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流] 春天的十三个瞬间----仙奇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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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看着她的表情,因为她在性格上和流川有几分相似,仙道比较容易和她达成理解。
她这时的表情让仙道觉得,即使今日的她已经是日本少有的成功女性,但那些痛苦和悲凉的往事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收藏在心底。
今天,水泽夏树打算把他当作倾吐的对象,一发不可收拾地全倒出来。
仙道微微一笑:"阿姨,我大胆猜一猜,其中一次是流川叔叔去世吧?"
水泽夏树点了点头:"没错。哥哥曾是我这世上最爱的两个男人之一。以前有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孩,有一个自己最敬爱的哥哥,还有一个自己最心仪的男生。然而,生活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完美。最终,一个离我而去,一个更是阴阳相隔。"
她伸出自己的右手,修长的手指背向着仙道:"我都没能抓住他们。任何我爱的人对我来说都滑不溜手。"

虽然她这时脸上的表情是笑,仙道却觉得心中一酸。那些笑容背后的眼泪,恐怕是再好强的人都不能避免的吧。
世事的沧桑不会因为个体不同而特别开恩,命运的打击也不会因为惜其良材美质而格外轻柔。
怪不得人们总说人生不如意事十居八九。
水泽夏树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今天不知怎么了,对着小孩子说这样的话。人生的痛苦是不可避免的。但现在的我,其实已经比大多数女人幸福。我不该强求过多的。"
仙道没有说话。他还没有资格对水泽夏树的话评介什么。但他已经从她的话里获益良多。

水泽夏树木终于说到了她此行的目的:"小枫是哥哥留给我唯一的宝贝,我甚至比小茜还更爱他。但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不知道怎么保护他。他说想一个人来镰仓读书,虽然我非常不放心,但又不敢不同意。我一直有一种预感,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抓不住他的。"
她在说自己的过去时,还可以笑着。但说到流川,终于无法控制地泪流满面。
仙道第一次见到一个异性长辈对着自己流泪,一时手足无措。他默默地把桌上的纸巾抽出一张,递给她。

水泽夏树低头擦着眼泪,哽咽着说:"我一直告诉自己说,水泽夏树,你行的,这么多年了,不也坚强地站着活下来了吗?生活夺去了你珍爱的东西,同时也给了你另外一些东西做为补偿。生活基本上还是公平的。但......"
她的泪腺再次崩溃。
也许她很久没有哭过了,泪水积蓄得太多。又或者这些深藏的心事,连接着她最脆弱柔软的那些神经。
越是坚强的人越会贮存伤痕,反倒软弱的人会用各种方法排解痛苦。

水泽夏树自己抽取出纸巾,边擦眼泪边说:"但那是完全不一样的。就好比从另一个地方引来的泉水,未必适合这个湖泊里的鱼儿生长一样。别的幸福也没法填补另一些伤痛。看着小枫长大,看着他越来越像哥哥,我开始觉得过去那些伤口渐渐愈合了,也许可以期待下一代的幸福。"
她顿了一下,"但就像那时无法理解哥哥一样,我也无法弄懂小枫。他站在我面前,我却觉得他的目光看的是很远的地方。我怕有一天他也会对我说,他要离开此地去找他想要找的东西。我同意男人应该有更广阔的梦想,但如果我连小枫也抓不住,如果他也不能健康快乐地活下去,我就会怀疑自己这一生究竟有什么价值。连哥哥唯一的孩子也照顾不好。"

仙道忙说:"阿姨,你别这么想,流川不是一切都很好吗?即便他有别的打算,也未必会发生和流川叔叔一样的不幸啊。那只是个意外罢了。"
水泽夏树这时终于完全控制住了情绪,她的眼眶红红的,但已经不再流泪了。
她笑了笑:"小彰,你太年轻了。当然,在你这个年龄该这么想。对不起,我今天真是失态。怎么老在说我自己的事。"
"阿姨,我明白的。"
"我今天来找小彰你,是希望你能把小枫当作朋友。就像当年你父亲把我哥哥当作一辈子的朋友一样。小枫不合群,不好相处,但他自有他可贵的地方。"

"这我知道。我来神奈川读书,就是想找到流川。那时在中之森时,我就下了决心,绝不让流川觉得他自己是孤单的。"
水泽夏树点了点头,她对仙道充满信任。她想,只要有仙道在,也许命运的手不会那么轻易地第三次扼住自己的呼吸。
世事无完美,但总有东西值得期待。

