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岚笑笑,没有接下去,两人一阵沈默,这是二十多天来的第一次,自从逸岚决定陪金绝走完剩下的日子,两人就一直很亲密,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可太多幸福的时光总让人有虚幻的感觉,而且幸福总是短暂的。
"岚,别想太多。"两人住一起後,似乎心有灵犀,见逸岚沈默,金绝知道他在想什麽。
"可是我不想你走啊!"干涩的喉咙连发出声音都觉得难受,已经二十多天了,还有几天时间可以像现在这样相处,为什麽?为什麽事情会这样?
"别傻了,阎王要你三更死,哪能留你到五更,更何况断肠欢是无药可解的,你不要太自责。"原本红润的脸色此刻铁灰一片,流转著魅惑的凤眼也黯淡失色,强而有力的身躯清瘦不少,连躺在自已怀中,逸岚都没什麽感觉。
"如果我早点恢复记忆,也许就不会这样了。"逸岚想找出事情的罪魁祸首,却不知道究竟谁做错了,林浠?谁能怪他,他爱著逸岚,否则也不会有那样强烈的仇恨,对他来说,金绝是不能不除的仇人。金绝?他是金葵的王爷也是将军,本身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战争本来就不可避免,一切的开始都是老天的捉弄。两个人都不能怪,那怪的只有自已,逸岚痛恨自已,如果早点恢复记忆,也许一切就不会发生,金绝现在也不用受毒药痛苦。
"已经很好了,我反倒要感谢他,如果不是他,也许现在我就不能待在你身边了。"金绝此刻就如同在渐渐枯萎的花朵,但这一刻却露出绝美的笑容。那天如果金绝告诉林浠,金生就是逸岚,可能现在受毒药折磨的就是他了,但处於私心,金绝没有那样做,他要逸岚永远记住他,不管以後逸岚和林浠在一起还是其他什麽人,他的心中有他金绝的一席地位,但他没料到的是,在做完後,逸岚竟奇异地恢复记忆。
"阿绝,你告诉我,如果我那时没有恢复记忆,你是不是就真的跟苍穆打战了?"这是逸岚一直以来的疑问。
"会,不过肯定是以失败告终。"金绝不是很在意地说道,"那天你也看到了,苍穆大军一到金葵驻扎的军营中,那些士兵就纷纷落荒而逃,不用说,即使真的打起来了,肯定也是输。"想了下,继续说道,"不过我怎麽也想不明白,苍穆怎麽那麽清楚我们的行踪,而且还在沿路投毒。"
"是苍鹰,那是历代苍穆皇帝的影子,他们保护皇帝的安全,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逸岚恢复记忆後,回想一切明白都是苍鹰在暗中帮助林浠。
"这样啊,我明白了,他们肯定和我八弟达成协议的吧?"难怪这次出征,八弟会极力推荐自已。
"想来是这样的。"逸岚对视金绝一眼,笑道,却看见他突然弯下腰,捂住肚子,"阿绝?"
"唔......没、没事,只是肚子饿了,呵呵!"勉强笑道,逸岚怀疑的看著他额头的汗珠,真的是肚子饿吗?最近阿绝食欲不是很好,吃到一半就吃不下,不跑出去拿水喝。
"真的?"
"真的,去给我拿点吃的吧,不然我真的要饿死了,我想吃小米粥。"金绝笑著将逸岚推进厨房,在对方身影在厨房忙乎著时,解除伪装,再也忍受不了腹部的疼痛蹲倒在地,好痛!最近越来越痛,恐怕瞒不了逸岚多少时候了,"噗!"及时用手捂住嘴,小心看了下厨房,见没有动静,跑出去,瓢了勺水将手心的鲜血冲掉,顺带将嘴角的血丝抹净,频频地吐血,恐怕不要多久,他就会死於吐血身亡。
"阿绝你在哪里?搭弱小菜你想吃什麽?"
