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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本是夸赞之辞......可被人如此一唱一和地说出来却怎么听怎么像那大街之上叫卖豆沙包子的,自卖自夸的腔调煞是恶心人!
白玉堂是越听脸色越难看,面上黑得像一身老鼠毛在墨砚里滚了一圈般,都可与那开封府当家大人媲美了。
正憋气呢,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眼一瞧,那天一阁上不正有个人趴在阑干上半天起不了身么?--不用说,肯定是笑的!
苏、皖、皖!
混帐!一人五十两的银子还真没白花!恶意搅局也不忘顺带的消遣五爷我!--找死不成?!
白玉堂怒上心头,当下脸上一沉,对着岸上大喝:"统统给你爷爷我闭嘴--滚!!"
也不知他是叫谁闭嘴叫谁滚,可这样一喝罢,再加上满脸煞气怒目而视,原先还一头雾水的众人不禁皆是一吓,想起方才那几人一唱一和所说之事,都想这人武艺好脾气可不好少惹为妙,当下再也顾不上什么美人,哄的一声便作鸟兽散!
不过眨眼之间,先前挤个水泄不通之地连个鬼影子都没了。
--原来都是些识实物之俊杰!
白玉堂吐出一口粗气,觉察今夜从头到尾被狠狠消遣了一顿,心里恼火,正想着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忽然听得身后冷凝香微微颤道:"公......公子......?"
蓦地一惊,赶紧转过身去。
冷凝香面带红晕,福了一福:"这位公子,今夜您出手相助,此恩奴家必定铭记在心。"
"冷姑娘无需客气。"白玉堂面上微笑无懈可击。
他年少起便风流倜傥,少不得被些名花争去作入幕之宾,应付这些场面自然是游刃有余。何况他这人生性不羁,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但即便明知无望,那些女子见了他仍如飞蛾扑火,这一身潇洒风姿决不是寻常女子能挡的。
那冷凝香,自然也不例外。
白玉堂见她双颊红晕更甚,心中得意之外也知事已成半,当下趁热打铁,道:"今夜之事可见冷姑娘艳名之盛,难怪在下连着半月投帖也求不得一见。"
冷凝香讶然道:"公子投过帖么?"
旁边琴师走来插话道:"小姐,这半月来确实有位白玉堂白公子投帖邀见。"
"啊呀,"冷凝香红脸道:"看奴家多糊涂,这几日身子不适,就没过问什么帖子,倒是怠慢公子了。"
"哪里哪里,姑娘现在过问也来得及。"
冷凝香见他意有所指坏坏一笑,明白他意思,立刻羞得红到了耳根去。她虽是花魁,却仍是清倌,哪里经得住白玉堂这种老手一个眼神一句话的挑逗,当下窘道:"既......既是如此,就请公子定个时辰......"
白玉堂眨眨眼睛:"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夜吧!"
冷凝香怔了一下:"今夜?"
"今夜月朗风清,你我若能湖中泛舟月下谈心,岂不快哉?"
"这......"冷凝香似有难处,转头瞧瞧琴师,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吧,就今......"
"今晚不行!"
猛地里响起个陌生声音,冷凝香疑惑转头看去,却见徐徐夜风之中,岸上不知何时来了位气宇轩昂的男子,轮廓深刻如削,目光深沉。不过这时,那深沉之中似乎隐约带了丝笑意。
她怔过片刻,正待询问名讳,却听身旁白玉堂咬牙切齿道:"穆文松!"
"哈,小耗子,许久不见!"
"你这家伙,怎么又来坏我好事!"白玉堂跳下船头,气呼呼道:"什么今晚不行?你倒说说看,五爷我的事何时轮到你做主了?"
"唉,人家弱女子一个,今夜又经历如此风浪,你就不会体谅一下,放她休整数日?"
"什么话?!五爷我是何等人?有我相伴,还有不情舒意畅的?"
"......你倒自负呀!"
