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完全毁了啊,我的青......"
那么,就此以后,一切就真的能结束了吗?
身后的雪色帷幕被猛然一掀,冲进全副武装的一行人,焦灼万分的齐齐跪下喊着[自由自在]。
"属下恳请陛下尽快离开此地!周助大人现在正在城外,只等陛下了!"
"我早已,不再是陛下。"
轻贴窗面的掌心缓缓收回,转身面对不知所措的人们,棕瞳之中决意和着悲伤,弥漫如雾。
"很对不起......你们。"
话音甫落的瞬间,空间中似乎有片刻顿止,化为无声无色的苍白。当如同错觉般的一刹那过去,周遭已再无任何人影。
骤然空旷下来的雄伟殿堂里,脚步声寂寂的响起。虽微弱,却并不迟疑。
这个力量,我从未想要使用。
一直、一直,也仅仅希望着作为一个真正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而已。
抱着这种愿望的话,超凡的力量、即便拥有,也不过是阻碍。
所以隐藏了。背叛了如此相信着我的朋友、全心依靠着我的臣民、需要我保护着的国家,将真正的自己隐匿于无形。
正因为如此,现在却亲手打破禁忌的自己,愈显自私。
即使当面被如此指责,也是无可厚非。但即便如此,心中亦不感后悔。
或许,真的已经太累了。
宫门之外,前行的脚步稍一犹疑,立住。
仰起掌心朝向空中,无法用语言描绘的清净光芒汇聚上升,形成宛若水晶般光彩斐然的球体。
声音淡淡的响起。
"去找出那些孩子们。"
绚丽的球体顿时破裂开,光之碎片如流星四散而去。
在远离帝都的荒凉野外,小小的赤红光点缭绕着无人的空间,不定的旋转。
周助......周助......周助......
已经失去了形体与生命的灵魂茫然的游走,找不到可行的方向。
你迷路了啊......菊丸。
被呼唤了姓名的亡灵转头看着对方的深棕眼瞳,哀哀的喊着同一个名字,哭得心碎似的。
是吗,没能顺利逃离立海的包围网,任务失败了啊......那么,我要怎么样才能够帮助你?
......
怎么才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我不知道。那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但是,一命产生,自然有一命消亡。时间万物循环自有真理,谁也无法改变。
......
要用你的命......去换他的......?
......
我答应你......
冷冷的风拂过长长的衣袖,手臂于是抬起,试图将倒向胸口的孩子抱住。却也只是,握住一缕残余思念的微光。
--周助的笑容,是我最珍贵的宝贝哦--
双腕迟滞的垂下,沉重有若万钧。
你,是在微笑着吗?
眼角凉凉的,滑落水滴。一道,再一道。
骤然间,夜色黯淡的天空里,降下无数水痕。细细密密,无边无际。
啊......下雨了......吗。
好美的泪水......
血色斑斑的立海旗帜迎风飘扬,在其左右,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光芒静谧游移着。
"可恶!没想到不二周助居然暗藏了不动峰和六角这两支生力军!!"
"枭雄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啊。"
"柳生!现在不是悠哉游哉佩服的时候吧!你!现在战况如何?"
"禀报桑原将军!切原将军所率领的左翼本来已经基本上将不动峰压制下来,可是却突然遭到青苑的奇袭,以至背腹受敌损失惨重。目前在柳将军的救援下又已经稳住大局。"
"分太和氷帝那边呢?"
"是!丸井将军所率右翼一切顺利,现在已经攻入青之国帝都!只是,不二周助并不在城中,怀疑已从秘道出城。"
"啊,那么就让分太加派人手进行搜索,必要时尽管向氷帝开口,不用客气。"
"遵命,柳生将军!"
王者......立海......
无声的一叹,眼帘微微垂下。半晌,轻轻转身,安静的离开。
已经沦为火海的军营中,炫目的金橙光辉随着火势与气流,肆意舞动着。大火将木与布支撑起来的营房烧得劈劈啪啪,化为大的小的火块,纷纷扬扬的落下来。
"你不逃吗,海堂。"
毫无感觉似的任由着火星落在自己身上、灼烧出深深浅浅的焦黑痕迹,海堂抬起头,茫然注视着自己面前的棕色眼眸,干燥的嘴唇轻轻翕动,给出低沉的回答。
"不想再逃了。我已经累了。"
"乾大人说得没错,在这世上我们谁也救不了,什么也负担不起。所以想着,至少在自己像垃圾一样毫无用处的死去之前,为他报仇。"
"我刺杀了不二周助两次。第一次失败了,第二次是被不二周助饶了一命。"
涣散着的视线转向不远处的男人的尸首,海堂继续梦呓似的喃喃。
"桃城。那个人......我不懂他。明明是不二周助的走狗,偏偏留下我的命;明明已经和立海联手里应外合打出城去,却要自己一个人再潜进来找我......他救了我,又死在我的手上,却是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我不懂......"
灼人的高温中,海堂的眼闭上,又睁开。顺着脸庞滑落的泪水沾染着淡淡的金色。
"我似乎......已经不行了......抱歉要先走一步,陛下......"
"......没关系,海堂。"
"......好想......再见到乾大人......"
