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带着宜人香味的手指轻轻按在我将动未动的唇上,"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怎么说的?不要叫得太生疏,否则我会生气的。"说着她已经靠着我做了下来,手臂自然地缠上我的腰。
"薇--"我努力地挽起一个很难看的笑容。
她依然笑得灿如艳阳,却让我浑身不舒服。
怎么可能舒服呢--当一个魔王和你并肩而坐把酒言欢的时候?
6.意料之外
"风,你刚刚的样子,丢了魂似的。"薇伸手轻抚我的脸庞,丝毫不顾旁人眼中透出的狂热的火苗。
昏暗的灯光,照得她眼波如画,缠上腰际的手渐渐收紧,温存迷蒙的气息让我的手指颤抖。她看似修长脆弱的颈项微微仰起,对着我半是诱惑半是命令,"知道现在该做什么?"
我勉强"嗯"了一声,不禁心中一声轻叹,俯身吮吸她的红唇......"哐......"台上的人一曲中了,走下台来提起吉它往我脑袋上砸。
"你干嘛?!"我恼了。他竟敢打我,反了!自 由 自 在
"风,有没有怎么样啊,这个人好野蛮哦,有没打疼你啊。"薇勾着我的脖子关切地问长问短。
海一言不发,眼睛里烧着浓艳的火,这个笨蛋一定真的以为我和她的关系暧昧不清。当然,我们现在的距离,实在有点......可是也不能打我啊!
"风,你是要继续留在这儿吃他的白眼,还是马上和我出去享受良辰美景?"薇的口中吐出丁香小舌,轻轻舔过我的耳垂。
"当然是陪你啦。"我配合她装出色咪咪的微笑,揽着她的腰出了门,临走没忘丢给脸如黑锅的海一个白眼。
夜风有些凉意,吹散了相拥两人的情色氤氲,薇对我展眉一笑,朝不远处一个清丽的美少年努努嘴。
他双手交叉在胸前,背脊微微斜倚在路灯边,右脚的脚跟很轻松的叠置在另一脚的脚背上,整个人看起来是那样的沈静而慵懒。那明澈如一泉清潭的眸子看似风平浪静,从他面无表情的绝美容颜上,看不出一丝的端倪或异样。
"梓大人似乎来了有一段时间了,怎么站在门外喝西北风?"平静地说着,我紧紧握住拳头,才使自己的身体不这么颤抖。有没有搞错,一个魔王就够难办的了,一来还来两个。
"我讨厌那种肮脏的地方。"他厌恶地眯起凌厉的双眼,冷冷一声喝道:"薇!"
慑于那璧人寒彻的眸子,薇竟收回了死死搂住我脖子的手。"好了好了,是我错了,别生气嘛。"薇嬉闹地道歉,漾出一抹邪佞魅惑的甜笑,"不过说好的交换条件,不许反悔哦--我放弃风,可是你府上那位美人下属......"
"我知道!"梓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我对他们躬身一礼:"薇大人,梓大人,两位劳师动众的,这是......"
薇的笑容依旧甜美:"我是受人所托啦,至于他......"她向后几步,退出对峙的圈子,偷偷瞄了一眼僵硬如雕塑的梓,"当然是为了要拿回他想要的。"
"冥界和魔界有和平条约,不许在人界公众场合厮斗哦。"我义正词严地搬出只能唬人不能唬魔王的大道理。
梓脚跟扣了一下,站直了平视我,眼神中却是冷冷的不屑:"哼,你以为我是活了那么久还不长脑子的漪吗?"