白玉堂听罢一声冷哼,满目不屑,心道你五爷我若是连这点本事也没有,当年那万花丛中也算白混了!只待再奚落两句,忽然听得穆文松语中带笑地对身后道:"唉,亏你千里迢迢来探他,却来得不是时候,可惜呀,展兄!"
白玉堂闻言当场呆住。
穆文松让开半步,他方才故意挡着白玉堂视线,这时让开,三丈之外那抹蓝色的修长身影便映入白玉堂眼中。
"......猫......猫............"猫了半天,终于没能"猫"出成句的话来,只是不停喃喃,似乎是傻了。
"相公--!"
又一人影跑了过来,猛的撞进穆文松怀里!
"皖皖!"穆文松乐开,一把将她抱起转个大圈,"你这小妖精,可想死我了!"
苏皖皖也是满脸惊喜,搂着穆文松死不放手,也不问他为何忽然回了杭州,只顾亲热撒娇,逗得穆文松哈哈大笑。
可是她却忘了自己身着男装,他们这一抱,在外人看来实在不成体统,大宋礼数甚严,此种有碍风化之事自然少不了引人侧目。只是偏偏苏皖皖与那穆文松皆是大而化之的性子,亲热一番,也不管周遭眼色,自顾挽手向家中方向行去。
白玉堂这时才回过神来!他惊醒般猛的向前赶上几步,却见展昭面无表情,只是默默凝目于他。
"猫......猫儿,我......我......那个......我不是......"
展昭静静凝视他片刻,忽然淡淡叹了口气,转身跟着穆家夫妇离去。
这一叹好比一记重锤砸在白玉堂心口上!蓦地一窒,险些喘不上气来!他一咬牙:"猫儿!"就追了上去。
身后丢下一脸茫然的冷凝香,直到身后琴师走到旁边,扣着她肩轻轻道:"你做得很好。"
"......嗯。"
翦翦水眸黯了下去,再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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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文松与苏皖皖回到宅中,便径直去了厢房梳洗,穆文松见不得那一身男装遮了皖皖风韵,他拖着自家娘子走后,只剩白玉堂与展昭于大堂并坐。中间隔了张小台,台上放了些糕点水果。
白玉堂呆坐半晌,终于生出个主意,假借去取糕点的机会偷瞧展昭数回,却见他端坐在旁,眼观鼻,鼻观心,半天不作声响。如此这般,白玉堂都吃了四块凤梨酥,厅内还是一片寂静。
白玉堂此时心中懊恼,他不知展昭是否真的在气,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所谓近乡情怯,他这时却是近人情怯,明明有着千言万语,可是见着真人,却半个字都迸不出来。
顿了半天,白玉堂终于伸手去拿第五块凤梨酥,这一次却是将酥饼送到展昭嘴边,也就趁这机会,讪讪地道:"猫儿,吃块吧,这酥饼爽脆可口,定合你意......"
"白玉堂!!"
白玉堂被这突来的大吼吓得一抖,酥饼就掉到了桌上。恍然间他还以为是展昭所吼,可是回过神来,却发觉声源是在厅外。
片刻之后,太叔子一身湿淋淋的就跑了进来。
"白玉堂,白玉堂,画影呢?你不是说给我摸一摸的么?"
他不识水,之前被白玉堂一脚踹到湖里,费去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了上来,也顾不得擦擦水就直奔穆府而来,为的就是这宝剑画影。
一月前也是西子湖畔,他第一次见着画影出鞘,森然高贵,俨然一副蔑世狂傲之气!他铸剑多年,江湖上人称"龙泉剑王",却从未见过这般脱世灵性之剑,当下死缠烂打,说什么也要摸上一摸。
可是不知是人太傲还是剑太傲,他黏着一月有余,这白玉堂竟然从不肯点头。
这次好不容易逮着时机,说什么也不可错过了!
只是他刚冲进大堂,却见白玉堂一脸怨气瞪他,身旁还多了位儒雅青年。
"你老死缠着我做什么?"白玉堂怒道:"答应你的是皖皖那女人,可不是我!"
