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不忘在蹭皓的耳边吹气如兰说上一句:"下次记得请我吃冰激凌啊,记住,我要最大号的。"
好笑地看着皓的惊愕变成难以置信,神情夸张得就像当初他得知我和海交往的时候。这句话,从皓认识我那一天起,我说过几千几百遍。皓是我从初中时认定了的冤大头,我吃定他了。每顿饭都是他请客,有好东西绝对得让我先挑。高三时,我们三个人总是玩在一起,逛街吃饭,吹牛打架,皓总是喜欢摆出学长的架子故作老成,今天,他真是形象全毁。也难怪,寻常百姓,突然看到一些神神怪怪的,不吓破胆才怪。大概只有海那种天生异常的人才会在这时仍处变不惊。海,成熟多了呢,不复当初那个时时要我操心的海。
一路上,我尽量简约地把情况向海解释了一遍,他一言不发地听着。老实说,他真的变得很奇怪,和一只鬼魂相伴走在荒无人烟的午夜的街道上,想想都觉得......诡异!海,还是我认识的海吗?他会相信我所说的这些类似天方夜谭的话吗?抑或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当成一个笑话。
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三点。对宿舍楼门口的值班人员好说歹说,才肯放我们进去。我的学生证在值班人手上核对地快捏成草纸,他才说服他自己我不是女的,我们不是三更半夜到处晃悠的饥渴男女。一起走到寝室门口的时候,海忽然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微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住同一个寝室,是不是?"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废话,都到门口了。"
寝室里,意外地灯火通明。一开门,哈利波特一见到我,激动地声音发抖,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你终于回来了啊,你回厕所以后就一直没回来,我以为你出事了。"我的夜不归宿显然吓坏了这个孩子。
"没事的,我刚刚只是出去透透气。"自 由 自 在
何鸣--就是昨天把我当成女的大献殷勤结果摔了个嘴啃泥的家伙,怏怏地说:"就说没事吧,还特别拉我去厕所看他是不是真的被鬼缠住了,无聊!看他也不像是会被鬼欺负的角色。"
"哼哼,这是当然。"身后的海笑得不乏有些讽刺。谁听说鬼会被鬼吓到呢?
下一秒,鸣瞪着刚进门的海愕然:"怎么是你?"
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们认识吗?"
我不由地想起鸣昨天那一句"男生女相很容易让人联想到gay的,我就亲眼见过一个"。世界真小,难怪第一眼就觉得鸣眼熟了啊。一年多以前,我和海为了填报哪个学校来T大咨询,正巧碰到了鸣,当时他也把我误认为女的。后来他又无意在厕所里撞见我和海接吻,吓得落荒而逃。
不想鸣再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抖出来徒增海的伤感,我冒出来打岔:"鸣,你学了一年德语,英语会不会退化?"
"怎么可能?你干嘛问这个?"
"那我问你,猪的英文怎么拼?"
"小看我,当然是pig 啦。"
"是吗?我就说你英文退化了,应该是pug吧。"
"胡说,是i,不是u !"他认真地坚持。
"既然你坚持,我就不帮你辨白,只好随你了。"我满脸堆笑。
鸣莫名其妙地抓抓头,直到哈利"噗哧"笑出声,海脸上的线条柔和下来,鸣才听懂了我的话中话。又找不出话回嘴,郁郁的蒙住头,也不怕热得中暑。我不是喜欢针对何鸣,只不过,他姓何,我姓楚,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上天注定了,我们不合。
至此,寝室里的四个人总算是凑齐了,懒懒地各自上床睡觉。又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房里的鼾声渐渐均匀而有节奏,估计他们都睡着了,毫无睡意的我翻身下床,走到海的床边。他一定是累坏了,一天中,发生了太多的事,他需要时间慢慢消化。如果睡得着的话,我也想大睡一觉啊。
梦中的他,是毫无防备的睡脸,一直紧咬住的唇懈怠了,微红而柔软,无辜的轻轻阖着。一种奇异的渴望慢慢浮上心头。我不由自主地低头吻上他的唇。恰到好处的距离。微张开自己的唇瓣,似乎就有甜蜜的气息,一点一点渗透进来......浅浅的斟酌,饮酒般不觉自醉。
"风......"他在梦中含含糊糊地轻声嘟囔。
有温热清澈的液体划过他的脸颊......自 由 自 在
一片令人难堪的寂静。深埋的悲哀一瞬间涌上来,在心底不断的蔓延......