"随便。"听到逸岚体贴的声音,金绝露出凄美的笑容,无论怎麽样,心爱之人就在身边陪伴自已度过生命最後的时光,这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幸福。
走进屋内,没有察觉身後不远处,一棵叫不出名字来的大树,上面美丽的花朵正不识时节地凋零,生命是那麽的短暂,每一刻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死去,认识的不认识的,仇恨的深爱的,但无论每个人在这个世上过了多久,只要有一个人记得、怀念自已,那麽那个人活的值了。
第十章
一个月後苍穆国都
林浠优雅地一步步那高贵的宝座走去,台下有著嗡嗡声,还有少见的,回来之後他进行了政事改革,一下除去了很多三朝元老,其中不乏皇亲国威,一时朝廷风云变色,人人为了保住性命,保住官位,装聋作哑,对他这个年轻皇帝更加敬畏。今天看来是有什麽大事发生了,露出冷笑,也好,反正已经很久没事做了。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声音刚落,就有人站出来,是左丞相。
"陛下,臣有事起奏。"即使低头头,林浠也感觉他的兴奋,心中更加好奇起来。
"说。"
"承蒙皇恩浩荡,臣之子得天庇佑,两年前那一役并没战死,於日前返回家中,望皇上看在他为朝廷立下那麽多战功,恢复其原职,为苍穆再立更多功劳。"左丞相本是个愚忠的人,此刻一脸掩不住的兴奋喜悦,看来对儿子也十分疼爱。
"你说什麽?"一下站起来,林浠瞪著满满惊讶的眼睛,"再说一遍。"见皇上这个表情,才平复不久的流言又浮现在大臣脑海中,虽然一个已经死了两年多的人突然之间又出现在大家面前的确匪夷所思,但皇上这副表情实在不像为这个而惊讶,难道传言是真的?左将军真的和皇上有暧昧之情?
"呃......臣的儿子还没死。"左丞相一时兴奋,倒也忘了前不久的流言蜚语,如今见林浠心急的模样,又想起来了,有些迟疑道:"他回来了。"林浠低语,随後面容一整,神情严肃,"他在哪里?"
"他就在殿外候著。"
"传他进来。"声音刚落,一旁太监就宣读他的旨意,不一会儿,左逸岚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众人眼前,堂下大臣纷纷窃窃私语,林浠失神望著逸岚,也不多注意。
"罪臣左逸岚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清朗的声音莫不是金生的,现在听来,当初林浠错的的确离谱。
"平身。"失神片刻,在堂下吵闹声越渐大声时,清醒过来。"谢皇上。"逸岚似乎事不关己,神态自若,令林浠也不知如何接下去。
"左将军为何迟了两年才回国都,其中难道有什麽事发生。"以过当日金绝说的一席话,林浠差不多将整个事情原由贯彻起来,了解了大概。
"当日一役,我负伤昏迷不醒,幸得一位仁兄相救,才能保住性命,但伤则脑袋,导致记忆丧失,直到前不久才将一切回想起来,这才回到国都向皇上请罪。"逸岚隐瞒了一大半,但相信林浠听了能明白过来,这麽做不止为了保护苍穆国君的威严,还有父亲的名声。
"如此,将军真是受苦了,朕宣布,左将军即刻恢复原职,为我苍穆再立赫赫战功。"嘴里说著一国之君应该的说辞,心却凉了,逸岚说话时,坦荡地望著自已,里面没有属於金生的迷恋热情,也没有受到伤害後的仇恨,很平静,没有一点波澜,难道回忆之後,就真的把那一段都忘了。
林浠混混沌沌听完大臣们的其奏,迷糊地下了朝,进到皇後请安才发觉自已手中的奏折已经拿了许久,还是倒的。
"皇後你知道今天早朝发生何事了?"疲倦地放下手中的奏折,林浠此刻很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臣妾知道,逸岚哥哥回来了,皇上应该高兴才是。"逸虹看著神色憔悴的林浠,在心中叹口气。
"高兴?你为什麽会认为朕应该高兴?"这一个月都是由皇後侍寝,两人之间什麽都没做,有时也会像现在这样聊天,而逸虹似乎对两人的事略微知道一点,林浠才这麽问。
"皇上不是喜欢哥哥吗?"无视林浠投过来的瞪眼,逸虹继续道:"虽然我不知道皇上失踪的那些日子究竟发生什麽,但一定是和哥哥在一起,不然皇上听到哥哥还活著的时候不会显得有些嫉恨。"
"嫉恨?我?"
