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假设,我们的参谋们也不是没有想过。"
这次则换成是忍足开始回答泷提出的异议。
"而得出的结论是,如果立海的进攻再推迟三年......不,哪怕只推迟一年,氷帝也都可以将这个可能性纳入考虑范围。可是立海选择的时机却是现在。现在青之国刚刚经历完战争民乏军困,国力软弱不堪一击;而内乱又导致适合播种的春季过去大半,现时该国已出现明显粮草不济的状况;且目前于该国主持大局的"青苑"政权系统尚未收服民众,国中人心离散。青之国天时、地力、人和无一可占,立海却是兵强马壮、准备充分,胜负自然不言而喻--立海那边看来也有相当优秀的参谋啊,王者之称绝非浪得虚名。"
"那么他国援助的机率呢?"
"圣鲁道夫的丞相观月与不二周助一向不和,此次六国联军也是看在立海的面子上勉强出兵,可以将其派出在外;山吹与六角倒是与不二一向交好,不过两国与青之国相距遥远,而现在两国主力均在回程之中,不用太担心。比较麻烦的就是不动峰......"
"......而不动峰与青之国之间有立海挡着,即便当真出兵增援,也至少完全影响不到氷帝。"
宍户接下了忍足的解说,却又再补充了一句。
"可是,还是得将不二周助的头脑加入计算范围吧?"
"是啊,那个人确实可怕。所以决定由我先以商议边境线重分为借口到青之国去打探一下虚实,然后再拟定详细计划。现在,如何?还有什么反对的理由吗?"
宍户看看一贯与自己形影不离的凤,后者耸耸肩作出无奈微笑的表情。重新转回视线落在一言不发的跡部身上,宍户伸手比了一个赞同的手势。
日吉侧过身体与泷低声交谈几句,接着同样表示了肯定的态度。
"侑士,一定一定要让我和那个菊丸交手哦!"
一想到将来的对手,向日已经开始兴奋。
"是、是。那么,出兵的事,就这么决定了吧。"
"......什么啊......"
在发出了一片允诺之声的席位之间,却突然有微弱的痛楚的声音响起来。
"慈郎?"
"......为什么我一定要和周助战斗啊......什么国家什么利益的,我不明白,可是我根本不想伤害他......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很开心吗?为什么立海一进攻我们就要和他们变成敌人啊?这样不是太卑劣了吗!"
"卑劣?"
此时跡部终于缓缓开口,望向慈郎的深棕双眸中闪现着怒气,愈发的严酷若冰。
"那么你可曾想过,若立海以一己之力将青之国吞并,后果又会怎样?我们两国之间的实力差一旦由此拉开,氷帝到时候靠什么来抵御外侮保护国民!芥川慈郎,不要忘记你自己是氷帝的军人,你需要考虑捍卫的对象永远只有一个,就是国家!--还是说,你打算为了不二周助而背叛氷帝?"
"背叛什么的,我怎么会......!"
"今后你如果再提及什么‘不想伤害他',那就是背叛的行为!届时,我将把你视作敌人完全击溃,毫不留情!"
说完,跡部再不看呆立着的慈郎一眼,转身拂袖而去。忍足看看跡部的背影又看看渐渐在慈郎眼中积蓄起来的泪水,苦笑着示意宍户和凤上前劝解,自己则追赶着跡部离开议事厅。
"你又不是不知道慈郎的心智不过是个孩子,干嘛那么认真的骂他?那家伙几时听你说过这样的重话,又怎么受得了?你听,现在正在那里大哭大喊‘跡部大笨蛋',闹得不可开交啊。"
"闭嘴!"
头一偏闪过跡部全力丢过来的花瓶,忍足打量几眼那曾经价值连城的瓷器的被粉碎程度,轻声咋着舌喟叹。
"哎呀,今天我们的女王陛下火气好大。怎么?和不二周助上过几次床就舍不得了?"