水泽夏树看了看表:"上课时间快到了。今天真是让你辛苦了。"
"哪的话。我本来就想去拜访阿姨的。"
"等你和小枫的比赛告一段落,和小枫一起到横滨的家里玩吧。"
仙道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好啊。阿姨,我该走了。"
水泽夏树"嗯"了一声。
仙道看着她,突然一个念头在脑中一闪:"阿姨,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啊。请问。"
"阿姨,你之前说的,你这世上最爱的两个男人中的另一个,是不是我的父亲?"
水泽夏树一怔,微微一笑:"小彰,你真是聪明。"
仙道向她微微躬身,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下午第一节课后,仙道坐在座位上和越野聊天,越野突然说:"仙道,快看。"
仙道站起身来,看向窗外。
只见水泽夏树、流川和流川的班导师菊村,站在教学楼下的林荫道边,正说着什么。
越野吃惊地说:"那不是水泽夏树吗?是我们县数一数二出风头的女强人呢。她和流川是什么关系?"
仙道笑了笑:"越野,你真是多事。也许是流川的亲戚吧。"
"流川的背景还不是一般的强啊。怪不得那么嚣张的。"
"人人都有不同的性格吧。越野,你太敏感了。"
越野盯着他:"你对流川好像真有那么点同乡的情份了,这么的维护他。"
仙道没有回应他。
他觉得很高兴,实在懒得多说什么了。

(七)
六月底的一天下午,仙道站在公告栏前看期末考的成绩排名。
这个时侯,湘南高校已经以全县第一名的战绩,重获失去八年之久的参加全国大赛的资格。
仙道看到流川的名字和入学时一样,排在一年生榜单的第一位。他倒吸了口冷气。那个不是打篮球就是睡觉的家伙,到底用什么时间读书呢?
他转身要走,侧头之间,不由一怔。
只见流川正站在二年生榜单前。
流川这时也看到了仙道。他顿了一下,径自走开。

仙道忙追了上去:"流川,我们好像都站错地方了呢。"
流川没有说话。
仙道大步地追赶着他,和他并肩向篮球馆走去:"流川,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考到第一的?"
流川走得很快,也没有转头看他:"你能考到第一,我为什么就不能?多此一问。"

仙道心想自己可是在考试前那几天,每天挑灯苦读到天亮,才保持住年段第一的。流川难道也是这样吗?他觉得很好笑。
大家都是好面子的人啊。
流川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他来历不明的笑容:"你笑什么?你以为我是靠作弊考到第一的?我没你那么无聊。"
仙道忍住笑,他怎么忘了流川是个认真的人:"我没这个意思。不过,我也不是靠作弊混到优等生的。流川,你不能这样小看我。"

流川这时像一辆疾驰的马车突然勒住缰绳一样,蓦地停下来。仙道因为走得很急,控制不住自己的速度,冲出了几米远。他很快停住,转身愕然地看着流川。
这时是下午三点半钟,流川静静地站在盛夏六月底的烈日下。
他的脸色是那种透明的有点冰冷的白,他的声音也同样大大低于此时的户外温度。
他清晰地对仙道说:"仙道彰,我给过你什么暗示吗?"
仙道一怔,他突然觉得有种寒意从心底渗透出来,飞速地在蚕食他头脑的高温。
他不明所以地说:"这......没有吧。"

流川长长的丹凤眼里有着清醒地意志,和这时茫然的仙道刚好相反:"那么,请你用更自重一点的口气和我说话。"
仙道真的糊涂了:"我现在显得很轻挑吗?"
流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最讨厌别人随随便便地跑进我的生活里,对我的事情指手划脚。不管这个人自称很了解我的过去或者是我的什么同乡。"
他这时的眼神更像是说:仙道彰,我已经容忍你很久了。

仙道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17年来,还没有人这样直接地否定他的存在。几分钟前他的心还灿烂得像身周的阳光一样,流川对他当头就是一盆冰水,使他从头到脚地凉了下来。
仙道第一次有种真正意义上的不知所措,他发觉他的聪明还远不够掌控全局。
而流川更不是他一直以为的,那个在十岁的自我封闭的废墟上重建起来的流川。
他的独立和理智超出了仙道的想象。

仙道良久才说:"首先,我要声明我从来没有自称过什么,我只是......"
流川非常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听不懂,我可以更清楚一点告诉你。我讨厌别人对我无谓地微笑,我更讨厌别人站在距我2米以内的地方和我说话。"
仙道这时开始明白他的意思了。
流川是对自己刚才试图和他并肩走提出了警告。
他也认真了起来:"流川,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每次见到你时,最好退到2米以外的地方。是吗?"
流川冷冷地说:"你可以这样理解。"

仙道简直是气坏了,但不知怎么的,不怒反笑。
他极力忍住笑:"对不起,我这么快就在你面前无谓地笑了。但流川,你是皇族还是黑社会?可以规定别人见你的礼仪?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流川冷冷一笑:"谁比谁更强人所难呢?"
他扔下这句话,快步从仙道身边向前走去。

仙道在烈日下发着呆。
他不相信流川对自己没有好感。他甚至可以肯定,自己还是流川心目中极少数的能让他保留着好奇心的"别人"。
从流川刚才竟然会关心他的排名就可以看出来。流川总不可能是在看越野或是彩子他们的排名吧(宫城则根本上了不榜)。

