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比平时晚了呦,夕君。"花夕背对着从后门进来的我,边说边煮着一壶咖啡。
"抱、抱歉,我昨天......忘记告诉你,田径社从今天开始特训......因为......下个月的比赛......"我弯下腰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的说。
"天!你在搞什么啊!不是告诉你迟到了也没关系的吗?!看看你。喘成这样不算竟然还淋成......你手里不是拿着伞吗?!"花夕转身看见我气喘吁吁又浑身湿透的样子后生气的说着,然后从旁边拿起一条毛巾走到我跟前替我擦起头发。"你就不能改一改喜欢淋雨的破毛病吗?你的脸好冰--不行,快到楼上去冲个澡,再让花晨帮你把校服弄干。"她说着把我推到了楼梯口。
"哼哼,我就知道你又会湿着过来的,每次下雨都这样--又被我老妈训了吧。"我刚站到二楼的客厅就看见不过一米多一点的花晨两脚分开、双手叉腰、一脸伟大的站在房间中央。
"小鬼,你哼什么哼,小心不要把鼻涕哼出来。"我故意站到他跟前高高在上的睨着他。
"你、你、你、你离我远点儿!不就是1﹒77米吗,过不了几年我就比你高了,到时候要你好看!还有,不要叫我小鬼,我已经6岁了!"他向后倒退了5步,指着我已经转过去的某一部分抗议道。
"好、好,小男子汉,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告诉我我的衣服放到哪儿去了?"我忍着笑意边翻着衣柜边问。
"哼!老妈帮你洗了,在阳台......我忘记收衣服了!"花晨一脸大事不妙的向阳台冲去。
"要是靠他......那我趁早还是什么也别干了。那,快去洗澡。"花夕站在门口一脸无奈的说着把衣服扔给我。
"Yes,medam."我笑着走进了浴室。
在这里打工一个多月,我发现我有了一些改变,一些与时间、身体都无关的改变,在这里我可以安心的让一切顺其自然,可以做一个平凡的高中生,可以听见花夕的碎碎念,可以跟小学一年级的花晨没完没了的斗嘴直到花夕再也受不了的撵我们出去......我可以感觉到幸福,真实而平凡的幸福。
第四章
随着四月雨季的过去,五月灿烂的阳光让整个城市沉浸在生机中,各种各样的花盛开着,让偶尔的阴雨也成了打破香水瓶的浪漫,我依然喜欢在雨天里拿着那柄纯白的雨伞淋得透湿,却不再是自虐的行为,只是因为那染上花香的香水一样的液体可以让我更深刻的感觉到幸福,可以让我在家一样的地方洗个热水澡,然后喝上一杯精心调制的加一块方糖和三分之一杯牛奶的立顿红茶。
"夕君,走的时候记得把垃圾扔掉。"
"嗯,我正拿着呢--我走了。"
"等等,已经11:30了,还能搭上地铁吗?"花夕说着从厨房走了过来。
"能的,20分钟后还有最后一班。"
"这样吧,这些钱你拿着,坐计程车回去--就当是这些天的加班费。"
"花夕?"
"什么?"
"你说过对我比亲弟弟还要......"
"所以才要你坐计程车回去啊,这么晚了还要走30分钟人迹罕至的路太不安全了--再说我本来就应该付加班费的。"
"花夕,我不是女孩子,晚上散步也不错不是吗?至于加班费......你知道的,是我非要留下来撵都撵不走,就这样,我走了。"我打开门走出去,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走出地铁站,一阵冷风带着些微的雨丝穿过我的身体,"好冷啊......"我打了个冷颤,将领口的扣子扣好。
浓黑的夜里平坦的柏油马路被路灯照得苍白,向远方延伸着消失在似乎永无止境的黑暗中,我一个人走着,偶尔与一辆疾驰的汽车擦肩而过,冰冷的风忽大忽小的吹着,把路边盛开的好像发着光的樱花摇落下来,那甜腻的香味更加张狂的挥散在湿润的空气中......花瓣颤抖的声音让这突然降温的夜更加寂静了......
