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蔚然就不动了,一眨不眨地瞪着眼睛直望天花板。
他现在其实特别特别想给生景打个电话,说一声恭喜啊,可终于嫁出去了。
也想埋怨埋怨他,这么大的事,都不跟他说一声,还当不当自己是兄弟啊。
可刚才钱晓峰的一句话点醒了他,现在都这么晚了,那傻小子明天还得早起上班呢,这一会儿估计早就睡熟了吧。
那好吧,那就暂时放过你好啦。
~( ̄▽ ̄)~
我可真替你高兴啊,哥们。
而方明远的电话是很晚很晚打过来的,生景那时已经睡了,所以并没有看清来电显。
他一直以为是韩少阳终于回了酒店,特意打过来求关注。他甚至还在心里面呲笑了一声,老傲娇啊老傲娇,其实你更应该叫老幼稚鬼,时时刻刻这么粘人。
他刻意将声音压低些,听起来更加得软糯撩人,小鼻音嘟囔囊:“呐,你回来啦?”
电话那端很久都没有答话,静谧一片,生景也不甚在意,他被迷迷糊糊地吵醒了,现在正困呢,所以反应比较慢。在即将睡过去之前,生景赶忙又“嗯”了一声,“喂,老傲娇,你怎么不说话呀?”
“小景,你在把我当成谁?”
方明远凛冽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压抑的、满满的怒意,冰冰冷冷地传过来。
生景一瞬间就醒了,不肯置信地瞧着电话,“方明远”三个大字方方正正地显示在屏幕。“哦,原来是你啊。”
“嗯,不然你还以为是谁?”
方明远一直在压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心平气和。他刚才看见韩少阳的那条朋友圈,瞬间心里面血气翻腾,一刻都忍不了了,这才转手就给生景打了电话。
要不是因为现在有事缠身,他甚至还想开车直接到生景家。
生景迟疑了一下,没再继续往下说。
他只是问他:“你这么晚打电话干什么?”
方明远:“嗯?晚?”
在这之前,无论多晚过去,青年都是一句怨言都没有的,甚至还软软糯糯,千方百计地缠着他,希望能多说一会儿。
就跟他刚才接电话时的那个声音一样。
可是现在,这才不过眨眼片余月,他这个待遇怎么就没有了?
他怎么眨眼间,就投入了别人的怀抱?
你认真的吗,小景?
方明远说:“宝贝儿啊,你还要闹脾气多久?”
生景:“呵。”
闹脾气?
你还在以为我跟你闹脾气?
“阿远,不,方先生,我想你搞错了,我一直以来都在跟你和心静气地说,是你自己不愿相信。你打过来正好,不然我也会抽空给你打过去,我们找个时间,谈谈?”
方明远问:“谈什么?”
生景说:“谈你,跟我。”
方明远挂上了电话,身侧郭秦脸上的嘲讽愈加明显了,甚至还恶意地看着他:“怎么,终于把你拒绝了?”
他们这时候刚把楼玫红送回家,方明远还要去陆遥那,那小子知道他今天晚上宣布了要订婚的事,不过去的话,还不知道要怎么作自己呢。
方明远轻轻地、几乎是闻之未闻地、叹息了一声,他看向郭秦,面露遗憾:“你说,我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郭秦却只笑不打,依旧专心地开着车,他一双眼睛里一点温度都没有,漠然地注视着前方:你若问我哪里错了?我却以为,你其实从一开始就没对过。
生景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撅着屁股从床头换到床尾,然后再烙几张饼,再从床尾换到床头。
七宝听到动静,“咔哒”一声将房门打开,一跃蹦上来,脚踩着生景的脸:喂蠢奴才,如果睡不着,咱们来玩呀?
生景:“滚滚滚,玩个蛋儿玩,老子困着呢!”
他一胳膊将七宝挥下去,将被子一蒙,又蒙头准备继续睡。
然而十分钟后,某个信誓旦旦的人,不得不把被子一掀,像条狗一样喘着粗气:“卧槽,憋死老子了。”
他枕头边上,七胖一直在守着,见他如此,迅速地钻进了他的被窝,转了一圈在他肚子与胸口之间趴下了,头枕着他的腋窝,小尾巴一蜷,牢牢地贴在身侧。
生景:“……”不得不往边上窜了窜。
七宝便又眼也不抬地也跟着窜了窜。
生景:“???”
