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小妮看中的地方!难怪这位搞不清状况的习总万难博佳人一笑了。有句话说"有的总有、没有的总没有",所以任何宠爱都是生来就注定了能不能得到,就如同小妮的能和我的不能......心头忽然泛起一阵苦涩,即使楚琦对他人手段狠绝,却划出足够大的空间供小妮自由呼吸,对小妮的宠溺更是别人未必给得起,从而让小妮不仅习惯了接受物质给予,而且在精神上迷途难返,离了她定会如离了水的鱼......因此我只能背叛了自己,悲哀的将这辈子全部的自由和幸福赌给她,只求她对小妮的认真长久些,再长久些......
"你笑起来的样子跟你妹妹神似极了,小洛,"习郁停住脚步,深深地看进我的眼底:"可是你妹妹的笑里带着发自内心的幸福,而你的笑却让我感觉到你心里在哭!刚才那番话让我认为你是个很洒脱的人,现在却又觉得......你好象在什么方面陷得很深,深到看清了一切却还是无力自拔......小洛,你又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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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习总又是何苦呢?"习郁的自以为是让我不由得反唇相讥,想得到小妮?任他机关算尽也不过是一枕黄粱,因为小妮要的幸福他给不起:"对宁洛如此礼遇,既是万般无奈之举,怕也会得不偿失吧?"
习郁定住,然后变了脸色,悻悻然坐至湖堤木椅,半晌才说:"万般无奈倒是真的,得不偿失却未必!宁总可知道安睡这段时间,习某做了什么,而尊夫人又做了什么?"
"重要吗?"我嗤笑,眼光扫过远远跟随的众多保镖:"无非是输赢而已,得失就对弈者而言或许关乎存亡,可对棋罢便无用的棋子而言,则事不关己了。"
习郁冷哼一声,也顺我的目光看过去一眼:"棋怕有漏招,但他们却成了闲棋。我原想至少楚家能够小小混乱,这样长久以来的闷气就也值得,没想到......宁总可知今日尊夫人为你办理了多大数目的人身保险?"
呵呵......我忍不住笑出来:"习总认为我该在意吗?"
"你认为自己不该在意吗?!"习郁勃然大怒,揪住我的领口一阵猛摇:"你到底在想什么?!失踪没超过二十四小时,事情没弄清来龙去脉,楚琦就认为你必死无疑,想利用这个机会换钱!你居然还期望她会在乎你?!告诉你,她除了上保险什么都没做!一整天都悠哉游哉的陪你妹妹在你家后花园写生画画!甚至连你那个忠心耿耿的副总关峰都没有丝毫打探你下落的举动!你这么执迷不悟有什么用?根本没人关心你的死活!你不觉得自己做人太失败了吗?!"
"咳咳咳......"收紧的领口勒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控制不住的咳嗽了几下,却还是笑得愉快:"我做人失不失败关你屁事?!少拿死活来威胁我!我巴不得你弄死我,这样那一大笔保险就说明了我还有价值!别做梦我会帮你或者能拿我做筹码,不论你要求的是钱还是接近小妮的机会,对楚家来说根本无关痛痒绝不会有回应!"
