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这麽一说,又好像是呢。」
尹以珩一想,对了,刚才在房中怪不得觉得那个小鬼有点不同,原来是眼睛。
「翔翱是中美混血儿,蓝眼睛便是遗传自他美国人的母亲。七岁那年的冬天,有一次和母亲逛街回家,刚好见到有几架车子停在对面聂家的门前,我好奇的看了看,步下车子的是一个长著金色长发的女人,而一个栗色头发、蓝色眼瞳,大概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怯怯的跟在她的身後......这是我第一次遇到翔翱的情景。」
许秋岚用手支著下巴,继续说道。
「之後翔翱入读我的小学跟我同一班,更坐在我的旁边,於是我们成为了好朋友。你们知道吗,那个时候翔翱是一名很讨人喜欢的孩子──直到他开始给异母的二哥欺侮、性情大变,变得冷漠、不苟言笑。转瞬间小学毕业,我和翔翱升到了不同的学校,没多久他们一家便搬走了,而我亦跟他失去了连络。到了今天,我在饭堂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我才知道原来翔翱转校到了这里。」
「哦......这麽说聂翔翱这小鬼本来不是对人这麽冷淡的吗?」
尹以珩问道,原来这小鬼是有苦衷的,那麽自已不是错怪了他吗?
「我实在不知道他那个混蛋哥哥对他干了些什麽,不过没见多年,翔翱他对人的信任程度好像更低了......」
不只信任吧?这小鬼大概是见人就怕......不然他刚才也不会尖叫得像是要给人侵犯似的。
「真是......那个聂天昱是变态的吗?竟然连自已的弟弟也欺负!」郭灏然愤然的说,「还好聂翔翱没跟
他生得同一个性子。」
「可是他这种冷漠的性格也不太好吧......。」尹以珩把最後一口饭扒进口中,然後站了起来,「好了,你们俩慢慢谈情吧,我要回房看那个小鬼了。」
聂翔翱满身热气的从浴室中淋浴完,正刚步出浴室时,门便传来扭动的声响。他头一偏,半眯著眼看到来人是尹以珩时,眉头先是一皱,接著便走向自已的床铺。
而尹以珩则呆愣的站在房中,想著刚刚聂翔翱那身泛红的白晰肌肤、那湿黏的贴在脸上形成一个漂亮弧度的发丝、还有那似娇带嗔的眼神......惊异的发觉原来这小鬼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娇慵神色,竟然会令他有些许的动心!
尹以珩走到聂翔翱的床边,看到他光祼著上身侧卧在床上露出一大片光滑无瑕的肌肤时,他暗自的叹了口气。
这小鬼究竟知不知道穿这样会冷病的啊?还有......再这样诱惑他的话,他真不知道自已的忍耐力还有多少,如果一个不留神把这小鬼吃下肚的话就糟了......
「喂,把衣服穿好,不要冷著了。」
尹以珩可不敢伸手碰这只会咬人的小白兔,不然他等回儿又叫得好像杀猪似的把邻房的人引来,别人又以为他对他做了些什麽龌龊的事情就不太好吧!
聂翔翱动也不动,更烦厌的把被子拉到头上盖住耳朵,彷佛是在说「你很吵耳」似的。
「小鬼,你听不听到我的话啊!」尹以珩伸手去抓他的被子,然後用力一扯──「不要把我当成透明!」
「你别烦了。」被夺去被子的聂翔翱气红了脖子,他翻过身子坐直瞪著尹以珩,「我都叫你不要管我的
事了,为什麽还要走过来惹我,你烦不烦啊......」
「你怎麽刚才一点怒火也没有,在我面前倒把刚才的份一起泄在我身上啊?」
尹以珩仔细的看著他的眼瞳,嗯,果真是蓝色的呢......咦?
「你......在哭?」
隐隐约约的,尹以珩看到在聂翔翱的眼眶中──泛著些许的泪光。
「胡说──」聂翔翱红了脸,他气愤的将枕头用力丢向尹以珩,吼道:「谁哭了!」
「哇......别乱丢东西啦!」
这小鬼怎麽这麽不讲理!尹以珩气炸了的一把接过聂翔翱丢过来的枕头,眼睛却忽尔瞥到雪白的枕头上沾上了几许鲜红。摸了摸,发现了这些温黏的液体是血的时候,满腔的怒火蓦然降温了。
他急忙的扯过聂翔翱的左腕,惹来聂翔翱一连串的挣扎。
「痛!」聂翔翱惊慌的想推开突然过份贴近的尹以珩,但却不小心牵动了腕上的伤口,「你干什麽......放开我!」
看著被抓在手中那过份纤细与白晰的手腕上,几道还在淌血的刀痕;在这些新伤的背後,重叠著一道又一道消退不了的疤痕,一直延伸到手肘之上,尹以珩立时瞠目了。
这孩子,莫非一直都有割腕的习惯?