"不错,我听今日早朝值班太监说,皇上看到逸岚哥哥时,就是一副复杂嫉恨的表情。"
"皇後,朕低估你了,连朕的贴身太监都被你收买了。"林浠半真半假地道,"如果你不是女子,说不定朕的皇位早就已主了。"
"皇上说笑了,臣妾始终是女子,这等忤逆的想法臣妾是绝对不会有的,只是担心哥哥,所以才不得不大著胆子向皇上谏言。"逸虹说得从容不迫,但内心早就捏一把冷汗,她在赌,赌皇上对哥哥的心意。
"说吧。"半合著眼,林浠对逸虹的意见十分感兴趣,本以为逸岚是绝对不会回来的,无论是失去记忆的金生还是已经恢复记忆的逸岚,金绝在这两者的心中意义恐怕都是不同的,他害死了他,他是绝对不会原谅自已的,如今的情况实在尴尬,如果恢复到以往君臣关系,林浠实在不甘心。
"皇上就要和金葵那边结盟约,但不能不提防金葵人再起歹心,为了保护皇上您的安危,让一个将军留守皇宫是可以理解的。"
金葵经过上次一役後,损失惨重,加上刚起内讧,八王爷夺取了皇位,一下国内上下混乱跟苍穆结盟约是最好的休息办法,哪有可能派死士前来行刺林浠。
"皇後提的理由太过牵强。"林浠摇头,早些时日就已经风言风语了,如今再这样,不知道外面还要传出什麽样的话来。
"皇上你以为爱上逸岚哥哥就什麽都跟以前一样吗?难道皇上就不曾想过如果你们要真心在一起吗?如果那样的话,得到的比这个还要不堪的流言蜚语,连这个都受不了,皇上你真的爱哥哥吗?"
"够了,皇後,你不要以为朕尊重你,你就可以任性妄为。"
"臣妾没有,只是如果皇上真的爱哥哥,真的想和哥哥在一起的话就必须考虑到这些事。"逸虹态度坚决,林浠与她怒目对视良久後,终於示弱。
"皇後......你这麽做为的是什麽?朕的宠爱?"不可能。
"为了哥哥的幸福。"逸虹神情柔和下来,"我和逸岚哥哥从小一起长大,他受父亲的影响很深,加上以前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心中早就有很深的负罪感,一直以来都没有心仪的对象,却对皇上唯命是从,臣妾以为这一辈子他都不会有心爱的人,因为皇上是不会允许的,但这一次皇上回来,举止古怪,夜晚不时说著梦话,臣妾知道你们肯定发生了什麽,为了皇上和哥哥的幸福,臣妾希望你们能够在一起。"
"难道,你就没想过苍穆的国运?一国之君可以风流,可以昏庸,但绝不可以爱上一个人,更别说那个人还是个男人。"
"臣妾已经管不了那麽多了,臣妾很自私。"话似乎说到一半,但逸虹站起来,向林浠行了个礼,款款走了出去。
"自私?"林浠看著空无一人的大殿门口,若有所思地重复。
在上一次传言後,又一股风波向左府袭来。
"唉......你、你进了宫,好好照顾皇上。"这句话怎麽听怎麽不对劲,左承相想拍儿子肩膀的手缩了回去,唉声叹气退到一边。
"别管他,皇上的用意可能真的像圣旨上说的一样,不过......你可不要,唉!你知道娘说的意思。"左夫人难得扭捏,看来被流言害得很惨。
逸岚看著径自愁眉苦脸的父母,知道他们害怕自已真的像外面流传的一样,以色待君,不禁愧疚,走上前,搂住两老,感觉到他们在自已怀中是那麽瘦弱。
"孩儿会好好照顾自已的,还有皇上,你们放心吧。"对不起!说不出口,逸岚只能在心中默默说道。
"好好。"左氏夫妇如今也只能相信儿子了。
"我记得你以前有段日也住过皇宫,那时你是我的侍读,就住原来的宫殿吧。"大殿之中除了林浠逸岚一个太监宫女也没有,两人分别站在朝堂上下对视。
"谢皇上。"再次单独与林浠相处,逸岚心中十分紧张,虽然表面十分平静。
"告诉我,你是什麽时候恢复记忆的?"与他单独见面,林浠有很多话想问,但这个是最想知道的。
"臣......"逸岚迟疑了。
"别来这一套,左逸岚,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忘记之前的一切吗?"原本是愧疚的,抱歉的,此刻的林浠却被逸岚逃避的态度惹火了。
"在那天後恢复的。"逸岚说得很平静。
"你恨我对不对?"得到答案,一脸威严的林浠反而柔和下来,但逸岚却没有回答。
"为什麽不说?我要你回答。"
"没有。"林浠愣住了,以为至少会得到比较激动的回答,可逸岚一脸平静。
"那你为什麽要回来?"
