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待那人离去后,紫齐王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一株梅树前,看着枝上的一朵朵还含苞的冬梅,不自觉的便伸手轻轻的去触摸。
一股冰冷而柔软的感觉透过了略凉的指尖传到了心底,嘴角轻轻的翘起,自言自语般的低喃,"左慈啊左慈,你想要保住他们两个吗?真是白费心机啊!"
一丝寒风拂过,卷起了紫齐王用玉簪挽起的一头黑发,也把枝头的梅苞吹得动了动。
快开了吧,那一片的梅花,快开了吧。
到那时,这就将会如那不变的记忆中一样,细细的梅花会象白雪般飘落,飞舞......
※※※※
皇城,左祭府
一名身穿黑白相间的祭师服饰,头带金边黑额带的中年男子跪坐在祭坛前,默念心经。
手中一串透明琉璃珠在旁边的长明火的照耀下散发着闪耀的光芒。
两鬓已显有华霜的左慈闭着眼,面向着祭坛而坐,手中握着的琉璃珠在手指间一颗一颗的缓慢转动着。
祭坛设在了一大殿之中,左右两把长明火把大殿照耀得光猛十足。
所谓的祭坛,实质只是在案几上摆放着一面精致的圆镜。镜子边缘雕刻精朴,细细的刻纹与其说象是图案,不如说更象是远古的咒语。
这面镜子与其他的普通镜子最大的不同在于,此镜的镜面是漆黑的,一团的黑中什么东西都不能在此上留影,是一面什么都照不到的镜子。
左慈静静的跪坐在殿中,不言不动,闭目冥想,只有偶尔的火把啪啦声在殿中回响着。
突然,一股寒风从敞开的殿门吹了进来。而那一直在左慈手中的缓缓转动的琉璃珠猛地发出了刺目的光芒,居然还透过了左慈的手背激射了出来。
殿中两旁的长明火应着那光芒猛烈地向上串高了数丈,发出骇人的声响。
接着,哧的一声,左慈感到手中剧烈一阵痛楚,一道鲜血便从光芒透出的地方涌了出来,迅速地染红了那串透明的琉璃珠。
琉璃珠在染上了鲜血后,光芒马上暗了下来,慢慢的连光彩也衰退了,直到消失暗淡起来。而身边的长明火也于琉璃珠光芒消失的时候,同时熄灭了。
左慈睁开眼,低头看着手上的那一道刺透手背的伤口,不断的血液还在溢出来,沾湿了大片的衣袍。
一向沉稳的眸子出现了层层的黯然,心中暗叹,难道还是保不了吗?
抬眼看向祭台上的那一面古镜,在那漆黑一片的镜面上还是一点光都没有。
难道他做了这么多,还是不能保住他们吗?左家最后的血脉啊!
左家,自白圣王朝定国以来就以祭师的身份出现在皇家,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也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左家在王朝中享有极高的地位,任何的动荡都不能动摇其存在。据传,左家是上古神族的遗嗣,是当年圣祖和神族订下盟约的见证。
而,只有现代的左家大家长左慈才知道,他们根本不是什么拥有荣耀的一族,恰恰相反的是,他们只是盟约的牺牲品而已。
左家的子孙代代均是双生子,一为明,一为暗,双生双克,而到最后却有一个能存活。
双子中无论是哪一个,只要一有子嗣必死。左慈的双生大哥因为比他早成亲,且诞下了子嗣,所以只活了二十六年。
在左慈继承左家和大祭师之位的时候,他知道了左家一直以来只有大家长才能知道的秘密。
为此,他把左家最后的血脉送走,希望能扭转乾坤。
然而,命运始终是改变不了的。
从左家姐弟改变了双生的宿命而在不同时候出生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脱离了掌握之中......
02 血光
夜晚的堰京一点也不比白日冷清,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人们提着灯笼,打扮得比白日更为的美丽,赶赴一个又一个的约会。
夜晚的堰京的一个充满了魅力的地方,在这里,什么都有,无论你想要什么,只要找对了地方,找对了人便能得到你想要的了。所以在这里,无论是公子哥儿,还是美丽的小姐们,均喜欢在晚上出来走走,有的想要一段好姻缘,有的则想要一夜风流快活。
当然了,在人群中总藏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人,他们隐藏在人们当中,只有捕捉到猎物时才露出真面目......
"小姐,我们回去吧!"一名小婢打扮的女孩正在对身前的一位小姐低声哀求道。
在她前面的是一位打扮幽雅的贵家小姐,淡妆清素,却难掩其天生丽姿。
"小姐啊,我们回去吧,若是给老爷知道了,可不得了了。"小婢忧心忡忡的说道,希望小姐能改变注意,马上回府。
"小兰,你别那么罗唆了,我们不是出过来好几次的吗?都没有什么事,你担心什么?"
