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不留人————解连环

当看到苏宏远惊恐的看著他的时候，苏涵觉得长久以来的压抑终於得到了解放。现在苏家老头子没了，苏宏远没了，连一直碍事的智囊团也烟消云散，苏家、韩家、申家、楚家统统都没有了，可是为什麽，为什麽我还是喘不过气来？苏涵沈默了一会，看向对面的人。

沈应寰递上一杯红酒，像极了血液的那种，锐利的眸子透过镜片，淡淡的看著苏涵道："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麽？怎麽？不高兴？"

"高兴。"苏涵挑了挑眉毛，笑道。对了，还有沈家在，苏涵眸中光芒流转，在这次的变故中也只有沈家没有任何损失。
沈应寰嘴角挂笑，看著苏涵笑道："你不放心我？"
"你为什麽要帮我？"苏涵摇晃著杯中的液体道。

"NO，NO，NO~"沈应寰笑得温和道："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自己。"
"哦~"苏涵看著他笑，像是等待他的解释。
"我好奇的是，申萧为什麽会帮你？你跟他一向水火不容。"沈应寰锐利的视线想看透苏涵心中的想法。

"他只是在帮自己。"苏涵笑了笑继续道："尤其在知道申笙有了他的孩子之後。我只是答应他，等事成之後送他们到一个陌生的国度重新开始，然後断绝一切後患。"

沈应寰啧啧了两声，笑道："没想到他倒是个痴情的种，可惜。。。"沈应寰笑容淡淡的继续道："可惜依你的性子，你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你......会拿我怎麽办呢？我非常好奇。"

苏涵笑而不答，沈应寰也只是笑，眼底却没有笑意，其实我想死在你手里呢~苏涵，你知道麽？

"对了，我倒是忘了问你了，郑辛是怎麽处理的？"沈应寰眸光一转道。
"不堪一击。"苏涵笑了笑道："其实他的後台是国外的势力我是早就知道的，不过他错误的认为这些顽固的老家夥会变性，笑话。"

"这一点你倒是摸得清楚，不留痕迹的排开了他，那麽另一个呢？"沈应寰深深的看著苏涵道。
"什麽另一个。"苏涵反问。

"你还要在我面前装傻麽？"沈应寰笑了笑继续道："郑辛是不足为惧，不过他就不一样了吧？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现在对外宣布的继位人始终可还是他。我可不想我们做了这麽多，竟然只是为了别人做嫁衣。"

苏涵抿了口红酒，笑道："我已经让韩菘去了。不过。。。"苏涵看了一眼电话，依旧没有消息。
"要不要。。。"沈应寰眸光闪了闪道。
"我的事我会处理好，还不需要你操心。"苏涵面色冷了冷，就看到沈应寰笑的淡然，道："只要你今天留下来陪我。。。"

"你想逼我现在就动手麽？"苏涵冰冷的视线看著沈应寰。後者无辜的笑了笑继续道："我又不是让你在下面，算了，就算我犯贱好了。反正你人在这里，魂已经没了。"

沈应寰看苏涵没有回话，继续道："我觉得你是故意的，故意让韩菘去，明知道他根本下不去手，你啊~才是最最狠心的人。"
苏涵笑了笑道："心？早就没有了。"

沈应寰淡淡的笑道："我有的时候很讨厌自己这样，可以清清楚楚的看明白你，也许什麽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苏涵不否认的笑笑道："我也该走了。"说著就要动身离去。

沈应寰看著他的背影有些模糊，在苏涵刚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道："你知道麽？苏御已经死了，不仅在现实中，还是在你心中，你又何必呢？"

