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到宣传部看海报样照的。”看到他笑容的何季似乎有一瞬间失神,“你……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刚放完年假回来。”沈嘉桁笑着没有给予正面回答。
“一直和……‘他’在一起?”
有些疑惑何季竟会这样问,但他仍是坦然地点头答“是”。
何季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苦笑,问道:“我们以后,只是朋友了吧?”
看着他的表情,沈嘉桁心中泛起一阵不忍,然而一切都已经不可能再回头了,错过的终究只能是错过,最后他只认真地强调:“是‘好朋友’。”
何季笑着轻叹口气,点点头,将已快要到嘴边的话又吞回了心里。
与此同时,就在奥亚的副总裁办公室内,万年难得一见的公司名义上的总裁先生正坐在办公桌的一角,跷着二郎腿,悠闲地品着手中的维也纳咖啡,一边从口中冒出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语。
“我说贺木头啊,怎么看你就从来不知道改善一下工作品质呢,用的桌子永远这么冷冰冰,转椅永远那么华而不实,也不懂得在工作中劳逸结合,你的人生到底都享受到哪里去了啊?还是说,只有在你们家美人面前你才会转变一下人格属性?”
坐在办公桌后的贺行殊略一停笔,然后又继续流畅地书写起来,“如果你在讲这番话的时候,能不坐在我的办公桌上,喝着我的秘书泡的咖啡,穿着靠我赚的钱买的衣服,那我会更有诚意聆听你的教诲的。”
“切切切,你怎么永远都这么无趣啊。”江希彦立刻从桌面上跳了下来,“没见过这么小气的人。”
“给你三分钟时间说明来意,过时不候。”
江希彦听了,立刻哇哇大叫,不过他深知贺行殊的脾气,很快还是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绕到他身边,用三八兮兮的语调问道:“亲爱的大木头同志,你最近啊……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啊?”
贺行殊闻言立刻认真起来,他知道,江希彦虽然看起来没有正经的时候,但他却从不会说一句没有意义的话,而且,事实上他的智商高得吓人,只不过生性懒散,在公司里他真正负责的工作是选择公司未来发展方向这种决定性事务,要不然贺行殊也不可能容忍他这样子每天混吃等死。
“怎么,你听到了什么风声?”
“嘿嘿嘿,现在知道要问我啦?我凭什么告诉你?”
贺行殊以指敲敲光滑桌面,悠哉说道:“你当然没有理由非要告诉我不可……反正是我要倒霉嘛,如果对方是针对我个人的话,我大概难免会受点伤什么的,到时候恐怕就没精力正常上班了,要是对方针对整个公司的话,有什么重大损失我首先难辞其咎,不如到时候我向董事会引咎辞职好了。接下来一切重责大任就该交给总裁大人你了,希望你能做得比我好比我勤奋,可别英年早逝啊。”
“你……你够狠……”江希彦咬牙切齿地挤出字来,果然两人相交太久了,只有彼此才能制得住彼此。
“现在,说不说随你了。”
看着贺行殊把握十足的神情,江希彦不甘不愿地讲道:“是方源汉告诉我的,他说有人在设计伏击奥亚,意在针对你。”
贺行殊皱了皱眉,“他没告诉你具体些的消息?”
“我问了,他不肯再说。不过依他的口气来看,这次明显不是个小计划,而他也肯定知道内情。”
“他不肯说?……应该是你不肯向他低头的缘故吧?”
江希彦“腾”地站了起来,“我凭什么要向他低头!?为什么不是他向我低头?”
贺行殊耸肩,“好吧,算我说错话了,你们两个啊,爱怎样就怎样,真搞不懂你们。”
江希彦瞬间化身兔子状眼巴巴地望着他,“难道你不站在我这边?”
