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他话声刚落,只听林子里唰唰数声,植水忙抱着我向左跃开,一瞥眼,发现原本站着的地方多出几枚铁蒺藜。
这个情景好熟啊,难道是............
转头之间,身边已经出现了十几个蒙面黑衣人,将一条小径前后堵住,我们四个被团团围在中间。
冰冷的眼神,全黑的装束,来无影去无踪。
落霞宫玄客!
我心眼都吊到了嗓子口。这突来的相遇让我促不及防。
白尘将他们一一扫视过来,冷冷的眼眸不带任何感情,"十五个人,来的好,我今天就留下一条命,回去告诉你们宫主,我会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我正想要开口叫他们慢点开打,白尘已经长剑出鞘,主动迎了上去,那些玄客仍是沉默的犹如他们的装束,只光迎战,就是死不开口。一时之间,林子里只有刀剑相碰之声不绝于耳,白尘和兰冰分战四人,其余七人全都向我和植水这边包围。
植水将我护在身后,一人独挡在前,他一心顾忌着我,即使武功再高,也渐渐难免左支右拙,看的我心中惊恐万分。
"住手,不要打,住手......。"我急的大喊,可是根本没人理我,战况瞬息万变,白尘和兰冰看我们这里险象环生,都想方设法过来支援,手下快剑快打,分别干掉了两人,可一时之间仍被剩下的人硬缠着,无法过来,只能尽量慢慢靠向我们。
在这一刻我真恨自己为什么武功那么差,帮不上植水不要说,还要拖累他。明明和落霞宫有特殊关系,又没能力阻止这些玄客,只有自己在心里干着急。
植水一面打还一面分神向我喊话:"仙仙,跟在我身后,不要走开。"
干着急有个屁用,我再怎样不济事也是个大男人,怎么可以总是躲在身后等别人来保护。刚才植水已经干掉了三个,现在还剩四人围攻我们,我取出藏在袖里的弹丸,向其中一人扔去,正中双目,弹丸一暴,里面的辣椒水立时刺的他双眼无法再睁,我乘机上去对着他肚子就是两记重拳。那人果然应声而倒。
哈哈,看到了吧,我慕容小仙也不是那么没用的吧。正在心中得意呢,只看到面前的兰冰看着我这个方向忽然眼睛大睁,他和白尘惊慌的声音同时传了过来:"仙仙,小心!"
我正要转回头,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抱,强烈的冲击撞得我往前一个趑趄,差点摔到地上。我知道那是植水,他的怀抱是那么熟悉,他的呼吸在我耳边,但是他这一冲却让我有强烈的不祥预感。
有液体顺着我的肩膀向下流,立时让我明白了一切。
我竭力转身去扶住他,让他靠着我的肩头,向背后一看,惊呼出声,他的肩头和背部两处各有一个被刀子砍出的大伤口,深可见骨,鲜血犹如泉水般喷涌而出。
地上是白尘已经砍倒的一名玄客,眼珠突出僵硬地瞪着前方。我看到了他手里拿着的刀,上面沾满了鲜血,那是植水的血啊......
他用力扶住我,是强忍着的伤痛,抬眼看我,脸上一片苍白,嘴里嚅嗫了一句,"还好......来得及......。"
"植水,不要说话......不要说话......。"我已经急的不知该怎么办好,"我会救你......我马上救你......。"我扶着他让他慢慢躺到地上。这样总比站着好一点。
他居然还对我裂嘴一笑:"仙仙......这还是你......第一次......为了我......而哭。"话说的喘息,让我的心也伴着他的话而狂跳。
"我不哭......我不哭......。"我伸手去抹泪,即使血污了脸也管不着了。
白尘和兰冰,他们正在对付剩下四人。这才暂时留下我们这里的片刻安全。
再看向怀里的植水,他已经闭上了眼,脸色比刚才又苍白几分,嘴唇发青。这一眼直看的我肝胆俱裂。不要,植水,你千万不能有事,如果你走了,要我怎么办......
我心中的恨意和悲伤直冲没顶,我想到了容小仙,她死时脸色也是这般的苍白,毫无血色......"植水,你醒醒啊,植水,不要睡......植水,植水......。"我大哭大喊,撕心裂肺,懊悔犹如海潮般将我吞没,如果不是为了我......如果不是为了我......。
我转头看向那最后两个正在打斗的黑衣人,头脑中一阵剧烈的疼痛,心中郁塞,四肢百骸好似都在寻求发泄般,一把拿起身边玄客掉落在地上的大刀,向那两团黑猛冲过去......。
我痴痴地看着他,刚才大夫已经处理过伤口,他虽然人还未醒,但是脸色已经不似先前那般骇人。
"植水一时半刻不会醒的,你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兰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
"你听到我说话没有?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活像个疯子,我看植水都比你看上去好的多。"
............
"你这个臭小子,居然敢不睬我!"
我顿时感觉耳朵一痛,被拉的转回头去,印入眼帘的是兰冰开始发飙的脸,他像拎小鸡般一把拖了我的衣领就要往外走,我伸手一把捏住他的手腕"放手!"
