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简直莫名其妙!什么‘不记得',什么‘想起来',我根本没有忘过任何事啊!"我把皮带扔在地上,"而且,我只对弱小的东西才有虐待的欲望,你也不看看自己,哪一点像个M?"
"那......就算了。我不想伤你。快洗澡吧。"说着匆匆冲了一下就出去了。
第三章 生病 打针
我洗了很长时间。闻淮那个受伤的眼神总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直到有些头晕,才擦干身子,去找衣服。
衣架上却只有一件睡衣。
我无奈地穿上,来到卧室,看他正在发呆,坐在床上问:"喂,我的衣服呢?"
"洗了。"
"那你倒是借我件能穿出去的衣服啊!这样让我怎么回学校啊?"
"今晚,住在这儿可以吗?"
不知怎的,我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像个小孩子。
"可以。不过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罚你去睡沙发,不准上床。谁让你刚刚不肯满足我。"
说着霸道地躺在那张大床的正中央。
他开心地笑,抱来被子给我盖上:"明天早上我叫你。晚安。"
天哪,难道他真是M?被我踢到沙发去睡还这么开心,这里可是他家哎!
好在我一向不择床,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天佑......天佑......"有人轻轻推我。
我没好气地睁开眼:"干什么啊!我不会让你上床的!......嗯......头好疼......"
"你发烧了。"
"不可能!我都快十年没发烧了!"
他把体温计塞到我手里:"你的呼吸声不正常,量量体温吧。"
我本不想理他,可想想怎么说他也算半个医生,不情不愿地把体温计含在了嘴里。
他静静地守在我床边,我甚至听得见时钟的滴答声。
五分钟到了。他取出体温计,细看之下,皱起了眉头。
"多少度?"
"三十八度四。我送你去医院。"
"不要!"我拉住他。心里暗暗盘算怎样能骗过他,"我体温一向偏高,非典那会儿都不敢出门呢,生怕被人当成疑似病例。你帮我拿点退烧药吧,你是学医的,总不会连药都不预备吧?"
"可是......"
"放心,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明天我还有很重要的课,要是去医院的话,就赶不及了。"
"那......好吧。"
好大的药片。我差点被噎死,忙大口喝水。
"好啦,你也去睡吧。晚安。帮我关灯。"
我躺在床上,却没有睡。听着他的呼吸声均匀了,才偷偷爬起来,找到自己尚未晾干的衣服套上,作贼似地逃离了他家。
正是半夜三点,学校是不可能开门的。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无聊地踢着路边的石子,看着闪烁的霓虹。
明净的玻璃橱窗映出我寂寞的身影。
很有点儿离家出走的感觉。
一阵冷风吹过,打透我单薄衣服,再加上本来就发着烧,更觉得刺骨的冷。
我找了个避风的墙角坐下,不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醒来时,简直头痛欲裂。不只是头,浑身都疼。
我强忍着晕眩的不适,扶着墙走回学校。
还好赶上了第一节课。
好不容易撑到中午,连饭都没吃,我回到宿舍倒头就睡。
该死!又有人推我!睁开眼,竟然又是闻淮!
可是我现在,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这才想起来,从昨天晚上起,我就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跟我走。"他把我架起来。
霸道的家伙。我在心里暗骂。
但是并没有反抗。
身体上的差距,太大了。即使是平时,我也不可能摆脱他的掌控。
反正,今天是星期五,下午没有课。
他可能真的生气了,刚回到家,就把我扔到床上。
好在床很软。
说真的,我很喜欢这张床,比宿舍的舒服多了。
所以我动都不动,就着他扔我的姿势趴在哪儿。
他却有点担心,俯身摸我的额头:"你昨晚为什么离开?"
"我不想去医院。"
"不是答应你不去了?"
"如果早上还不退烧,你一定会硬拉我去的。"
似乎被我说中了,他微微一窒。
既而板起脸:"那你也不能穿着湿衣服到大街上吹冷风啊!这回可好,不用体温计都能知道你在发高烧!"
"再给我两片药。"
"不行。去医院。"
"不去。我讨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让我透不过气来。"我很坚决。
"或者,我给你打退烧针。烧到这份上,只是吃药肯定不行。"
听到要打针,我心里一寒,嘴上却说:"喂,你有医师执照吗?"
