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逼近道宗及他身前的病少年,狞笑:"耶律洪基,这下看还有谁能救你?"在他的想法中,这病小鬼的观察力确实是可怕,就算有些功夫也应无多大威胁。
"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刺杀朕?"道宗不由地后退。
"哼,你这昏君整日对这狩猎活动乐此不疲,不顾国家大事,劳民伤财残暴昏庸!杀你还需要原因?"刺客怒斥耶律洪基一番,带着满腔的怒火扑上去。
突然眼前寒光一闪,只见萧定一不知何时手中竟多了一把二尺软剑,一剑扫开了刺客的短剑。
"你竟会武功?"刺客惊视他,见他眸中似笑非笑之意,更是大怒,冲着他展开沉猛的攻势。
萧定一从容闪身,冷漠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意外,难得这大辽国竟还有懂武功之人。当下也不再客气,软剑微抖划出一抹流霞似的光芒,封其左路攻势。虽则他的剑法奇快,却是轻灵之路,而刺客则是沉实刚猛,慢虽慢,然每一下必是用了全力,封挡起来竟是异常辛苦。萧定一只觉右臂渐麻,长此下去亦非办法,暗一咬牙,竟提真气聚于剑上。刹那间,剑光夺目似红霞飞来,满眼皆是红光!
有幸见识者满面惊疑,莫非这是法术?
"咳咳......"萧定一抑不住地咳嗽着,软剑却仍直指刺客,冷然对峙。
一眨眼,二人便交上了手。刺客已知他提了真气便犯病,手上力道更现沉猛,带起的雪屑飞溅四处。幸而萧定一并非全然与他硬碰硬,不时借着轻身法避过重击,仗着身形轻灵专拣他力道弱时出手。原是想用拖延战术激对方急躁自乱阵脚,自己少用一分力,哪知此人却也沉得住气,进退之间章法有序,不见丝毫浮躁。萧定一皱了皱眉,觉得应该出手了--
软剑流动的红光愈炽,竟似火燃烧了一般,在严寒雪地中竟觉得一股热气在散开。"咳咳......"咳嗽声中,萧定一突然发难,带着一团火红的剑光直劈对手。那刺客自是知道其中厉害,敏捷地闪到萧定一左侧,回手便是一剑刺其左侧背。萧定一只稍退身便闪过,右手软剑似鬼魅般换到左手,凝聚内力反切入刺客下腹!
"你......"短剑掉入雪中只余刀柄,刺客睁着不可置信的眼睛瞪着将剑刺入自己腹中的少年。
萧定一只是瞟眼他抓着剑身的左手,见及手背上眼熟的图纹,眸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与昨晚的刺客是同一路的!手腕一抖,软剑已然离开他的身体,带出一溜血珠洒在白雪上,点点殷红犹如雪里盛开的红梅。抓起雪擦拭剑上的血水后,这才纳回腰间束带中。
直到刺客砰然倒下,道宗等人才回过神,正待赞许萧定一几句,却见他突然猛咳不止,竟是停不下来。
此时萧十三等人已拖着虎尸回来,一见此景不由得急问:"定一,你没事吧?"
"咳咳咳咳......"萧定一弯身捂着胸口,咳得说不出话来。
"定一,你别吓爹啊,定一......"萧十三赶紧抚着他的背为他顺气。
"我......咳咳......没事......咳......"
萧定一抬头本是想安抚父亲,但嘴角流下的血丝却更是吓到了萧十三,"定一你别说话,爹这就带你找大夫。"说着抱起儿子就跑,早忘了身后还有个皇帝的存在。
道宗知他情急,且全仗了萧定一救驾,倒也并不怪罪。让人拖了所得猎物,在众护卫的保护下随之下山。
至于刺客的尸体,弃于雪林中自有饿兽会吃了他。
随行围猎的一干人员中跟了两名太医,萧十三抱着萧定一径往太医帐中奔去。
两名太医正闲坐在炉子旁翻看书集,见有人进来,其中一人抬了下头,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萧十三怀疑地瞅着他,如此年轻的太医,他在皇上身边怎就从未见过?
"是萧太保啊!"另一年岁偏大的太医见他还抱着个人来,起身问:"他哪里受伤了?"
见着熟识的太医,萧十三放了心,小心地将已昏迷不醒的萧定一放到病榻上,拉着老太医急道:"快给看看,我儿定一哮喘病发作竟致咳血,太医你要救救他!"
