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太放心,学校必当给予一个合理公正的惩罚。”
张母还想再说什么,被一眼侦破的陈处长任及时制止,“张太太,有什么事过会儿再说好吗。现在我必须要跟张恒同学探讨一些事情,我可以向你做出承诺,我的辍词不会激烈,语气不会过当。”
张母还能再说什么?只好默默的退居一旁与他们其他人一起当起背景板。
“首先,你喜欢齐进航是吗?”对于感情问题,张恒同学一直以来都表现的直白大胆,陈处长虽不是老古板,但年轻人之间热烈奔放的情情爱爱由他这个一把年纪的老头子说出口,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张恒猛烈点头,对于这件事,她是真的、完全、毫无疑义。
她应该是那种藏不住事的人,一有点个人想法或者少女情怀,就恨不得对全世界吐露清楚,这一点,陈处长勉强能理解,不过,“什么时候告白不行,非要选昨天,大晚上,校园外面,无人的街道,很浪漫吗?”陈处长越说越怒,越说越觉得不可理喻。
张恒抿唇,关于这点,她并不是一时冲动,“那天是我农历生日。”
陈处长:“……”真是个单纯又理所当然到无懈可击的理由。
其实并不见得,生日、情人节之类的,在某个日子上冠以深沉的纪念意义,不过是一个借口。为自己那份浓烈却难以述说的感情找寻一个契机,一个可以顺其自然说出口的理由。
喜欢需要突破口。
不过,或许张恒可能是纯粹觉得这天意义深远。
失了一筹,必要扳回一成,“那么门禁卡呢?教务处也没有你的办理记录,你的门禁卡是从哪里来的?”
张恒立时警惕起来,眼中甚至凝起一丝慷慨赴死的决然,“不关别人的事,都算在我头上好了。”
陈处长被她这种类似英勇就义的语气弄得有点无语,也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事,干吗搞这么严肃,他是教务处处长没错,但也是个开明的被新时期新思想冲击的大龄青年。
其实张恒不说,他们也早已查清,那张门禁卡是另外一个家人住院的女生办理的,可惜还没用上,就被张恒威逼利诱软磨硬泡的“借”走了。
每张门禁卡的识别码都不一样,每张门禁卡的走向都记录在案,找到那个女生很轻松,且那个女生,也没有张恒那样的“江湖义气”,一经盘问,便和盘托出。
“好了,张恒同学,补充询问的就这么多,其他事情你也基本都交待了,具体细节请你写一份一万字以上的手写检查,一五一十罗列清楚。我会如实向上级汇报你的情况,具体处分还要等上级领导批示后再发出。”
“处分?什么处分?”乍然一大嗓子,惊得陈处长的耳膜一跳。就见张父从沙发上跳起来,面色不善。
陈处长不禁大为头疼,他现在严重怀疑张父是否有精神方面的疾患。
“抱歉,我可能来晚了。”不高不低的男声,带着岁月馈赠的深沉宽厚,也暗含久居高位的不容辩驳。
早在事情一出来,处长就联系了总统大人,也并不是他自作主张要把太子爷从赛场里弄出来,那可是总统阁下发的话,不然他哪敢啊。后来他忙着去找张恒,与总统大人接洽的事宜便移交给了学校高层,后续如何,他也知之不详。
因而当总统大人出现时,他也有种恍如置身梦境的感觉,更不要说其余一干完全不知内情的众人。
那个总是出现在新闻里的人——并不是那种小打小闹的娱乐新闻,而是毋庸第一的联邦新闻、国际新闻,他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民众的心,都可能被外国记者拿来剖析其下的深刻含义。
总统大人虽已不年轻,但依旧高大英俊,有着经年沉淀的温和儒雅,风度翩翩,以及藏在和善表象下的锋利气势。
剑尘封,浑厚质朴;剑出鞘,杀伐果断。
这便是国力强大繁荣昌盛的联邦自由共和国的最高领导人!狭窄的门口哪里承载得了他周身的耀眼光芒,校长都只能毕恭毕敬的跟随其后,更不用说张父张母那样混迹于市井的平头百姓,总统本尊,一辈子可能也就见这么一次了。
张父也不疯了,瞠目结舌的看着总统缓缓走近,张母也忘记琢磨她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了,目光呆滞的看着面色温和的总统。
教导主任,严莎莎,张恒……表情傻的如出一辙。教导主任和身为班主任的严莎莎虽然一早知道他们班某位同学的爸爸乃是鼎鼎大名的总统大人……但平时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陛下”突然出现,视觉冲击真不是一般的大。