感受到熟悉的波动,我一惊,马上装出懒洋洋的样子,负手微笑。偷偷在身后的掌心凝聚起稍许灵力,形成一个小小的发热球体,五指微张,那球体就消失在夜幕中。
与此同时,原本还喧嚣着的声音突然静止了。梓的嘴角隐约有得意的笑。我发现自己此刻正置身于一个黑色的密闭空间中,而刚才还熙熙攘攘的街道顿时不见人影。天地间,只剩下梓,薇,还有我。
"好棒的结界!"我赞道。
"我不是来给你做表演的!"梓不满地瞟了一眼。
"那梓大人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你。"他毫不客气地狮子大开口,气势咄咄逼人。
我顿时生出一种无力感。自 由 自 在
"冥界小阎王跑来做一个区区人类的保镖,不觉得大材小用么?"梓凑近狠狠地抓住我的左手逼问。
俊美的容颜,不容违抗的语气,加上......大得惊人的手劲,痛啊。"这不关你的事!"我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低头不停地吹气。然后转回身,望着他脸上的有些生气的表情,我笑道:"我干爹未必舍得我哦。"
"真不知道那个阎王除了长相过得去之外,还有什么优点。"梓有些忿忿。
"无论如何,我也还是他的干儿子......"瞪了他一眼,"而且我和他比较谈得来,至少他不会懂不懂就想捏断我的手腕。"
"风,你不诚实哦。阎王只是你的挡箭牌,你恐怕是有什么别的牵挂......"薇在一旁斜着眼对我微笑。
"牵挂?"我微微牵动着嘴唇,忽然收住即将出口的话,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敲打翻滚,仿佛重逢那一晚对着阎王铮铮作响的宣言。
不行,再这样下去,情势对我很不利。海那个笨蛋现在只剩一个人,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呐,我早就想问了,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我做部下,虽然我是冥界排行第一的鬼差,但说到底,只是个冥界的小鬼,我的办事能力到了魔界未必行得通。魔界人才济济,也不缺我一个啊。"
"阎王收你做义子,难道什么都没告诉你?"薇古怪地望了我一眼,色彩斑斓的眸中神色更加复杂,她转向梓, "看来鹘这次多虑了。我就说嘛,那个吊儿郎当的阎王只是一时兴起,没那么深的心机,何况这件事,连魔界知道的人也不多,何况是冥界?"
这件事?什么事啊?干爹那只老狐狸又瞒着我什么事?我忽然有了一种被利用的感觉。我何其不幸。虽然前世有时行事毒辣了一点,但总体而言,我仍算的上是一个热爱祖国友好同学五讲四美的大好青年,为什么要和魔界扯上关系,还纠缠不清。在我被阎王收为义子的十天内,断断续续收到了冥界三巨头魔界七君主的邀请函,害我大大地自恋了一把,没想到自己那么吃香。现在想来,觉得迷雾重重,他们连阎王都不是太放在眼里。何况一个小小的鬼差?
"你真的甘心只在冥界做一个小鬼吗?你知不知道,你......"话未说完,梓脸色骤变,捂住心口呻吟起来,他慑人的气势一下子少了大半。薇诧异之余,上前扶住他,她脸上的笑容不再,冰冻霜笼的笑靥喃喃自语,"这......巽的诅咒?"
梓的嘴唇翕张蠕动地不知所云:"没想到还残留着......不过变弱了许多......也就是说......一切马上就要回到原点了......"