苏涵顿了顿，还是头也没有回的走了出去。沈应寰苦笑，世事沈浮，又有几人能够看透。

远远的就看到一片火海，还有消防车。苏涵嘴角往上弯了弯，住了这麽久的地方就这麽没有了，还真有些空落落的。不过在他心中滋生的却是莫以名状的东西，说不清倒不明。

他不知道苏染究竟是活著，还是死了。韩菘也再也没有了下落，苏涵像一个旋转木偶般的忙碌著，扫除残余势力，建立新的秩序，没有一刻停息。

郑辛与苏涵甚至没有正面冲突过就销声匿迹，除了偶尔偷渡而来的军火证明他还活著之外，再没有任何消息。

没有了碍事的一班古板的老人，苏涵做起事来越发顺利，他甚至将更多的势力安排在了正当生意上，将一些原先混乱的三不管地带也化入管辖范围之内，以大刀阔斧的做法获得了第一步的成功，使原先只是迫於形势才与他合作的财团真正刮目相看。

一切都顺利，顺利的让苏涵自己都不相信，不过这就是事实。他不只一次的派人去寻找韩菘，也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在苏涵初步稳定的时候，沈应寰也为了避嫌，出国渡假，一去就是两年。

一切都应该落幕了，苏涵如是想。

第三十九章

苏涵看著车窗外掠过的风景，其实这根本算不上什麽风景，只是一些钢筋混凝土堆积起来的没有温度的一排排诙谐的建筑。

多久没有这麽平心静气的看外面的世界了呢？苏涵想了想，又对自己的这个荒诞的想法嗤之以鼻，车行驶到了路口，红灯亮起，黑色轿车不留痕迹的在等候。苏涵看了一眼表，笑了笑想到，如果再等下去恐怕真的赶不上沈应寰搭乘的飞机了。

也罢，自己近来真的是太闲了，竟然真的要去接他。苏涵越想越觉得好笑，他眸光转了转，却意外的看到人行道上走过的两个身影。

天色很暗，似乎是要下雨。苏涵愣了愣，在他视线里的却是他一直想去找，而一直都没有派过人去找的卢庆，卢庆的身侧靠了另一个人，但是那人的身影却被卢庆挡的严实。

苏涵突然觉得心口砰砰跳的厉害，这突如其来的相遇，让苏涵几乎失去一贯的冷静。苏涵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不会这麽堂而惶之的生活的，他难道不怕我去找他麽？
去？或不去？苏涵的心头在翻滚。

去干什麽？杀了他？不去？不，这不是我的做法，我怎麽可能允许隐患存在！

苏涵看著卢庆与那人继续往前走，终於看到了旁边那人，单薄瘦削的肩头，短而柔软的秀发，等苏涵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打开了车门，司机紧张的道："已经......"

"我出去一下，你先去。"苏涵不等後面的人按喇叭，跑了过去。
前面两人走的不酸很快，像是在讨论题目，或者别的。苏涵越走近，步子越轻，越慢。也许现在掉头还来的及，就当作什麽都不知道。

还有三步。苏涵愣了愣，就看到卢庆已经转头看到了自己，停了下来。面色沈沈的。
"怎麽了？"一旁那人清脆的声音道，随後跟著转过了头。
不是......不是......不是他......

苏涵恍惚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脸颊上一阵热辣辣的痛。
卢庆看著自己的拳头，也没有想到这麽轻易的得手了，想狠狠的揍他，没有想到竟是如此轻易的成功，卢庆嘴角扯了扯，终究还是笑不出来，吼道："你这个混帐！你把他害死了！"

苏涵躲过卢庆再次袭过来的拳头，伸手一拽一拉，转身就将卢庆的胳膊牢牢反剪起来，躲开卢庆反踢过来的腿，双手将卢庆死死的摁住，道："说，他在哪里？！"

一旁瘦小的男生惊恐的看著苏涵却也无能为力，叫道："你快放了他，不然我报警了！"
"说！"苏涵手下的力道又加大几分。已经有人开始围观，苏涵想尽快解决这件事。

卢庆咳了两声，笑道："哈哈~你来问我！我怎麽会知道！不是你把他弄死的麽？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场火把他烧死了！你这个畜生！......"