最淡定的大概就是齐进航以及凌敬了,一个是看惯了,一个不是正常人。
“你好,我是齐言。”张父愣愣的握上齐言伸出的手,还是反应不能,“犬子鲁莽,如有什么冒犯令爱的地方,我替他向张先生致歉,还请张先生您多担待。”
张父机械的点了点头,又连忙摇头,“不不不,没有没有,令郎很好,完全是一场误会,误会。”张父缩回手,又忍不住搓了搓,拘谨、局促、不安,老实巴交,和方才叫嚣的疯子肖似两人。
却更符合他面貌给人的第一直观印象。
齐言含笑点了点头,就像是听罢下属汇报完工作后的笑而不语,方才言语应当尽是客套。
陈处长见机,很有眼色的上前诚惶诚恐的握手,表忠心,明立场。
几个老滑头一起大力的吹捧了总统一番,一场闹剧总算划上终止符。
校长适时将张父一行以及校方人员领出门,将场地留给总统一家人。
虽然离开的人或许仍然云里雾里。
凌敬自然也不适合在场,只是……搭在他肩上的手扣的死紧,表达的涵义不言而喻。
凌敬只能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慕儒中带着微微羞怯,却又不失落落大方,把乖学生形象饰演的淋漓尽致。
“齐叔叔好。”
能令自己孤僻乖张的儿子另眼相看之人,总统先生自然也会多看几眼,一看之下,只觉此人干净秀致,温柔若水,似寒梅初绽,如清风扑面。
总统先生很满意,希望儿子和这样的人做朋友能有点长进。
“近来在学校好吗?”总统大人温和问,就像是在拉家常,全然不提那些火药味浓厚的事情。不过仔细听听,还是能品出个中一些别样意味。
“嗯。”齐进航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丝毫没有对父亲的尊重,对首脑的敬意,态度可谓大逆不道,“你不用拐弯抹角,有话直说。”
齐言静了一瞬,虽仍是温雅的模样,却莫名让人觉得其内里某些闪烁跳跃的光亮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那些事,我都听你们校长说了,虽然根本错误不在你,但有些地方你仍处理的不太妥善。”
“所以为了纠正我这些不太妥善的地方,你在比赛开始前一秒,让人把我弄到这里,听了点有的没的,看几个不知所谓的疯子闹来闹去,最后你再姗姗来迟,大家把你当救世主,错全部在我?”齐进航说这些话时,眼里没有半点波动,面上全然没有表情,语气里暗含微冷的讽意。
话里话外,别说敬重,简直就是大不敬,倒有?0 敲吹阒卸倌瓴荒图页さ倪脒洞Υ图页ざ宰鸥傻囊馑肌K司醯闷胙允亲芡常匚怀徊豢擅胺福谄虢窖劾铮还撬母盖祝桓鋈盟辉趺捶拇嬖鼓畹母盖住?br /> 总统也是父亲。
若是平常家庭,虽然知道儿子正处叛逆期,但毕竟身为长辈,小辈没大没小的对自己冷言冷语,想必这时也是该生气的。或者仅是佯装发怒,以正自己的家长地位。但齐言没有生气,反而显得有点无奈,“我不是在怪你。”
“你只是在教训我而已。”齐进航淡淡道:“就像教训你那些下属一样。”
不待齐言回应,想起总统前面的话,齐进航又轻声冷笑了一声,“你想说什么?深更半夜不乖乖呆在学校在街上像不良少年一样乱晃?不是你叫我回去的吗。还是没有一路护送像跟踪狂一样尾随我的女生回学校?不是你说事情紧急吗。”
头一次听太子爷说那么多话,虽仍是那副面容平静的死样子,语气却冲的很,总算有点中二愣头青的样子。
齐言沉默了,别说拿出作为父亲的威严,甚至在凌敬这个外人面前连总统的威仪都丝毫不顾及。任齐进航怒意难平的嘲讽质问,默然如松。不是软弱,也许纯粹出于愧疚。
半晌,他才轻轻叹了口气,叹不尽数年的恩怨纠葛,“进航,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但不要让你的怒气影响到你的言行。”
齐进航突然笑了,一个转瞬即逝却难以言喻的笑容,“你是以什么立场来跟我说这些话的,如果是总统,我可以考虑听一听,如果是父亲,那就算了,你不够格。”
平心而论,齐进航这些话实在有些过分了,但总统的“家庭秘事”,凌敬光是在旁边已经一身腥了,还是不要主动吸炮火为好。
齐言终于动怒了,确切来说,应该是忍不住稍稍泄露一些刻意压制的怒意,毕竟任何一个父亲听到这一句“你不是我爸,你没资格当我爸”,心怀再多歉意,也忍不下这口气。
“你以为这个父亲我当的很开心?”国人眼里清浚如墨宽厚似水胸怀星辰大海的总统大人走下神坛,沾染上人间烟火气,不过是个普通的为子女操碎了心仍不被理解的父亲。
——要不是因为你是老子的种,你以为我乐意当你这种又犟又不乖还喜欢处处跟老子作对气得老子七窍生烟偏偏说不得骂不得的死病娇他爸?
