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捶了他一拳,道:"既然知道,就给我努力的活下去!"
"提起这个,小烟,你知不知道闯进正在打斗的两人之间有多危险?以後千万别再干这种傻事了。"
喂!严格说起来,还是执意去送死的你比较蠢吧?
"有什麽关系,反正我仍旧活得好好的,还顺便把你给救了出来。"
墨蘅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道:"竟然撒石灰粉,你究竟是如何想出这种下流招数的?"
我一边帮他清理伤口,一边答:"我又不是江湖中人,用用这种手段也无所谓。"
墨蘅闭上双眸,轻轻的说:"不过,那个人竟会躲不开,实在是太奇怪了。他的身手好像变差了。"
何止是变差,那家夥打斗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招势,若不是仗著我的一身内力,他早就输给墨蘅了。
武功这麽差还敢一个人来御剑山庄挑衅,他未免也太嚣张了一点!还有他的那个表情,一脸的苦大愁深,活像全天下人都欠他钱一样,我的长相本来就够邪气了,被他如此一弄,完全就是不折不扣的大恶人了。
不过,如今占据我身体的人,究竟是谁呢?真正的墨烟又去了哪里?
自从那日无岫山上一战之後,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混乱不清了,就连我的心绪......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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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墨蘅,墨蘅,醒一醒......"我伸手拍了拍墨蘅的脸颊,却完全没有反应。
失血太多,晕过去了吗?
真麻烦!总不能露宿山林吧?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扶著他继续前行。
往前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後,我面前出现了一间简陋的草屋。
那屋子由於年久失修的缘故,早已是破败不堪了。从外表看,完全没有住人的迹象,所以我也懒得敲门,直接推了门进去。
放眼望去,房内的摆设极为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窄床。
此刻,床上正躺著个年轻男子。那人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长相斯文俊雅,只是一张脸苍白得如鬼一般,眸子也是黯淡无光,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那人的身上并无任何剑痕,青衣上却染了点点血迹,显是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
他本是闭著眼睛的,听得我推开房门的声音,便吃力的睁开双眸,低低的呻吟了一下。
"啊?抱歉,我不知道屋里有人......"我就这样卡在了门口,手上还挂了个人,一时也不知该进该退。
"没关系。"那男子开了口,嗓音很是低哑。"我也仅是路过此地而已,你快进来吧。"
"那就打搅了。"
那人微微点点头,不再多语。
我拖著墨蘅进了屋,让他靠著墙坐下,然後察看了一下他的伤口。
幸好,已经没有继续流血了,如果好好调养,应该没什麽大碍。
时直正午,我转出门去寻找食物,屋子不远处刚巧有一条小溪,於是就顺便打了点水回来。
我进屋的时候,床上的男子正在剧烈的咳嗽著。但见他的十指不断的抓挠著床板,面上现出不正常的红晕,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
发病了吗?他受得伤还真重!我看得心惊不已,深怕墨蘅以後也会便成这副样子。
半晌,那人终於停止了咳嗽,却呕出一大口血来,脸色比一开始更白上了几分,几乎与死人无异了。
屋内静静的,久久不闻他的动静,就连呼吸声也越来越微弱了。
那人......该不会是死了吧?
我忍不住上前几步,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活著,不过,也离死不远了。
我半蹲下身子,对躺在床上的男子轻声说:"这位大哥,我虽然不是什麽好人,但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主。只不过,我同伴也受著伤,而且我们还在被人追杀中,今日的情况实在容不得我救你。但是不用担心,等你死了以後,我一定把你埋了,顺道在立个碑什麽的。所以呢,若你还有力气的话,就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
"啊?你说什麽?我听不见。"我干脆把头凑了过去。
他张了张口,吐出几个字:"救救......我妹妹和......我妻子......"
"知道啦!如果有缘遇上她们的话,我一定会救的,顺便让她们过来给你上柱香。然後......可以说你的名字了吧?"
他又轻咳了几下,答:"......凌未。"
说完,便晕了过去。
"姓凌啊!真奇怪,这个名字好像有在哪里听过。"我扶著床板站起身,准备先去屋外挖个坑,却突然刹住脚步。"等一下!难道......是那个?"
我快步走回床边,摇晃了一下躺在床上的人。"喂!你的妻子该不会这巧,刚好叫做墨灵吧?"
过了许久,凌未才缓缓睁开眼睛,艰难的开口:"你......怎麽知道?"
"砰!"头重重的撞在床板上,这一回,差点换成我晕倒。
这个男人......竟然就是墨家二小姐的夫君,墨蘅的妹婿!