"你怎的言而无信?!"太叔子气得跳脚,他人高马大,发起脾气却竟是些娃娃的动作,一个劲儿的跺脚嚷嚷道:"你踢我下水不算,又点我穴道,现在还不肯给我看画影,你赖皮!你赖皮!"
"我什么时候点过你穴道了!"
白玉堂险些被口水噎死,也不知自己是走了何等霉运,竟然招来这么一个怪胎!他心情本就不好,好容易鼓起勇气要与展昭和解又被这人从中打断,此时真是烦上加烦,正要怒骂,苏皖皖的话语自厅外幽幽传来。
"你这小子,怎的这般小气。"
她换了身罗裙,云髻翠钗,由穆文松搀扶着慢慢走进来,与身着男装时的邪气大为不同,女儿姿态毕现,美艳无双。
"不是我说你,白小子,你那剑有什么了不起的,拿他瞧瞧又不会少你块肉!"
白玉堂沉下脸,不说话。
穆文松知道他这是倔劲儿上来了,而且兴许还有怨气作祟,想到此处,当下偷笑。
可惜偷笑得不甚高明,被白玉堂察觉狠狠瞪他一眼。
白玉堂心里不高兴,他性子又不顶好,这时若要他遂他人之愿如何如何,断不可能!心想我自己尚不舒坦,干嘛非要委屈自己让你高兴?!
在座之人除了太叔子,其余三人自然是知晓他这坏脾性的,穆家夫妇也就换个眼色,不再言语,自己往上座走去。
久不说话的展昭这时却忽然开口,道:"日行一善,也算积德。"
白玉堂吃了一惊,转过身去,却见展昭缓缓拾起他掉在台上的凤梨酥,慢慢放进嘴里咀嚼。
虽然并无笑颜,白玉堂见着那张平静的脸色,胸口却是一热,几欲把心都跳了出来!
--猫儿,猫儿!你终究是懂我信我的!
"猫儿......"
"白玉堂!你不可言而无信啦!"太叔子又上来缠他,白玉堂不耐烦看他一眼,又摸摸画影。
"......唉,罢了罢了,画影,算我违你一次心愿。"将画影小心交进他手中,白玉堂交代道:"只可交于你半个时辰,可不许对它做些奇怪之事!"
"好,好!"那厢乐得像什么似的,宝贝地捧着画影跑到一角蹲着把弄去了。
座上穆文松佯装无奈对苏皖皖道:"你看吧,你嘴皮子磨破也顶不上展兄一句话!"
苏皖皖哼了声:"这小子也就在御猫跟前才是老鼠,换了其他地儿,那就是只老虎!"
"皖皖,我招你惹你了?"他哪里有她说得那般怕猫,再说了,他那是宝贝,可不是怕!"你这女人,今夜玩我也玩够了吧,还不把事情从头到尾都讲与猫儿听,免得他老误会我!"
"人家哪里有误会你呀!"皖皖见他又递了杯茶给吃完酥饼的展昭,知他心里总不塌实,当下笑开。
"皖皖!"
"好好,我说还不成吗?"
抿口清茶,苏皖皖便讲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这一开头便回到了她两月前刚回到杭州之时,那时城内恰好出了奇案,先是许多人家的女儿无故失踪,后来又有数位官吏接连被刺,死因却秘而不宣。她直觉这两案必有关联,一时好奇,派了眼线去查,终于查到那些官吏作的都是牡丹花下鬼。堂堂朝廷官吏死法如此难看,也难怪官府不愿张扬了。
但是自此追查下去,却发觉此些案子牵扯到了新选的花魁冷凝香,而更多的,就查不出来了。她想深究,但自己与冷凝香都是女子,实在不好接触,偏巧那时收到白玉堂飞鸽传书,便索性将他招了来,欲演一出"美男计"!
"如今失踪少女还有二十余人,我收到线报,应该在冷凝香的画舫之内。"
苏皖皖说完,见展昭眉头深锁,笑问:"展大人,你可是有疑问?"
