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危情————XYZ

作者:XYZ  录入:12-15

“很好。”
“很好很好。”徐殿经微笑点头:“需要喝点什么吗?”
“不了,谢谢。李先生,关于……”年轻的希腊人急于开门见山的心情表露无遗。
“呵……”徐殿经笑着摇摇手:“不要着急,格林先生。飞机上的食物不会很好吃,而且晚餐时间也到了,不如一起吃顿便饭吧。”
小格林稍微迟疑了一下,对上徐殿经悠然的目光,只好点头。
“乔安娜,确认一下The Water Club的预定。”徐殿经关掉通话器,抬头笑道:“格林先生,缅因龙虾配法式小牛排是那里不可不尝的好菜哦!”
小格林勉强笑笑,然后道:“叫我托马斯就好。”
徐殿经点头,笑着将西装上衣搭上手臂:“那么,托马斯,你不介意吃海鲜吧?”

亚利桑那州·凤凰城北区·斯格茨戴尔

当地时间清晨五时一刻,努森车行道一栋不起眼的砖褐色小楼的一间办公室里,一个肥胖的白人男子正在讲电话。
“……我向你保证他是其中之一。”男人啜了一口哥伦比亚黑咖啡,然后用臃肿的手指摩挲着杯子的把手。那是一只深色的白宫马克杯,也是当年他在那栋灰白色建筑西翼工作时惯用的杯子。他是一个怀旧的人。
“谢谢你,托比。”电话中传出的男声清朗优雅。
“不客气。”托比微笑回答。
“顺便说一句,”结束通话前,那个好听的男声追加,“我建议你不要再这么熬夜,还有,我希望你现在喝的是无咖啡因咖啡,因为我没有时间飞过去为你移植心脏。”
“哈哈……医生,说实话我不担心那个,”托比大笑起来,“小赖安是一个比你还出色的外科专家,如果需要做心脏移植手术的话我一定会找他的!”
“呵呵……代我问候莉莎。”
“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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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方华放下电话,长长叹了一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人中。此时是加拿大蒙特利尔当地时间晚上七时十八分,他还没吃晚饭。
单看外貌的话,没有人能够猜到这位气质儒雅的东方男子已经年过半百。但是左方华很清楚自己的精力已经不如从前。
二十几年前在旧金山作黑市医生的时候,左方华曾经连续三十一小时不眠不休地为四个人动手术。那时,人们称他为“‘the’ doctor”,那是救世主的代名词。而现在,左方华常做的是回忆那段历史。或许这便是岁月不饶人。
穿着宽松家居服,身躯依旧挺拔的男子离开座位,挥了挥手臂,舒展筋骨。
刚才和左方华通话的是托比·A·米尔斯,一位值得信赖的老朋友。一个月前,左方华拜托他到凤凰城调查一个人的履历,那通电话和随之而来的邮件便是托比整理的答案。
超薄液晶屏幕上的窗口还没有关掉,那是一张扫描上去的照片,照片上有两个大男孩,右边的一个金发碧眼活力四射,姿态亲昵地勾住合影者的肩膀,而被他揽住肩头的大男孩黑发黑眸,似笑非笑的面孔美艳惊人。据托比说这是那个人四年前在麦克米伦狙击手学校培训项目中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
左方华并不在意托比是如何弄到这张照片的。他在意的是一个在十九岁有机会参加麦克米伦秘密特训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亲近兰顿。
左方华没有宗教信仰,也不认为自己是纯善之人。他甚至不顾妻子的反对放任自己的孩子选择他们觉得有趣的生活方式,哪怕那种生活方式在常人眼里是反常的,是不正确的。比起束缚孩子的自由,他更愿意信任他们,然后在必要的时候暗中为他们铲除路障。而现在,左方华正在认真地考虑袭九弦会不会是需要他亲自动手安排铲除的路障。
“方华。”仇霈颖轻轻敲敲虚掩的红松木门,推门而入:“怎么样?”
左方华指指电脑屏幕:“托比证实了小凡的调查结果。”
仇霈颖站到电脑前,仔细看照片中那个漂亮的男孩,然后扭头问丈夫:“你打算怎么办?”
“你觉得呢?”
仇霈颖思量片刻道:“你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兰吗?”
左方华吁出口气,耸肩:“他迟早要知道。”
“但是你在考虑什么时候知道,怎么知道对他会比较好。”仇霈颖为丈夫总结。
仇霈颖是美丽的。然而,比起她的美丽,她的智慧更令左方华沉醉。
“你知道,那孩子的顾虑一向很多。”左方华点头。
“其实……或许不须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凝望着丈夫,仇霈颖缓缓开口:“兰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左方华沉默少顷:“我们回纽约一趟吧。”
医生语气温和:“我也许应该和兰谈谈。”
“好,”优雅美丽的女子应道,“明天我订机票。”

