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劫————灰湖[GL] [下]

作者:灰湖[GL] [下]  录入:12-10

      若是交给御医诊治,他非死定不可!
      听他一说,萧定一顿了下脚步,低头看他努力硬撑着的双眸,不由暗叹一声。他所中之毒虽非剧毒,但也必须尽快解除。举目四望,自己仍然身处帐房区,二话不说用脚挑开身旁帐房的门帘,越过门口的障碍后,在黑暗中朗声道:"有人在么?借住一宿。"

      耶律弘本已半垂的眼皮又掀开,他在干什么,竟然半夜吵人睡觉。
      不久后帐房里亮起了灯火,出来的是个四十开外的男人。萧定一说他的同伴受伤了需要有个地方休息,男人将他带到对面那个小帐房里,是他儿子住的,前几天出门了房子就空着。而且还好心地送来一些创伤药和绷带。

      油灯下,小帐房里只剩下二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床沿。
      握住萧定一探向衣领的手,耶律弘保持着绝对清醒,冷目瞪他,"你做什么?"
      "你所中虽是普通之毒,但若不及早清除,轻则废了一身武功,重致全身残废。"
      "应该能撑回行营吧?"总之是绝不能让他发现秘密,不过他的手......"萧定一你敢!"
      无视他的怒吼,萧定一点了他的穴道,让他不能动也不能说。看着这张素来冰冷的容颜上出现惊慌神色,忽然竟有些心生不舍,摇摇头,甩掉这奇异的感觉。轻解衣衫,里面是一片雪白的裹布,不变的脸色在见锁骨下深入的毒箭后,忍不住皱了眉头,取来剪刀小心地剪开裹布......

      虽说早已料到会有此景,但当胸前春色真正呈现眼前时,萧定一仍是愣住。
      脊背突地冒出冷汗,抬眼看向耶律弘,只见他眸中射出冰冷杀气,要是目光真能杀人,自己怕是早已千疮百孔。不过这倒是让他回神,低头夹住箭尾,柔声道:"我要拔了,你忍着点......"

      耶律弘冰冷的脸上闪现错愕,他似乎对自己是个女子并无丝毫意外?胸前的痛意令她倒吸口气,瞪着萧定一,却见他也在看着自己,黑眸中闪过一丝犹豫,然后俯首,双唇贴到伤口上吮吸着。

      他......他竟然为自己吸毒......伤口是麻木的,因此没有任何感觉,然而如此亲密的肌肤相触也够令人脸红了。眼前不停晃动着他的头,抵不住睡意的侵袭,耶律弘的双眸渐渐沉重起来。半昏半睡时,感到自己被人扶起来,惊得她猛然睁目,原来是萧定一吸毒完毕后为她上药包扎伤口。看着他沉静得有些泛白的脸色,一股惊惧突然由心底蔓延开,由骨子里渗出的冷意让她打了个寒颤。

      "很冷?"注意到她的轻颤,萧定一很快包好伤口,将她放回床上盖好被褥。再次看向她的脸时,见她蠕动着嘴,才忆起自己忘了给她解穴。
      "你......知道我......女......"
      虚弱的声音让人听不清完整的句子,萧定一知道她想问什么,沉默片刻后,淡然说道:"你安心休息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有事等你醒来后再说。"
      看他平静的脸上并不似说谎,而淡漠的语气更有一种安定人心的特质,耶律弘虽不放心,然熬不过沉沉的睡意,强撑不到半刻已昏睡过去。
      第九回 风雪夜二少知底细 救牧女英王惹麻烦
      冷风无孔不入,豆大的油灯微微跳动着。
      匆忙间入宿的帐篷里未备火盆,寒冷的气息直钻入骨头里。
      缩在被窝里的人轻颤着,无意识地喊冷。
      守在床边打盹的萧定一立刻睁开眼,伸手探她额头,确实有些冰凉,探入被中握住她的手,同样是冰冷的。
      毒素清去,然流血过多,全身发冷或是高烧乃在情理中。只是眼下不曾备药,亦无火炉取暖,该当如何?
      灯火下,床上的人儿脸色白的近乎发青,苍白的双唇翕动着:"冷......月......姐......冷......"
      注视着她,漆黑的灵眸更见深沉,犹豫片刻后,暗一咬牙。萧定一脱去身上衣物,钻入被中抱紧她。
      平日里见她皆是一身白衣,宽大高贵的服饰衬得这副身躯犹如神祗般英挺凛然,如今握这盈盈纤腰,不禁感叹:原来她也只是个小女子啊!难为她整日混在军队中竟未让人识破,仅凭此点,已是令人钦佩。

