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剑子,何事拜访蒿棘居。]
看天,嗯,聊聊天气罢。
[只是关心而已,最近蒿棘居可有风吹草动?]看草,耶?院子里果然长草若干,看来傲笑最近也比较心烦,连庭院都没心思修葺一下。哼,再烦还有我现在烦么?郁闷,正在发愁怎么对你遣词造句呢。
[没有,剑子是担心傲笑红尘,成为邓王爷下一个目标吗?]
看傲笑,你活得这么精神,担心你干嘛?不过,先感动他一下比较好说下句话。于是很真诚,嗯……发自内心的至少也有八分半,凝视傲笑百分之一刻钟。
效果……达成。
[嗯……傲笑红尘……]
[嗯?]
[你还记得龙宿此人么?]Y
[怎有可能忘却,此人身为儒门龙首,却指使吾友文剑天书,夺红尘剑谱。勾结西蒙,自甘坠落成为嗜血者。又在血篁嵬坡伤吾,擒捉昏迷的佛剑,意图指染邪兵卫之力。串通魔龙祭天,以假人头瞒骗剑子你,造成剑子你负伤垂危。又害杜一苇身亡,罪大恶极,无可宽赦。]
[呃……你的怨念真重。]我就知道……
[对于此人,傲笑红尘不只是不齿,更是痛恨,若是寻得他的下落,傲笑红尘决不放他罢休!]
[……]龙宿,瞧瞧你近来办的这些好事!真想顺手卖了你算了……[要找他的下落也是不难……]H
[剑子,你说什么?]u
当!警醒……算了,留人一步余地,千错万坏,某人还有厨艺高明这一处优点。
[没有。]径直面对傲笑探寻的目光,坦荡到一览无余。幸亏经常练习拐人,这点功底还是有的。
[吾曾去过疏楼西风,却不见此人踪迹,剑子突然提到此人,莫非他又再出现为恶了?]
[还没、还没,傲笑红尘,若无他事,剑子先告辞了。]疏楼西风?唉,真不愧是傲笑红尘,连狡兔三窟这种道理也要人手把手地教。算,不聊了,汗都下来了。
[嗯?何以來去匆匆?]
[好友圣踪金身未解,邓王爷之事尚需处理。]知道你很好客,但想起第二十三次清水面条么,心头便立刻萌生若干胆寒。
[需要傲笑红尘的协助吗?]
[暂且不用,傲笑红尘,邓王爷扬言金身十座,你也有可能是目标之一,这段日子勿必小心,请。]
出门。场景关闭,mission, fails.……饿了,慢慢走回家。
有争斗的地方,便会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才算是江湖。武林人中,一身强硬功夫行走江湖之外,能维持不靠方便类食物度日的人,屈指可数。
当年推定中原领袖的论战,实际上也是开会据点的伙食之争。一番厨艺上的格斗比拼,风云变色惨不忍睹。天下三家,佛门之中数百年来化缘主流,拼斗之下立扑在地,输得灰头土脸。梵天一页书空负五莲之威,也只能屈身云渡山坐镇后方。唯有清圣之地、先天定禅静琉璃菩萨存着一手高妙的茶道,总算保得威名不堕。至于儒门,但看剑君那又贫穷又挑食的贫穷贵公子,也知道级别段位如何。
江湖泛泛,唯有云门执掌八采伙食、温柔体贴无人能及的游云宝宝,可以提上前台。只可惜一场风雨,八采覆灭,往之不见古人,空余来者怆然临风堕泪……
纵横之下,唯有道门凭借琉璃仙境首席掌厨,综合水准极高的一线生独步江湖,以致一提“琉璃仙境开会去”,瞬间万人空巷。来日素还真自号掌握文武半边天,青阳子狂言“三教原本道为首,焉能并坐共齐名?”这个这个,民以食为天,这句话什么时候都不是叫假的。
厨艺可以造人,也可以毁人。江湖前事,屡屡为师。以风之痕魔界首席冷美人之尊,几十年的露水喝得肤色凝霜,清心寡欲,风骨卓然,也还不是终于输在一代散仙忆秋年老友的素食之下——天下皆知。至于门下一双黑喵白喵的宝贝,一个青春年华被不二刀的烧烤拐去,一个雄心壮志葬送在洛子商独门火锅之中,可叹可叹。
云门好一双佾曲双云,天成绝配,只因为双双“君子远庖厨”,在游云陨落不久没了大锅饭吃,转眼分道而飞,令人伤感万分。余者,兵燹被火空肉烧折磨得性格诡异,成为封灵岛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斩人狂魔。乱世狂刀失去贤妻慕容婵,崩溃到“乱遍天下,一日三千斩”。
……叹气,真是青书历历,一翻一页一断肠啊……
没优点的人和没缺点的人一样难寻。纵然龙宿真是傲笑怨念之中那般造孽,也有一手可问江湖鼎峰的厨艺。十里宫灯幽明灭,天下无双——何况受益者更是本人。为啥不拿出去论道争锋?才不呢!将来人山人海涌向宫灯帏,千人指,万人封,我还吃个甚?……©※※倚雲聽風布布社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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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椅,竹扇,满天星斗,细点香茗。\$c<