凌晨,曼哈顿下城一条小巷里几条黑影攒动。
先是流氓气十足的挑衅喧闹,然后突然响起几声尖叫哀嚎,接下来,小巷恢复平静。
从头至尾,兰顿只是冷冷旁观,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默认袭九弦手段狠辣地连续放倒四个醉酒派对族,还罕见不依不饶地对一个壮汉送上两脚。
那已经是明显的、没有必要性的发泄了。
但是,兰顿依旧没有插手。
殴斗结束,东方美男由地上拾起黑色皮衣,抖抖,搭在左臂,回眸一笑,百媚纵生:“走吧!”
语毕,不等兰顿反应便毫秒不停地大步走开去。
兰顿没有搭腔,安静地跟在袭九弦身后。两个人也不招呼出租车,一前一后,气氛胶着。
没错,袭九弦在恼火,非常恼火。他恼火苏海伦在兰顿面前卖弄风情,恼火兰顿对苏海伦暧昧不明的态度,最恼火的是……他明明不想表现得这么在意却又偏偏忍不住。
“Shit!”不自知地咬出一句咒骂,袭九弦跃出人行道站在马路中央拦下一辆出租车。
“见鬼!你疯了!?”司机一个急刹车,探头大声责问。
袭九弦也不答话,抬手甩给司机几张钞票,一声不吭钻进车子。有些被这举动怪异气势慑人的东方美男吓到,司机立时老实消音,乖乖启动出租车。
兰顿原地驻足,面无表情地目送出租车离去,而后拢了拢风衣领口,抬手招呼下一辆出租车。

“哇!你怎么醉成这样!”夜猫佐伊扶住袭九弦,扑面而来的酒气让他秀气的眉毛一下子拧在一起。
“唔……”醉鬼意识早已混沌,一副就要吐出来的样子。
“喂喂!等等!你给我到洗手间去吐!”佐伊呲牙咧嘴地惊叫,跌跌撞撞把袭九弦捩入一楼盥洗室。
“呼……搞什么啊!”娃娃脸的大男生扒下袭九弦的衬衫,干脆直接丢进垃圾桶:“兰呢?你醉成这个样子兰怎么都不管管?”
“唔……呃!”袭九弦趴在马桶边,状态狼狈惨不忍睹。
“天!”佐伊把手扶上额头:“你们两个怎么就不让我过过清闲日子!”
“兰呢?”左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洗手间门口,披着睡衣皱眉发问。
“啊?我也不知道,这家伙一个人回来的。”
左冉面色阴沉地瞪了袭九弦一会儿,转身出去,拾起客厅的电话就拨打兰顿的手机号码。
“你在哪?”开门见山。
“……我马上就要到家了。”缓了一下才开口,声音沉静依旧。
“你……算了。”
左冉吐口气,放下电话,大步走到厨房倒了一大杯冰牛奶,然后返回盥洗室方向,淡淡地对自己弟弟说:“等他吐完了把牛奶给他喝下去。”
“哦。”佐伊微怔,继而点头。

凌晨时刻,左家长岛宅邸气氛压抑。

一楼的客厅里坐着一个人,清秀面容透着一点点疲惫。他身穿灰色睡衣,面前的几案上摆放着红酒,圣地亚哥水虎鱼。
四时左右同兰顿通过电话,左冉就一直坐在这里等。
“铛……”巨大座钟的声音带着回韵。
四时三十分。
明明说了“就要到家”的兰顿还没有回来,而再次拨打手机的结果是对方已关机。
客厅的沉默固执地持续着。