确实无关痛痒,虽然楚琦此举说明习郁并没有和她沆瀣一气,但我更加清醒了。有一次参加楚家聚会,我旁听了楚琦对小妮话里有话的取笑,起因是有些不知内情的长辈要为小妮介绍青年才俊,说女大当嫁,不能跟着哥嫂过一辈子,楚琦斜睨过来一眼说我脑筋不清楚又任性,说不定何时就会翻脸狗咬吕洞宾,那样的话太不值也太辛苦,所以一定要通情达理的小妮留下来做哥哥的替身,和她一起在对我的隐忍纵容中相伴余生。
小妮看我的眼睛带了歉疚,但是很乖巧的对楚琦说"好"。尴尬过后的长辈们恍然大悟出小妮是楚琦为了拴住我而扣在身边的人质,不再乱当红娘的同时对我说"夫妻难免有摩擦,不要因为比楚琦小就任性妄为,想想她为你做的一切、想想自己的后路吧"。所以楚琦早就以楚家不会惊讶、天真的小妮不会怪她为前提预想了我的后路,这次的顺水推舟只是贯彻了她的想法。
习郁又将我的领子揪了一阵,才泄气的松开:"小洛,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算了,反正我说什么你的反应都是莫名其妙,想回楚家的话我送你。"
"多谢,"我整整衣领,忽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不过习总不用如此客气,既是宁洛抽空独自散心,载我到市区有出租的地方就好,免得麻烦。再有,昨夜出门仓促,一来这套衣服就不客气了,二来需有些现金以应急。"
"好吧。"习郁自是欣然同意,毕竟我的态度撇清了他的行为。薄暮渐甚,湖上起了清雾,吩咐保镖去开车后,习郁很无奈的看向我:"小洛,你太难懂了。是不是那天我的话伤了你,所以你才认为我不是好东西?......我比你高一届,确实是你的学长,而且很久以前就听说过你的名字,因为......你的婚礼搞得很低调,但在观礼的人眼里那天出现了一个最帅的新娘和一个最美的新郎。两年多前,一帮朋友还拉我一起飞到了杭州,说是得了消息你会出现,结果扑了空。一年前校友聚会时有人谈起你妹妹,便说起和你妹妹很像的你也在这间研究院挂了学籍,但是行踪很神秘,还没人在学校见过本人,于是我大致查了你的资料,可是有关你的信息比你妹妹的还少,上面说你只是高中肄业,说实话这令我很好奇,因为我想起了楚琦为讨好你而争抢这里的那次纠葛,要知道她本人可是出了名的难以讨好,她会去讨好别人实在太匪夷所思。何况,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能够在未成年时就虏获芳心,并令她死心塌地非君不嫁,可想而知这件事多么惹人关注,失意者对你的猜测可谓无奇不有,但都一致同意你确实有过人之处,相貌便是其中之一,所以......我很想在毕业考时见你一面,谁知你没有来......"
最美的新郎?我冷笑,那时的我内外伤都未愈,看上去弱不禁风,被造型师服装师化妆师狠狠折腾了一阵,却弄出了这么个结果?!最美?何必拐弯抹角!别说他的目标不是那个天使一样的伴娘,那天小妮和她脸上的幸福是那么的美,为她而踏破楚家门槛的青年才俊如过江之鲫......
"所以小洛,我不是有意刺激你,只是有些不能接受你那种态度,那根本不是外人所讲的低调,而是凡事无所谓的目中无人。那天之后,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那么生气,就深入查了一下你的求学记录,有些难查,但还是查到了,结果让我大吃一惊,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数次高考的成绩在国家考试中心的电脑记录都不真实,电脑显示你连专科线都没达到,可如果按照批在卷面的实际分数,你可以随心所遇的挑选任何一间名牌大学!小洛,你确定自己清楚的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好对别人说?小洛......"
"习总,您想太多了!"车子缓缓开来,打断习郁验证了猜测的喋喋不休,我冷下脸:"那些都是宁洛的私事,并没有什么可以刺探的价值,更不可能因此左右宁洛对舍妹做出任何引导,还望习总明白!可以走了吗?"
"唉!"习郁重重叹口气,拉开车门让我上车,自己也坐上来:"我不计前嫌和楚家打了一年交道,好不容易才逼出了你,却觉得更加不了解你了,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小洛,这只是个开始,不要以为打发我很容易!去市中心!"
......
将近午夜,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我走在灯红酒绿的繁华街道上,激动地心怦怦直跳。多少年没有这样自由过了,似乎早就忘记了身为一个独立的人的乐趣,看着往来穿梭的人群和车辆,我兴奋得难以自已。经过一条小巷,我忽然发现一盏灯笼,照射着一个小摊子,露天的、违法摆放的、小到只有一只烤炉几张矮桌几只小凳的烤肉摊!攥着下车时习郁塞过来的几张大钞,我几乎忘形了,想也不想的走过去要了板筋和汽水。那是我少年时最喜好的夜宵。
"我跟他一样。"刚刚坐下,旁边就也坐下一人,我听声音抬头,又是习郁!看着我使劲的笑:"小洛,偷吃也不叫上我,这顿你请客!"