“站!我当然站,不过现在我还是去了解了解这个所谓的计划吧,免得公司最后真的赔在我的手上。”说完,贺行殊赶紧溜出了办公室,把某位难缠人物甩在了身后。
由事实可见,沈嘉桁对于沈曼朱宏两夫妻的了解是足够深刻的,在进城十日有余的时间里,他们没有找到一份可以坚持下去的工作,虽然在小超商或饭馆这种地方有打些零工,但劳动强度大,薪水少的工作水准完全满足不了他们的心理,眼看农历年快要到了,他们一心想回趟老家,可现在别说是买过年礼,就连车费他们也掏不出来。
这天夫妻俩又守着报纸招聘栏圈圈划划,企图从里面找出份又轻松又赚钱的工作,突然电话响了起来,朱宏随手抓了过来,“喂?”
“……是贺行殊吗?”电话另一头迟疑道。
朱宏听得一头雾水,怀疑是打错的,“喂,你到底找谁啊?”
“我找沈嘉桁。”
“哦,他已经搬走啦,跟别人合住去了,我是他姐夫。”
“请问你知道……他现在是跟谁合住吗?”
“不好意思不清楚哎,你有事儿可以打他手机啊。”
“那好吧,麻烦您了。”
听到对方有结束通话的意思,朱宏心中突然一动,“等等,那个先生啊,请问哎……你是不是嘉桁的好朋友啊?”
“是的,怎么了?”
朱宏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就是……我想问一下,你手上现在有没有什么工作可以介绍给我和嘉桁他姐呢?看在你们是好朋友的份儿上,我和他姐都刚来不久,什么都还没着落呢。”
“这……也许我们可以……”
…………
挂上电话听筒的何季将转椅旋转了半圈,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轻啜了一口手中的黑咖啡。
脑中想法逐渐成形,或许,这真的是个不错的机会……
三十
贺宅的某间客房大床上,有两个人正一起靠在枕头堆上看着电视,不,准确地说,只有一个人在认真地看。
“你过年时要回家吗?”贺行殊拿着行事历边检查边向身边人问道。
“嗯嗯。”某人目不斜视地随口回答。
“会提前回来吗?”
“嗯嗯。”
“我父母可能会回来过年,到时候要见见吗?”
“嗯嗯。”
答得太顺利了吧?“你老公我是不是很帅?”
“嗯嗯。”
这么好玩?那再试试好了。“今年嫁给我算了吧?”
“嗯嗯。”
“再给我生个宝宝来玩?”
“嗯嗯。”
真是太有意思了!贺行殊忍不住钻到被子里狂笑起来。
等到电视里的节目开始插进广告,沈嘉桁才终于有时间关心一下亲亲爱人,刚才他好像问了些什么,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理?
一转过头,结果就发现贺行殊正抱着被子缩成虫蛹状,怎么回事?
“喂,你肚子疼?”晚上吃了什么来着,他们应该是吃一样的东西啊。
“没有。”闷闷的声音隔着棉被传出来。
“那是觉得太冷?”可是暖气开得挺足的啊。
“不是。”
眼见广告结束,沈嘉桁决定不再管他在搞些什么鬼,“哦,那你继续好好窝着吧。”
棉被里又传来贺行殊捶床的声音。
窝?再窝他就该闷死掉了!
五点钟下了班,沈嘉桁一走出公司大楼,就感到有哪里不太对劲,似乎周围正有人紧盯着他,不过他一向也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因此不以为意,径自找到贺行殊的车子坐了上去。
开车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贺行殊也发觉了一直跟在后面的一辆出租车,想到江希彦之前提过的事,他决定还是先不打草惊蛇,等着看对方到底有何意图。
一路开回住宅小区,直到贺行殊的车子远远地驶进了自己家的车库,小区外的某辆出租车上才下来了两个人,他们趴到金属栏杆上,犹不死心地努力抬头向里面张望。
“老婆,看来那个何先生说的应该没错啊。”
“也许……也许只是普通朋友呢,要是没搞清楚就随便撞上去,可是要闹大笑话的。”女人的声音明显犹疑。
“切,这还不叫清楚?哪家的普通朋友搞得像你弟弟他们那么亲密的?刚才他上车的时候,两个人的头贴那么近,那个应该是、是在……亲嘴儿吧?”