无望的爱恋是红粉佳人纤纤玉手中的利刃,一点一点切去笑容,切去开朗,只剩下吹弹得破的温柔,精致而易碎的,小心翼翼地守护,战战兢兢,不知所措,让本就脆弱的心越发应接不暇。但就是不想逃,不愿逃,心甘情愿地接受惩罚,义无反顾地承担一切。濒临崩溃的情绪,抽泣着的悲痛欲绝,在这轻轻一吻中,化为一汪平静的井水,清澈见地的......
说好了,从此,我们之间的牵绊只是这个任务,我们连朋友也不是,任务完成之后,我们行同陌路,说好了......
佛祖说:世人求爱,刀口舐蜜,初尝滋味,已近割舌,所得甚小,所失甚大。 世人得爱,如入火宅,烦恼自生,清凉不再,其步亦坚,其退亦难...... ......就像现在,当我选择接受这个任务的那一刻,就注定选择了被最爱的人视而不见的无奈。
走回到自己的书桌前,一片黑暗之中,看见门缝处有微弱的光线隐隐的透进来。我笑笑,静静地推开门,谨慎小心地没有吵醒房里任何一个人,走了出去。
门外,是那个走到哪里衣着都闪闪发亮无须照明的极度自恋狂。
"小风,做鬼差的第一条,你难道忘了是什么吗?不要和前世的相识牵扯太多......你最好牢记这一点......毕竟你们现在人鬼殊途......"难得一本正经的他低下头,若有所思,"......可能,这一次,我选错人了......"
沉默让气氛更为尴尬。直到我抬起头面对他,我含笑的眸子已不复从前的温和有礼,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森冷的寒意,我淡淡的开口:
"不,干爹,选中我,算你有眼光。我决不会让三界内任何一个人物动他一根寒毛。就算是你也不例外!"
4.魔王特训
"喂,有你这么做保镖的吗?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起床?"一大早,就被人从被窝里拖了出来。人神共愤,天理不容,海又做了丧尽天良的事。
"睡懒觉是我的人身自由,上帝让我什么时候起床,我就什么时候起床。"
"那好,我就是你的上帝。"海振振有辞。
我气到几乎喷血。
寝室内,鸣和哈利都是早起早睡的好孩子,一早没了人影,就只剩下我们两人。
绕人清梦的家伙推开窗,对着阳光空气感慨:"能够平凡悠闲的生活真好......"
他原来还是偏爱平凡的生活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如此容易就接受了魔王继承人的身份,接受我对他的保护和特训;更想不通为什么他宁愿对我"喂喂......"地呼来喝去,也不愿意叫我"风"。
我沉默了一会,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然后冒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能活着真好......"忽然觉得有点"为赋新词强说愁",我马上收敛心神,谈正事:"《杰出魔王养成手册》背完了吗?"
"差不多了。"自 由 自 在
"什么叫差不多?想唬弄我?我抽查一下--魔王的主要职责是什么?"我实在对他的漫不经心看不过去。
"杀人放火,使用魔法,召唤怪兽,引发战争,对手下发号施令,独裁统治,想尽办法使人界冥界陷入恐慌等等......反正整天作坏事,欺负弱小就对了......"他倒是回答地滔滔不绝。
"嗯,没错,遇到有人反抗你时,该怎么办?"