      昏迷中的人儿感受到了温暖,轻颤的身子紧偎过去,汲取更多的暖意。
      此刻,蜷缩在怀里的人是如此的柔弱,能激发起人心最柔软的一念。紧密相贴的肌肤,喷在胸口的温热呼吸,撩得心里滋生出一种奇异之感,像是心跳漏了一拍,又似有虫子蠕动般的骚痒,憋得心里怪难受。

      尚未弄明白是何缘故,长臂舒展,萧定一只手揽着她,怕压迫到她的伤口而只是轻轻地将手贴于她背心,温暖的气息缓缓输入她体内。
      怀里的娇躯不再颤抖,静静相偎着,心中那难言的骚乱渐渐平复。
      累了大半夜,身心得到平静后,睡意袭来。
      沉沉呼吸声中,依偎的人儿睡得香甜,素来冰冷的睡脸上难得展现安祥神色。
      清早,风雪未停,天色昏沉。
      一阵喧闹声远远传来,惊醒沉睡中的人。
      自温暖的怀中眨了眨皮,柔软的触觉令耶律稍愣,是月儿姐姐么?
      不,萦绕于呼吸间的清香似兰非兰,有着陌生的熟悉感,不是林月。
      猛然抬头,两声惊呼:"痛......"
      耶律弘反射性地招手抚头,扯痛胸前伤口,忆及昨夜种种,脑海瞬间清明。侧仰螓首视之,那抚摸下巴之人可不是正是萧定一。
      "啧,大清早就突施报复啊?"略带沙哑的声音自头顶上方响起,只见萧定一瞪着她。
      "你......"耶律弘并未听清,沉浸在刚发现的惊愕中,不过片刻,语带微叹道:"你果然是女子。"
      听她话中之意,该是对自己的身份早已有所察觉。这下换作萧定一感到意外,"你何时开始怀疑我的?"她自认不曾露出任何破绽。
      看着她很快穿戴整齐,耶律弘忍痛撑起身子,欲自行穿衣,谁知眼前一黑又倒在床上。
      "你做什么!"萧定一弯身查看她的伤口,瞄到胸前的白布渗出殷殷血迹,浓淡有致的轩眉不禁皱到了一块。张嘴欲说些什么,耳边已听到近及门口的杂乱脚步声,在耶律弘锐利的目光下,飞快地为她穿好衣物。

      "别让人知道我受伤了。"耶律弘如此说着,不是恳求亦非命令,平静地像在聊家常。
      语毕,门帘被掀开,进来好几人,是耶律弘手下的亲卫军。
      瞟向她毫无血色的脸,暗道这张脸是无法骗人的。然而她的利眸一直不移,萧定一只得点头,算是应了她的要求。
      不需说,她明白这目光的含义。天大的机会就在眼前,只要将她的真实身份公诸于众,今后大辽便不再有二皇子,更没有她耶律弘,岂非少却一个强敌?
      然则,同样无须多说,相信她亦能理解自己的心情。她们是同一类人,有着同样的目标,更有着同样的骄傲。
      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但绝不会下流到失去自己的傲气,要争就轰轰烈烈地去争,小人行径却是不屑为之的。
      喧哗声在见到两个一脸冷漠的俊俏少年之后打住。
      在风雪中找了大半夜,他们几乎失去了信心,正欲收队复命,却让绊到大雪掩埋下的尸体,同时发现这一带的尸体为数不少。不敢将这些尸体一一挖出,而是在牧民住区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唯有如此方能保留一点希望,让人相信神祗一般的英王并未消失于皑皑白雪中。

      终于,他们找到了安然无恙的皇子,悬在嗓子眼的心归回原位。
      相较于手下的兴奋,耶律弘显得尤为冷淡,令他们将外面的尸体处理掉,以免给这里的牧民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谢过帐篷主人的接待,众人打道回营。萧定一长啸唤着乌星,只听哗啦啦异响,一个帐篷莫名倾倒,而后从厚重的布堆里钻出一个黑黑的头颅,可不正是乌星么!
      原来昨晚它被主人抛弃,在风雪中转了几圈不见有人叫它,聪灵的乌星便自个儿找了个温暖的窝栖身。此刻听到召唤,一时忘记身在何处就横冲直撞出来,难怪会将整个帐篷给拆了。可怜帐篷的主人不知道自己的房中进了这么个宝贝,直到此刻被压在帐篷下尚未知发生何事,嚷嚷着"天塌啦"的可笑之言。

