪里是空包弹都掂不出来，我该用什麽词来形容你的笨呢？”
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疼痛，Tim的一张脸煞白，全是汗水，可是他仍不甘心自己的失败，问：“为什麽？”
小安从兜里掏出子弹，一粒一粒地塞到弹夹中，笑眯眯地说：“你是问为什麽我这个手下败将能打过你？还是问为什麽枪里会是空包弹？或者是问，为什麽我们这麽打，外面却没有一个人进来？”

第四十三章
Tim终於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圈套，眼中充满惊恐。
小安一笑，说不出的阴森，“看你今天叫了我一声‘弟弟’，我让你死个明白。你真的以为你暗地里走过多少货我不知道吗？你真的以为香港的警方那麽神通广大，没有我的消息，就能截到‘焰火’的货吗？”眉头一挑，小安继续说：“你真的以为Mark是可以用钱来收买的吗？还是你以为你手下的人都是忠於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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