"先表明自己的身份,‘我是堂堂魔界七君主之一的异界魔王,你敢违抗我的话......'如果对方还是不识抬举,就‘哼哼'冷笑两声,再把他大卸八块,杀鸡儆猴......对不对......喂,好烦啊,我们今天的课程是不是可以到此为止?"
"不行!"
"我是堂堂堂魔界七君主之一的异界魔王,你敢违抗我的命令......"他给了我一个不容挑衅的眼神。
"是......"我不甘心的服从。
在涵养一次次受考验的同时,我也越来越相信自己能入选今年冥界十大任劳任怨鬼差劳模的金牌排行榜。也罢,反正从认识他的那一天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我就做多了。
白天累得半死半活也就算了,晚上还不得安宁,带着海让他和干爹进行历史性的会晤。
别以为我愿意没事辛辛苦苦跑一趟啊,还不是干爹说他是冥界的老前辈,而海就算能继承魔王之位也只不过是魔界的后辈。所以干爹明明前几天晚上偷偷来了好几次都不出来见海,而偏要我大半夜长途跋涉地带海去见他。死要面子的老妖怪!
夜行,夜行,深更半夜出行难免会遇到一些出其不意的事。人类出门怕碰到鬼,鬼出门最怕碰到的是--魔王。别误会,我说得不是我身边那个冰冰的闷葫芦,而是眼前不远处那个像是画里走出来般精致的美少年。魔界的家伙的外貌和年龄资质从来都是毫无关联的,比如,眼前这个肌肤莹白、明眸皓齿、婉若幽兰的绝色少年,任谁也想不到会是魔界最长寿也是最任性的魔王--漪。
"嗨,风,好久不见了。我好想念你哦。"
"漪、漪大人,好、好久不见......"我抖抖嘴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同时躲到海的身后,只探出一个脑袋。
"就是他啊,只不过是个人类却能让风来做你的保镖,究竟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漪的眼光在海身上滴溜溜地打量,"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资格能够将冥界三巨头、魔界七君王都觊觎已久的风纳为部下......"
某人不知大难临头,还在不识好歹地在苦笑:"到底谁是谁的部下啊。"
我抓紧海的肩头,在他耳边小声说:"海,我教你的还记得吗?如果碰到有人侮辱你的尊严该怎么办?"
"记得--先酷酷地哼一声之后,再下诅咒让他无法自杀,然后把他折磨到死去活来,生不如死,悲惨不堪,最后再用鞭子抽他的屁股九九八十一次......你要我这样对付他?"
我刚想说眼前的魔王漪最擅长的就是这一套,海已经迈步上前:"喂,小孩子晚上要乖乖地上床睡觉,不要乱跑。"
咦,海这么有把握,难道他有自信可以赢漪?对哦,等级都是魔王,就算海经验不够丰富,还有我做帮手,应该可以立于不败之地。虽说二对一胜之不武,但是魔界是从来不讲江湖道义的,他是魔王,我就入乡随俗了。
"哼,有些事,不做完我会睡不着的......"漪的两只胳膊交叉抱在胸前,"就是一定要将我喜欢的东西都弄到手,将我讨厌的东西都毁掉。这也是我之所以能长寿的秘诀呀。"
"长寿?"自 由 自 在
"对啊,风没告诉你我已经有1300岁了吗?"漪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身上突然暴发出强大的气势,不愧是魔王级的战斗力。四周的温度骤然下降了许多。一缕缕绿色的植物像是有生命般的向这边卷来。我看清那是生长在魔界冰潭里的水草。普通人别说是被这些水草缠住,就是稍稍碰触到,也会寒气袭身,非死即伤。
眼看着马上就要袭到海的面门,我急忙拦腰抱起他,一咬牙双腿曲起向后急跳,跳出三丈开外。"轰"的一声巨响之后,裹挟着水草的冲击波撞到地上,向四周扩散,扬起一片沙石飞屑。
"你这个笨蛋,干嘛不出手?!"我吼他。
"废话,我能打的话,我当然会出手。"他吼回。
"你不会打你竟敢得罪魔王?!"
