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离开我吗?"我看着坐在前方花台上的凯麒,问我身后的我的恋人。我的恋人笑了,我可以感觉到他紧贴着我脖子的侧脸轻轻地展开笑容,很温柔,很体贴。
他说:"为什么要想那么多?你不是凯麒,我也不是极光,我永远都不可能是外星人。即使要走,也都会在你够得着的地方。"
我掰开他拥抱的手,转过去捧住他的脸。我看着他的眼睛,狭长而美丽,无二独一,望着我的时候,从来都深不见底。我吻他,一下,再一下,我说:"你不要走,你要永远都呆在我身边。"
他没有回答我,那双长长的眼睛闪着碎碎的水光。我从来没有看过他这么柔弱,他即使在还是个"女孩子"的时候都那么剽悍。我忍不住凑上去舔掉那些来不及流出眼眶的泪水。
"你爱我?"他抓住我。
"我爱你。"我抚摩他。
"你爱谁?"他低下头。
"我爱你。"我捏着他的下巴,勾起来,吻住他的嘴,"我爱你,流伤。"
于是,那颗眼泪,就这么落下来,像超越凌晨,第一颗降临的夜露。然而又那么闪亮,好像流星,直直坠到我心里,让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是电话把魁音叫醒的。其实他大概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到浴室快速地冲了个澡,换件衣服,然后出门--其实也只是走出他的房间而已。上到三楼,黎雨彦定在房门口,握着门把,久久没有动作。
魁音走过去拍拍他,接手打开门,大步踏入。
"少爷,您来了。"
"恩。他今天怎么样?"魁音走到病床边侧身坐下,轻缓地摸摸床上病人的脸。
"很好。Dr UO明天要过来做新一步的治疗。"
魁音点点头,转眼看向黎雨彦:"伯父,过来啊。"
黎雨彦踟躇一阵,还是举步走来。"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孩子明明一天天眼见着有起色了,我却......"他笑了笑,"越来越不敢陪着他,看着他。"
"我懂。"魁音朝他安抚地笑笑,"这些年辛苦伯父了。"
"说什么辛苦,我是他老爸啊。到是你,这几个月才是......"
魁音做个暂停手势:"好啦,我们两个不要在这卖假了,真是有够冷的。总之,伯父你先去吃早餐吧。"
黎雨彦郑重地看着魁音:"年轻人,给你个忠告,好好去睡觉吧,现在是深夜十一点半。你刚只睡了差不多三个小时而已。"
魁音愣了:"三个小时?"
"正确,快9点的时候我来接你班的。还没问你怎么又回来了呢。"
魁音也一副迷惑的样子:"不知道,大概太紧张了,习惯成自然。我明明把闹钟调到六点的,刚才还有听到,我才醒的啊--"
魁音忽然打住,瞪着黎雨彦。
"怎么了?"黎雨彦不自在地摸摸脸。
"Shit!手机,是电话!!"魁音猛打自己一掌,一闪没了人影。留下黎雨彦无奈地苦笑。
木也。
看着来电显示,魁音的心蓦然下沉。是......因为幽幽吗?不然木也不会这么晚还打电话来。
疏口气,魁音放下电话,望着窗外。应该要马上回电话问清楚,马上,不然幽幽会有危险。不用确认了......一定是他。可是,为什么脑袋一片空白?
电话再次震响,急切而惊恐。
魁音伸手拿起,接通:"喂,木也,是我。......不用急,我知道。恩,放心吧。"
挂断。
点选电话簿......往下,往下,往下,六年不曾拨过的号码。奇怪,竟然从来不担心这号码会变动,空号,或者转手他人。
按下通话键。
一秒,然后......
流伤看着怀里失去意识的人,面无表情。伸出手去,抚上那脸孔。从眉眼,到下颌。
漂亮的孩子,夺人心神。连魁也喜欢你。
流伤笑了下,自言自语:"千万人爱你的容貌,却只有一个爱你的皱纹......老套。"要把他放到原来黎舒住的地方吗?还是......
钢琴声,珍珠样圆润饱满,却又哀怨,如泣如诉。
并不是多么震耳欲聋,却在一瞬间将流伤定住。久久久久,不能思考,不能动弹。
这首歌,只写给一个人,只弹给一个人,只给一个号码设作铃声。然后,六年,再没有听过。
竟然在今夜响起,竟然在这时响起。
"鬼来电吧......"拉起嘴角,如此期待的铃声,真正听到了,只是让人想杀人,"喂?哪位?"
"......"
"人还是鬼?死了就不要打来骚扰生者了,反正都活不了。"几乎咬牙切齿,再加一句给自己听:"活着也不见得多好。"
"......"
"草,老子挂了。"说着就要挂。
还是没声音。索性挂断。关机吧?是谁都不重要,反正也知道他为了什么事。
又响了。
"靠!"发狠把电话摔出去。还是顽强地响,钢琴曲,一遍又一遍,几欲绕梁三日。
诅咒自己,然后把幽幽放到沙发上,奔过去捡起电话,接通:"干!你他吗再发神经我弄死他,信不信?"
"......"
一时两边都安静了。流伤觉得自己这么歇斯底里,真不知道是犯哪门子傻。
"伤......"却是在这时候,他说话了,"我刚才梦见你了。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流伤捂住眼睛,为什么这个夜这么静?为什么可以这么清楚地听见他的声音?
夜太黑,让人睁大眼睛也看不分明。
流伤把电话放到嘴边,像对着麦克:"我记得,你第一次吻我的日子。"
然后听到魁音在那头笑了:"你忘了,我刚才却梦见。"
"我忘了什么?"