小姐对于小兰的紧张有点不满,她好不容易才逮住机会出来,她就这么想赶快回去吗?再说了,她和苏公子约好了在姻缘庙的庭院中相见的,但这几天都给爹爹给困在了家里,不知道苏公子还有没有等她呢?
小姐心急的向前走,一点也没有把身后着急不已的小兰的担忧放在心中,只是一心想要早点赶到约好的地点,见那个心仪的苏公子。
"小姐,小姐!"小兰看到小姐的模样,知道她不可能改变住意了,只好寸步不离的紧跟着。
最近的堰京不大太平,据说有些专挑漂亮小姐下手的彩花贼在四处横行,已经有好几家小姐遇害了。所以老爷都不准小姐在夜晚出门,今个儿,小姐偷偷的跑出来,希望不要发生什么事才好,不然她可担当不起啊。
热闹的街道上,男男女女的都在灯火通明的河岸两旁走走停停,街道两旁的小摊位也忙着做生意。
道上行人众多,却谁也没有多留意那一对在赶路的主仆,谁也没有看到,在那位清素美丽的小姐身上绕了一卷淡淡的黑雾......
※※※※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分,但紫齐王府却还是灯火通明。只因为主人还没有休息,所以整个府第都还处于忙碌中。
紫齐王独坐在书斋中,一身的单衣毫不掩饰地显示出其精状的体魄。
他坐在一名贵的红木椅上,手中拿着一面古镜,正在细细的观看着。镜圆三尺,边缘上雕刻精美。
镜子平滑,手感冰凉如水,是一面晶莹通透的镜子。镜面是如水晶般透明白晰,偏是看不出由什么材料所造。只是在那如水般清澈的镜面上却是倒映不出那近在咫尺的面容,或许是太清晰了吧,反而是透过了皮象。
而在看到那光洁无影的镜面上慢慢的映出了的点点鲜红,紫齐王轻轻的笑了,乌黑的眼眸在黑夜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用手抚摸着那一面镜子,感受那冰冷刺骨的触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喜欢上这种感觉了。
是从得到这面噬镜开始的吗?还是从他从黄泉之梦上醒过来的那一刻?
紫齐王那淡淡的笑容,衬在了他那英俊而轮廓深刻的面上,本是潇洒脱俗的气质,却在那越来越盛的噬镜红光的映照下出奇地令人毛骨悚然。
而那在白晰的镜面上逐渐延伸的血红,却到了将近边缘处停了下来,就是差那么一点点才能充斥整个镜面。
紫齐王见了,浓厚的眉毛马上皱了起来,"怎么停了?难道还没有够吗?"
用眼深深的望着那一面噬镜,只见那一大片吓人的鲜红却在极处开始如同出现时一样快的退却起来,慢慢地又变回那一面晶莹如水光滑透明的净朴古镜。
紫齐王望着那如晶片一样的噬镜,眼中阴晴不定,最终化为深深的黯然。用双手把那一面古镜紧紧的拥入怀中,如同抱着最珍贵的东西。
只有在独处时,他才会露出一面的悲伤。于人前那威风八面,盛气凌人的紫齐王不同,此刻的他也只不过是一个伤心人罢了。
胸口又传来了一股熟悉的灼热感,更是从开始的炽烈慢慢地变得刺痛了心脏。
一种沉重的抑郁再一次的压在心头,使得紫齐王张开口无声的喘着大气。
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眸染上了浓得化不开的忧伤和痛苦。
是不是每一次想起都会这么的痛呢?
那么,他还要痛多久啊?
紧紧地用手抓住镜子的边缘,把它揽在胸前,贴在了胸口处,镜面的冰冷却是丝毫没能稍减从胸口传来的热度,反是越来越炽热了。
紫齐王苦笑,一脸的凄然教人心碎。
噬镜照不出人的面容,却是能照出人的心,在那灼热如火的心下的只是一片冰冷的绝望。
噬镜噬心,是怨,也是痴!
拥镜坐了良久,紫齐王才轻轻的长吐了一口气,在案桌上放下了那面奇异的古镜。
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缓缓的走到了严密关闭着的窗前,举手推开,窗外便是那一片的梅林。
十步一棵,五步一株,入冬的寒风在深夜吹拂,惹得那一颗颗含苞的冬梅摇摇欲动。
宁静的夜晚听着那细微的爆裂声,好是一番别致的风雅,只是看着这一幕的人的眼中却是丝毫没有精致的美景,有的永远只是那深不见底的深深绝望。
紫齐王站在房中,透过敞开的窗户仰头望向天上的一轮弯月。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啊!
时间已经久得令他忘记了欣赏,只记住了怨恨。
漫长的岁月,使得他只记住了无边的怨,是对人间的,对命运的,还有就是对自己的深深怨恨啊!
残月如血,照得大地一片苍茫......