“呸!别乱说话。”沈曼一把捂住自己丈夫的嘴。
朱宏挥掉她的手,继续贪婪地向远处望着,“喂喂,你看呐,那个男的住得真高级,又是车库又是花园,好像楼顶还有游泳池呢,这房子少说也得有个三四百万吧,要是让我住一晚上那可就爽死了。”
“做你的梦去吧。”沈曼一指戳在他的额头上,“你呀,就是个睡板床的命!”
“少在那里乌鸦嘴,我朱宏难道就没有翻身之日?那个何先生不是说了么,只要我们吓唬这个男的几句,他就会给我们五十万,到时候再凭我把钱一翻二,二翻四,还怕没有这种别墅住?对了,我们可以先自己敲他一笔,这样子两头加起来赚得就更多了。”
沈曼明显被他说得有些心动,“可是……这样真的好么?毕竟他是我亲弟弟……”
朱宏冷笑两声,“是啊,你们沈家的好弟弟,天天在你爸妈嘴里供得像佛爷一样,又是大学生又是白领,结果还不是跑来跟男人睡?”见沈曼的脸色有些惨白,他又放软了些语气道:“再说,咱们要找的是那个凯子,又不是你弟弟,不关他的事,对他不会有什么损失的。”
“那……那好吧……”终于,沈曼还是忍不住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上午,奥亚总部一楼大厅进来了两个看来有些畏怯的男女,面对亲切微笑着的前台小姐,还是沈曼先开口道:“我们……我们想找你们副总裁贺行殊。”
前台小姐有些讶异,但还是礼貌地问道:“请问两位有没有预约?”
“没有。……不过他应该会见我们的!”
“抱歉,按照规矩,没有预约的话我不能为两位联系。”
朱宏一听,赶紧抢到前面,“你跟他说是跟沈嘉桁有关,他会见我们的!”
前台小姐有些犹豫,考虑了片刻还是接通了副总裁室主任秘书的电话,“李秘书,这边有两位没有预约的客人想见副总裁。”
忙碌的主任秘书想也不想地回答:“没有预约?那当然就拒绝啊,副总正在听报告呢。”
“可是……他们说只要告诉副总是和沈嘉桁有关,他就会见的,我不知道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您看怎么处理?”
“等等,你说沈嘉桁?你先留他们一下。”李秘书迅速抓起桌上另一支电话切内线,“副总,一楼大厅有两位客人想见您,他们说同沈先生有关。”
“带他们上来,先到第一会客室等我,十五分钟后我过去。”
“是。”
被人引领着坐电梯来到大楼21层,沈曼和朱宏两人望着四周严谨简洁又不失高雅的装潢,都有些合不拢嘴巴。
直到那位看起来很精明的秘书放下两杯咖啡退出房间后,夫妻俩才有胆子开始交谈。
“真有钱,你说咱们找他要二十万会不会太少了?”朱宏摸了摸身下的真皮沙发。
“我看还是别太贪心的好,要是把他们这种人惹毛了,存心对付起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办法可多着呢。”
朱宏听了不以为然,不过他聪明得没有回话,站起身来刚想去摸摸一旁的摆饰,门突然被拉开,吓得他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贺行殊身着三件套西装,器宇轩昂地走进来,声势凌人,“两位好,我就是贺行殊,听说两位找我有事?”
沈曼推了推身边人,朱宏只得硬着头皮答道:“是……是有点事情要问问贺总……就是那个……”
沈曼瞪了眼不争气的丈夫,抢过话道:“贺先生,我是沈嘉桁的姐姐,你跟我弟弟的事我们已经都知道了,不知道这笔帐现在该怎么算?”
贺行殊眼中冷芒闪过,这对夫妻果然不负嘉嘉描述的形象呢,竟然张口就是要算帐,不知道他们把自己的弟弟到底当成什么了。
“沈小姐,你的话我不太明白,我和嘉桁之间有什么需要算帐的关系么?”
“我是个粗人,不会绕圈子那一套,直话直说了吧,你勾引了我弟弟,难道不该给沈家个交待么?”
贺行殊抱臂冷笑,“既然你这么爽快,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请说个数吧,你们想要多少?”