什么时候可以用寂寞这个词呢?或许是当你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的时候吧。
尽量放轻声音从后门走进我的房间,在黑暗中轻轻舒了口气后小心的将房门反锁,然后才伸手摸向旁边的电灯开关。我一边低头解着校服上衣的扣子一边转身向衣柜走去。
"12:15,看来你很忙啊,夕君......"几乎只能听见我自己呼吸声的房间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噩梦般的冰冷声音,像是尖利的冰块划破寂静,然后毫不犹豫的割在我身上,我的手僵在领口下第三颗扣子上,无法动弹之后是我拚了命也压抑不住的颤抖,不敢抬头去看那让我刻骨铭心的身影,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以为伤口已经复原,那记忆也被牢牢地锁在心灵深处了,一直以来那不安的感觉慢慢扩散开来,我知道这脆弱的幸福结束了......
"我可是一直坐在这里等你哪,从7:30--你平时放学回家的时间,一直到现在,我连晚餐都没有吃的坐在这里等你......怎么一直低着头不动啊?不用管我,这可是你的房间。"他用一种非常平静的甚至可以用和善来形容的语气陈述着。
"是......的......"我动作僵硬的抬起头,看见他坐在那个我花了很大力气才移到窗下的绣着金色花藤的红色老式双人沙发上,白色的纱帘被风吹起,飘荡在半空中一直不能落下,窗台上放着半杯显然已经冷掉的咖啡,一旁的银制托盘上满是烟灰和熄灭的烟头。他还穿着相当正式的黑色西服,领带被拉开松松垮垮的挂在微敞的领口上,那双晴朗的夜空一样的深蓝色眼睛在从食指与中指间升起的烟雾中忽隐忽现。我觉得呼吸困难。"您......找我有事吗?"
"怎么,没事就不可以找你吗?"他将还剩三分之一的烟按熄在托盘中,微微笑了一下,就像是朋友间的玩笑。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刚刚从法兰克福回来,连衣服都没换--只是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你所以想来看一下,结果一直等到9:00你都没有回来,我就打电话给管家,他说你这一个多月都是在10:00以后回来的......"他向后拨了一下头发,低下头翻着腿上的一本书。
"田径社在特训,因为下个月的比赛......然后......我在打工......"我绷紧了神经站在原地回答道。
"哦......"他似乎是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您应该很累吧?是不是需要回房休息一下?"我小心翼翼的说。
"怎么?我在这里令你感到不舒服吗?"他突然抬起头表情严肃的盯着我。
"不、不是的,您误会了,我只是担心您的健康。"我慌忙的回答道。
"是吗......"他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重新低下头翻看着膝盖上的书。"你也一定很累吧,怎么一直站着呢?过来坐吧。"他用手示意我坐在他旁边,我只好顺从他的意思,每一个细胞都紧张着坐到了那里。
"你在打什么工?"
"一家小咖啡店的服务生。"
"服务生啊--你想买什么吗?或者......是为了约会?"
"没有,只是为将来积累一些工作经验。"
"将来?"他的语气忽然变冷,又迅速的恢复成平常的样子。"......非常感人的画册啊。"他突然说道,翻到了书最前面的一页。我有些不安的向他手上看了一眼,可这一眼却让我惊恐的再也移不开视线--是那本幾米的《地下铁》!