皇宫深院,处处庄严,也处处雅致。
一名头带紫玉金冠,身着黄衣贵服的年轻公子,轻摇着手中白玉扇,清早时分便在皇宫禁院之中悠然走着,从那挽于发上的金冠边上垂下的两条红凌带更是在肩头一飘一扬的。
远近的禁卫见到了他,还纷纷恭身行礼。
经过重重大殿,层层庭院,黄衣公子不断的向着皇宫深处走去。
越过了议事的正殿,迎面便跑来了一名中年太监,黄衣公子认出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总管莫公公。
莫公公快步走至跟前,向着黄衣公子便行礼,"王爷金安。"
黄衣公子点点头,"莫公公不用多礼了,是皇兄他找我吗?"
"是的,皇上已经在御书房等候了。王爷,请!"
跟着莫公公来到了横殿之中的御书房,只见一名身穿冥黄帝服的三十来岁男子正在批阅着等下上朝需用的奏折。
"臣弟扣见皇兄!"黄衣公子一进来,便向着皇上跪下行礼,低下的眼中不着痕迹地闪过了一丝异样。
仁皇抬头看了看他,举手让他不用多礼,接着挥手要莫公公退下。
莫公公可谓是看着这两兄弟长大的,知道他们之间有些旁人所不能理解的问题存在,在退出房是体贴地把房门关上,更是吩咐其他人莫要打扰。
富丽堂皇的御书房,只剩下各怀心事的两兄弟在默默对望着。
"啊令,最近还好吧!"仁皇率先打破了沉默。
"一切安好,谢谢皇兄的关心!"白令仍然是有礼的回到。
看着他那谨慎的模样,仁皇的眼中出现了黯然,自那次的事后,他就刻意的避开他了,两兄弟自小扶持长大,想不到......
暗叹一声,仁皇振作精神,说起了这次招他来的原因,"啊令,你知道最近堰京发生的几宗命案吗?"
"略有所闻。"说起这件事,白令也皱起了眼眉。
"嗯。"仁皇点点头,伸手从案桌上拿起一份奏折,"这是黄老将军上的折子,你看一下。"
白令双手接过便翻开阅起来,越是读着,眉头越是蹙得紧紧的。
"老将军的意思是想臣弟去查吗?"
仁皇点点头,"照折子上的意思,是这样的没有错。" 不过他暗地里的目的就难料了,
精明的眼中闪过了一末凌厉,他绝不会忘记老将军黄回道正是那些可谓支持正统的老臣之一,他可是一直希望紫齐王能取他而代之的。
把手中的奏折合上,放回去,白令望着仁皇问道。
"那皇兄的意思呢?"
"朕的确是想你去查,啊令,若是你能破了这案子的话,你便更有理由待在朝庭了。"紫齐王的势力在近来有膨胀的趋势,所以他一定要把这个有军功的弟弟留在身边,以备万一。
可以我不是很想待在朝庭啊,这句话白令没敢说出口,只能低首应道,"是,遵命!"
缓步走出御书房,白令感到胸口处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抑郁,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握了握手中的白玉扇,摇了摇沉重的脑袋,白令尽量让自己去想着要如何着手去查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命案。
走着走着,在转过一处弯廊后,一抬头,白令便瞄到一个紫色的人影站在过廊处。
白令不禁暗暗叫苦了,天底下他最不想见到的两个人,居然一下子都给撞见了,而且前面那位看来还象是专程在等他的。
想躲是不可能的了,白令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白令见过王叔!"
紫齐王嗯的一声,算是应了。
在王朝里,紫齐王的身份特殊,而且拥有的恐怕是就连皇上都为之侧目的势力,本身辈分又高,真的是高高在上,谁也不放在眼里。
见他不说话,白令有点尴尬起来了,咳了咳,"王叔进宫是来看圣兽的么?"据他所知,紫齐王一般是不进宫的,只除了来探望圣兽。
"嗯。"紫齐王再次淡淡的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去看着白令。
真的是很奇怪的眼神,看得白令浑身的不自在,记忆中,紫齐王好象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他,这下怎么用如此专注而又带探究的眼神看着他呢?
"这个......不知道王叔有什么要吩咐的吗?"白令再开口打破沉默,这个一向对他们没有好面色的王叔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会在这里专程的等他。
而且说实在的,他还真有点怕这个比他还要年轻几岁的王叔。自小他便觉得这唯一的王叔有点阴沉,在那双乌黑的眼中藏起了太多他不能了解的东西,而且,每当他面对他们两兄弟时总会露出那种孤傲不群的神态。
紫齐王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更为用神地打量着白令,那双明亮而带凌厉的眼眸直把他看得汗流浃背的。
然后,紫齐王轻轻的笑了,是那种十分之轻微的笑意,接着,居然还是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了不知如何的白令独站在弯廊处出神。
......怎么回事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