[山顶泉轻清,山下泉重浊,石中泉清甘,沙中泉清冽,土中泉浑厚,流动者良,负阴者胜,山削泉寡,山秀泉神,溪水无味。这讲究可算是微乎其微了。]
[闲到一一试验茶经,真有你的。]
[唉,在宫灯帏的厨房静等好友的消息,就算不事生产,也不能惹祸啊。]~
貌似很委屈,哼。翻身坐起,喝茶吃东西。点心,自然是和从前尝过的那些都不同的,也不知加了什么料,唇齿之间辗转一番,约略是带着桂花清甜的奶香。至于茶,反倒是甘苦之味绵长悠远。水盅沸响,凉风动摇之间弥漫开一点秀丽的滋味,的确妙不可言。时不时飘一眼目前还平安无事一世悠然的龙宿,——今天险些走嘴把此人卖了,不过幸而只是“险些”,否则把自己的胃口也一并卖掉,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西米和桂花单枞,只不过稍加了一点奶来提味——好友以为如何?]
[有闲到如你一般的人轰轰烈烈地捧场,茶道点心的生意也算是被捧得如火如荼。但今天的茶味略有不同,不知道被你下了什么药。]
[唉,过誉。不过没有铁嘴刁牙的剑子,龙宿纵然茶道高明,终归也沦落为对牛弹琴。此茶正是新得来的一品,以绿叶夹银白色毫心,形似花朵,冲泡后绿叶托着嫩芽,宛如蓓蕾初放——名曰“白牡丹”。]"
[白牡丹,橙黄清澈,味苦鲜醇。水汽温润,气息却微凉——好一品摸不透心思的白牡丹。也是你心血来潮的命名?]
[耶,这借物喻人的比方,不想竟被好友窥破了。]
……少来。
[剑子何德何能,天生疲于奔命,与好友你恣意悠闲的人生,不同水准。——扇啦扇啦,发什么呆。]
一个劲盯着我看,一脸不正常的坏笑,莫非刚才睡着之后,又被他在脸上写字?……最近真算是流年不利,原本就要秋高气爽了,骤然变天,热得毫无水准。整天还要为漂白那人的事跑来跑去不算,最失败最没骨气的是,自己真是食物就能收买的人么?翻身闭眼,周遭闷热,独有耳畔身边自生凉风习习,不徐不急缓缓吹送着,仿佛低喃软语哄劝人心。唉,浮生在世,清梦难得。明天怎么见那天下第一的佛剑分说,真伤透脑筋了。唇齿间依稀回漾着白牡丹苦尽甘来、余音袅袅的清香……龙宿,我认识你干嘛?就为了喝降血压的清热退火茶?辗转郁闷了片刻,只能将点心里的杏仁狠狠磨到粉碎,以资发泄。
一夜怨念,直到第二天更加华丽无双温馨体贴的早餐之后,解除——烟消云散。思维变慢的剑子,不知不觉背上古尘揣上麻烦,去不解崖拜会佛剑分说去了。望着远去中充满怨念的雪色背影,矗立在宫灯帏雕窗绣户之畔的紫色身影,秀美的唇边漾起一丝约略自得的笑意。
[想揽住一个人的心,首先要惯刁他的胃口。——嗯,古之人诚不我欺……
(4)
日落西山红霞飞,剑子仙迹把家回。
到自家豁然之境转一遭,望过墙头,唉……真一个凄凄蔓草,蔓草凄凄。推门,落灰一手。清锅冷灶,伸手揭开,竟不提防一道暗影倏忽闪过,迅雷不及掩耳夺门而出。谅剑子够勇够猛够奸够巧堂堂先天人一名,面对如此利落敏捷的身手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好大一只老鼠……]
远目那道身影消失在昏昏暮色中,看来纵然带了粮米回家,没心思,这个饭也是做不成了。
推门开窗通风透气,家徒四壁也,只有一套紫陶茶具,送到当铺还貌似能收。姑且扔下这一摊不管散步去,谅也无人敢惦记。
转过后山,顺手抄了一只青梨。就袖子擦擦,边走边吃。这样一路慢慢逛到半山腰,便可望见那荒芜的疏楼西风了。夜色零零落落,月儿也慢悠悠地踱上天际,那空寂无人的疏楼西风也真如西风一般萧索,毫不自知的时候心里默默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千回百转,一如……饥饿的感觉。
[剑子……]
不知何时,肩上落上一袭紫色暖茸大氅。华贵的雪貂皮风毛领襟,饰带上恰到好处地嵌着一串榛子大的珍珠。貌似平淡无奇,只不过一串珠儿颗颗一般大小,又是一般无二的淡紫色。或许是月色的莹白,或约是风色的清凉,只觉那熟悉的儒门音色,少了一分峻冷的嚣狂,多了一分沉静的温柔。
[物是人非,略有感慨而已。当年清茗素果,水阁听风的时候,岂能料到此一般洞箫瑶琴、红烛暗香的疏楼西风有如此冷清的一天?]