如此一来,就算我想放著他不管也不成了。为什麽所有的巧合都偏偏让我遇上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真的是过得相当辛苦。因为必须照顾两个身受重伤的大男人,而且他们一个比一个伤得重,随时都有不治而亡的可能性。
我把房内唯一的一张桌子修整了一下,给墨蘅当床睡,自己则在地上或椅子上凑合一晚。食物的话就只有些野果充饥,难得抓到一条鱼什麽的,也只能拿来给那两个伤患做补品。
这种生活,简直就比在飘香院那会儿还不如。
所幸玉如尘一直没有追来,否则的话,我就真的只有发疯一途了。
墨蘅肩上的伤口虽然不会致命,但由於失血过多,当天夜里便发起了高烧。而且他本人并没有什麽求生意志,嘴里一天到晚念叨著那个名字:"尘......如尘......"
真蠢!也不想想究竟是谁害你至此的!
我用湿毛巾替他擦了擦额头,然後握紧他的右手,低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我在这里呢,一直......陪在你身边。所以,快点好起来吧,你欠我的还未还清,可千万不要就这样死了啊。"
如此这般,那家夥总算逐渐安稳了下来。
呼~真他妈累死人了!
他既然如此爱我,为什麽会不知道站在他眼前的才是真正的玉如尘呢?
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轻问:"你究竟要到何时,才能不再喊出这个名字啊?被眼前的假象所欺骗,可是......一辈子都抵达不了我的心的。"
这边墨蘅才刚刚睡下,躺在床上的凌未就又不安分了起来。
他本来就不会武功,身体又受过重创,伤及肺腑。动不动就要咳出几口血来,状况比墨蘅还要危急。
自那日晕过去以後,他就一直没有再醒过,我虽然很想知道他是如何从藏月宫逃出来的,一时却也无从问起。凌未昏睡的时候,偶尔会模糊的低喃几声:"竟......小竟......"
喊出那个名字的时候,语气神情,与墨蘅如出一辙。
真奇怪,我还以为他喊的一定是二小姐的名字呢!因为这种时候,一般都会叫出自己深爱之人的姓名,当然也不排除那人欠他很多钱的可能性。
这种情况下,我往往是刚刚扮演完"玉如尘",就得马上变身为"小竟"。
但有的时候,那两个人也会很不合作的一起喊出声。
"如尘......"
"小竟......"
结果,当然是害得我分身乏术,一个头两个大。
"不要再吵了!我照顾你们这麽久,怎麽就没一个人叫我的名字?"当真生起气来,可是恨不得摔门而去呢!
"无论怎麽说,一直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必须进城去找个大夫,开点药才行。而且......"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苦笑。"伤口若继续恶化,我的这只手恐怕真的得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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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间,感觉紧抓在手中的指尖微微抽动了一下。
我心下一惊,急忙睁开眼,往躺在床上的人望去。果然看见墨蘅已经醒,面上微带了些茫然的神情。
"你总算醒了。"我松出一口气,展露灿烂的笑颜。
"小烟,"他移动了一下视线,问:"这里是什麽地方。"
"是客栈啦!因为你的伤势恶化,待在那种既没大夫又没药的地方很危险,所以我就把你们运进城来了。为了避人耳目,真得是很辛苦啊。"
"你们?"他不解的看了我一眼。
我指了指躺在对面床上的人,道:"那边那位是凌家的大公子,也就是二小姐的夫婿。"
"他不是被藏月宫的人抓走了吗?为什麽会在这里?灵儿呢?她还好吧?"墨蘅挣扎著就要坐起来。
"你的伤还没好,不要太激动啦!凌公子一直都在昏睡中,所以我也不知道二小姐的情况如何了。不过,应该没有什麽生命危险,你不用太担心。"
"是吗?"他轻叹了一下,神色沮丧。
我端起一旁的药碗,一边吹凉里头的药一边说:"快点喝药吧。你这回伤得真的很重,需要好好调养。"
墨蘅张了张嘴,乖乖吞下一口药汁,然後轻声说:"小烟,谢谢你。"
我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的答:"要谢我的话,就快点让自己的身体好起来吧!我已经不是你的小厮了,现在所做的一切可都是要回报的。我等著你养我一辈子呢!"
"那样......也好。"他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眉眼见尽是温柔。
心脏狂跳了一下,我急急偏过头去,整张脸都变得通红。
我承认自己的话说得有些暧昧,但是他的回答好像更加暧昧。
"你现在......不想死了吗?"
"恩。"墨蘅点了点头,淡笑道:"你说的没错,若我死掉的话,心儿和灵儿一定会很伤心的。"
"没错。"这家夥总算有点做大哥的样子了。
他扬了扬唇角,眸里波光流转。"如尘说过,惹女孩子哭的男人最差劲了,他最瞧不起的便是那种人。"
"你还真是......无论做什麽事都以那个人为中心啊!"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拿药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把碗打翻。
他摇摇头,神情很哀伤。"即使如此,也差不多应该结束了。"
"怎麽?决定放弃了?"我伸手替他整了整头发,一时也说不清是喜是悲。"你现在去跟他说明一切的话,说不定还有希望。"
"我说过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无论我有什麽样的理由,我背叛他的这一点是事实,而他恨我......也是应该的。从我做出那个决定开始,就没有後悔的余地了。"
我低了低头,黯然道;"既是如此,你如今又为何是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呢?"