"你好啊,这般深藏不露,你内功不是还蛮行的嘛,怎么装做武功那么差的样子?"
这只苍蝇在鼓噪些什么,我听不懂,只觉他放了手,便立刻重新跑回床边坐着。此时此刻,什么事情都不重要,我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看着他,不让他再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你......。"兰冰气的想大骂,却被一个冷静的声音打断。"算了,我看植水不醒来,他是不会......离开的。"
房内重新归于安静,耳边清净不少,感觉心中那股说不出的火气也开始跟着平息,我瞪大眼睛看着躺在床上的植水,他胸前白步缠绕,可是呼吸却已经平稳。
我坐了很长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好像心中石头落了地一般,渐渐的全身都感觉无力起来,阵阵困意袭上,眼皮越来越支撑不住......
再醒来,觉得自己好似已经睡了一世这般长久,窝在被窝中说不出的通体舒泰。
被窝?
我一惊,猛的坐起来,这不是我的舒心阁吗?睡的也是自己的床,可我记得刚才明明坐在植水床边的啊......。
植水......一想到他,我立时跳出被窝,脚刚着地,便觉一阵酸软,立时坐了回去,搞什么啊?怎么像个七老八十的爷爷一样,起个床也要慢慢来。
我撑着床沿坐了一会儿,不经意间回头,看到自己刚才睡的枕头,我俯下身去看,又直起腰来,不确定,又俯下身去看,怪了,这些头发都是我掉的吗?
怎么可能掉那么多头发呢?我把枕头上散布的头发一把收集起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再闻闻味道,的确是我的!
此时腿上酸软也渐渐消退,我走到房中镜前,见自己身上衣服都已换过,脸和手都擦干净了,转了个圈,没有什么问题,除了瘦掉一点,还是以前那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外加气质卓绝的仙仙。恩,我满意的一笑,把手里抓着的头发扔进垃圾箱,大概最近太累了,掉点头发也实属正常。
出了舒心阁,一路向植水的住处行去。
来到房前,刚要推门而入,门就啪的一声被拉开,兰冰满脸怒容的正要出来。我俩看到对方俱是一愣,我不知道他这浑身的怒意是怎么回事,好像刚刚和人吵过架一般,一副甩门就走的架势,不过美人就是美人,他的盛怒,倒像是鲜花怒放,看的我经不住在心里偷笑。这个兰冰,笑的时候是桃花,怒的时候是牡丹花,就不知道哭的时候是什么花,梨花?
他看到我,脸色稍雯,张了口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口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我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进到内室,见植水已经靠在床上笑吟吟地看我。
"兰冰干吗?火气那么大。"
"他帮里出了点事,心里烦,过一会儿就会好的。"植水往旁边让了让,让我坐到床边上。
"那么重的伤,你怎么已经能坐起来了?"我看他面色已经恢复过来,嘴唇也不再青紫,心里稍稍放下了心。
"都两天了,伤口已经结枷,动一动没大碍的。"
闻言,我目瞪口呆地看他,"你说什么?已经两天了?难道我睡了两天?"
植水点点头:"兰冰说你太累了,所以睡的熟。"
啊?我有累到这种程度哦?我搔搔头,心里也不确定。
但是无论如何,过意不去总是有的,人家为了帮你挡刀身受重伤,我到好,自己一个人在阁里埋头苦睡。真是没良心。
脑中闪现当时的情景,心中仍是不寒而栗,如果植水肩头的那一刀再往下去一点,只怕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仙仙,怎么眼睛又红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不要担心,没事的......。"
还没事呢!当初我只不过挨了一刀就痛的死去活来,现在植水身上是狠狠的两个大伤口,他居然还在笑着安慰我。
我一把抱住他,大哭出声:"你......干吗要......救我......,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我......怎么办............。"当看到植水浑身浴血的从身后抱住我时,我真恨不得那些刀是砍在我身上,大概也比砍在他身上痛的少点。
越说越伤心,索性什么形象都不要了,哇啦大哭,我只想好好抱着他,确定他还活生生的在我身边,会对我说话,会对我笑......。
"仙仙,我快被你勒死了。"
啊?
吓的我连忙放手,一面抽泣一面乖乖坐回去,抬眼一看,才发现他根本就是在捉弄我,笑的不知道有多开心。
唉,算了,我现在才知道,只要他好好的在我面前,不要说被他捉弄一下,就是被他捉弄十七八下,我也绝对不气他。
"兰冰和我说你看到我晕过去了,拿着刀就冲过去要杀人,仙仙,你怎么那么傻,我一心一意要救你,你自己到冲过去被人砍。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他眼中是我熟悉的温柔光芒,只是现在这温柔里多了份向我寻求承诺的坚定。
我听了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不可能,于是便哈哈一笑:"开什么玩笑,我打又打不过他们,什么时候拿着刀去砍了?"
植水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说谎的小孩子,让我禁不住脖子一缩。
他慢慢开口道:"最后两个玄客,死在你的刀下。"
我听了一阵呆楞,真的假的,我有那么厉害?