「叫你不要管我了,你怎麽还是喜欢好管閒事?」
聂翔翱挣脱了尹以珩的柬缚,他捂著仍然流著血的伤痕,冷眼的看著一脸担忧的尹以珩。哼,这种担心的表情,大概都是装出来的吧?
「你怎麽这样傻......?」尹以珩紧抓往他瘦弱的肩膀,「有什麽事解决不了,要用割腕这个伤害自已的方法?」
「不要假好心了,又对你没好处,你理我的事干什麽?」
「你......!我知道你因为跟你二哥的事而变得不相信别人,可我是在担心你啊,你别这样别扭好吗!」
尹以珩简直是想掐死这个把别人的良心当狗肺的小家伙,人家好意想待他好,他却处处要怀疑别人的用心!
「我别扭?」聂翔翱的唇边抿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对,我就是这个性子,你耐何麽?可是有些事情你
知道了又怎样?你知道了你又会明白我、了解我的心情吗?」
「你不说又怎知道我明不明白!」
「免了,像你们这种身处在幸福中的人,根本不会明白我这多年来的苦痛!不要再在这里假慈悲,我看
了就想作呕。」
聂翔翱起身把自已的被子抢回,捡起床上的衣服穿上後便将身子窝进被褥中,「请你离开,我要睡觉了。」
「你还在流血!伤口不好好处理怎麽行?」
「请你离开别打扰我,我想休息了!」
闷闷的声音进被子里传出,尹以珩叹了口气,终於死心的走回自已的床上。
聂翔翱这孩子,真的倔强得像头牛!尹以珩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著刚才聂翔翱变化万千的表情神态,由最初的娇慵至气愤,在对话中隐藏的哀怨,还有待人的冷漠......一股莫名的暖意忽地涌上喉头。
纵然这孩子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他还是想保护他──那个倔得快要把他气炸的男孩,在坚强冷漠面具
下的心,究竟藏下了多少的伤和恨、究竟崩溃到一个怎样的地步?
软弱的人,才需要伪装吧?
尹以珩翻了翻身闭上眼,小白兔?不,他倒觉得聂翔翱像一只情绪化的猫儿呢!
第六章
放学後,闷得发慌的尹以珩不理郭灏然的反抗,死命的将好友扯了到外头逛街。
「两个星期了,你跟那个会咬人的小鬼相处得怎麽样啊?」
郭灏然叹气,看著好像脱绳野马的尹以珩无奈的问道。
「聂翔翱?」尹以珩敖衍的应答,一双眼睛却忙著扫视著店子里琳琅满目的饰物,「哦,还好啦,我跟他还可以怎样呢?」
「你这混蛋别敖衍我,给你拉了出来就是为了要陪你看这种无聊到快睡著的东西,问你问题你该认真答我了吧?」
「什麽无聊啊?真的不懂欣赏......啊,你来看,这个跟秋岚很相衬呢,买回去逗人开心吧。」
尹以珩一把拽过郭灏然,把一条有著紫色链坠的水晶颈链塞到他的手中。
「什麽呀......喔,还不错呢。」郭灏然细看著手中的颈链,想像著当他替秋岚戴上这条晶莹通透的链子时,易害羞的秋岚脸会红成怎麽样呢?「好吧,就买回去送给秋岚让她开心一下。」
「是吧,偶然来一下这种店子也不错呢。」
「是了是了,不过你别想要扯开话题,莫非你跟那小鬼有什麽事发生了,才不肯跟我说啊?」
「才没事发生呢,你把我当成是什麽?」
郭灏然意有所指的侃调,自觉对聂翔翱有了保护欲的尹以珩立刻坚决否认。
「不就是大野狼。」
郭灏然似笑非笑的说。
「野你的大头鬼!」尹以珩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半个月了,他跟我说过多少句有意义的话,用一双手也能数得清!你认为我跟他还有什麽事可以发生?」
「哦,那他还真是孤僻啊。」
「不只孤僻,简直是怪人。」
尹以珩皱眉,他拿起一条色泽不怎麽起眼、但形状却很吸引的颈链──银色的链子上,一个由细碎的白水晶串成的链坠,看上去有点像从天而降的白色雪瓣......