"忍足!我叫你接近立海是为了探取其近一步的动向,不是让你向他们提供有关青之国的情报以促成他们进攻的决心!为什么擅自违背我的命令?"
回视着发怒的跡部尖锐得近乎毒辣的视线,忍足只是淡淡一笑,神色异样平静。
"如果真的成功了的话,青之国的领土也好、立海的军力情报也好,氷帝不都可以一箭双雕的获得了吗?但如果事实证明我所作出的决定不利于氷帝,那么我随你处置--即使杀了我也可以。"
保持着慵懒而悦目的姿态靠坐于宽大的旋椅中,跡部以手支额,姑且听着忍足的辩解。待到忍足把话说完,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与自制的年轻帝王傲然开口,声音中只余不动声色的沉郁。
"笑话。杀了你?当你最初抗命之时,就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会是如何了。之所以到现在还留着你的命,不过是还有用的上你的地方而已。与青之国一役结束后,无论结果是胜是败,忍足侑士,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
"你明白了吗?回答我。"
"那种事情我当然明白,我深爱的陛下。"
"......忍足,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给你这样权力如此称呼我,你最好记住这点。--没有下一次了。你退下吧。"
"遵命,陛下。"
单膝放倒于地面,忍足对着眼前的人深深埋下头去。王者专属的奢华披风自椅上一直拖曳于地,被黑发的男人满怀虔诚的捧于唇边,珍重的轻轻触碰。
世人皆知,胜者为王。凡为王者必广施仁政以固国政民心,此谓仁者无敌。
因此要取天下,只有善良不行,只有才干不行,还得首先取得胜利。而要获胜利,就必然得先失去许多重要的东西,比如善良。
所谓至尊之位,就是这样一种复杂而充满矛盾的诱惑啊。
所以,请让我来帮你。你的愿望我会为你达成。你讨厌的事物我会为你清除。试图对你不利的一切,我都会用我的手,将之完全毁灭。对于我而言,你的存在比起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任何事物,都还要来的更加重要。如果是为了你的话,我可以比神明还要强悍,比妖魔更加狡诈。把一切污秽的事情交给我来就好,你只需要留在这里,成为民众心目中掌握住了最终胜利的仁慈帝王,那就够了。
那样,就够了。我深爱的陛下。
[完]
临兵斗者皆阵 之
皆さん
爱吗?憎恨吗?怨怼吗?希冀吗?
人们坐在阴暗的大殿中潜心祈祷,微弱的阳光从镂空的窗子里射入,撒下空茫的金色。
趺坐于台上的神佛不言不笑,似在非在。
一个又一个的人叩下首去,抬起头来。口中喃喃着不分明的愿望,目光痴迷而软弱。
这样,真的就能安心了吗?
河村静静的坐着,等着自己对面的人把一壶水烧开。
名动天下的白秋将军河村隆,几时是这般有耐心的人了?
除非对方是足以令之甘心膜拜的强者,或者天生高贵使其不得不耐心等待的上位人物,或者......
有的事情,竟是越迟知道越好?
又过了一段时间,标志水煮开的咝咝声渐渐响起来,由细微到贯彻室内[自由自在]。
终是,不得不开口了。
"陛下......"
"我已经不再是陛下。"
对方淡淡的答着,将壶从火上轻轻取下。为了方便行事而逮住的衣袖间,不经意的露出了一截皓白的手腕。
"陛下!罪臣河村斗胆恳请陛下,请逃离帝都吧!陛下离开周助大人,对双方都是唯一的上上之策啊!"
一怔之下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深棕的双眼终于看向河村。半晌之后,却仍是缓缓摇头。
"就算当真可以忘记一切,我也无法离开不二。只要他还掌握着那个孩子......"
