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反应似乎正在苍的意料之中,他笑了笑,继续说:"哎呀反正你也没什么悬念,看你刚才一阵乱丢牌就知道一定又在凑国士无双,哪有那么容易给你凑出来的!"
"我见过他胡喔~"卢克插嘴,"还是天牌一副......大概只有他人品喷发到了这个程度才能难得胡上一次吧,不然玩上两轮之后再好的牌也被他自己生生拆散了。"
[Jun同学的麻将入门讲座:所谓天牌就是发牌之后摸了第一张就自摸胡了的,简单的说就是纯粹RP的考验,和技术、打牌者的个人喜好基本没有关系;至于说国士无双,在广东麻将里面又叫做十三幺,就是凑齐了东南西北中白发、一九万、一九索、一九铜各一个,然后在这十三个幺牌里随便再有哪个凑成对子就能胡了的牌面,几率非常非常小,所以碰到一次就能赚上很多钱......- -bbb 说来此前是哪个网上游戏大厅还弄出了麻将大赛,名字用的就是国士无双来着......汗死。]
我哼了一声,继续保持沉默。那两人看我始终不回嘴,自觉有些无趣,于是也低头闷声打牌,谁想就在这当口,一直没有插话的莉莎突然推倒了她面前的那排麻将:"杠上开花、清一色。胡了。"
果然很高杆!
我明显可以从那两个男人眼中看出这五个字,那是混合了嫉妒不甘与愤懑的眼神。至于说我,因为实在是经历了太多次这样的功亏一篑,所以早已经麻木了,了不起下次再来过。就像苍说的,国士无双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凑得出来。
记过帐之后,我们在苍家最近难得整理得窗明几净的客厅里哗哗哗地洗牌,说实话,这地方被那小弟打理得如此干净整洁充满了正义的气息,弄得正进行着罪恶的赌博活动的我良心上稍许有些受到责备--唔,也许到他们卧室里玩麻将会比较好?不过说不定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苍现在被养得心宽体胖白白嫩嫩简直能叫人联想到童话里被巫婆养来当作食物吃的白痴小孩,卢克的表现却有些急躁不安--苍他究竟是怎样想的呢?这样就够了吗?因为现在的日子也过得很惬意,所以完全不想再去做什么无聊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事实上并不了解苍,也几乎从没有试图去了解过他的想法,然而那些,我却都是知道的。他只是无法忘记那个曾经支持过他的前Crimson节奏吉他手而已。"虽然他改变了,但是我是不会变的。"因为固执地抱持着这样的想法,所以他是那样自欺欺人地自我暗示着自己还是爱着Lance的,因为爱他的缘故,所以不想触景生情,也不想去碰吉他。大概就是这样。但是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可以对卢克说的。他和苍两个人之间,从最初的时候开始,就没有我插足的余地。
我说过,我并不想去讨好一般地努力试图加入他们的谈话,那样摇尾乞怜地想要一点点关注,实在是件太过于可悲的事情。那种半吊子的加入也让我觉得很讨厌,什么只要过程精彩就可以、什么重在参与,全是弱者为自己寻出的辩解而已。不是零就是一百;如果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干脆就不要开始;不是全盘皆输就是......国士无双。
"对了,莉莎你现在没有加入什么乐队吧?"打破了沉默,卢克装作不经意地问。
"没有。我说过我想和库拉拉一起。"
真是多谢美女抬爱了。我沉默着扔了一个东风。
卢克杠了我的东风,继续装作发现了天大的巧合似的说:"啊那真是太好了,库拉拉是我们的鼓手。"
"我什么时候是你们的鼓手了?我才不要变成你们的诱饵。"又不是超市里的买一送一活动。
卢克看着我,皱着眉头:"喂,你想赖掉吗?当初让凯教你打鼓就是打着要让你在意外状况下备用的主意,现在阿凯跑去做上班族了,哪里还容你说不干就不干的!"
"骗人!"什么叫做备用啊,我是轮胎吗?!