"你的话,一定可以见到。"
帝都黑暗的地下,污物横流的水道,人的眼睛所看不见的地方,荧荧的绿芒一闪,又一闪。
却是有若体内那颗渐跳渐缓的心脏一般,渐渐衰弱下去的,生命之光。
忍足背靠墙壁滑坐于地,腰侧的伤口源源不断的渗出血来。
完败呢。
刚才那一击实在是又狠又准啊,不二周助。我承认以前是小看你了。
但是,我也让你受了不轻的伤吧。这样,姑且也可以算是死而无憾......
"忍足,振作起来。"
啊,这么快就出现幻觉啊......不过,真是不得了的幻觉啊......很漂亮的,棕色眼睛呢[自由自在]。
"在这种地方,在这种情况下独自死去,你可以安心吗?"
这种地方?真的很糟呢。岂止伸手不见五指,连自己是否真的存在都快搞不清了......不,忍足侑士这个人,根本就要不存在了......
"忍足,你还有愿望吧?"
愿望......?
一直想看见的辉煌时刻,一直想得到的美丽王者......
氷帝......
景吾......
......已经,什么也不需要了......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是我所迷恋的那个人的话,大概会说出这样的话吧......
‘如果是依靠别人赐予才能得到的东西,我宁愿破坏了,再自己去创造'......
"忍足......"
即便是并不会被接受的牺牲,为他而死的你,依然觉得幸福吗?
那么......只好给你梦境。永远的沉睡中的,不醒的梦境。
闭上眼,就可以看见那地平线上连绵不绝的山峦,微咸的海风从无垠的大洋上吹来,远洋的舰队正驶进港口。奢丽却不靡乱的繁华都市,纯白与淡灰的大理石筑起的优雅宫殿,贵妇们洒着香水镶着蕾丝的宽阔裙摆,军人肩上摇晃的金穗,胸前的缎带与勋章。
还有你全心爱恋的,那倚在金与红的皇座上、高傲而坚毅的王。
晚安,忍足。
越过遥远的遥远的距离,柔和的紫光轻盈的落在氷帝皇宫会议室中、那铺满公文卷宗的宽大桌面上。
正被军政要务搅得焦头烂额的跡部微微诧异着张大眼睛。
"这是什么?"
"哎呀~真是可爱的萤火虫啊~~"
穿插于围坐于桌边的大臣之间、为其奉上饮料的女侍们活泼的叫起来,含笑望着那淡紫色的光圈被跡部轻轻捉在手里。
"怎么说呢~真是美丽的颜色啊......看着那光芒,胸口仿佛溢满了说不出口的情愫......就像在看着情人一样,思恋的、温柔的、无比珍视的,心中又快乐、又泌着微微的苦,眼睛里不由自主的浮出泪水......"
"女孩们说什么傻话!我们现在在做的可是正经的国家大事!"
"老~古~板~~"
"你们!"
"哈哈哈~~陛下,我们告退了~~"
完全没有理会发生于侍女与大臣们之间的斗嘴,跡部若有所感的凝视着掌心的光芒,优美的眉心渐渐皱起。
"......忍......足......?"
于千里之外,紧闭的双目慢慢张开,深棕的瞳中流露罕有的柔和。
谁想要帮助谁、谁愿意为谁奉献生命之类的话,谁都会说。谁都能说。
只是说说的话,那很容易。
包括我也一样。
所以对于当真贯彻了自己誓言、至死不渝的他,我不希望,你轻易便忘记。
因此,至少请你在今夜呼唤他的名字,让他的思念得以着落。
青色与蓝色的细小光球相互环绕,相互碰撞,在无言站立着的三个人面前。
不二微笑着,淡雅如水。
越前昂着头,野性难驯。
不二微笑着柔声呼唤。
"陛下......"
"你让所有的人都称呼自己为‘周助'。不二这个姓氏,就是如此的令你憎恨吗?"
"这不正是陛下真正的愿望吗?所以才让青之光选择龙马,而将蓝之光留给我。意思是龙马才是正统、而我无论如何,也不过是近似于‘青'的‘蓝'吧?"
"不二,你实在聪明......"
"而我知道,不管我再怎么聪明,陛下的回答也不会有所改变的。你爱的人,永远不会是我,对吗?"
"......我答应菊丸,救你一命。为此,我改变了这场战争的结果。所以现在,谁将胜谁将败,以后会如何,一切都变得未知了。"
"说什么改变、未来的,你是神吗?"
"龙马,不得无礼......"
伸手制止了不二的劝诫,张开双手将仍然十分警戒的孩子轻轻抱入怀里,喃喃笑语。
"王子、王子,我的小王子,如果说我之所以存在于这个世界、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你相信吗?"
"你......"
"没错,是我建立了这个世界,一手制定了所有的秩序、真理、万物形态,你们都是我可爱的孩子,我是你们的神。可是同时,你们、也是我的神啊。"
"我们?"
"嗯,是啊。你们因我得以存在,而我因你们看见自己的心。现在我要离开了,这个世界就真的交给你们了。请一定好好的,生活下去。"
"神......你、到底是谁?"
在不二心知肚明的微笑,以及王子着急的叫喊中,特号路人甲凭空隐没去身形。
"请叫我,siren。"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