其实一个人吃东西很没劲,尤其是这种路边摊,要一堆人热热闹闹的才吃得香。板筋在炭火炉上吱吱的响,香味飘过来,我的心情更好了:"好呀,不过有个条件,你只管吃就好,废话少说!而且有言在先,你的钱我也不还了。"
"成交!"习郁笑得像沾了天大的便宜,也打开汽水学我把吸管的上端咬扁再一小口一小口费力的啜,随即苦了脸:"小洛,这样很难吸的,为什么非要咬扁?"
"板筋最难烤,要等很长时间,汽水喝得快了就吃不下去东西,当然要慢慢来。"这是我的经验,看着西装革履的他在烟雾缭绕中很垂涎的看着吱吱作响的板筋,不觉有些好笑,既然是我请客嘛,让客人馋得流口水不太合适:"老板,先烤些肉和腰子吧。"
习郁很能吃,幸好吃的是他自己的钱,烤肉摊的腰子几乎被他一个人全包了,老板送我们的一只烤饼也进了他的肚子。拍下一张大钞,我站起身左顾右盼,习郁抱着肚子直唉呦:"撑死了撑死了,小洛怎么知道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不行了不行了,陪我再逛会儿,不然会消化不良的!"
街上的行人少了,闪烁的霓虹显得寂寞,习郁跟着我漫无目的的走,忽然很大声的笑:"小洛,你知道自己现在什么表情吗?就像是没出过大山的小孩子突然进了游乐场!你一下车我就跟在后面了,还以为不马上回家是有大事要办,谁知道......怎么了?小洛?我又说错什么了吗?你怎么......"
我猛然站住,习郁的话让我从逃学般的快乐中清醒,我发现自己的疯狂念头是一个多么大的错误,在重温了久违的自由后,还如何能够继续忍受那种几近窒息的压抑生活?!可是,我也早已成为玻璃缸里的鱼,失去了适应外界的能力......
"小洛?"习郁小心翼翼的观察我,轻轻一招手,他的车就停了过来:"先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
我没有回那个牢笼,而是在习郁的车里睡到了天亮。迷迷糊糊的,我知道他吩咐司机停下了车,也知道自己被他抱在了怀里,可是有什么关系?他的身体很温暖,躺起来很舒服,他的手指划过脸颊的轻柔能勾起记忆深处某些以为忘却的情绪。既然他是七年来唯一一个陪我享受自由的人,那又何必费神质疑耳边那句隐隐约约的"喜欢你"。
......
我揉揉了惺忪的睡眼,让习郁直接将车停在了"我的公司"门口,然后大摇大摆的进去。
公司员工显然被我皱巴巴的衣服和乱糟糟的头发惊住,可能更惊讶的是没有关峰和大批保镖护送。在大班台后坐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来了财务主管,我问他"我在公司三年来的全部薪水应该是多少",财务主管立刻石化,我也立刻变脸"你是否认为总经理是做白工的职位所以不应获得酬劳",财务主管汗流浃背支吾难以成句,我缓和了脸色"没有标准也无妨,参照你的基准报上来",于是我得到一个不大不小的数字,我冷笑"虽然数字很不全面,但你也算识相没有挑战我的底线",说话间我找的保险业务员也到了,我对财务主管说"请你把这笔我应得的薪水一分不剩的投保为我的生命险,受益人是我妹妹宁妮,现在就办!"......