"真的,不信你问苍。"
我转头看我那位表哥,他唔唔了两声,算是认同了卢克的话。
"......那当初我加入那个叫啥来着名字傻兮兮的团的时候你干嘛不放话?"
"你明明是先斩后奏的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我发现得早说不定你还会继续瞒着我,不然你想我那时候为什么那么生气!后来想想让你积累点经验也没什么不好,况且你性格这么烂基本上除了我们也没什么人能容忍,估计也长不了,后来事实果然证明我想得没错......"
我哼了一声。卢克,他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我不知道他说的这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仅仅为了把莉莎骗到手而已。
"而且你想,那时候为什么每次排练和现场非得拉上你啊!"
"......我不是专门卖周边的吗?"
"拜托,卖周边的家伙需要强迫他会Crimson的每一首歌吗?"
唔......这么说来,这桩事情我依稀有印象,好像阿凯去考那什么执照的时候正碰上乐队排练,我还顶替他打过几次鼓来着。不过,我还从来没有往那个方向想......
我觉得脑袋里有点乱,后来卢克好像还和莉莎说了些什么,我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牌,也没有注意。难道说这一切都只是我自己一个人自编自导的自怨自艾?怎么可能嘛明明是他们表现得太过分才让我产生了这种悲惨的想法......
这么说的话......
我发着呆看到苍扔出一张牌,却突然发现在我无意识之中组合成了可以胡的牌面。真是万年难遇!
"胡了!"我刷地推倒了面前那堵墙。啊啊这一瞬间真是种无上的快感!
耳边想起的是苍大惊小怪的叫声:"骗人!难道真的给你国士无双?"
"不是。"莉莎的表现就很镇定,"是对对胡。苍你放cong了。[汗,这个字汉字怎么打啊......|||]"
"咦?!库拉拉你太无耻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欺骗我的感情!我还一直以为坐你上家很安全的咧!你不凑国士无双啦?!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想的啊?!"
现在,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了。我不知道。
20
在原本应该是一番风平浪静、而我则在美好夏眠中安然渡过炎热季节的暑假里,发生了一桩大事件。
那天白天的时候,一切还和往常一样,我睡到将近中午的光景才起床,洗洗漱漱准备吃饭,却发现卢克在客厅里看电视。这本来也没什么,可他看的明明是很无聊的那种娱乐节目,却偏偏眼睛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屏幕。
嗯,这种状况下,多半是......
我也凑到了屏幕前面,果然,如我所料,节目里的嘉宾是个身材挺玲珑的小姑娘,似乎是为了做出有些野性的效果,发型做得很蓬松,短短的发尾微微地向外翘起来--说实话,不是我心理不平衡什么的,我个人是觉得,像这样的发型,何必要让发型师特别去弄个两三个小时呢,短发的人一早爬起来不梳不洗,不就正是那么副傻兮兮的邋遢样子么。此外,那个小姑娘的漆黑的眼珠子也是滴溜溜地转得飞快,一副貌似很聪慧的模样,看也知道一定是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
这种无聊的节目有什么好看的啊,还看得这么认真!