我回想回想再回想,当时的片段一个个闪过脑际,我只记得自己好像是有拿着刀冲过去,可是之后的情形,就是一片模糊了。
植水执起我的手,细长的手指搭上我的经脉,过了片刻后,才道:"看你现在的脉象,与平时无异......。"
我知道他真正想说的是我的武功根本就是和以前一样差,所以他也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有能力杀了那两个玄客。
他放开我的手,重新凝视了我:"你还没有答应我刚才的话!"
我扁扁嘴:"要我答应也可以,只是你也要答应我,以后碰到这种事情,不许再扑上来帮我挡刀。"
他有点哭笑不得:"你到和我讨价还价起来了。"
"才不是讨价还价,你帮我挨了刀,你就不知道我多难受,我宁愿自己去死也不要你这样......。"
下面的话没机会说出口,因为他抬手掩了我的嘴。"老是这么口没遮拦的。"
我呵呵傻笑。
陪在植水身边,就是没事,看着他也好的,传了膳,逼着他多吃两口,现在我总算知道为什么那时白尘会像中年大妈似的唠叨个没完,我看我现在简直比他还像,见植水少吃一口,我就心疼,恨不得硬塞。他流了那么多血,总要多吃点补回来不是。不过比起我这个病号,植水还是乖多了,要他吃药就吃药,要他吃饭就吃饭,哪像我当初那么......刁钻的。
心里想想白尘碰到我也真是倒霉,原本我还不觉得自己怎么样,可是现在异地而处,我总算也体会到了他当时的心情,回想以前自己真是......唉,莫不是自作孽不可活,现在统统都算到了植水头上了?
从房里出来已近深夜,植水刚刚吃了药,已经睡下了。我也略微心定,这才出来。
走到院子里,更声人寂,今晚月色大好,如流泻水银,朦胧着院中一花一木。
月光下,凄清淡淡,一身白衣飘飘,站在那里的是......白尘?
真是受不了他,这个大侠准是又有什么雅兴要发,跑来这里对月长叹。
"那么晚,你怎么还在这里?"我慢慢走上前去,却不敢靠的太近,省的他又要喷一次火,我逃也可以逃的快点。
他闻言身子动了动,却不转过来,仍是抬头看着天上的满月。
我也不知道这天上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忍不住也抬头去瞧,今晚天高云淡,星子灿灿,那一方月亮,犹如一只黄金饼,悬挂在天上,我好像肚子有点饿了......。
"再过几天就要中秋了......。"白尘忽然开口,话音不大,好似在喃喃自语,语里有点留恋,有点怅惘。
中秋?中秋年年过,有什么稀奇的?
这冰山在外面站了大半夜就为了告诉我快到中秋了?我不解,但是也没心情去解,大大打了个哈欠,抬脚就要走,到厨房拿点吃的就回舒心阁补眠去。
"我明天离开。"他的话语飘过来,让我跨出去的脚步顿时凝住。
再转头时,发现他也终于回了身,正看着我,月光洒下,将他的影子在地上拉的老长,整个人背着光,脸便隐在黑暗中,让我有一时的恍惚,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我怎么都忘了,他原本就是准备要走的,要不是碰到容小仙的死和植水的受伤,他早就离开洛河山庄了。
"哦。"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挽留他?肯定留不住;祝他一路顺风?好像又没什么必要,最后也只是"哦"了一下。
他等了半天没有下文,只得一叹,"你......留在这里也好,植水必定可以护你周全,而且......。"他没有继续往下说,我心里自动替他说了:"而且我又那么凶,你必定受不了我。"
对对,我大大的点头。
"你要和植水说一声吗?"
"我明天一大早就走,你和他说一声就行了。"
沉默,两个都不开口,他最后看了我一眼,白衣一转,就举步向着月洞门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一步步离开,我忽然心中一动,不受控制般,只听到自己张口问道:"那天晚上,你为什么最后还是去了湖边?"
他脚步一顿,停在那里,脸看着前方,就是不肯回头,过了很长时间,才继续向前走。
我哑然,看着那点白色消失在转角,耳边是他刚才轻轻悠悠飘过来的答案。
"因为我想向你道歉。"
我没有听错吧?这话真的出自冰山之口?
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激动,催着我想要立刻追上去,把他一把拖住。
刚跑了两步便又停下,逼着自己回头。
拖住他又能怎样?还有什么好说的?能够这样平静的分手已是幸事,我何必再去瞎搅和一通。
此时此刻,对他,再也无气,只是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里有点发酸而已。
我抬手给自己一个暴栗,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白者越来越伤感,开始变得不像从前的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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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尘隔天早上就离开了洛河山庄,兰冰帮里有事,也先回去了。再加上庄里各大帮派的人马都陆续离开,一时之间,整个山庄都空了下来。
我看这大队人马在不在庄里根本就没什么分别,还不是照样让落霞宫的人来去犹如吃白菜,武林大会期间发生这种惨剧,传出去只有徒惹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