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景:“……”
我对这个智障的世界已经彻底绝望。
“行了,言归正传,你要找我干嘛?”
等陆昜终于停止了犯傻,一只手握着鼠标,一只手不停敲击着键盘。
很快,屏幕便被分立成四个独立分屏,每一屏都在快速进行着演算,不停进行着模拟合成。
一直到这一会儿,他才终于有了那么一丢丢电脑专家的感觉。
不过这距离他上次提醒他已经又过了半个小时。
生景看了一会儿,瞧不懂,他本来就是个电脑痴,满屏幕的数据刷刷跳动,只看得他眼睛疼。
“我真心觉得你们这些整天摆弄电脑的人都是天才。”
陆昜说你这话不对,“我本来就是个天才。”
他一点都不避嫌,生景愿意看,他便让他看,自己手操作着键盘,一刻都没停下来。
生景瞧着无聊,随手将一旁的白纸抽过来,写下一个车牌:“你看看能不能查到这辆车?”
陆昜接过来一瞧,“本市的?”
“嗯。”
“那好办。”
他爽快地打了个响指,在键盘上快速输入了几个代码,调出一个新程序来。
他做的这些,虽然没明确跟生景说这是什么,但经过这么长时间,并且已经明确知道了陆昜即将报到的单位,生景还是明白他弄的这些很多还是不能放到明面上说破的,所以陆昜做什么,他只是在一旁看着,他不先说出来,他就一句话都不多问。
陆昜破解了几个防火墙,很快便进入一个集成数据库,搜索量巨大,他便将另一旁的电脑也打开。
两台电脑一起运转,另一台笔记本在快速推算其他内容,数据刷刷刷更新,陆昜瞧了一会儿,将打字的手停了下来。
他转过头,看向生景,声音仍是之前的样子,没什么大起伏。他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只这一句,便将生景刚刚放下的心,又再次吊了起来。
他说:“你上回来时叫我不要慌,年底之前我就会自由。还问了我关于严谡的事情。我后来仔细回想了一下,我确定没有跟你过多提到过他,并且,为了保证我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我还将近一年我们治疗的影像全都回看了一遍。我只是偶尔提到了两句,那么生景,你之前说,‘上回没跟我说全,这回再跟我说一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他看向他,目露平静,一点没有逼问的样子。甚至更像一个困惑的人,专心等待着旁人解答。
生景也回望着他,心怦怦直跳,快速思考着要如何对陆昜的这一句疑问进行解答。他有时候觉得对陆昜的治疗还真是刺激,每一次都像过山车似的,随时接受着考验。
这就是深度交往性障碍患者难接触的地方?
他今晚回去后又有课题可以写了。
生景看了看表,对于他的这次探访,还剩不到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可以逗留。
这四十五分钟过完之后,他就要再次离开了。
而这之后,陆昜这个人,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再见。
而他自己,停留在这世上的时间,也又划去了一天。
这一刻,生景突然就有些想自暴自弃。
他看向陆昜,青年仍是一脸平静地望着他,一边眉毛还挑起来,甚至还表现出了很有兴致的模样。
生景也学着他,挑了挑眉毛,将身子放松些,不再是之前紧绷的样子。
他清了清嗓子,让一直因为紧张而绷住的声线纾解开,声音扬高,显示出他现在的好心情。
他问陆昜:“你偷偷在这里设监控,上面的人知道后,不怕他们有动作吗?”
陆昜耸了耸肩,完全地无所谓:“那又能怎么样,我总要确认自己睡觉的地方够不够安全。”
外面每天有那么多人在来来回回巡岗,你说你在这里睡得不安全?
生景也耸了耸肩,不跟他计较:“你只要自己小心点,不要一不小心玩大了。”
陆昜盯着他,表现出了十分的好奇。
他有些不解,似乎今天才第一次认识生景:“喂我说,你怎么跟之前不一样了?”
以前无论什么差池,你都会佯装出一副好好医生的样子,也不管真心还是假意,现在我不过只试探了你一下,你怎么立马就不装了?
不玩了?
“喂生景,你不会生气了吧,你以前试探我那么多次我都没说什么,我现在才第一次试探你,你就生气?太小气了吧!”
他说完就有一些懊恼。陆昜从十多岁来到这个管辖区,这么多年,接触的最多的人就属生景,就算他因为工作才对他表现出关心,但在陆昜心里,还是多少将生景这个人当成了朋友。
朋友?
陆昜眨眨眼,他不仅一次在小说里面看到,每一个男主女主身边都有一个非常靠谱的朋友,他曾经非常羡慕。
朋友?他跟生景?
“你今天来这里的目的,还是要给我治疗?你不是说我的主治医师即将换了吗?”
再说你治疗也?9 裁炊济桓桑哿┱饷此捣匣埃彩侵瘟频囊恢郑?br /> “难道是因为你太不专业,上面对治疗成效不满意?”