有的时候,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仅仅漫不经心的温柔,反而是种伤害。
而受了伤的人满怀痛楚的报复,对另一方而言,却是毫无道理的攻击。
彼此心中因而生出憎恨。然后,就变成相互噬尾的双蛇,纠缠吞咽,永无止境。
一己造出的罪孽,只能由己身承受。
挣扎着摔开加诸于肩上的负荷,身体却也随之连带摔倒。并不死心的以手肘为支称勉强在地面爬行一段,强加于自己脖子上的铁环一紧,整个人又被几乎可以使颈骨折断的力道拖曳回去。
已经狼藉一片的室内,喘息愈重。
拉在男人手里的锁链叮叮当当坠落于地,稍显沙哑的男音嘲弄的一字一字说着。
"迷路的小猫,欢迎回来。啊,‘小猫'会不会太抬举你了?说起来,野猫还更像一些。"
咬牙带着诅咒的眼神向上望去,作为回应,正往口里灌酒的男人停下手来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渴了吗?乖乖叫一声桃城大人,我就让你喝。"
被锁链拘束了行动的他坐在地上冷冷的哼一声,阴狠的目光瞪向男人,满是鄙夷。
"哈哈哈,看样子还是没有被驯服啊。"
男人不以为然的笑着,在他面前缓缓蹲下身体,双眼惬意的眯起。
"不过没关系。驯服的时间越长,成就感也就越大。"
男人的手温柔的抚摸着他的面孔,轻轻触碰那些重重叠叠的淤伤和擦伤,连嗓音也跟着柔软起来。
"呐,告诉我吧,熏。乾用了多长的时间才完全得到你?"
他随手抓起身边破碎的器皿就向着男人砸过去,随即一冲而起攻向那人招招不离要害,使出的皆是杀人的招式。
"心痛了?旧情难忘?"
男人闪避着攻击也不忘刻意的谑笑,而后按上他的肩膀一推一卸,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上,手臂在身侧软软的垂下。
"我说过吧。要不是我,试图刺杀不二周助大人的你早就是黄泉之鬼了。是我让你能够活下来,你的主人只能是我。"
男人冷冷说着贴上他的身体亲吻抚摸,他极力隐忍着痛楚眼前飘荡起猩红的血雾。
"你这个疯子......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杀了你......"
"要真是那样,倒也不错。"
男人深黑色的眼瞳在暗中含着笑意闪闪发亮,脸又凑了过来,继续无休无止的咬噬和索求。
"慈郎好可爱哦~~"
"那个,丸井大人......请不要把我压倒好吗......?"
"可爱得想把你一口吃下去啊~~"
"丸、丸井大人......这、这里!不可以!!"
"连声音都发抖之后,给人的感觉是更加好欺负了呢~~~呐呐,慈郎,想不想知道XXX或者OOO的事情啊?我可以教你哦~~~"
"分太、慈郎,你们在吗?要拟定初步作战计划啊......"
掀开军帐的门帘走进来的众人看到两人之间暧昧的姿势沉默良久,而后不约而同的发出真心的感慨。
"你们感情真好啊......"
纯属意外的看到了丸井×慈郎那一幕的菊丸倒吸一口冷气连退三步忙忙似丧家之犬急急如脱逃之兔没命的夺路而逃,脸红得像是刚刚绕着帝都跑了十圈,足以和他一身红衣媲美。
这些人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
满脑子是刚才的情色画面的菊丸不住的埋怨着,却又忍不住去回想着。
原来在"那个"时候,该要 "那样"做啊......
"啊啊!不可以再想了!!我可是来刺探军情的啊~~~怎么就忘记了呢~~太不应该了~"
"原来如此。的确很不应该。"
"是吧是吧~~嗯,居然能够察觉到‘暗隐'了的我,你也很了不起啊。"
"能得到春赤将军菊丸英二的赞扬,实乃在下三生之幸。那么,将军可有探听到什么有趣的消息吗?"