苏涵一愣，才依稀想起来当初的确是借火灾，向外界播报了苏染的死亡证明。不过，只有苏涵心里最清楚不过了，死的是一个女人，根本就不是苏染。

苏涵松开了对卢庆的钳制，看著那个一直紧张的在一旁的瘦小男生，怎麽会像呢？明明一点都不像，他的肩膀应该更宽一些，个子也应该长了不少，至少不会比我矮多少。

苏涵心头一阵失落，嘴里慢慢泛起了苦味，开始嘲笑自己刚刚的举动，我这是算什麽呢？算什麽呢！

天空开始飘起了细雨，缠缠绵绵的落到了苏涵的脸上，行人也渐渐散去，小男生拉著气愤的卢庆远去。依稀还可以听到两个人的对话："那是谁啊？好恐怖。"

"疯子！一个疯子！"卢庆又想冲过来，不过却被那个细小的胳膊拦了下来，恨恨的瞪了一眼苏涵，最终还是走远了。

凉凉的雨丝极尽温柔，像极了妈妈的手在脸上抚摩，可惜苏涵从来不曾见过自己的母亲。在他还不能记事的时候，她就已经抛弃了他。

雨渐渐下大了，苏涵的西装已经湿了大半，雨点打在脸上生疼，苏涵叹息了声，最终还是拦了一辆的士。
"先生，去哪里？"一个中年大叔问道。
"和新坪精神病院。"苏涵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道。

"有亲人在那里？真是可怜。"中年大叔打开了收音机，将车窗外的一切隔绝道。
苏涵愣了愣道："是的，我妻子和母亲。"不知道为什麽，在陌生人面前，苏涵反而没有办法掩饰自己，特别当他听到这人说的"可怜"的时候，就更没有办法了。
"哦~不好意思，让你伤心了。"中年大叔温和的笑了笑，再也没有说话。

直到下车，苏涵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带钱，他想了想道："你等一下，我让人把车钱送来。"说著就要打电话，中年大叔笑了笑道："算了，反正也不远，正好我要回家吃晚饭，就当顺路好了，你一个年轻人也不容易。"说著已经掉了车头走了。
苏涵默记下了车号，记著找个时间让人把车钱送去。

楚丹的病情依旧不稳定，她已经完全认不出苏涵来了，口里不断念叨的是"爸爸，爸爸"然後会傻傻的笑。

苏涵原本是想除去她的，却下不去手，说到底她的父亲也是死在自己手上，虽然没有人知道，不过在苏涵的心底依旧还是有那麽几分歉疚。他看了一眼神志不清的楚丹，就径直向最里面的房间走去了。

白色的房间里，一个容貌端庄的妇人坐在轮椅上，正专注的看著窗外，护士迎上来要说什麽，让苏涵挥手退了下去。

苏涵走过去，看到妇人手中抱著一个毛茸茸的小熊，面色平静的盯著窗外，在雨中依稀能够看到有撑著伞的行人走过。
苏涵蹲了下去，看著妇人道："嫂子。你觉得怎麽样了？"

妇人的眼神一直看著窗外，就在苏涵要起身的时候，听到妇人淡淡的声音道："御儿，你什麽时候过来呢？我找到了你最最喜欢的小熊哦~小的时候你不是没有它就睡不著麽？看~我真的找到了。"

妇人淡淡的笑了笑道："你答应再来看我的。你来的话，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其实啊~你还有一个弟弟呢~嘘~不能让你爸爸听到了。"

苏涵愣了愣，看到妇人正笑著看著他，继续道："他叫小染哦~还带了好多好多吃的过来，可惜你不在，我都给你都留著呢~"
苏涵脸色变了变，看向一旁的床柜。橙子，黄澄澄的橙子。

苏涵几乎是跳起来的，奔了出去，看到那个护士正守在外面，一把把她拉过来问道："有人来过！谁来过？告诉我是谁！谁来过！"

护士被吓得脸色苍白，结巴的道："不，不认识，是一个男人。"
"多大？！年纪多大！你倒是说话啊！"苏涵恨不能撬开护士的脑袋，吼道。
"20左右。很清秀。"护士颤抖的道。