生景笑笑,对他质疑自己的专业水平非常地不以为意。
“小昜你搞错了,你即日就去上面报道了,你竟然还当自己是个病人?如果你自己不把这份心态转换过来,那么换多少主治医师,治疗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是因为自己的事情,才不得不调离的。如果我顺利渡过这次波折,那么接下来监管你情绪走向的人,可能还是我。”
“我虽然每一次跟你相处都胆颤心惊的,但是小昜,我不得不承认,你这几年,恢复得非常好。”
“这几年?”
陆昜也笑了,再次露出了那种狡猾的,得逞的笑容。
“因为我也有梦想想要去完成啊!”
“你这又是在哪本小说上学到的?”
“你管不着!”
他将目光转回去,重新看回电脑。此时程序暂停,需要陆昜输入接下来的执行口令。陆昜问生景:“你要找的这个车牌主人,是干嘛的?”
生景说:“不干嘛,就是想搞清楚一些事情。”
“哦。”
他又问他:“即将脱离这的心情怎么样?”
陆昜答:“非常好。”
“那报到呢?我听说,是最高机关的直属机构,这可就厉害了。”
陆昜很不以为然地也撇撇嘴:“那有什么,反正到哪还不是玩电脑。我就像让严哥快点来找我,其他无所谓。”
“啊?你没联系他?”
陆昜:“咦?你这个提议不错。”
“……”
电脑的运算再次停止,弹出来一个提示框,上面是那辆白色自由光的全部信息,车主那一栏里清清楚楚地显示着——方明远。
“喏,你看吧,都在这里了。”
陆昜往边上凑了凑,让生景能更清晰地看清楚屏幕上的字。
生景只瞧了一眼,便再次握紧了拳头:“我说小昜,你这个信息,调出来的靠谱吗?”
陆昜可没生景那般沉住气,他非常讨厌别人质疑他的能力。
“你不相信我?”
他说完便又将鼠标抢过来,生景以为他要将程序退出去,急忙拦住。
不过陆昜已经早一步将另一个口令输入到电脑里,屏幕上一下子就变了,原先的后台运作,完完全全地变成了明面查询,黑入的网站也显示出来——CCGA交管网。
“……”
“这样不好,你这是犯罪。”
陆昜非常吊气地藐视他一眼,“你一定是忘了,我即将效力的领导,为了让我尽快熟悉工作,给了我一张全网通行证。”
生景抬起手“啪”地拍在陆昜头上,“少骗人,根本没有那东西。”
“……”
“所以说,你已经见过你们领导了?”
自从生景想要自暴自弃以后,他跟陆昜的相处也放开了,不再像之前那般小心慎重。
陆昜对这似乎也没有什么异议。
他仍在弄着电脑,将最近这辆自由光的出入信息,行驶情况全都给生景调了出来。“你需要车主信息吗?不过这个车主信息似乎有些复杂,我要查出来需要一些时间。”
“不用,这个人我认识。”
“哦。”
陆昜便继续调其他记录。
他不紧不慢地弄着,并没有回答生景的问题,生景便也不多问。约莫又过了两分钟,完整的行驶记录便出来了。“这辆车看来是新车,11月份提的,不怎么常用,现在才几百条行驶记录。”他追踪到最后停留的地方,在笔记本上打开大地图,将周围几处连成一个圈。“喏,它现在就停在这,这和这,还有这附近的探头都没有摄录到他离开,所以这辆车,只能在这个圈里。”
生景:“……”
“这你都能精确到?”
陆昜说能啊,“可惜他最后没有开导航,不然我连他精确的门牌号都能找到。”他说完还特别遗憾地嘟囔了一句:“为啥不开导航呢?”
生景觉得,像这类人啊,往后还是少惹为好,像自己这种渣渣,在他们面前,简直没隐私可言。
“你……不是惹上什么人了吧。”
陆昜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瞬间又来了兴致,盯住他的眼睛里都冒着兴奋的光。
“快来跟我说说!”
生景将人推开:“别闹,我的生活跟你看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小说可不一样,才没有那么多狗血!”
陆昜:“嘁,我看的小说才不奇怪呢。”
他见生景不爱搭理他,将鼠标一推,仰身躺倒大床上:“白让我帮了忙,你竟然一点信息都不透露,真不够意思。”
生景再次靠前,将他输出来的文件发到自己邮箱里,也跟着仰身躺下。
“行了陆昜,别这么婆婆妈妈,很娘。”
“你才娘!”
生景这时候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这次从开门进来到现在,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说起来,你这次怎么没在看小说?”
以往每次过来,这小子都是必然捧着一本小说在看,看得津津有味的。而这次,居然是在画画!
画画?
难道转性了?
终于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多么幼稚了?
陆昜听完这些又露出了那种不开心地表情:“快别提了,我追的那个大大,断更了。”
“……”
“你在追什么书?”
“直男画风不对!”
“……”
生景表示,他完全不想说话。
他看看表,离这次探访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你刚才说,你能查到某个人?”
陆昜一听,再次来了精神,从床上一跃坐起。
“你还不承认你惹到了谁?不然总查来查去的干嘛?”
他的动作却完全不像他嘴上抱怨的那样,快速又新开了一个程序,瞅向生景:“要查谁?”