沈曼刚要开口,朱宏突然把她拉到一边,伸手比了个“四”,“就这个数。”
贺行殊挑眉,“四百万?你们的胃口倒真不小,很敢开口嘛。不过,我的嘉嘉倒也的确值得上。”
一听到贺行殊说出的数字,那夫妻两人已经瞪大了眼,等再听到他说值得时,他们已经呆愣得无法反应了。
四百万该是多少钱啊!他们连要四十万都怕太多,没想到贺行殊居然张口就是四百万,这、这简直是天上砸下来的运气,放着这种有钱人不宰的才是傻子。
想到以后可以拿四百万过上什么样的好日子,他们俩已经忍不住要陶醉其中了。
没想到贺行殊接下来的话却打破了他们的幻梦,“可惜,我一分钱也没打算给你们。”
“你、你说什么?”朱宏惊得讲话都有点结巴了,“一、一分钱也不给?你知道后果吗?”
贺行殊笑得冷酷,“后果?你们能给我什么后果?向我上司告发我?可惜,我是这个公司合伙人之一,谁也不敢炒我的鱿鱼。去法院告我个诱拐罪?嘉桁早已经不是未成年人了,他有完全的行为自主权。还是,把消息告诉媒体?尽管去试试,看哪家杂志敢明目张胆发我的新闻,我在这里随时恭候。只要不怕报复的话,你们就请便吧。”
朱宏夫妻俩被贺行殊的气势彻底骇住了,甚至没法再说出一两句话来挽回面子。他们跌跌撞撞地跑出了会客室,一直跑到大楼外面才停住脚,终于敢换口气。
“怎么办,他好像一点儿也不怕……”沈曼想到刚才射在她身上的凌厉眼神,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啐!不就是仗着有钱有势才那么嚣张么,在老子面前装大爷。”朱宏骂骂咧咧发泄了一番,才觉得出了口闷气,“哼,咱们吓不倒他没关系,不是还有何先生呢么,他也说了,只让咱们吓唬他,可没说非要成功了不可,钱还是要拿的。”
回到他们的暂住处,朱宏便立刻给他口中的何先生,也就是何季打了电话,将今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其间还把贺行殊的言辞形状极力夸张,以表示他们没能达到目的是何其无奈。
电话那一头的何季在听完他的描述后陷入一阵沉默,他当然不会完全相信朱宏的话,但毫无疑问的,贺行殊不怕以沈嘉桁为名的威胁,这是他没有想到,或者说是不愿相信的。
是他根本就不在乎沈嘉桁?还是说他自信到敢为这段感情承担一切后果?
何季很想说服自己是前一种可能,但以他对贺行殊的了解,他知道那是个足够冷静,足够自信,也足够有担当的男人。
“可恶……”何季将手中的笔狠狠甩了出去,在小小的撞击声后,精致的钢笔弹到了角落处,旋了几圈便停止了运动。
“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我又怎么能够甘心……”何季喃喃自语,随即抓起电话拨回给朱宏,“你们不用再针对贺行殊了,想办法把他和你弟弟分开吧,只要让他们失去彼此的消息就好,剩下的,交给我。”
因为有一个临时报告要赶,沈嘉桁在公司一直加班到八点钟才结束了工作,一回到家,就看到贺行殊正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
“嗨,帅哥,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沈嘉桁挥着公事包在他的头顶盘旋一周,然后准确落到沙发角落。
贺行殊回头,看着他的脸露出微笑,站起身来牵着他的手向餐厅走去,“美人,小的一直在担心你有没有进食,担心得心神俱乱,什么也做不好。”当情人想玩的时候,他从来不介意陪他表演。
沈嘉桁随着贺行殊的引领坐入椅内,看他像变魔术般地端出四个小碟的炒菜放到桌上,再将一碗热腾腾的米饭放在他的面前,一瞬间,他竟感动得有些不知所措。
“平时你难得加一次班,我也就一直没机会给你留饭菜,今天好容易表现一下,怎么样,有没有加分?”最后一把魔术展现,贺行殊端着还冒着热气的汤碗在他面前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