"因为阿绝走之前,让我一定要回来。"
回想起那个本该意气风发,遨游天下的俊美男人一副病容,倒在自已怀中,临走之前还让自已回到这里,心就抑不住地隐隐作痛。
"啪!"林浠惊讶地看著自已刺痛的手掌,逸岚脸转向一边,脸颊上一个清晰的手掌印,身子不住颤抖,"滚、滚出去!"耳边是对方没有停顿离去的步子,林浠瘫坐在地,"混蛋,混蛋......"脸埋在双腿之间,感觉到心仿佛早就被撕裂一个大口,直到现在被人那麽一拉,刺骨的疼痛立刻传入身心"为什麽会这样?"他们怎麽会弄成这样?逸岚快速的步子在离开宫殿後慢了下来,边走边在思索,刚才为什麽要那样说,明明知道他身为一国之君,确实有责任那样做,但不恨,不怨他是不可能的。对於没有记忆的金生来说,金绝就如同刚破壳而出的雏鸟见到第一件事物认为是妈妈的那个人,即使没有爱,但有著特殊的感情,更别说林浠做了对不起对他一往情深的金生的事。而对於有所有记忆的逸岚来说,可能负罪感更多些,对於金绝的。
两人在皇宫相处十分僵硬冷淡,一日见数次面,说的话可能不到一句,然而这样的情况是那些妃子大臣乐於看见的,这样的皇帝才是令他们放心的皇帝。
但深宫之内有一个人却对这样的情况忧心重重,那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後。
"我说,你们这是怎麽了?"逸虹深夜来到林浠的寝室,当然里面没有逸岚。
"不知道。"怔怔望著随风飘动的烛火,林浠脑中一片空白。
"真是的,好不容易才给你们那麽好的机会,竟然不去把握,你......"逸虹似乎比当事人还要心急,看著径自发呆的林浠,下了个大胆的决定,"皇上,得罪了。"说完,立刻将来不及反应的林浠点了穴道,给身後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几句太监上前将不得动弹的林浠抬起,使起轻功飞向不远处的宫殿前,将他扔了进去。
"谁?"几名太监一到宫殿上方,逸岚就有所感觉,还没出去,就接到一个物体,很沈重,有温度,是个人,"皇上?"很少看见林浠这麽狼狈过,当然当还是金生时不算。
"唔唔....."林浠瞪著眼肯,示意他快给自已解穴道,将林浠轻轻放下,跑出去查看,却已经看不到人影。
"皇上是被何人点穴?"林浠似乎没吸入迷香,神智也很清醒,理应看到犯人。
"呃....."怎麽说?难道要他说是因为皇後,他的亲妹妹看不过去两人什麽都没生,才命人将他绑过来,"我没看见。"
"真的?"
"大胆,你在怀疑我?"林浠被问得恼羞成怒,眼睛瞪了过去。
"不敢!"
"你!哼!"不想承认,被绑来时,自已的确有跟逸岚和好的想法,可他现在这个态度实在让人恼火。身子越过逸岚,打算回去,走了几步,见仍听到对方的叫喊,牙一咬,大步向前走。"皇上,夜深了,路不易走,不如就在此处休息一晚。"背对著逸岚,林浠嘴角一勾,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