"今天,很久以前的今天,极光走了。那天,你第一次为我哭。"
流伤猛地咬紧牙齿,抓着电话的手越握越用力,却没有将电话切断,或是甩开。
他怎么会忘记,那个夜晚。
他怎么会忘记......他哭了。
怎么会忘......
于是无可避免,在相同的日期,在比那个夜更黑,更死寂的晚上,流伤无声地流下眼泪。只是这次,再没有人看见。
"流星要怎么死比较好?"
"为什么想到流星?"
"不为什么。"
"掉到海里面吧。"
"那,如果没有海让它掉呢?"
"......"
"就只能,在空气里燃烧吧......直到什么都没有。"
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大脑一片的混沌,我是在干什么?
我躺着,手摸到柔软的床垫。为什么是躺着?整理一下思绪,刚才的发生迅速的在眼前闪过。我猛的坐起,头疼的要命,周围又是黑暗,什么都无法辩识。大概是我的眼睛还没能适应,冷静的坐着等待,等到眼睛能看见东西了,我环视四周,唯一的光源就是这黑夜里的窗子,没有月亮,星星也暗淡。目光忽然扫到一个人影,他坐在窗边的写字台旁,不动,不说话,连气息都难以让人发觉。
睁大双眼,我看清,流伤!?反射性的向后一退,后背硬生生撞在床柱子上,好疼。
"醒了?"流伤的脸藏在黑暗里,看不分明,"很迷茫是不是?你可以放心,也许你本来是有危险的。但至少现在已经没有了。"
我伸手在背后,揉着刚才撞疼的脊椎,一边警觉的盯着他,"我想回去了。"
他说我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我能够相信么?我不敢相信能对黎舒下手的他会那么轻易的放过我,我只知道尽快离开才是最安全的。
流伤无言的立起身,朝我走来,停在床边。
"你还在害怕,因为没办法对我放心,是吧?"他轻笑,"我也不相信我竟然放过你,但是,有什么办法。你的魔王来救你,而我只是个魔鬼,怎么能不怕?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呢?"
流伤举起右手,逆着光,好不容易我才看见是支手机。
"为了你,他这么晚还打越洋电话过来。生怕我伤了你一根毫毛。是不是很感动?"
流伤的表情很是奇怪,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是让我看了很紧张。
"你是说......魁音?"我小心翼翼的说出那个名字,总觉得那是点燃流伤疯狂的火种,"可是!可是他怎么知道......"
"是啊,他为什么会知道呢?"流伤的手指刮过我的脸颊,"因为即使不在你身边,他也一直在关心你,保护你。你以为佐久间那样的人,为什么放下那么多工作,接你们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乐团?你以为你跟着我走的时候,他为什么这么紧张?"
惟一的原因,只可能是这个了。我失望的垂下头去。这一切......我以为是自己的实力,原来全是人家轻松的安排。我怎么变的那么简单,真的会相信所谓的机遇!如此顺利的走到现在,还什么内幕都不知道,只一个人在那自满的认为可以追上魁音的脚步,原来的原来,我仍是被他们看做傻瓜的没用鬼......
"你们全部的人,都是骗子!"我带着泪光的眼睛在微弱的夜晚显得特别明亮,"我谁都不会再相信了!"我注定要一个人走,就不该期待一起上路的同伴。
流伤按住我的双手,脸孔几乎贴着我的:"幽幽,为什么你这么笨呢?就算是实力,也要有机遇和......关系的。你以为演艺圈是光有实力就可以混出名堂的地方吗?怎么你总是这么天真,怎么你总是学不乖长不大?你总是要强调自己能够独当一面,其实呢?你总是强调自己,而忽略别人对你的用心。"
流伤忽然吻住我,有力的手捏住我的颌骨迫我张嘴,舌头伸进来封住我的呼吸。
我讨厌这样的吻,有轻蔑嘲讽的味道。我的双手被他按住,竟抽不出来,没想到他的力气有这么大。难过的扭头躲开这种接触,现在我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呆着,谁都不要接近我。用力抽出一只手,我一把推开他的身体,但另一只手仍被他紧紧抓住。
"疼,松手!"我害怕了,非常的害怕。
流伤不慌不忙,从容不迫,嘴唇在我额头上一啄,两手已将我重新固定住。
"幽幽,如果不是有多事的佐久间,魁音怎么会知道你在这里?你不要错怪人家,你知不知道你的态度,从来都是一种伤害?你说你爱魁,可我只看见你对他的依赖......有时候真觉得你像某个时候的我。"
他低下头去,咬住我的肩颈:"好好珍惜你现有的吧,包括这条命。如果你明白,只差一点,你已经......下地狱了的话......"
这时候的流伤真的和他所说的一样,成为了魔鬼。我知道我是任性的坏孩子,我只是单纯的想做真实的自己,从来都不会想到别人的感受......但是,但是......想要别人重视的那种感觉,我只是......害怕一个人。
我的颤抖,他轻易就可以知道,现在的姿态,太过亲密。
流伤的嘴凑到我耳边:"你抖得像一头小鹿。"
然后他退开些,上下打量我:"啊,你这单纯的样子,真让人想虐待你呢。恩?小鹿是不是很难以理解人的行为呢?我真有罪恶感呢,要知道,我从来没有在这方面......亲身上阵过......"
他的手松开对我的桎梏,移到我胸前解我的衣扣:"可是,既然魁都来过电话了,我又不能做太绝。恩,幽幽,你现在,明白我要做什么吗?怕不怕?"
这样明显的动作,我还能不明白么?我本能的抓住衣领,推开他的手,拼命的摇头,却再次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