资金到位,办事效率就奇高,很短的时间,保金已经划走,对方也确认到帐,我郑重的签下名字,保单正式生效了。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之后的事已没必要去想。没有谁会永远是谁的保障。
不理会显然是受了遥控、自我进来就守在门口的警卫,我挥退了屋子里的人,仰靠在皮椅上静静的等,没过多久,关峰带着煞气的脸就出现在面前。我没出声,任他阴沉的一步步走过来搜身似的扒拉我的衣服,再被他用快要攥断手臂的力量拽向了停车场。
倒没有前呼后拥的阵势,走了一路只有他和我两个人,看样子关峰是从什么地方直接赶来的,他的车子醒目的斜横在车位上。关峰拉开车门,却没有立刻推我上车,而是用怪异的表情上下打量我了片刻,然后抬手狠狠地挥过来一耳光。
我应手倒在了车后座上,耳鸣目眩,随着车门的甩上,一声"小洛!"之后的声音全部关在了外面。我爬起来往车外看,关峰已经和习郁扭打在一起。我拍打着锁紧了的车门,却只能看着他们打斗,连表明立场的声音都传不出去。
然后他们不打了,看上去谁都没占便宜,关峰摸一摸肿起的半边脸说了句什么,习郁也说了句什么。他的唇角青了一片,挂着一行血渍。他们开始说话,表情都很严肃。片刻之后,习郁往车这边看一眼,转身走了。关峰等他走远,又打了很长时间电话,才走过来上了车。
又要回那个牢笼了,这一次很可能再也出不来,我已无所谓了,连平日坐车时凝望窗外的贪婪都全部丧失。这时关峰开始说话,语气意外的有了情绪:"宁总失踪期间,大小姐一直没有休息,为您办理平安险,是想告诉对方楚家期待借刀杀人。"
用说得这么直白吗?我哼了一声,关峰却猛然刹住车,回头愤怒的盯着我:"你以为自己是被楚家迫害、压榨的牺牲品吗?!白痴!大小姐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普通势力绝对不敢在楚家地盘绑人,也不可能做得如此干净利落!对方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也没有开出任何条件,楚家根本没有办法采取任何行动!为你办理大额保险就是断定对方不简单,藉由此举告知他们若是以撕票威胁反而会让楚家得利,这样对方自然不会蠢到无利可图还付诸行动!而你,居然在公司闹了那么一场,任何一间私企公司的盈利都属于老板个人,可你这个白痴老板倒好,在自己的公司里荒唐的讨要什么薪水!"
"看来是我弄错了,"我冷笑:"我这个白痴居然没有搞清楚真正的老板是谁!也对,我连自身都是楚家的,哪儿还有资格讨要什么薪水!怎么办?钱已经被我用掉了,不然就让楚家大小姐弄假成真,用那笔高额赔偿金弥补损失算了!或者关副总经理再显神威,以偿从前拳脚未能尽兴之憾!"
关峰错讹了瞬间,忽然显得怪异的摇摇头:"知道自己是白痴就好,你签的那份保险就算有机会兑现,金额也不够小妮小姐一个月的零用。说起来你这几年还真没过问过日常用度,当然消费概念还停留在原先的工薪阶层,就这一点而言,是我纵容了你不劳而获的懒惰。"
什么?!我湮灭的很久的火气终于喷发,不计后果的挥拳向关峰揍去,当然,在半路便遇到了拦截,关峰轻而易举就将我扭翻在车座上动弹不得:"你真觉得自己很经打吗?就你这样的,我一动手指就能同时捏死三个!你确实欠打,大小姐和小妮小姐那么相爱,却差一点被你给拆散了!你也不看看你们兄妹,哪一个是能够自保的料?!你那次真威风呀,居然跟女孩子动手,虽然大小姐对挨打没有怨言,可你以为你的拳头不硬?!大小姐从小到大没受过那样的委屈!"
"关峰!你个王八蛋!"出师未捷便一败涂地的挫败感顿时让我口不择言,我拼命想摆脱扭住我的铁臂,却徒劳无功,只能逞口舌之快:"你这条楚琦的走狗!疯狗!看门狗!要不是你千方百计的找理由把我关起来,年幼无知的小妮怎么会对楚琦那个变态动心?!你没打死我我还应该感谢你们这些没有人性的家伙了?!当初我真应该就那么死了,也好过行尸走肉一样熬这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