哮喘病?一老一少两位太医面面相觑,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笑意。这围猎场中,凡到医帐中救治的莫不是箭伤骨伤等外伤,今儿新鲜竟来个哮喘病发作的。
病不容缓,老太医劝萧十三不必慌张,上前为萧定一诊脉。静默中,太医夹了几根白丝的眉毛皱将起来,疑惑地瞄着萧十三,再转看昏迷中的俊秀少年,竟不知该如何说。
见他欲言又止,萧十三更是担心,忙问:"太医,我儿病情如何?"
太医垂睑,凝神诊脉,确定自己并未诊错,不觉中费解地摇头。却不知他这一摇头却是吓得萧十三脸色尽变,慌乱道:"太医,请你救救他!我儿才十三岁,他还不能死啊!太医请救救他......"
"唉......"太医叹了口气,收回手,仔细斟酌字句:"萧太保,令......公子脉象过于奇特,体内竟有两股截然不同之气,一冷一热交替乱窜,恐怕并非单纯的哮喘病......公子半年前应当有过热毒发作,后服寒药镇祛,然此寒药却是奇寒之物,很难为人体吸收,只能暂时抑制热毒发作。而这寒药亦是寒毒,已深植五脏六腑,与体内热毒互相克制互相作用,以致形成哮喘病......依脉象来看,公子当是用力过度引发热毒发作,而他体内的寒毒却并未引发,冷热之气无法互克以致病发。因此,惟有引发公子体内的寒毒方能镇此热毒,然而此寒毒却非一般药物便能引发......萧太保,请恕老夫医行尚浅,无能为力......"
"不!太医你一定可以救我儿的!太医......"
"能否让我看看?"那年轻的太医突然问萧十三,眉眼气息皆是冷然,目光却甚为诚恳。随着萧十三点头,年轻太医把上萧定一的脉门,片刻后亦如老太医一般目露疑惑。细一诊脉,目光微闪,收手沉吟半晌。萧十三不耐正欲开口询问,他竟让萧十三至外面说话。
帐外角落,年轻的太医将锐利的目光盯在萧十三脸上,问:"你与栖凤山庄有何关系?"
萧十三心下一惊,不明白他为何会知道栖凤山庄,更不知他此问有何目的,一时只是盯着他瞧,想看出个端倪来。
"你不回答也没关系,我却是听说栖凤山庄有一种‘天绝心法',至刚至阳,霸道无比。因其特性,此心法只传男不传女。因女子属阴,但凡女子练此心法必会引发热毒,气血逆流经脉爆裂而亡。"年轻的太医徐徐说着,眼见萧十三的脸色变化不定,他又道:"然令‘公子'倒是很有运气,既已引发热毒却能活至今日,全亏了有天下至寒的‘玄冰寒水'来压制,真是福大命大啊!"
萧十三盯着他,"你到底是谁?"为何他不但知道栖凤山庄的绝学,甚至连玄武冰城的至宝亦了若指掌?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救令‘公子'。"年轻的太医笃定而从容地笑着,再次问:"她是否栖凤山庄之人?"
"你真能救定一?"萧十三惊喜过后又是怀疑,"听说催动玄冰寒水最少需要一甲子的功力,你连二十岁都不到吧?"
年轻人不再多言,只是冷冷望着他。
沉吟片刻后,萧十三妥协:"不瞒你说,我早前成亲十年未得一子半女,正好有个妹妹,嫁人后征得夫家同意,将生下的头一胎过继给我。这孩子就是定一,而我妹夫正是栖凤山庄的庄主。"
仿佛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年轻人点点头:"既是栖凤山庄之人,我自是要救的。"言毕转身入了医帐中,至病榻前扶起萧定一坐妥,双手抵着他的掌心迳自开始运功催逼寒气。
围猎林场的上空鸣起三声锣响,乃是收队之意。
今儿是围猎头一天,太阳尚在当空挂着,怎么就收锣了?这圣意果然是难以揣摩,出猎的百官众护卫纷纷弃了已瞄准的猎物,或多或少带着战利品回到营地。耶律弘更是拖了一头豹回来,观其白衣破碎数处并沾染不少血迹,定是与此猎物一番搏斗。
众官少不了拍马几句,诸如英王殿下真乃神武,竟能独猎猛兽,武艺之高令人无比佩服等等。耶律弘依然面无表情,只当这些是一阵耳边风。其实他无意狩猎,只不过这蠢物既想吃他,他正好拿它来练练身手。
文武众官进入牙帐,拜见皇帝之后肃列下方。
耶律弘微瞄高高在上的道宗,见他脸上带了怒气冷冷地瞄视下面的大臣们,不禁心生疑惑,到底发生了何事?