"我饿了。"
我站在他身后,暗示地说了好几遍,这人却毫无反应,实在叫人火大。其实我这人个性还是挺温和的,心肠也不错,但是那天因为没吃早饭,加上前一天晚上做了过量的运动,肚子特别饿。在这个世界上,有三种欲望是人类绝对无法忍耐的,首先是睡眠,其次是食欲,最后才是性欲。总之,前一天晚上我满足了一头一尾的这两种欲望之后,早上起来食欲大开,某人却为了看那种莫名其妙的口水节目不给我饭吃,所以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当下就把电源拔掉,然后将他踢出了家门。
在后来,等我就着冰箱里的那些方腿、前一天晚上没有用完的煮土豆之类的半成品混着色拉酱捣了一搪瓷碗,凑合着垫了垫肚子,终于缓过了一口气之后,我也是稍稍有反省过一下自己,貌似好像似乎可能做得也有些过了。那个被踹出自家大门的男人在穿鞋离开的时候,嘴里嘟嘟囔囔的,摆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架式,听着似乎是在说些什么我再也受不了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去找可爱的小动物来安慰受伤的心灵之类无比邪恶的句子,叫我不禁有些犹豫,也许我不该就这样放他出门去--说不定押解他去公安局才比较有利于我们这个社会的安宁与秩序。
当然这些只是说着玩儿磨磨嘴皮子而已,我其实并没有料想到,他真的会捡个人回来。
那天晚上土豆方腿肉色拉的食物效果渐渐消失之后,某人却还死活没有出现。因为只要一活动就会加剧能量的消耗,所以只能作尸体状蜷缩在靠墙跟的床上一动不动(大字形的话热量散发得会比较快,那样也是不行的!)。
怎么搞的,这情景看着很像是等待变心丈夫回家的哀怨家庭主妇啊!--虽说安到我头上,也许得说被主人抛弃的宠物更合适。
正在这样想着,就听到门锁打开了的声音,不想让卢克觉得我是等了他一天的,所以特意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这时候一直躺在地毯上的伊丽莎白却咻的一下窜出了卧室。
其实这只母狗一直都是用这种叫人受不了的粘人态度迎接卢克的--顺便说,她甚至还会叼拖鞋(按照季节的不同会有凉拖鞋和毛拖鞋两种不同的选择)、递香烟(可惜不会点烟,此外虽然她主人不介意,我个人是觉得被狗的口水粘过的香烟盒子其实挺恶心的......)、用前腿撑着抹布擦地板(虽然坚持不了多久)、按抽水马桶的开关之类的特技,完全只差会做饭洗衣等等简单的家务就是名完全合格马上就能出嫁的贤淑妻子了--但我多少也觉得她这次的态度殷勤得有些不同寻常,简直可以说是到了人来疯的程度。
有客人来?谁啊?苍吗?
然而其后门口传来的声响让我推翻了自己的猜测,虽然只是轻轻的一声,但听着是个变声期刚刚过去还没有成熟的声音,混杂着伊丽莎白兴奋地呼哧呼哧的吐息,估计是被她推倒在地所以发出了惊讶的轻叫--可是,问题在于,哪来的小男孩?!
"喂,库拉拉!快来看我捡到了什么!"
那个同样捡了我回家的男人话中难以掩抑的是兴奋的情绪,可你大爷的也弄错兴奋的对象了吧?!!!我又不是你娘你捡这种东西回家为什么要叫我看?!!我他妈的我--
"你总算升级到捡人回家啦?!马上给我扔掉!不然我就--"
话说到一半自动卡断,一方面是因为这话里面酸味道太重而某人正两眼亮晶晶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另外也是因为那个被伊丽莎白那坨肉压住的身影仿佛有些熟悉。我一把揪住她的脖子,像是拎猫后颈肉一般地将她从地面上拎了起来扔向身后的不远处,此时露出来的那个小男孩,赫然正是苍的非法被监护人,名为凉的小弟。此时此刻,他正用一种相当恐惧而且有些厌恶的表情看着我。
"这是什么?"我抬头问卢克。
"是人。"
他妈的废话!你骗字数吗?!
"我是说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我离家出走!"
小弟像是准备着要和我大吵一架似的代替卢克大声回答,看起来似乎他对卢克的印象还颇为不错,这实在是件很可怜的事--你们都被他的外表骗了!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说的就是你们!!
我哼了一声,对他表现出相当的不屑一顾:"你不是早就离家出走了么?"
据说是因为家里完全没有大人管着的缘故,然后以此为由相当强硬地住在了苍的家里。基本上,苍那个男人虽然在吵架之类的事件上,时常会莫名地与人杠上、怄起完全没有必要的一时意气,但却对于那种以软软央求伪装着的强迫推销行为,完全地没有应对能力。于是就这样让他给住下了。但是再怎么家里没有人,大半年的都没有回家去过,家长怎样都不可能不知道吧?