但喜欢并不是爱。所谓的爱是超出理智的那种喜欢。
流川的理智很难超越,所以他的爱就无比稀缺。
从喜欢到爱的距离可能足有两万五千里。
流川应该不是真的这样讨厌他的出现。
如果他仍然只在距流川两米的圈外徘徊,流川也许可以容忍他的存在。
但当他试图踏进流川的理智拒绝接受的范围时,流川便感到自己的独立受到了威胁,就毫不容情地着手驱逐他这个非法入境者。
仙道曾经不知有多么欣赏流川的独立,但现在他开始憎恨流川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独立了。
他小声地说了句:"见鬼去吧!"也继续走向篮球馆。

"流川,你可以罚球了。"赤木说。
流川点了点头,站到罚球线上,把球投出。就在同时,一个篮球破空飞来,重重地砸在他的背上,他痛得眼前一黑,愤怒地转过身去。
虽然在练习或比赛时被球打中是很平常的事,但一个久经阵战的人很容易分出是无意还是故意。何况,现在是罚球时间。
他抬高声音:"谁?"
赤木也皱着眉说:"谁这么无聊?"
就在这时,站在场外的彦一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用新闻记者记录历史真相似的眼神,难以置信地看着仙道。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仙道。

仙道漫不经心地扬了扬右手:"对不起,我手滑了。"
他等于承认了刚才那个球是他扔的。
没有人料想得到,仙道也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怪不得彦一会有那样的眼神。
只有流川知道原因。仙道这是对之前自己那番话的报复。但他没有想到仙道会这么的沉不住气,竟然会用这种孩子气的手段来反击自己。
也许他高估了仙道的理智。

流川觉得背上被砸中的地方隐隐作痛。仙道出手还真不客气。这就是他的真面目吧。
他顿时怒火攻心,疾如流星地向仙道冲过去。
眼看要发展成打架事件,彩子忙说:"流川,你先别生气啊。"
但流川已经冲到了仙道的面前,他正要伸手去拧仙道运动衣的前襟,仙道向后退了几步,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向流川晃了晃:"两米啊,流川,你自己别忘了。"

仙道满意地看着流川眼里愤怒的神情,他这时已经把水泽夏树母女对他的期望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想,流川,就你会有脾气吗?就你会有痛的感觉吗?
我一样也有啊。
流川对他这时的心思一目了然。这个貌似淡漠的人,其实有着一颗比任何人都好胜和自负的心。已经和他配合打了三个多月球的流川当然不会全无感受。
他冷笑了一下,心想:仙道彰,真有种啊。

这时,站在最近的安田走向流川:"流川,算了。也许仙道真的不是故意的。"
流川看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没有征兆地抢过球,用力地向仙道扔去。
众人都"啊"地叫了起来。
仙道敏捷地将身体向左一闪,避开了。然后继续微笑着看流川。
如果仙道不避开这一球也就好了,他轻描淡写的神情和动作简直就是向流川下挑战书。
但流川出乎意料地没有继续攻击,他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开。
旁观的人都松了口气。

但如果以为这场意气之争就此结束就错了。
在接下来的练习中,俩人完全没有了王牌的风范,屡有低次元的犯规冲撞动作,更谈不上什么配合了,简直就是视对方透明,自行其事。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那场意气之争不仅没有结束,反而升级了。
宫城这时正要传球,但仙道和流川都向他伸出右手。
"宫城,给我!"仙道说。
流川挤开他:"给我!"

宫城心想,今天这俩人吃了火药吗?自己可不想冤枉地当炮灰。他不知如何是好,向赤木耸了耸肩。
赤木彻底爆发了,大吼一声:"仙道,流川!"
仙道和流川回过头去,他们这时感到有些不妙,理智终于稍稍恢复。
赤木走到他们跟前:"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但你们好丑也是所在年级的头名和队里的王牌。你们想这个样子到广岛去丢神奈川的脸,我就要你们好看。"
流川听了赤木的话,当即侧开了头。
仙道这时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头了:"队长,我只是和流川开个玩笑罢了。何必这么认真呢。"

赤木圆眼一瞪:"仙道,我今天总算看清你了。什么天才,简直是蠢才!"
暮木忙说:"他们已经认错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彩子对流川说:"流川,你就原谅仙道吧。"
流川没有任何表示地走开了。
仙道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没事了,继续继续。"
因为赤木等人的介入,仙道和流川总算恢复了平日的水准。练习得以继续正常地进行。

流川心想,真是个狡猾的家伙,明明是他挑起的是非,现在反而所有人觉得是自己更应该有愧于心似的。
事情还没完啊。

(八)
第二天下午的第二节课,学生会要召开本学期最后一次的例会。
第一节课下课后,流川从教学楼走出,沿着林荫道向学生活动中心大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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