墨蘅神色一变,以手遮脸,声音低哑的说:"不要......看我。"
真是不折不扣的大笨蛋!我只觉心口一阵痉挛,身体的某个角落又疼痛了起来。
"好了,好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说不定你下次喜欢上的人会更加出色!"我不自觉的倾身前,低声安慰著。
真是见了鬼了!我干嘛要说自己是旧的,还要说什麽自己不如别人出色啊?
不过,若是能让他不再那麽伤心,其实......也无所谓啦。
墨蘅醒後没多久,凌未便也清醒了过来,不过,这两人见了面之後,几乎就是相对无言,生疏的跟陌生人没什麽两样。听说当初二小姐成亲的时候,一切都是由凌家的老夫人操办的,所以那两个虽然关系匪浅,却仅仅见过几次面而已。
那位凌公子除了偶尔会咳嗽几声外,其他的时间都用来发呆,往往是一整天坐下来都不说一句话。
墨蘅说是因为他家里突逢巨变,受到的打击过大,一时无法接受。
可我总觉得他那种症状似曾相识,简直就和几个月前的墨蘅没有两样。
喂完墨蘅汤药後,我又端著药碗走到了凌未的床前。
"凌公子,吃药了。"
他转回头来,低声说:"每次都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举手之劳,算不了什麽。"我把碗递至他手中,道:"你整日这般坐著,不会觉著无聊吗?我看公子你现在这副样子,应该是中毒了吧。"
"毒?"他脸上现出了不解的神色。
"对啊。而且那味毒名为‘情'字,世间无药可解。"
闻言,凌未的脸立刻红了起来。他低下头,微恼的说:"你......不要胡言乱语。"
"我胡说?"我先是夸张的大叫了一声,然後再暧昧的眨眨眼睛,押低声音问:"那你口里的那个小竟是谁?"
"你怎麽会......?"他抬头,惊恐的瞪大双眼。
"呵呵,你在梦里叫了那麽多声,她是醉春楼的头牌吗?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二小姐的。"
凌未有些为难的摇摇头,道:"你误会了。小竟他......是我弟弟。"
"啊?不是你喜欢的人吗?"真可惜,竟然猜错了。"不过,你在那种时刻还不忘唤著他的名字,你们兄弟两的感情一定很好。"
"或许吧。"他将视线调至窗外,目光是迷惘。"小竟他是庶出的,从小就受到我娘的排挤。他虽然是凌府的二少爷,所过的生活却与下人无异,随便什麽人都可以对他动手打骂。我从很小的时候起就立下誓言,一定会尽我所能的保护他,就算是因此违抗我娘也无所谓。"
怎麽说呢?这个小竟的经历跟我还真相似呢!
"那结果呢?你做到了吗?"
他痛苦的闭了闭眼睛,道:"......没有。结果是,因为我的一次失误,他在一片喧闹的锣鼓声中,怀抱著对我的憎恨死去了。而且我相信,即使上天入地,他也绝对不愿再见我一回。"
"啊?他的性格就这麽偏激吗?"所以说,只有靠自己保护自己才是最实际的。
"对,因为他死得时候,将自己的心脏剜了出来。这应该证明了,某一种决心吧。"
"呃......这种事情,还真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不但需要勇气,还需要足够快的速度吧。虽然我不明白他为什麽要自杀,不过,别人家事还是不要介入太深比较好。
我在那里呆坐了一会,终於又忍不住发问了。"凌公子,我听说藏月宫内机关重重,你究竟是如何从那里逃出来的?"
凌未的身子很明显的僵硬了一下,拿碗的手微微发著抖。"我不是从藏月宫中出来的,而是由客栈里逃出来的。"
"客栈?你为什麽会在那种地方?"真的是越来越古怪了。
他轻咳了一下,道:"抱歉,我可以......选择不说吗?"
"啊?当然可以!是我问得太多了。"总觉得他那神色,像在竭力隐瞒著某件事情一般。
他放下药碗,然後低声说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话,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去回想比较好。"
这句话的含义还真是深刻啊!换言之,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讲些什麽。
但是,只要不会威胁到墨蘅的性命,我也用不著去管人家心底究竟藏了什麽样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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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看桌上剩下来的饭菜,皱眉。
"今天又只吃了这麽一点,你的胃口不好吗?"
墨蘅放下手里的书,抬头对我笑了笑,道:"你知道的,我平日吃的东西本就不多。"
"以你现在的状况来说,若不多吃一点补充体力,肩上的伤永远都别想好。"他的身体本就不怎麽样,现下瞧起来更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