"或许你会觉得它幼稚得不值一提,可是我还是希望你找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泡上一壶香甜的咖啡,坐在窗边慢慢的看完它,你会觉得温暖且幸福的。恭喜你第一次领到工资,爱你的花夕......"他用一种很慢的语速读着,几乎是一字一顿。
"花夕是咖啡店的老板,是个很善良的人,她有一个孩子,我们......就像姐弟一样。"我解释着向他的另一边缩了缩。
"单身母亲是吗?"他把书放到一边转过头盯着我,表情是我从没见过的不加掩饰的寒冷。
"是、是的,但是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继续向后靠着,双手紧紧的抓着沙发。
"你们?!"他突然愤怒的喊道,狠狠的抓住了我的肩膀。
"放......"我挣扎着,抵抗的话没入了他口中。"唔......不要!"我用力咬上他伸进来的舌头,趁他的注意力被分散的时候向门口逃去。
惊慌中我无法打开反锁的门,也是在那时他从后面牢牢地抱住了我,最后将仍在挣扎的我扔到了床上。
"你知道我每天、每天是怎样的思念着你吗?!"他深蓝色的眼睛泛着火一样的光芒,解下那条暗红色的领带把我的双手绑在金属制的床头上,接下来我的耳朵被一阵钮扣线绷断和布料撕碎的声音刺痛,他滚烫的唇印在我的颈边,我闭上眼睛知道自己的挣扎越来越无力了,但我不会再哭泣和哀求。
"夕君......夕君......我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杀了你,或者把你关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下体传来让人无法忍受的痛感,我几乎要这样昏过去了。我紧紧的咬住下唇,感觉到那温热粘稠的液体顺着嘴角滑下。
"嗯......你......知道吗?我嫉妒你周围的每一个人,甚至包括与你擦肩而过的每一个陌生人......夕君......别咬了......"他说着俯下身子吻上我的唇,我是怀着恨意咬上他温暖的唇的,咬得很用力,但是他没有停止,我张开眼睛看见他甚至连眉都没有皱一下,嘴里有咸涩的铁锈一样的味道扩散开来,我知道那是血,可究竟是谁的?我的,或是他的,再或者是我们的?他的眼睛里有些难以解释的东西,我想那或许可以用深情和悲哀来形容吧......
他把我被束缚的手解开的时候,我已经精疲力尽了,但还可以感觉到那些混合着白与红的液体正顺着我的大腿流下来。
"对不起......"他向上一次一样道歉,轻轻的将我抱起来向浴室走去。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沙哑着声音问道。
"......"他停了一下没有回答。
"......你爱我吗?"我有些困难的问他。
"我爱你。"他在原地停顿了很久的时间然后回答。
"请你放开我。"我为这个并不意外的回答感到绝望,他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然后把我放回床上。"可以请你......"
"好的,我会离开的。"他打断我的话,双手撑在我的头两侧想要吻我的额头,我面无表情的躲开了。
"您可以快点吗?"我冷冰冰的说道,几分钟后听见房门关闭的声音。
一动不动的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窗外下起了大雨,我听见花瓣摔碎在地面的声音,用双手覆盖住眼睛,想哭,可是竟然流不出眼泪,然后我发现自己没有感觉了,刚才的痛苦全部都消失了......太好了,我这样想着微笑起来。--如果我死了还有谁会为我悲伤呢?我慢慢的坐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第五章
凌乱的白色衬衣上丢了几颗纽扣,虽然已经浸湿了却还是会被风吹起领口和衣摆,好像走了很久......久得我的身体已经冰冷得像具尸体。走过那些黑暗寂静的街道、小巷,不知拐了多少个弯,周围开始越来越嘈杂,越来越眩目,有些人似乎亲密的贴着我,还有些人鄙夷的朝我喊着些什么......恍惚中我看见了很多很多双眼睛--暧昧的、轻蔑的、贪婪的、愤怒的......欲望的漩涡在我周围疯狂的转着,意识离我越来越远了。
有人撞了我的肩膀,我继续向前走着,然后又有人说着什么拦住了我的去路把我带到了旁边的巷子里,最后拳头落了下来,我只觉得周围很吵。有一拳打在了我左侧的脸颊,大脑空白片刻后我发现自己倒在了路面上,滚烫的液体从嘴角滑下,紧接着有人把我拽了起来,继续着拳打脚踢和咒骂。慢慢的耳边的声音开始清晰,眼前也变得明朗,身体上有剧烈的疼痛感,我发现我的大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兴奋过。于是我开始闪躲、还击,虽然我并非没打过架,但也不是经常,所以我的技术只能算一般。我的闪躲有些躲过了,有些没有;我的还击,有些打中了,有些没有。但是我开始放松,甚至觉得愉快--为了那些自己承受的和施予的痛感,我无声的笑着......