继续挪继续挪,一直挪到了床边。
七宝便也跟着挪挪挪,挪到了床边。
生景:“……”
“算了,我服你!”
他将七胖捞起来,又重新回到刚才的那个位置,七胖便又蜷着尾巴睡下了,生景被这一闹彻底清醒,那点浓郁的小困意一丁点儿都没剩下,他伸长胳膊,从充电器上拔下手机,看看表,才凌晨四点半。
哎,一个早起可惜,睡又睡不着的尴尬时间。
生景想:不然看个电影?
电影有啥好看的!不如看综艺!
综艺有啥好看的!不如看新番!
新番有啥好看的!不如……算了,刷微薄吧。
夜里人丁稀少,临睡前已经刷一遍了,所以现在打开,并没有什么新鲜帖。
生景百无聊赖地刷新,没开灯,屏幕光刺激地他频频眯着眼睛。眯着眯着竟然也习惯了,夜里安静,屋子里只能听见他频繁刷新的“叮叮”声和七胖均匀的小呼噜,生景看着看着也跟着困了,看看表,五点十五。
很好,强迫症表示,临睡之前,还必须要刷一遍票圈。
他其实根本没抱啥希望,票圈里除了鸡汤,剩下的全是养生啊、抓小三啊,还被微商霸屏,看也没啥意思。
生景漫不经心地点着,按了刷新,迅速地往下翻。
翻着翻着却突然定住了,他眨眨眼,一瞬不瞬地盯住手机。
韩少阳的那一条稳稳当当地出现在屏幕中央,生景看看时间,五个小时前。
“卧槽我什么时候照过这张照片?”
“老傲娇那个老混蛋,那么早就回来了竟然不给我打电话!”
“这个大骗子,肯定又喝酒了!既然敢不听老子的话,那就别怪回来后老子罚他啦~”
“……嗯,怎么罚呢?”
“一个月不许啪啪?”
“……”
“卧槽不行啊,美□□人,老子自己也受不住啊→ →”
生景一边在那嘟囔,一边得意地摇起了尾巴。
他虽然尽量想装得镇静,心底里那些绚烂的小烟花还是不住“嘭、嘭”地绽放起来,从来都没有过的,像这般恨不得敞开窗户大喊一声的悸动紧紧围绕着他,丝丝密密的甜意从心里角落处升起,快速地,仿佛一眨眼功夫,就将他紧紧包围。生景按捺住怦怦直跳的心脏,嘴角的笑容不停扩大,扩大,心底的愉悦再也再也收不住,他终于克制不住自己,“嗷唔”一声,埋进了枕头里面。
卧、卧槽,老傲娇你实在太太犯规了,分分钟重投炮弹,甜得我溃不成军!
于是,在韩少阳不知道的时候,生景也发了一条票圈。
比韩少阳的可直白多了,就直接配图他昨天晚上睡着后,生景倚在他身边拍的一张自拍。
“我终于把男神睡啦,哈!哈!哈!”
底下竟然迅速点赞——“卧槽!这是什么节奏?”
“卧槽,小生子,你终于嫁给了你的姘头?”
“卧槽卧槽,出柜了?”
连秦国栋居然也点赞了,甚至也将上面的话复制了一遍。
复制完了还问他:“卧槽是啥个意思?”
“还有,出柜又是啥?”
生景心说,你连啥意思都不知道你瞎凑个什么热闹,还有还有,你们这帮人都他妈的不睡觉嘛?现在才六点啊大哥,这么早起来别跟我说全都是早起上班?
人生什么时候这么积极向上有意义了?
生景寻思半天,在下面统一回复了:
——嗯,没错,这就是我的爱人。
虽然马上我就要死了,虽然这样想有自暴自弃的感觉,但是,在最后的这几天里,能将你宣告给这个世界,能跟你一起谈一场光明正大的恋爱,我真的,很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
☆、…②
生景早上是被蔚然吵醒的。
“卧槽小镜子,你深夜开车!”