二楼办公间,娃娃脸的大男孩盘膝坐在电脑前,懒洋洋地划着膝上电脑的触板。
透过NASA的卫星,他知道康斯坦丁已经到了保护区,现在说不定在和一只雌性莱瑟雪雁亲热。
啊,当然也有可能是雄性……
佐伊有些坏心眼地想着。
“唉——”年轻人垮下脸。
真是无聊啊!
兰怎么还不回来?

三楼客居室,黑暗中一个人临窗而立,劲瘦身躯被行动电话放出的弱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此刻,长岛高速495号公路向道皇后中城隧道方向,一辆白色车身地盘亮着蓝色灯光的limo正在稳稳前行,其后跟着一辆黄色车身的维多利亚皇冠,出租车内,一名英俊的年轻人表情严肃,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正透过车窗紧紧盯住前方。
“你还好吧?”司机有些担心地扫了一眼后视镜。
从被要求跟踪前方车辆开始,这位乘客似乎就不大对劲,原本一张俊脸瞬间退色,惨白程度堪比电影中的吸血鬼。
“嗯。”敷衍地应了一声。
黑人司机无奈地摇摇头,继续跟上前面的limo。
从曼哈顿中城到长岛市杰克逊大道到布鲁克林博登大道再返回皇后中城隧道,他们几乎绕了一整圈。纽约出租车车费昂贵,他乐得效劳,只是凌晨时分老在纽约州几条著名的“死亡公路”上绕来绕去实在令人不舒服。
忽然,前方的limo车速缓和下来,出租车跟着向前缓慢滑行。这样行进了不到三十米,limo终于停住。
“一定是出车祸了。”等了几十秒,黑人司机连好奇心也缺乏地靠在座椅上,手指敲打着方向盘道:“长岛高速简直是天堂之路!”
“嘭!”出租车车门突然被乘客打开,黑人司机被吓了一跳。
“嘿!先生!”
“我去借火。”飘下一句。
“跟了这么久不会就是为了借火吧……”黑人司机忍不住嘟哝。

“笃笃……”敲了敲limo的车窗。
里面的司机微微犹豫了一下,降下车窗。
“很抱歉打扰,能借个火吗?”晃晃手中的烟。
“啊……当然。”limo内只有一个人,中年司机很爽快地答应了。
“谢谢。”
接过打火机,手有一丝颤抖。

天际微微吐露鱼肚白。蓝紫色背景下,几片薄云是暗淡的深灰色。
高速公路上晨风刺骨。英俊的东方男子背风而立,轻轻吐出口烟,眯起眼看烟来不及留下任何痕迹便消失不见。
瞟了一眼前方车龙,纤长双指摘下香烟,熄灭,回身上出租车。

“不用跟了。”乘客的声音带着一点点沙哑。
“回长岛。”阖上紫罗兰色双眸。

苏海伦揉了揉动过近视矫正手术的眼睛,在转椅上小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离开座位,踱到窗户旁。
午后,伊斯曼实验楼的阴影停在洒了落叶的绿色草坪上,光线有些阴暗。
这座校内编码为6号的麻省理工大学物理系所在地有四层高,外观米白色。它不似常人想象中的严肃沉重,反而给人温和之感。楼体形状与波士顿近海海岸线垂直,所以处在北侧办公室的海伦并不能眺望一汪碧蓝。
当然,她并不在意。
海伦自认有喜欢这栋建筑的理由,可以忍受它的一切不足地去喜欢它的理由:六年前,就是在这座楼前的草坪上,她第一次看到那个温和优雅的东方男孩。