左看看右看看,突然觉得......感觉跟那只小猫咪得相衬?
「怎麽,这条不像你喜欢的类型啊。」
郭灏然看著定睛对著手中的颈链发呆的尹以珩,奇怪的探头一看,发觉不过是一条普普通通的水晶链罢了,怎麽看得这般入神?
「啊,没什麽。不过是觉得这个跟他很相衬......」尹以珩回神过来,他放下手中的链子,「你不是要买给秋岚吗?快去付钱吧!」
尹以珩想回头买下那条白水晶的链子送给聂翔翱,可是转念一想,那只一跟他多说两句话便会发火的小野猫,会收下他的礼物那就真的奇怪了!
「相衬......?」郭灏然抓著头走到收银处,唇边慢慢漾起一抹笑容,不知道是跟谁相衬呢,这只只懂在床上说「爱」,却从不谈情的大野狼居然会说这种话?
大概,那家伙是对谁动了真情吧?
「怪人,看你阴阴森森的,在笑什麽啊?」
尹以珩看著笑得古怪的郭灏然,忽然觉得有一股寒气在身旁流动。
「不就是笑你。」
「瞎说。」
两人笑著互相打闹,就这样渡过一个愉快的下午。
晚饭,尹以珩看著一脸幸福笑意的许秋岚和她颈上的那道闪著亮光的颈链,禁不往的想捉弄一下眼前害羞的小姑娘。
「真想不到灏的手脚这麽快,才刚买回来,转眼间已经到了你的手上了,真是甜甜蜜蜜呢。」
「什麽呀......别说这种话!」
许秋岚的脸颊红得像颗蕃茄,她娇嗔的搥打著尹以珩。
「别害羞啦......告诉我,灏他有没有亲你?」
尹以珩不怕死的继续追问问,直至他的头顶被人轰了一记爆粟──
「尹、以、珩!」郭灏然怒得快要将碟子上的饭菜倒到尹以珩的头上,「你是閒著没事做吧?竟敢有胆
子『调戏』我的女朋友,还是你想早点归西?」
「我才没调戏秋岚呢,不过是问了她几条问题罢了,你的占有欲别这麽大啦,免得将来把人家吓走......」
「好,看来你是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郭灏然觉得自的血管都爆了几条,他抡起拳头作势就要打在尹以珩的身上。
「呃──不玩啦!」尹以珩讪讪的笑著,他不著痕迹的避过郭灏然锐利得可以杀人的眼神,「不玩了,嗯,就这样吧,我要吃饭了......」
看著尹以珩拿过自已的碟子若无其事的用起餐上来,郭灏然本想搥多他几拳,却被许秋岚伸手阻止了。
「好了啦,快吃饭!不然冷掉就不好了。」
「哼,看在秋岚的份上且饶你一命,下次你就没这麽好运了!」
郭灏然在许秋岚的安抚下静了下来开始用餐,许秋岚好笑的看著这两个大不透的大男孩──他们认识了这麽久,还是这样的喜欢斗这斗哪呢!
吃著吃著,尹以珩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坐在邻旁的聂翔翱,发觉他把饭菜中的红萝卜挑了出来,随即皱了皱眉。
「你啊,挑食的话可会长不高的。」
聂翔翱斜了他一眼後,果然又如他所想一般的立时低下头去。
「长不高又跟你有何关系?」
「是没关系,不过你能不能改善一下你的态度啊?」尹以珩微愠的道,「好歹人家也是出自一片好心,
你别老是摆著一副拒人於千里的模样!莫非你真的是想在这学校里一个朋友也不交吗?」
「我说过了,不要管我的事!」聂翔翱怒道,他「伏」的一声从坐位中站起,一手捧起吃馀的饭碟子,一手大力推回桌椅,「你就一定要把我惹火才行的吗?你烦不烦啊,这也要管、哪也要管,不过是我的事罢了,根本和你完全沾不上边,你犯不著这麽著紧!」
聂翔翱凶凶的瞪著尹以珩大吼,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饭桌,把碟子放在回收的盆子中後後重步的走了出饭堂。
「喂......你是不是太多管閒事了?」
郭灏然满口都是饭,口齿不清的问道。
「你别喷饭啦。」尹以珩装出一个「脏死了」的鬼脸,「我只是关心他罢了,是那个小鬼不领情。」
「可是翔翱对不熟悉的人是很抗拒的,你就不要再缠著他问这问哪了好吗?」
许秋岚看著聂翔翱离去的背影,有点疼惜的道。
「秋岚,不是连你也应为我做错了吧?」
他不过是关心这个孩子罢了,难道这样也错了?