      萧定一哭笑不得地瞪着奔至身边的乌星,身旁耶律弘似笑非笑道:"干脆给它改名叫乌龙得了。"
      在乌星对这个新名字的抗议似的嘶鸣中,耶律弘跃上马背,皱眉俯视萧定一,"上来吧。"
      萧定一倒也乖乖地跃到她后头,左手已搂紧她的腰肢。不是没看到她刚才跃上马背时的摇晃,伤口怕是全裂开了,更要命的是她本就流血过多,竟然还这么不顾死活地乱跳,活得腻歪了不是?

      心口没来由地涌上一股莫名怒气,说是怒气,解释为担心倒更适合。然而萧定一不明白此刻的心绪,紧紧箍着她的腰,仿佛唯有如此方能平复心中气闷。
      马蹄踏雪,深深的蹄印一直往前通去。
      无力地靠在身后并不宽阔的胸怀里,耶律弘失血的双唇最终还是虚弱地吐出两字:"谢谢......"
      声音虽弱却是听得分明,萧定一微愣。要她说出谢字可比登天,别是中毒的后遗症吧?
      急欲回行营看大夫,又恐颠着她的伤,不觉中放缓骑速。
      缓缓骑行,前方骏马俏公子,后跟一队亲卫军,恰似哪家王孙贵胄出外赏玩雪景。
      殊不知这行人归心似箭,奈何号称大漠神驹的乌星总是不紧不慢,让身后的亲卫军无人敢越过它,毕竟它的背上还有他们的将军在。
      看着前面的黑衣身影,后面的亲卫军暗暗感慨,曾几何时,他们冰冷不近人情的将军竟可以毫无防备地让人接近身旁,并且可说是亲密的距离,想来将军该是十分信任他,这个少年真是好本事!

      只是,将军的脸色似乎不大好?受伤了?
      猜测归猜测,将军不愿让他们知道,他们自不会多问。
      回到行营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耶律洪基早已等在主帐来回踱步,一夜未眠的皇帝这会儿神色可怕,近侍之人个个危襟,就怕引发了皇帝未知的怒火。
      留下保护皇帝的林月因怕自己忍不住会割下耶律洪基的脑袋,故而直直站在门口,望着风雪尽头久无言语。余人皆道二皇子治军严明,连一个女子都能练就一身凛然之气,何况是军中男子?

      焦急等待时,忽然得报二皇子与萧护卫回来了,耶律洪基反而镇定坐下,目中戾气尽敛。林月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身子却仍直直站着。
      然而他们等来的却又是传报--二皇子受伤,由萧护卫送到寒御医帐中疗伤去了。
      耶律洪基皱起浓眉,起身便往外走,后头跟着一列护卫。
      比皇帝更快,林月一听耶律弘受伤身形已是飘出老远。
      充满药香的帐篷里,全身无力的耶律弘被安置于病床上,此刻正倔强地瞪着面前二人--萧定一、寒风。
      只见寒大夫年轻俊逸的脸上挂着一分好奇,三分有趣,六分欠扁的笑容,伸出白皙修长的爪子,,摸向耶律弘露在外面的纤纤玉手......
      使劲的将手缩到被窝中,耶律弘张嘴,虚弱的声音却是异常顽固,"本王无碍,休息几天即可,不劳大夫。"
      这更引起了寒风的兴趣,略瞄萧定一,意外地见到她眸中闪过的无奈光芒,甚至听她道--
      "二殿下,这家伙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也知道......"
      哎哎,此话何意?他知道什么啊?
      只听萧定一不紧不慢又道:"值得庆幸的是他知道如何装聋作哑,明哲保身,绝不会趟混水,因此你无须顾忌。"
      好你个萧定一,有这么形容救命恩人的?寒风冷眸瞄她,平时敛去的寒冰之气此刻尽数散发。
      萧定一冷的打了个寒噤,忙看向耶律弘,果然冷得直打颤了。微一皱眉,瞪着寒风道:"治好她,否则我不介意跟你翻脸。我去挡着那些闲人,你抓紧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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