[好友,恕吾直言,肯勉强一听否?]F
[请讲。]
[傲笑红尘一根笔直的木头筋,纵然佛剑分说一张闷闷的门帘脸,天生如此,不可变通。于此事,剑子心中自然比吾龙宿更加清楚。既已清楚如斯,好友又何必深深计较,苦苦穷究?以至于夜露深寒,远望着疏楼旧迹,一片宵想中吞口水解渴,借西北风充饥?]
[……]刚想反讽几句,忽然注意到那没吃完的半个酸梨还掐在手里……真没反驳的余地。恼羞之余,碍于修养,只好把梨狠狠地咬了一口,将一肚子冷风怨气堵了回去。
[哎呀,剑子,汝这是何苦呢?——酸东西入胃只能促消化,饿得更快啊?]
[龙宿,你又是何必呢?——那么酸条件你都开出来了,还想挂好人的名么?]痛心疾首中恨恨发誓,别让我吃饱有力气,吃饱了立刻先揍你……
[唉呀,兹事体大,兹事体大,从长计议就好。不急,不急……]说话之间,解开一只用白绢素帕包着的小木盒,里面四色四味的细点,更有一只握手大紫纹白瓷小瓮,竟是温好的梨花酒。
[不急,龙宿当然不急。]#
[哦?吾仿佛听见有人在讽刺吾铁石心肠?]
[好友圣踪金身未解,算来已经有十几天水米不进。更何堪身受苦楚如斯,有人悠然看得下去,剑子却不忍心。]6
[哟哟哟,这又是哪一门的好友。想吾们抛却先天的架势,趟入江湖这滩浑水,也不过一年多些,竟不知剑子汝又多了这样多的好友。吾来算算,佛剑一只——这是老话,圣踪是一只,傲笑是一只,蜀道行虽然挂了,也是一只……]
[一只一只,都比背弃情义一剑砍我的紫色一只来得有交情。——我不吃了!]
[唉唉唉,算吾失口,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好友天下无双先天人一名,多多担待。]言罢竟起,敛扇于怀躬身一揖。[龙宿这厢赔不是了~~~~]
[哼,好话说尽,损事做绝,说的不知是何人了。——童言,好友还真是青春永驻,人老心不老。]%
[老有老的涵养和风度,更何况老到吾这一般风度翩翩风骨绰然,放眼天下也实属难能可贵矣。]
[是啊是啊,老矣老矣,老不正经,脸皮天下无双的厚,神经天下无双的粗。]就着温融融的梨花酒,吃下小半份的点心。饱暖之余,弦外之音自然怨而不怒,哀而不伤。
夜半三更,也说不清方才做了什么梦,醒了只觉的口渴。朦胧睁开眼,只觉得灯还是亮着,身边之人披衣半坐,正专心于手中的书卷。
真不愧是敬业的儒门龙首……翻身,遮住很讨厌的亮光。
[睡啦睡啦,这么好学……天下之大,又不需要你堂堂儒门龙首去摘文曲星。]^L/E
[哦,扰到汝了么?]欠身将银灯照上红玉茜纱笼,流落如雪的灯影转而幽暗,凝成一铺软嫩娇滴的红。未及身边人开口,自有清爽的凉茶斟满奉上。一泓清心润肺,不过仅存睡意也都清洁溜溜了。
[唔……不睡了。——什么书让你这样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