"我和家里吵架就出来了!"
果然。其实我是不太明白现在的小孩到底是在怎么想。明明小日子都过得挺滋润,父母俱在有吃有喝能上学没有就业压力还有大把零用钱花,还非得做出一副悒郁的惨绿愁红样貌来,一个个都一副背负着什么伤痛的过往、不幸的星星似的模样,仿佛就只有这样才能显得自己是在劳动筋骨、病痛体肤,最后被上天降下大任,成为那万里挑一的神授人物。切。
我那不屑地自动挑起的嘴角似乎刺激到了小弟的神经,让他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地用更为敌视和仇恨的眼神紧紧地盯住了我。当然,我才不会因为这种小小的反抗而动摇:"那苍那边呢?"
"......他把我赶出来了!"
他赶你你就出来啦?你那恶劣推销员的精神哪去了?--以上,当然是不能随便说的。若是被当事人听见,我自然是会死得很难看。所以,只能说些比较正统而随大流的套话:"那你就回家啊。不然你打算怎么办?在这里窝一辈子么?我先说了,就算卢克同意让你住下来,我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的,"
说到这里,伪装成好男人的卢克似乎是想要阻止我继续说下去地喊了声我的名字,我自然是完全没有理会他,"像你这样的废物,除了回家去让父母养着,还能做什么呢?还是你想等到你父母报警寻人,然后让警察追到苍家里?这半年时间里面你在他那边也不是深居简出的,知道你们住在一起的人,还是有不少的吧?要找到苍那里估计也要不了大半天的时间,到时候,你打算让你父母怎样和苍当面对质?"
阅历啊阅历!那是多么重要的东西!被我先发制人占了先机又占了理,一阵抢白之后小弟完全回不上话来,只能脸憋得通红,哇哈哈这简直太畅快了!当然见好就收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于是放下一句"你自己想想吧",就径直走进卧室里--对啦,就是要这样,绝对不能留给对手以回嘴的时机!
"你不是很会说吗?现在怎么没有声音了?"
我觉得身下的被单简直快要被我的双手揪出两个洞来,身后那恶劣的男人还在不紧不慢地攻击着,像那些趣味恶劣的猫主人咬自家的宠物猫耳朵一般地啮咬我的耳廓,边向里面吹气边调笑地说。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古人被敌人在伤口上涂上蜜糖放在烈日下被蚂蚁爬的痛苦也不过如此了!这就简直像是凌迟处死一般的恶毒!你他妈的就不能一下子解决就好非得这样半吊子的敷衍人真是太可恶了!(泣)
"很想要吧?叫出来的话就给你奖励喔。"
去死!"......会、会被听见的......"
"有什么关系?你要是害羞的话明天用气势压倒他、让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就好啦!你刚才不是很威风么?"
"才没有......"
"不过你刚才是真的生气了吧?以为我捡小男生回家,结果发现不是,怒气没地方发泄,苍家那个可怜的小朋友才会这么倒霉--我是不是可以把这种行为视为‘嫉妒'?"
"滚!"
完全无视我的回答,卢克自己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呵呵地笑了,然后貌似很开心地做了起来。这个男人果然还是很讨厌。
完事之后,自然要哈根烟。躺在空调被里,看着烟慢慢地腾起来,我问卢克:"Lance和那个小弟,你支持哪一边?"
"......这种事情完全要看苍怎么选择,关我什么事?"
"你不想让乐队重新活动啦?"
"二者之间有关系吗?"
我觉得有,但是也没有必要特意说给卢克听。
基本上,我觉得苍的心情也会是相当恐惧吧,当初离开自己的人,用的理由是"没有了感觉",虽然因为自尊心而不能向周围的人诉苦,但是多少总有些觉得自己是个受害者,然而自己的那份爱恋的心情,就在自己可以看得到的时光里,也渐渐地淡去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见到小弟之前,他总是胡子拉喳地一天重复这句话好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