「你肯关心他这是好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能否接受到?」许秋岚叹气,「江山而改,本性难移啊。
因为聂天昱的关系,翔翱本身对人的信任度低得可怕,你叫他一时间怎能相信你对他的关心是出自真情?」
「可是我......真的是想关心他啊......」
「不要把他逼得太紧。你该想想,怎样才能让他相信你对他的关怀是出自真心才是最重要的吧?」
尹以珩垂下头,大概是他让聂翔翱感受不到他对他的关心,才会到现在还这麽抗拒他吧?该怎样做才能让他放下对他的戒心呢?
因为尹以珩的专注力全都放在怎样让聂翔翱接受他的关怀中,所以他看不到在聂翔翱负气离开後,带著一脸邪郾笑意的聂天昱不怀好意的离开了饭堂......
为什麽?
为什麽这些人总喜欢假情假义的对他?讨厌他的话就说啊!何必这样矫揉做作?表面上就待他好,背著他还不知道会说什麽难听的话呢!他是不想交朋友,反正在这世上用真心对待他的人没馀几个,那些所谓的朋友也不见得会待他好......
聂翔翱拭去不甘的眼泪,他背靠著灯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宿舍背後的树丛中踱步。
那个尹以珩,到底有什麽居心?整天都在唠唠叨叨,好像一副真的在关心疼惜他的样子,真的令人难受!这种人他见得多了,他们接近自已往往都是为了某些原因......吧?
聂翔翱露出厌恶的神色,他伸手抚上自已柔嫩得像个女孩子的脸颊。
这个脸孔,实在替他惹了不少麻烦。柔柔弱弱的像个女孩子,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所以也难免会有男生对他动心──就像两年前的那个夜晚......
「哦──原来小野种在这里啊。」
聂天昱蔑视轻佻的声音把聂翔翱吓得惊叫了一声,他把头一转,看到比他高半个头的聂天昱带著玩味的笑容睇视著他,让他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
「昱哥哥......」
「住口!你不配叫我的名字!」
聂天昱伸手扯住聂翔翱的衣襟,力度之大让他小声的呜咽著,领襟位置的钮扣更被扯掉了下来。
聂天昱恶劣的抚上聂翔翱优美的颈子,骨感的手指游走在聂翔翱因晚风而敏感异常的肌肤上,让他机伶伶的打了个冷颤。
「小野种,你也不想想你是什麽身份,居然敢直呼我的名字?」聂天昱狰狞的轻掐手中滑嫩的颈子,寒气让聂翔翱禁不住的害怕的颤抖身子,「我不知道你用什麽方法把昊哥弄得贴贴服服,不过我告诉你,你不配做聂家的人!你的那个母亲不过是个勾引别人丈夫的小贱人......生下来的野种有什麽资格在我们家中白吃白住?」
「不是......妈妈没有......」
聂天昱狠狠的掴了聂翔翱一巴掌,纤小的聂翔翱当下被打得头晕转向,隐隐约约的还觉得嘴中有股熟悉的腥甜。
「没有?没有的话我妈会把我丢下而选择自杀而死?」聂天昱的手滑进聂翔翱的锁骨之间,轻轻的挑起他戴在颈上的银链子,他杀气腾腾的用力扯著它,陷入皮肉的银链在聂翔翱的肌肤上划出一道血痕,
「我恨死你们!如果可以不著痕迹、人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你,我一定会动手!」
「不要,放开......!」
不要扯!这条链子是妈妈从加拿大回到香港後,唯一一次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啊!聂翔翱大惊,尽管被摩擦得流血的颈子痛得发麻,但是他还是一个劲儿的在不断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