生景说“滚,你好似一个傻逼”。他猛然睁开眼,脑子瞬间就清醒了,“卧槽,几点了?”
蔚然说十点半啊,“你……这个声音……难道还在睡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卧槽卧槽!!”
生景嚎叫着将蔚然的电话挂掉,瞬间点开了电话本。
“报、报告主任,我路上塞车!!!”
“你坐什么车能一塞塞两个小时,你说出来,我下回也体验下。”
秦国栋老神在在地回复他,不紧不慢的,声音都一个声调。
生景:“……”
好像……编不下去了?
他刚醒来,声音沙哑,秦国栋听着,心里面很纠结。韩少阳一大早上就给他打电话了,说生景那小子那个点还没睡,上班肯定要迟到的。
“我先替他跟您请个假。”
他认识这男人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跟他说话这么客气,没有刻意地保持距离,甚至可以说低姿态的,还带了些讨好的意思。
秦国栋心里难受,他虽然嘴上一直在开生景他们的玩笑,但事实上,从没有把这当过真。
他活了这么多年,虽然了解、也见过许多许多同性恋,知道这只是人类性倾向的双向发展之一,其本质除了选择对象不同,跟异性恋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并且,还曾专门发表过这一类22 知道是一回事,接受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生活中,自己周边的人,也会出现这一类人。
并且,这个人还是他最最看重的徒弟之一。
秦国栋叹了一口气,想起那小子最后回复的那句话——“是的,这就是我的爱人”,他今天一早上,已经为这个回复接到无数个电话了,上自高层,大自院里。
他们每个人都问他:
“老秦啊,这是真的吗?”
“我虽然充分理解现在的小同志,但是,也还是要注意影响,不要造成不好的风气。”
“就是可惜啊,本来我还准备介绍老战友的姑娘给你们科室那小子呢,明明长得一表人才,真是可惜啦。”
甚至还有其他人,偷偷跑他们科室门口东张西望地,悄悄细语。
人言可畏啊,人言可畏。
这才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就好像整个院都知道了。
爆炸性消息?
呵呵。
秦国栋真是想吼回去,“不过是我家小子谈个恋爱,你们用得着像看动物园猩猩似的看他吗,有意思?”
他又叹了一口气,将沉重的心情压一压,冲着生景吼:“你小子赶快给老子滚过来,都特么中午了,少给老子找借口!”
生景:“喳喳喳,老头莫怒,我马上来!!!”
我虽然下定决心会护着你,但是前路渺茫,路途坎坷,所有荆棘还需你自己一人去斩。
你若幸运,那人陪着你,一路相互扶持。
你若不幸,所有过错便会被放大无数无数倍,永永远远压着你,翻身再难。
你有勇气说出来时便应该认得,这不算残酷,
这就是生活。
生景给韩少阳发了个信息:“老韩头,你居然这么久没理我,你一定是不爱我!”
韩少阳:“……”
他正在跟陈东兴拜访上海的一位大家,年轻时做小商品白手起家,后来越做越大,涉及商业面甚广,垄断了差不多百分之四十的上海进出口贸易。陈东兴之所以跟他认识,是因为他父辈跟这位老爷子有过硬交情,患难间的感情,这一代老一辈,看得要比现在的年轻人重得多。
他跟陈东兴跟老爷子打了招呼,老爷子姓李,家里排行老四,韩少阳便跟着陈东兴一起叫四叔。老爷子长得慈眉善目的,说话温声慢语,一直笑眯眯地跟韩少阳他们说着话。
可是等陈东兴真的说明来意时,这老家伙却画风一拐,打起了太极。
而生景发消息时,正是韩少阳暗暗着急,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往下攻的关键时刻。
韩少阳将手机掏出来,跟李老爷子点头示意:“抱歉,我看下电话。”
青年抱怨的话语陡然出现在眼前,甚至后面还跟了个表情包,“你这样是很容易失去我的!”“跪下叫爸爸!”韩少阳笑了,甚至能想象出此时青年梗着小脖子的嘟囔。
他拇指微动,快速回了一句:“别闹,办正事呢。”
青年迅速回:“袄,那你忙,快点忙完快点回,爱你么么哒~=3=”
韩少阳便又笑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小家伙儿,竟然这么粘人?