望着一众诚惶诚恐的官员,道宗终于冷哼一声,发怒:"朕今日差点就让刺客给杀了!你们呢,都在做什么?"
众人齐刷刷跪下请罪,大气不敢多喘。
"若非萧定一拼命护驾,朕今日还真就回不来了!侍卫详稳何在?"道宗怒目睁圆,待见一侍卫官上前跪地,喝问道:"你是如何办的差事?竟然连刺客混入护卫中都不曾发觉!来人,将他拖出去责仗五十,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侍卫官被人拖了出去,耶律乙辛在下面道:"皇上洪福齐天,福泽万年,吉人自有天相!小臣眼见皇上有难却无力救驾,请皇上降罪。"
"爱卿何出此言,你与孝杰为救朕被刺客踢伤,朕还要嘉奖你们呢!"道宗的面色缓和不少。
耶律弘冷眼看着,此时方才请安道:"儿臣不孝,未能在父皇身边保护周全,父皇,您没有伤到吧?是否请太医一看?"
"那倒不用,朕并未伤到,多亏了有萧定一及时发现并就地将刺客正法......只是萧定一在救驾时哮喘病发作,不知现在可好些没?"想到那小小的少年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式,道宗兴叹一口气,看向耶律弘暗忖,或许这孩子在沙场之上亦是如此拼命吧?
"回禀皇上,萧公子病发严重,太医目前仍在施救。"道宗回来之后对萧定一的病情甚为挂心,因此专门派了人去打探消息。
"什么?真是没用的东西!传令下去,勿必要医好萧定一,否则拉出去斩了!"下令之后道宗的脸色又蒙上一层阴影,巡视众官,良久才道:"围猎取消,明日回行营。你们都给朕听好了,回去之后好好检查各自手下及辖下要职人员,凡有可疑之人一律抓起来!若再出什么刺客,唯尔等是问!"
众官员遵旨退出帐外,道宗留了耶律乙辛张孝杰萧惟信萧岩寿几位重臣商议大事,耶律弘本欲退出却让道宗留住。
"几位爱卿,这二天接连出现刺客,朕心中甚为不安哪!"道宗耶律洪基愁眉深锁,目中微现惊慌地看着底下五人,不由地叹气:"刺客已是无孔不入,连护卫中亦混了他们的人!就算处决了两名刺客,可朕的身边到底还有没有刺客呢?这让朕如何能安枕啊!几位爱卿可有法子查出朕的身边到底还有没有刺客?"
耶律乙辛看着张孝杰,萧惟信看着萧岩寿,四人各成两派平时是死对头,这会儿不由地面面相觑。还是萧岩寿道:"皇上,依微臣之见,在尚未查清刺客的底细及幕后主使之前,请皇上还是回行宫中休息,多加几队护卫来保护方为上策。"
一旁萧惟信接着道:"皇上,如今刺客尚未清查,请皇上以龙体为重,社稷为重!围猎随时可以进行,臣以为皇上还是回行宫较妥。"
道宗一听浓眉更皱,"朕是问你们可有清查刺客之法,而非听你们老生常谈。何况朕不是已经决定明日就回行宫么!"这两个老家伙还是如此絮絮叨叨,不就是劝他停止围猎活动么,抓到一点机会就借题发挥,真不该将他们留下来!
"皇上,小臣以为刺客一事与围猎全不相干。不管身处何地,刺客若要出现那可是防不胜防。"张孝杰朝耶律乙辛瞟了一眼,示意他接着说下去。乙辛收到暗示已会意,接口道:"宰相所言正是,行宫未必便是安全之所,既然刺客已混入护卫中,派再多的护卫保卫亦是枉然,谁能说这些护卫中没有刺客混入?说不定反而更是危险!"
这一说道宗脸色大变,龙体前倾急问:"如此说来,朕的身边岂非不能安排护卫?那可如何是好?"
耶律乙辛忙道:"小臣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在皇上身边日夜守护......"
"噗......咳咳......"一直冷眼看他们相斗的英王殿下终是忍不住笑出来,甚至笑呛到,当然他这是故意的成分居多。见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集到自己身上,他只是淡淡道:"赵王对父皇的‘忠心'天下人有目共睹,只是不知赵王用什么来保护圣上的龙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