"打针这种小事情,不需要医师执照。"
"不要。"
"要么打针,要么去医院。如果你两样都不选,我也只有用强了。"说着,他竟然不理我,径自去准备了。
他拿来药箱,取出注射器和针剂。银针穿透瓶塞,缓缓抽出药液。排干净空气,他拿着棉签向我走来。
我下意识地往里挪。
"不想多挨一针的话就乖乖地把裤子脱了。"
不知为什么,我有种预感--如果不听他的话,我会死得很惨。
只是打针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我安慰着自己,把裤子褪到臀部以下。
一阵微微的凉意。
紧接着,是异物进入身体的痛感。
SHIT!我要是那种传闻中被大头针扎到,要三天后才会有疼痛反应的超迟钝生物该有多好!
随着药液的推入,胀痛感越来越明显。
我抓着床单,尽量不去想那难熬的疼痛。
"好了没有!"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针头退出身体,我松了口气。
偷眼看去,注射器里还有小半管液体。
他,是知道我熬不住了,才......
我,竟然有些高兴。
第一次,感受到别人对我好呢。
他转身去处理注射器和棉签。
我依然趴在那儿。
针扎过的地方仍然很痛。
还有些......凉。
我伸手摸了一下,粘粘的--血!
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行么......
头更晕了。
嗓子有些干,有些腥咸。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眼前的景物都变成了深蓝色。
很深很深的蓝色......
深得,似乎要将人的灵魂吸进去......
第四章 晕血 化验
"呜......不要打针......"一个小男孩抹着眼泪。
"男孩子要坚强,不可以哭。"男孩的妈妈说,"乖,自己拿着单子去找护士阿姨。"
小男孩艰难地爬上注射室的高椅子,扭头看着针扎进自己的身体,咬着嘴唇忍着疼痛。
"小朋友好乖哦。"是护士的声音。
从注射室出来。拖着几乎痛到麻痹的腿,跟在妈妈身后。
回家的路,是那么的漫长。
晚上洗澡的时候,才发现,针眼附近一片青紫,血,透过了三层衣服。
又磕破腿了呢。
姥姥抱着男孩上楼。
男孩看着鲜红的血顺着小腿流下,笑着对姥姥说:"这次的血,流得不像上次多呢。"
可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记不清了......真的记不清了......
"小朋友们排好队,我们今天要验血。"
冷不防的一疼。大夫用小铁片划破了耳垂。挤压了很长时间,却没有出血。
时间过得好慢。
刚刚不是站着的么?怎么到了床上?
晕倒了么?
"天佑怕打针,是胆小鬼!"
不是......
"他还吓哭了呢!"
没有......
"胆小鬼!"
"胆小鬼!"
"胆小鬼!"
......
从那以后,我决心再不让人看见我脆弱的一面。
"这不是坚强,是逃避。"一个声音说。
不,我没有逃避......
这是哪里?
像是......隧道?
列车鸣着笛轰隆隆地开过。
一节,两节......似乎没有尽头。
要开到哪里去?
我为什么会漂在半空?
不对,我不应该在这里的。
我在睡觉?
是梦吗?
不!不应该是在睡啊!
不!!!!!!!!!!!!!!
猛然惊醒。
"你醒了?"闻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的头昏沉沉的,"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流那么多血?"
"这是我的错吗?我说过我不打针的!"我冲他吼道。可声音却很微弱。
他不做声了。扶我坐起来。
压到针孔时,我微微皱眉。好疼。
一小碗红枣玉米粥端到我面前。
我是真的饿了。zyzz
不一会就吃了个精光。
他小心翼翼地问:"能告诉我吗?"
"听说过血友病吧,我是乙型中度。一点微小的伤口,都会让我流血不止。若伤口较深,就可能有生命危险,必须及时输入凝血因子。这种病没有治愈的可能,或者因为抢救不及时失血过多而死,或者因为血制品的问题感染肝炎或是艾滋病,痛苦地死去。"
我漫不经心地说着自己的死亡,比说无关的人的死亡还要冷漠。
他怔住了。好半天才拉起我的手:"走,我们去检查。"
"我不去。我有医院的诊断书。何苦再平白无故挨上一针。我怕疼。以前,我甚至连承认这一点的勇气都没有。我真是投错了胎,论胆量,连女孩子都不如。其实我只要在皮肤上划一个深一点的伤口,就可以静静死去。可我不敢,只能悲哀地等死。"不知为什么,会对一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说这些话,我肯定是烧糊涂了。
"再去查一次。我带你去最好的医院。"
"你如果不相信,大可以在我身上随便划一道伤口。这个身体,自会证明给你看。反正杀几个人,在闻大少爷你看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你!"他显然是被我激怒了,拽着我就走,我的手骨,都快被他捏碎了。
医生把针头插进我手臂上的静脉时,我死死地抓着他的手,不是因为疼,只是想报复,让他和我一起痛苦。
他极小心地帮我按住针眼,扶我坐在长椅上等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似乎越来越焦急,终于忍不住直接跑去化验室问结果。
他回来时,一把把我抱在怀里,像是要把我按到他的身体里去。
"天佑......没事的......太好了......没事的......"