似乎没过多久,一个听起来很阴沉的声音从巷口传来,"喂,你们还有完没完?还要我在那边等你们多久啊?"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然后有人道着歉向巷口走去,其余的人也纷纷离开了。我表情自然的擦去嘴角的血,拉了拉沾满污渍、血迹的衬衣,抬头想要离开,却发现那个人还在原地斜倚着墙,手里拿着一罐饮料向我这里看着,我不以为意的向那边走去。
"没想到田径社的主力优等生会有这种嗜好啊......"他在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轻笑一声然后说道,我停下脚步,慢慢转头去看他。
"......呵,原来是社长,我也没想到呢,你会选择这种时间和地点来......锻炼身心。"我微笑着说道。
"怎么?想做交易吗?"他晃了晃手上的铝罐,询问我要不要喝。
"谢谢,我再过11个月才成年。"
他听了我的回答大笑起来,"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样形容我。
"并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伯乐的,不过,从现在开始欣赏我也不迟。"我在他更大的笑声中向后靠在他对面的墙壁上。"那么......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呢?"
"哦?不用了,巧合而已,何况两个星期后的比赛还要靠你呢。"
"......巧合吗?呵......可惜我既不美也不是女性,否则我一定会以身相许的。"我向后拨了拨头发,开着玩笑,却没有之前的效果,空气奇怪的阴沉下来--显然不是我造成的。
"以身相许吗?可惜你已经做过了,否则......我会荣幸之至的。"他向我微倾,空出拿着啤酒罐的手的食指在我锁骨上的某个位置轻轻点了一下。
"呵呵......这个啊......"我暧昧的轻笑着靠到他耳边。"再告诉你一个优等生的秘密......"我小声的说,愉快的发现他因为我的靠近身体变得僵硬起来。"我刚刚被一个王子强暴过哦......"我加深了自己的笑容,重新站直身体,用手指指着他刚刚轻触过的那个吻痕,"这个,就是王子留下的。还有很多呢,有没有兴趣参观一下?"我微微倾斜着头,露出孩子一样纯真甜美的笑容,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由僵硬渐渐变为惊愕,我安静的保持着笑容等待他露出厌恶鄙夷的样子,可是他的眼睛里开始有些难过的神色,我想事情不应该这样继续下去。"呵......哈哈哈哈......社长你相信了吗?我开玩笑的!"我捂着眼睛不可节制的大笑起来。
结束了这个神经质的笑,当我抬起头的时候,那双眼睛里依然不是我所预期的神色,那里面干净的怜悯让我觉得不舒服,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啊......看来我的玩笑不太成功--我该走了,明天见吧,或者你也可能不想再见到我?"我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巷子,顺便背对着他摆摆手。
走过马路,到了另一边的时候我转身向他望去,他正站在巷口看着我。"喂,社长!别忘了按闹钟开关,如果你还睡觉。"我对着他喊道,看见他似乎举起啤酒做了个干杯的样子。
我继续盲目的走着,只是会故意躲开那些喧闹的闪着霓虹的街道,后来我觉得累了,很想找个地方睡一觉,于是就想起了花夕,我走到了她的咖啡店,在旁边的电话亭给她打了电话,耳边传来她透着浓浓睡意的声音,又在听到是我时马上清醒了过来,我边笑边告诉她我就在楼下,她立刻挂掉电话,三秒钟后一个头发乱七八糟身穿蓝色方格睡衣的花夕出现在门口,我开玩笑的问她是不是很浪漫,像电影剧情一样,可她呆呆的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扑过来抱着我无声的哭了起来,左胸上渐渐暖和起来,那温度渗透进皮肤在血管里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