"......夫人为何不将所知报于官府,却自行其事。"
"......"苏皖皖微微一笑,道:"展大人,天下毕竟只有一个开封府。我若是信得过杭州知府,又怎会不报于他呢?"
展昭略略一怔,随即黯然不语。
"其实就由我们来做又有何不可?"穆文松一把揽紧娘子,朗朗笑道:"说起来,这也算为天下分忧吧!"
他这番豪言壮语说得轻巧,展昭与白玉堂听了,一个苦笑一个白眼,他却当作未见,又道:"此外......对了,展兄,你可记得那太叔子手上穴道是被谁击中?"
展昭闻言猛地一惊。
"他真被人点中穴道?我还以为他胡诌的。"却是白玉堂插口。
"呵呵,此事,看来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展昭缓缓点头,对白玉堂道:"玉堂,你去将大堂门窗闭上。"
白玉堂知他心意,当下依言而行,顺道将那太叔子踹出了门去。这时四面禁闭,穆文松招拢四人,便悄悄商议起来......
间或听得见一些碎语,有时又是许久沉默,这一番商议,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方才作罢。
开门散去之时,月已西天,白玉堂正待踏出门去,忽然见得台阶下蹲了个门神。
"太叔子?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呐!"太叔子闻声站起,将画影小心翼翼放回他手中,"你说的半个时辰,我看半个时辰都过了你还没出来,就在这里等了!"
"......"说他傻吧,却是傻得可爱!白玉堂失笑,道:"你现下还了,可以走了。"
"我......"他依然舍不得的盯着宝剑,忽见白玉堂脸色一沉--"我走!我走就是了嘛!"说罢恋恋不舍,三步一回头的离去。
白玉堂却是啼笑皆非,回头看去,展朝就在身后。
"对了,猫儿你今日才到的杭州,奔波一路,一定辛苦了,早些休息吧。"
"小耗子说得也是,展兄,你就住西院的客......"
"西院还没收拾出来呢!"苏皖皖狠狠一拧相公腰侧。
"没收拾出来?那南厢......"
"也没收拾!"
穆文松眨眨眼睛,瞪向自家娘子。
苏皖皖一本正经道:"我回杭州也没多少时候,平日这些院落都是空着荒废了,如今收拾也不容易,当初费了我好大精神也只收拾出主屋和白小子所住的客房,展大人,你若不嫌弃,先与这小子挤挤吧!"
她一气说完,三个人六只眼睛齐齐望向她。
其实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三人都是心知肚明,可是......见她一副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看来是打定主意咬死不松口了。
白玉堂心中窃喜,心想认个干姐还是有好处的时候,当下一扯展昭:"皖皖说得也对,猫儿,走吧,我带你去早些歇息!"说罢也不等展昭答话,拽着人就跑!
穆文松无奈道:"娘子,你可真是坏心人!"
"哎呀,论坏哪里比得上你,我不过作个红娘搭座鹊桥而已,你没看见那展昭分明心里有事,不给个机会让他说出来,他俩不憋死我也得憋死了!"
"是是是,我的娘子最是体贴了!"穆文松嘻嘻笑着偷香,被轻轻一打--"坏人!"
娇侬软语,缓缓化入月色之中......
这边白玉堂拉着展昭走在回房的路上,只觉手中所握温暖异常,那熟悉的触感正是平日夜中所梦......细细想来,已经有半年多未曾牵过他手了............
"猫儿......"回头去瞧他,有些怕地问:"这些日子......你可有想我?"
可有想他?
......怎会不想他。
之前在那西子湖畔乍见他出现,那一刻心潮汹涌之烈竟然连自己都被吓住,然后又见着他与那女子周旋,虽然心知他这般做必然事出有因,但是......
"......玉堂,你这半年,可会觉得比与我在一起时要自在许多?"
他这一反问,问得白玉堂怔住。
他并非全然没有心事之人,患得患失之时自然也有,这时问了出口,脸上又觉得一热,好似说了些不该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