巽?异界魔王巽?诅咒?回到原点?半晌费劲心机才打听出这么句莫名其妙的话来。"梓大人,我看你今天还是先回去休息好了。"我索然道。
等梓终于平静下来,他却没办法冷静了。"风,你最好适可而止。安分地做我的手下,我只想让一切回复平静。"
我冷冷一笑,笑得无奈而又嘲讽:"平静,你们这些上位者明白什么叫作平静?你们所谓的平静不过是自己私欲的暂时满足而已。"
只见他双眸一亮,手腕轻轻一抖,柔和的光束从他的手心投射而出,突然挺得笔直,凝成剑状物。他持剑而立,举起右臂,在空中疾劈了一记,清朗的脸上婉转一笑,笑得刺眼:"你得意的冰凝剑,没想到这么容易,不过尔尔嘛。"
我五指微张,冰炎从手心喷薄而出,聚成冰凝剑,挡住了梓的攻势。空气中隐约有惊雷破空之声,刺得耳膜微微发痛。我很清楚自己的实力,硬碰硬,我绝对不是魔王的对手,何况还是在他所布的结界里,失尽了天时地利,我只能且站且退。
梓也不急攻猛进,不紧不慢的攻击让我怀疑他想打的诚意。他的眼神,就像猎师看待猎物的眼光......我却自觉可悲到连他的猎物都算不上,只是猫爪子下被一再戏弄的小老鼠。梓对这个游戏似乎很满意地乐在其中,却忘了除恶务尽的道理,我也是会咬人的哦。
我正在心里有些得意,突然觉得一股凛冽的凉意从身体里由内而外窜出,像毒蛇长信般紧锁住自己的心脏,不由地身形一滞,原先疾若流星的速度猛地慢了下来,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从半空中跌下。下一秒,梓的剑已经埋入我的胸膛。那一刻,梓的眸中写满了不解,他是想停手的,可惜收不住。
前胸裂开了,翻出白色的骨头和猩红的血液。我重重地喘气,带动五脏六腑烈火灼烧般疼痛,脚支撑不住,单膝跪了下来。我勾着身躯,竭力按耐住痛楚,血浆正扑扑地打在地上。
一旁观战的薇惊悚地叫出声:"梓,你想杀了他吗?"自 由 自 在
"不是我。"梓淡淡地回了薇一句,提起长剑已经对准了我的眉心,剑身被不住颤动的白色火焰包围,冰冷得闪烁不定。梓缓缓地一字一顿:"说,向我效忠!"
颤抖着的左手单手撑地,右手上的冰凝剑慢慢软化,垂了下来,在空气中化为火焰四处消散。同时,胸口上的伤口渐渐自动愈合,红色有些淡了,但疼痛依旧,又平添了耗尽体力的疲乏。
"哦,阎王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啊,竟能造出如此好用的身体,可惜,冥界的东西,始终是垃圾。"梓的眼神冷的像魔鬼,不对,他本来就是魔王。
几乎被咬断的牙根压抑着我胸口的痛,也压抑着我的怒气:"抱歉,垃圾也有选择主人的权利。"
剑尖凑得更近了,剑边沿的火焰舔拭着我的脸。突然,密闭的空间的某一个角落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突如其来的异变让梓大感不妙,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发现原本完美的暗黑结界里居然透进了几缕阳光,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果然,只眨眼的工夫,漆黑静止的密闭空间就犹如被敲击后碎裂的玻璃一般在顷刻间破碎进而消失殆尽,一切回复到刚才的街景。缠斗一时,灯光依旧,行人却稀少地一个不剩。
身着术袍的枫威风凛凛地站在路灯边,她指间袅袅白光尚未褪尽......
"女人--竟然把我的得意之作给毁了?!"梓扭曲的脸咬牙切齿。
"小小结界都破不了,妄称顶级的阴阳师......花了我不少时间,你已经可以偷笑了。"枫傲然而立,兀自说着可以把梓气到杀人的话。
上次在漪面前吃了大亏,她仍然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和魔王之间实力的差距。或者说,漪让她欠了干爹一个人情,这一点让她比死还难受,又找不到漪出气,正好碰上了另外的魔王,就把气都转移到梓身上。
枫走上前,指着半跪在地上的我仰天大笑:"你这个小鬼也有今天,哈哈哈......老天有眼!活该!"
我白眼翻到几乎眼睛抽筋。
"倒是......"她眼珠子一瞪,上前抓起我残破的衬衫领子,粗暴地把我提了起来,"你派式神过来传话,如果我能破一个很厉害的结界帮那个变态解围,就能还他那个人情。可是他现在人呢?"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堆起一个谄媚的笑:"这个么......当然是骗你的......否则你怎么肯来救我......说起来,救我也算还人情啊......啊......痛......"还没解释完,就被她媲美职业摔跤手的技术撂倒,我再次和冰冷的地面做亲密接触。野蛮的女人哦。
脚步声由远而近,伴随着两声不约而同的"风......"的惊呼。费力地睁开眼睛,竟然是漪和海。
漪的表情从惊讶到心痛到平静,一点不漏的落入我的眼中。靠近的一瞬间他似乎想伸出双手扶起我,但迟疑了一下。而他身后尾随的海毫不犹豫地冲上前一把抱起我。
我的心脏在狂跳,似乎要将它未尽的搏动在短短几秒中内走完。搭着他有力的双臂,我无法说话,只是把头靠在他胸前剧烈地喘息着。他的手缓缓抚摸着我的脊背,平复我的呼吸。过了好久我才抬起头:"以后,打死我也不会用这种笨得像白痴的咒语......"