我有些傻了。
"你是说......"
他抓住我的肩膀,眼睛里竟然有些许泪光:"虽然第九凝血因子偏低,但还不到血友病的地步。凝血慢是因为血小板偏低。只要不出现大的伤口,就不会危及生命。也不会出现自发性出血。"
我愕然。
竟然是误诊。
那一纸诊断书,让我在噩梦中生活了这许多年。
就在我已经完全接受这个事实后,才发现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该开心吗?
为什么,却觉得悲哀无奈?
我不需要别人,也不被别人需要。我之于这个世界,是无意义的存在。
那么,少活几年,岂不是更好?
又何须在这滚滚红尘,做过多停留?
"天佑,你知道我刚刚有多害怕......我真的好怕失去你......天佑......我喜欢你......"
喜欢你......
喜欢你!!!!
不!!!!!!!!
我打开他的手,冲他喊道:"我死了也不要你管!"
第五章 欺骗 挑逗
我在马路上拼命地跑着。
我是个过于敏感的人。
别人不经意的一句话,对我来说,都可能是莫大的伤害。
而我自己,却又是个说话极刻薄的人。
我还真的是宽于律己严于律人呢。
我不懂爱。z y b g
我会六种语言,却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
我不知道该如何付出感情,也不知道怎样接纳别人。
所以,我不可能付出感情去和某个人过一生。
被所爱的人伤害,是我不能忍受的。
然而敏感脆弱如我,又有谁能保证永远不伤害我?
我怕受伤害,因此将自己死死封闭起来。
口是心非,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出路。
"吱--"刺耳的刹车声。
我猛然回神。一辆大卡车就停在我面前不足一尺的地方。
"天佑!"闻淮疯了似地扑过来,抱住我。"你这是干什么!你想死吗?"
"是又如何?"
"你不可以死!"
"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吗?"
他的身子晃了晃,语气变得温柔:"天佑,别这样,像个任性的孩子。"
"我任性又怎么样?我想死又怎么样?一切都与你无关,不是么?"
"......与我无关......"他喃喃道。
出其不意地,他拽着我的胳膊,把我塞进了一辆出租车。
"你要带我去哪儿?"
"回家。"他恶狠狠地说。
"要死还不容易。生命,远比你想得脆弱。这是什么,你知道么?只要一针,足以致命。当然,不会有任何痛楚。你,敢么?"
我凝视着透明的注射器,和闪着寒光的纤长针头。
害怕,多少还是有一点。谁叫我是全世界最胆小的男人。
但是,真的只要忍耐一下,就可以解脱的话,我愿意接受。
我从他手中接过针筒时,手微微有些抖。
心里暗骂着自己的没出息,狠下心,让细长的针头刺穿我苍白的皮肤,扎进手腕青色的静脉。
从小就被诊断出患有血友病,我在上学前就学会了静脉穿刺。
但今天,才第一次用到。
不过注射的不是救命的凝血因子,而是致命的毒药。
我闭上眼。
将药液缓缓推进去。
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拔出针头。
一线鲜红的血从手腕涌出。
绝望的美丽。
我抬起手腕,看血像断了线的珠子坠落。笑得很开心。
我,已经很久没有痛快地哭过,也很久没有真心地笑过。
这一次,不是为了取悦他人,而是真的很开心。
他一直静静地看我做这一切,没有阻止,也没有说话。
我觉得有点不安。
就这样抛下他......是不是......太过残忍......
不过,我一直都是个冷血的人。
爱上我,也只能说是他的不幸。
有些乏了。
我平躺下来,盖上被子,笑着对他说:
"介不介意,给我一个晚安吻。"
算是我对你,最后的补偿。
他很平静。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
"你,果然选择了跟前世相同的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总是宁愿选择死,也不肯选择我......"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到。
他的身影渐渐模糊,声音渐渐微弱,最后,一切归于虚无。
再睁眼时,他却仍在我身边。
我从来都不相信天堂或地狱的存在。
所以,我立刻意识到,我还活着。
"你骗了我。"我重又闭上眼睛。
"如果我真的让你死了,你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很可惜,我现在只后悔相信了你。"
他似乎很意外:"......怎么会......不可能的......你应该想起来了啊......"
"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低下头:"算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你先休息吧。"
"我要走了。我不想留在骗子的家里。"我掀开被子下床。
"天佑!"他把我按回床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以为......这样能让你想起以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