第四十章

苏涵感觉到有什麽东西似乎是从心口里蹦了出来，他平缓了自己的语气，道："他人呢？你知道他去了哪里？"
"不，不知道。他来看了看病人放下东西就走了。"护士乘苏涵放手的瞬间逃似的离开苏涵几步，看著他道。

苏涵干笑，笑到全身颤抖，护士惊恐的看了他一眼，迅速回到房间里，将门关了个严实。

"我会找到你的，不管你活著还是死了。"苏涵冷冷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上回荡，有著说不出来的寒意。
他又看了一眼已经关上了门的房间，打电话安排几个人过来，随时守侯著，我就不相信捉不到你！苏涵恨恨的想。

你就是欠我的，上辈子欠了我的，我要你用这辈子慢慢还我！苏涵想著，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许多，他有信心，一定可以再次见到他的，而这一次他将不会再放手。

他顺路又看了看楚丹，吩咐医生好好照顾她，这才出了医院的大门。入夏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苏涵稍等了片刻就看到，接他的车子已经朝自己行了过来，没到近前，车窗被打开了，沈应寰正坐在车内微笑著看著苏涵。

苏涵这才想到自己今天分明是应该去接他下飞机的，刚刚的混乱已经把这事给忘光了，他正准备说，晚上给你洗尘。
话到嘴边却看到了车内多出了一人。

这一人正是失踪多时的韩菘。
苏涵敛了笑容，看到韩菘深深的眸光也正在看著自己，淡淡的扯了下嘴角道："好久不见。"

沈应寰看来心情相当不错，亲自拉开车门，往里退了退示意苏涵上车，还一边笑著道："是好久不见。还不快上来？"
苏涵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坐到了车内。

车内其实还很宽敞，但是苏涵却觉得很郁闷，明明是韩菘丢下自己玩失踪，这会倒是像个没事人似的坐在自己对面，而且这两年中连一个消息都没有，更别说解释了。
"对不起。"韩菘笑了笑，依旧用痞痞的声音道。

苏涵憋了口闷气，但是又不能失了自己的风度，多少年的好兄弟、好朋友，自己能说什麽？！道歉连道歉的语气都没用，苏涵哼了哼，表示回答，他还不想在一个外人面前闹不和。

"我的手废了，所以没来找你。"韩菘摸透了苏涵的脾性，自然笑著摊牌道。
"什麽？"苏涵愣了下，这才看向韩菘，顺势往下看去，左手看起来并没有什麽不一样。

韩菘笑了笑继续道："干一些轻活是没有关系的，不过枪是拿不了了，而我又是左撇子。"看到苏涵用询问的目光看他，韩菘淡淡的笑道："是那一天的意外。"

至於是什麽意外，韩菘不想说，尤其不想说给苏涵听，就好象是一种恶意的报复，韩菘笑著看到苏涵果然变了脸色，心中暗爽不已。
沈应寰笑了笑，插到两人的话题中道："我出国的时候碰巧遇到他在接受治疗，我本来想打电话告诉你的，不过他没让，所以你不能怪我。"

韩菘突然白了沈应寰一眼道："现在就想把责任撇的远远的，当时是谁说不想回去收拾烂摊子的？"
沈应寰做了一个头疼的姿势，道："好，好，我承认那是我说的。"

苏涵突然觉得小小的空间被分成了两份，奇怪的是自己倒像是成了外人。他看著韩菘与沈应寰之间突然多出来的那种默契，有一种被漠视了的感觉。

眼神不经意的看到，座位上沈应寰的手握住了韩菘的手，很自然，很自然。更让苏涵吃惊的是，两人的无名指上戴的甚至是同一款的戒指。这一发现让苏涵呆了好半天。。。

两年前的这两个人虽然有些不干不净的瓜葛，但也不至於到这种程度吧。苏涵想到，在抬眼时，看到韩菘正淡淡的笑著看著他道："其实，我们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