"魔王?你又没告诉我他是魔王,我还以为是你的老相好。"
我整个人好像掉进了冰窟。我竟然忘了,没有经过正统的魔王继承仪式,海的能力等同于常人。
微笑,微笑,微笑......镇静,镇静,镇静......我努力抑制住自己想扁人的冲动。这个笨蛋!这个白痴!怎么还是做事不经大脑。把堂堂一个魔王,彻底得罪完了,再告诉我他根本没有丝毫战斗力,让我来收拾残局。天理何在?!
"这......这个......我想漪大人您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我和他只不过正好是同学,住同一个寝室,我们认识没几天......"我冲着漪讨好地嫣然一笑。
漪缓缓凝起眉梢,微翘的薄唇淡淡吐出一句:"不了解主人的部下......风你真是太有意思了,我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
"漪大人您可怜可怜我,不要再刺激我脆弱的玻璃心脏了......"
一旁的海抢白:"你那叫‘玻璃'心?金刚石还差不多!"
我一脚踹过去,"海,你少插嘴!"
刚才爆炸后掉落在地上撒了一地的植物突然又开始蠕动起来,迅速膨胀......绿色植物蠕动缠绕着,渐渐形成了一张以水草织成的网......
就说魔王都不讲道理嘛,说打就打,还玩偷袭。
我把海推远点,迅速抬起右臂,灵光一现,光芒一闪,冰凝剑握在了手中,在空气中划出了破灭撕裂的凌厉线条,被斩断的水草纷纷跌落在地上。还没空喘口气,下一波的攻势又汹涌而来,水草携着冰凌射来。我弹地跃起,一个后空翻,同时,冰凝剑再次劈出。冰凝剑一向是冥界小阎王的象征,它不是坚硬的固体,而是由亮白色的冰炎构成,所以是活动的无形的剑。破空处,剑周围的叶片像燃着了似的消融......
漪的嘴角露出若隐若现的微笑......自 由 自 在
诧异间,漫天的水草径直向海飞去。我忙不迭地冲过去护住他。危危险险地以冰凝剑勉强挡住。不防我的手臂一下子被长长的水草牢牢捆住了。我一惊,急急汇聚灵力在受缚的手臂出大量施放,魔界水草破碎裂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片片细长的水草变硬,形成了利刃状,下一刻,水草像毒蛇的利牙一样嵌入了我的手臂。刺骨的寒冷,钻心的疼痛,我禁不住痛得哼出声来。
"不快点运用灵力抵御寒气,你的手会废掉哦,阎王的杰作就这么毁了,可惜......"漪缓缓的走近我,"风,你真的把我惹火了......"
完了完了,竟然这么容易就撬掉了。
感觉前途一片渺茫的时候,我遥遥地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若隐若现。哈,有救了。
我扯开嗓子大喊:"枫姐姐,枫姐姐,救命啊......"
远处的身影好像没听到似的,继续走她自己的路,我心中一苦,连忙改口,"干妈,干妈,你再不救我我就没命了,我是干爹唯一的干儿子,我还准备在你们结婚的时候去当花童......咳咳......救命啊......干妈......"
一,二,三......数不到五秒钟,枫抽搐不已的脸就清晰地出现在我面前,她又打破了短距离冲刺的个人记录了:"你个臭小子闭嘴!谁是你干妈?!想找死是不是?!"
"哦?帮手吗?"漪对她不屑一顾的神情像是在看垃圾,"你是阎王的女人?没见过啊。识相的,给本魔王闪开!"
"你个混蛋给我闭嘴,等我教训完这个小畜生自然会来教训你。"说着,枫上前一把揪住我的耳朵,蛮力地撕扯。"你小子要我说多少遍才能记得住,不许叫我‘干妈',我和那个变态阎王一点关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