在海身上下咒,让他所受的攻击转移到我身上,是为了预防万一。我早该想到了,那么厉害的攻击,非魔王级数的人不能做到。只是没想到漪会对海下那么重的手。不知那个笨蛋看到自己中招之后又安然无恙会是什么表情,一定很好笑。真身和影贽几乎同时遭到重创,没有灰飞烟灭,我真该谢天谢地。漪和海,应该是跟着血腥味来的吧。
看着我奄奄一息的样子,漪怒气冲天:"梓,我说过了,风是我的!你敢乱动?!"
"我就动了,怎么样?!"梓不甘示弱的声音。自 由 自 在
"哈哈,好像有好戏可以看。"薇在旁边唯恐天下不乱。
剑拔弩张的气氛下,我将海搂紧点,轻轻咬他的耳朵:"抱紧我......"
"干嘛?"他脸一红,想歪了十万八千里,手臂倒是听话地缠上来。我咬破无名指,将血抹在眉心,嘴里念念有词......有白雾在身边升起,很快笼住了我们两个人......
察觉不对劲的枫的怒吼声不绝于耳:"臭小子你给我回来,你竟敢丢下我一个......"
接着就是某个重色轻子的自恋狂突然插进来的声音:"小枫,别怕,我会救你的......"
"你个变态给我滚开!我才不要你救!我不要又欠你人情!"
......
"迷迭无端",是偶尔在冥界图书馆一本陈旧的大书里翻到的"迷惑术",并且能在一霎那瞬间移动,我当时觉得有趣,很符合打不过就逃的战略,于是记住了。
逃回到寝室,我一头栽倒在床,蜷缩成一团,紧紧按住胸前忍痛。虽然表面上伤口消失了,但我清楚里面的血肉并没有完全接合,加上非常耗体力的"迷迭无端",我已经透支了。有些眩晕地想推开他,双手却抖作一团。
"喂......你的头发......"
海竟我他抖得更厉害,我一把拉住他的手,示意他冷静。刚才就发现了,为了修复创伤,几乎耗尽了我的灵力和这个灵体的寿命。雪白的长发,冰冷的颜色,如寒冰般微微透明,寒意渗人......
"你放心,我不会死的......你也不用摆出那么难看的脸,哭丧啊你。"我有气无力地笑。
"不是,我的手......"
低头一看,他被我握住的手腕上,深色的血痕清晰可见。我一怔,忙松手。太累了,竟然忘了灵体和真正人类的不同,忘了拿捏分寸。
"你总那么没轻没重?!"
他气恼地在我胸口捶了一记,害得我一阵猛咳,口中一甜,张嘴喷出殷红的一片。二人一瞬间都楞住了,半晌都没有出声。
"风......"他欲言又止,可他的眼睛告诉我他怕看见我的血。不过,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我"风"。
哈利和鸣有说有笑地进来了。自 由 自 在
海急忙掀起床上的被子盖住我头上,慌不择言,"他......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不大舒服......"
海超级烂的谎话,和之后难堪的沉默,让我一阵头大,不知明早该说什么来圆谎才能骗过另外两个人。
直到寝室熄了灯,我才敢把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来,安心地入睡。意识朦胧间,有温暖的手拂过额头--被轻柔碰触的感觉,好像羽毛轻拂,花瓣掠过,香甜沁人的味道在那手上弥散开,缓缓笼罩我的全身......刺骨的疼痛和乏力感慢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