"哈哈,也没什么太要紧的情报。不过就是发现了氷帝与立海已经联手、忍足在向你们输送情报、还有两国总攻的时间啦阵势啦兵力啦~~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菊丸自信满满的伸展着手脚,回身对着身后的人甜美一笑。
"了不起!那么,作为奖励我就再告诉将军一点有意思的事情吧。曾经隶属于你们的橙夏军,其总帅桃城将军已于近日内与我立海签订协约,成为我方战力。在氷帝立海大军出击之时于帝都之中里应外合,一举歼灭青苑。如何?足够有趣吧?"
"......多谢你的情报。不过话先说在前面,我可是不会给你任何好处的~有机会再见吧~"
动也不动的任由菊丸咻然离去,彬彬有礼的男子一拨宛如月色般的银色长发,突然之间笑得邪气逼人。
"好奇心会害死猫,忍足说的果然没错。所以我才会说你很不应该啊,菊丸将军。--不应该把一个难得的可以救不二周助一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放过了。"
"你找我做什么?我曾经说过你一日不杀那人我一日不见驾,难道你忘了?"
双手环抱在胸前,黑衣少年冷彻的声音毫不留情的质问着。
一来就被如此严厉的逼迫至无路可退,不二微笑着的表情不由得现出些微难色,似乎欲言又止。
"龙马,我想和你谈谈。这样也不可以吗?"
艰难抉择了老半天,少年终于别别扭扭的坐下。
不二宽慰的一笑。于淡色瞳中闪现的深沉,瞬间湮没在柔软如春风的笑靥之中。
如你所知,以前我是青之国的皇子。在曾经的众多兄弟中,我是唯一不被冠以皇家姓氏的一个。自然也因此,备受各式各样的"关照"。
在那个时候,只有那个人,将无论身体或心都伤痕累累的我当作了完全平等的亲友来看待,而还很年轻也太过幼稚的我,自然轻易的就沦陷在那个人的温柔中。
于是在一天,我终于鼓足勇气告诉那个人,我爱你,甚至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而对此,那个人却只是回答,周助,你误解了我的感情。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照顾一个人,安慰他、帮助他,对他极好极好,却可以并非出自爱怜的本心。
"--周助?"
"龙马,你还记得吗?破城之日我们进入皇宫大殿之中,那个即使与我面对面也丝毫不为所动的人,却在见到你的时候微微一惊。当时我就问你,你们认识吗?我记得你回答的是,完全不认识。"
"可我确实......!!"
少年于惊讶之余全然忘我的叫喊起来,紧接着身体一晃,不可置信的慢慢软倒在地。而一直安静的站在不二身后半步之外距离的河村在此时跨上前,将已经完全失去意识的龙马置于怀中横抱起来,满脸复杂之色的看向不二。
"我觉得,龙马并没有对周助大人说谎。"
"是呢。这孩子从来不曾对我有所隐瞒,因为我一直都在告诉他,他对我而言非常、非常的重要,而他相信了。可是事实上我并不当真那样认为,所以,自然无法相信他啊。"
看了一眼无言垂下头的河村,不二转过身,静谧微笑。
"把龙马带走吧,隆。一切就,交给你了。"
世间众生如云,人人皆向神灵恳求。
愿心愿得偿。
愿梦想成真。
茫茫然浩如烟海的祈愿,怎样的神才得以完成?
黄幡风动,烟缭雾绕,恍如幻境。迷失于其中的,其实是谁呢?
--
一切,即将结束。
[完]
临兵斗者皆阵 之
阵圆
『圆是,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图形。』
『并非为了结束才开始,也不是因为开始才有结束。』
--想起来,人还真是奇妙的生物。
明明是自己说出的话,却只因时间的间隔,便感觉到陌生、像这样的事情,举不胜举。
从窗中居高下望,目之所及处尽皆战气逼人,杀声震天。
火光绵延中,化为尘土的是抹杀去价值的生命;缠斗着上升的,是人无休无止的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