十八岁的海伦有着一个女孩子可能拥有的所有美好资本。年轻、漂亮、聪明、良好的出身……高中时代近乎完美的成绩、出色的申请论文和名校指导教师的大力推荐让她轻松进入这座世界闻名的知识胜地。
才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海伦正在台湾出差的父亲完全忽略苏海伦车技不佳的事实,当即订了一辆三档时速便达100英里的保时捷911卡雷拉,用宽大丝带缠绕车身打上巨大的蝴蝶结由拖车送到女儿面前。当交罚单驶入校园的巨大拖车停在众家学子面前后门升起的时刻,便是从小就被父亲宠爱有佳的海伦也呆在当场。
然而,在这位被当作众人掌中明珠长大的十八岁的少女看来,一切的惊喜都不及那个黑发柔顺、气质沉静、目光清澈的男孩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带给她的震撼深刻。也是那一刻,她终于确定古今中外文学作品里对于爱情与冲动的描写的确是真实的——这位无限憧憬着完美爱情的少女于正式开学第一天便对兰顿·扬一见钟情。
本就单方面幻想兰顿的优秀的海伦在费尽心思打探兰顿的信息之后才知道,这个大男孩比她能想象的还要优秀许多:十五岁挂名入学,十六岁一举通过四位教授的笔试面试直接修习高年级的课程,第一学期结束以A+的成绩拿到头等奖学金,同时破格获得修习研究生与博士生课程的许可。
兰顿的经历让苏海伦了解到这个男孩不仅有着过人的头脑,而且必然得到过对本系教授有着非凡影响的人物提点。
总而言之,一路考察下来,海伦彻底臣服。

那么,兰顿·扬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海伦从来无法就这个问题给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她承认,她不了解他。
事实上,这所学校包括教授在内,没有人觉得自己了解哪怕是熟悉这个温润如玉的东方男孩。

他不至沉默寡言,但是除了与人必要的交流和学术论答之外他确实鲜少开口;他的眼神总是安静的,仿佛夜月下宁谧的湖水,但是又不给人城府深沉的感觉;他住的地方距离学校很远,除了教室、实验室和图书馆,很少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他从来没有参加过同年生的夜游派队,当然,他也不能喝酒,因为他根本还未成年。
除了海伦,同学中从不乏对兰顿好奇的人,有男有女。只是再好奇再有手段的人也没有查出过有关兰顿的多余信息。以至有谣传说兰顿是东方某个古老皇族后裔,甚至还有流言说兰顿身患绝症因此才深居简出。
但是,海伦相信这些传言不过是无聊人士的无聊杜撰。至少,她很肯定身患绝症深居简出一条是假的。因为,一名身患绝症的患者是不可能有兰顿那样矫健的身手的。

海伦轻轻闭上眼,放任思绪飘回五年前的盛夏,自己生日当天……

“对不起,先生……”本来和海伦并肩而行的男孩忽然撇下女伴回身招呼一名擦间而过梳着鸡冠头的墨镜男。
海伦正奇怪兰顿会拦住那样一个行装另类的男人,却不想那名被拦阻的男子头也不回地飞奔起来,而兰顿居然毫不犹豫地追上去。两个男人的速度快得像在进行百米竞技,转眼就消失在街角。
海伦跟进,转弯之后,一桩惨剧清清楚楚发生在她眼前:那名戴着墨镜发型另类的男子在穿越马路的时候被一辆高速驶过的奥迪撞得结结实实,整个人像布偶一样被抛起老高,重重跌落在地,血液横溅。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的同时,兰顿恰好越过护栏跳上马路。他显然被那骇人惨景惊到,身姿明显一僵。再一秒,一辆转弯而来不能及时刹车的老式福特行至兰顿身侧。
“啊——”海伦失声尖叫。
但是,那辆福特车没有撞到兰顿。
事后,海伦屡次回想都弄不清那么危急的情况下兰顿是如何脱身的。当她回神喊出“兰——”的时候,兰顿已经重新站在人行道护栏内。
海伦气喘吁吁地奔到男孩跟前。
他在发抖。
距离近了,海伦才发现那人清挺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你还好吧?”
兰顿不答话。
“兰……”望向男孩,海伦看到一张惨白的脸,还有一双似乎失去光华的紫罗兰色双眸。
海伦紧张地抓住兰顿的手臂:“兰!你说句话,你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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