韩少阳笑着将电话又收起来,脸上的表情控制不住,想笑还要硬忍着,嘴角都抽搐了。
陈东兴笑着揶揄他:“四叔你看,这小子自从谈了个恋爱,整个人都变了,我跟他认识三十多年,从来没见他笑过,这倒好,这才两天,已经笑的比他这么多年都多了。”
李老爷子呵呵呵地点脑袋,自己给自己满上一盅茶,“不错嘛,谈恋爱好,年轻就应该多谈谈恋爱。现在有些年轻人啊,太过急功近利,以为自己刚刚有了点能耐,就想要争强争势,给人家使绊子的手法,要不得,要不得。”
韩少阳和陈东兴一听,终于晓得其中的门门道道了,陈东兴又笑着给老爷子烫了一壶热茶,茶叶是他们带来了,上好的西湖龙井。
“可不是嘛四叔,你就说我这个朋友,年轻有为,事业顺遂,也算堂堂一表人才,结果三十好几了才情窦初开,好不容易看上一小子,是个小医生,性格特别好,跟他简直是白瞎了。”韩少阳悄无声息地看了陈东兴一眼,陈东兴却没理他,笑眯眯地继续说:“偏偏有些人啊,就是瞧不得别人好,你说一个救死扶伤的小医师能碍着他什么事了,这倒好,放了一堆假料,那小子在一个规模不错的三甲医院,人多口杂的,现在闹起来,恐怕连工作都做不下去了。”
陈东兴说到这甚至还应景地叹息一声,“我听说那小子刚研究生毕业,今年考职业医生,院里领导本来挺看重的,这样一来,怕是前途都毁了。”
他这话,五分真,五分假,真真假假参合起来,意思达到了,真假也就无所谓了。不过那李爷又不是刚涉世的小伙子,商场上沉浮多年,自然是听话只听一半。
不过陈东兴有一个点抓得特别好,这李爷从年轻时就特别崇尚医生,娶得三房太太每一位都是有些成就的专家级教授,自己的小儿子小女儿也都送去了外国学医,陈东兴一说生景是个医生,李爷心里的那杆天枰,已经悄悄地偏向他们这边了。
不过他没松口,只继续问,“陈小子你可别欺负我年纪老,该明白的事情我可不糊涂。你说得简单,那么好的一个小医生,怎么跟那家伙触上的?”
陈东兴听到这竟然还有些不好意思了,挺抱歉地看了韩少阳一眼,“这不赖我么,我一听他有了相好,一激动,飞过去了,拽着人去了酒吧,然后闹得有点过火,就……”
他又没把话说完,卡在了至关重要的地方,下面怎么继续都可以,无限遐想的结局,简直挠得人心痒痒。
李老爷子明显就一副还想听下文的样子,可陈东兴偏是不说,一脸的为难:我说不出口哇。
韩少阳:“……”
要不是从小就认识了他,就这么个满口跑火车,一句真话都没有的家伙,一不提防,可能就被他那花言巧语给骗了。
李老爷子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你这么说啊,也确实不是没有道理。”
“现在确实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喜欢夺人之美。”
他看看韩少阳,冲他伸出手:“韩家小子是吧,你们说的那些我都知道了,把你拿来的东西给我看看。”
“我老啦,家里许多的营生都不怎么管啦,就给你把把关,看看这个企划值不值得做吧。”
陈东兴赶紧说:“别这么说啊四叔,这李家,还全靠你坐镇呢。”
李爷子瞪了他一眼,“你小子就喜欢开你四叔玩笑,往后再这么给你四叔下套,你看我踢不踢你。”
陈东兴说不能不能,这不形势所逼吧。
韩少阳将企划书递给他,他怎么也没想到,商场中正了八经慎之又慎的谈判博弈,竟然被一个花边新闻,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