生景:“……”仔细回想了一下,褚凉似乎跟他提过那个男人的名字。
“路……遥?”
陆昜:“……你好歹大概给我个范围,不然搜索起来,太多。”
生景却除了这个名字一概不知道。
他甚至连名字都不确定。
生景只迟疑了一秒,便立刻给褚凉拨了电话。
时间紧迫,耽误不得。
电话响了几声后褚凉才接,对面很静,听不出来他在哪。
生景张口便问:“你上回说的那个男人,那个叫路遥的,你再给我一些他的信息。”
褚凉:“啊?老六?我不知道老六电话,他后来换号了。”
生景:“……”
“什么老六,我是说那个路遥。”
“社团?我现在没有时间啊,我在外面,你们先找别人替替?”
生景被这风马牛不相及的完全闹懵了。他还想再问,褚凉已经又先说话了。
“行了行了,我这边真的有事情,先挂了。”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生景瞧了瞧,很无奈地看回陆昜:“好像,还真就没有别的信息了。”
“那你要追踪他吗?我刚才在电话一通就追踪了IP,已经确认了他的位置。”
生景非常无语地看住陆昜,“你这样,让我感觉你很像一个特工。”
“你忘了?我本来就要成为一名特工啊。”
他说着还把调令翻出来给他看:“喏,前两天送过来的。”
生景:“……”
《中华人民共和国XXXXX部》几个大字赫然写在上面,还有一个溜圆溜圆的大红章。
生景问他:“你想好了?真要去?”
陆昜说嗯,“我也没办法啊,也只有迈出了这一步,才能跟严哥更近一些。”
他说你也别这么担忧地看着我了,你不是也说了吗,我已经差不多恢复了。
生景问他我啥时候担忧了?
陆昜说:“你表情已经说了!”
“……”
他下了床,蹲下身去拉床体的抽屉。“反正已经说到这了,我也顺便告诉你好了。”他拉开的抽屉里码了整整齐齐一排的白色药瓶,全是生景之前给他带过来的药:“其实我已经私自停药有一段时间了,你也看到了,我已经控制得很好。”
生景却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头:“陆昜,你不能这么任性,在还没做最后的结论之前,谁都不能确定,你是否是真的好了。人际交往性障碍只是一点,我更需要担心的是你的自残与自虐现象,虽然这几次过来你都表现得很好,但,这是一种精神状态,随时随地都可能爆发,稍微接受一点刺激就可能加大,并且你即将去报到,如果处理不妥当,新环境带给你的压力也可能使你病情再次复发并且更加加重的。”
陆昜却仍是固执地摇摇脑袋:“不,我没有时间了。”
“你不知道,我上回侵入外网监听到严哥他妈要给他介绍对象,一旦成功了,那他以后所有的生活中,就真没有我什么事了。”
“我独自努力了这么久,不能在这被轻易地破坏掉。”
生景说不行,你怎么说我都不能赞同你,“你不能拿自己开玩笑。”
陆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小心试探地握住了他的手腕:“生景,这次算我拜托你,认识这么久以来,我希望你能不要作为一个医生,而是一个朋友,真真正正给我一次鼓励。”
“这个人对我有多重要,你是知道的。”
生景看着他,青年的眼神无助且又迷茫,即使佯装坚定,那其中的胆怯,仍是显而易见。
他认识了他这么久,似乎还是第一次对他吐露了这么多,甚至第一次,握住他的手。
“作为朋友”吗?
好啊,那就作一次朋友。
“一旦感觉到任何不适,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陆昜说:“嗯。”
“我年后就要去报到了。”
生景说我知道了。
“你不想再跟我说点什么吗?”
“按时吃药。”
……
生景的手机这时候恰好响起来,闹钟提示,本次探访结束。
韩少阳的电话紧随其后,生景才看清来电显,便立马笑了。
“稍等一会儿,我这有事情,一会儿回给你。”
韩少阳说“不用着急,我等你”,然后电话就挂了。生景嘴边的笑容就一直没停过。陆昜好奇,盯着他打量几秒:“说真的生景,上回来你还像个了无生气的死人,现在这才几天的功夫,你就换了个模样,你遇到好事情了?”
生景过去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改变主意了,少年,你应该大胆地去追求你的感情,美好的爱情才是恢复一个人最好的药剂。”
陆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生景便又给他一个迷之微笑。
他让陆昜帮他留意这辆车的走向,“尤其是21号那天,从一早开始,就一刻不停地跟我说它的方位。”
陆昜问这是干什么?
生景说:“谍战。”
“至于那个路遥,你就尽量帮我查吧,我只知道他跟方明远有瓜葛——就是这辆车的主人。查不到也不勉强。有消息就发我邮箱。”
“至于怎么联系我,”他说完又冲陆昜恶作剧般眨了眨眼睛:“特工先生,您一定是知道的。”
陆昜扔下鼠标,冷淡地对生景说了两个字——送客。
从管辖区出来后,生景在第一时间便给韩少阳拨了回去。
韩少阳的电话迅速接通,满满的笑意,问他:“嗯?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