——谁稀罕。
父子俩眼神碰撞,一样的执拗,互不相让。
明明是父子相见,偏要弄成兵戎相戈的场面,战火味十足。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你不是以为这个父亲做的很够吗,比你那个总统还尽心。”话里的反讽意味浓烈到不需甄别。
齐言没有接话,本就不对流的空气愈发凝滞,半晌,他唇畔弯出一个弧度,黯然、自嘲,和疲倦,“比你想象的,用心。”他的嗓音沉稳而缓慢,像陈酿美酒,侵入心底,让心发酵膨胀,阵阵酸楚。
却丝毫不能撼动齐进航那颗坚若磐石的心,他的眼神依旧冷漠,“起码的信任呢?”
最初没能理解,到底还是亲父子,齐言即刻便反应过来,齐进航说的应当是先前的微创比赛,他大概以为他只听了些边边角角,就认定错全在他,所以觉得他对他没有半点信心和信任。
其实……齐言也不能多说什么,因为任何解释在此时的齐进航眼里都是诡辩,是掩饰,是推卸责任,只会加深他的反感。
而沉默,在齐进航眼里又何尝不是一种默认。
看到齐言的态度,其实谈不上心寒,因为早已不抱期待,但总不会是太愉快的感觉。
“江山指点完了?我可以走了?”勉强算是问句,却听不出什么征询意见的意思,更不准备等他回应,齐进航扯着凌敬就要离开。
齐言没有说话,虽然他也并不太会活跃气氛,但一旦对峙的一方保持沉默,氛围立马变得更加僵持。
“齐叔叔我们先走了。”凌敬尴尬又羞涩的笑笑,尽心尽职的扮演着一个腼腆青涩的乖学生。
谁知齐进航瞥了他一眼,嫌弃道:“笑得像个白痴。”
凌敬:“……”
要不是因为还没走出总统大人的视野范围,凌敬真想给他来一梭子。
“你这种没长大的中二病少年,怎么会懂得大人之间的人情世故。”
齐进航:“……”
由于只有少数同学需要参加比赛,因而课程是照常上的。
学校把事情压了下来,张恒同宿舍的几个女生也被校方警告不能乱说,所以同学们大概只是以为他们俩人的缺席是赛后暂作休整。
然而令凌敬没想到的是,当他们一前一后出现在教室时,原本闹哄哄的教室肃然一静,数道神色各异的目光尽数集中在他们头上,眼神中透露出的微妙含义让凌敬有种错觉,他刚和齐进航手拉手公开出柜了。
☆、终于等到你
他飞的太快了,而我还停留在原地。——《齐进航·一句话日记》
时间往回推一个小时。
有关齐进航的事情不知为何没能兜住,在全校传了开来,掀起巨大风浪的同时,也越传越离谱——齐进航和张恒一起消失了一夜,张恒至今未归。
这劲爆的消息一下便点燃了八班同学枯燥无味的学习生涯。平日里吊儿郎当关键时候还比较靠谱的基友韩学洲立马跳出来,坚决否认同学们愈发荒唐的猜测,“不可能!进航他不是这种人!”
质疑附和各半。
不知何时冒头又恰好路过的高冷女神苗朵朵突然开口,“谣言。”
同学们尽数转头看她。
有人禁不住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苗朵朵忽而笑了,她相貌本就生的极好,这时一笑,恍如一夜春风满树花开,艳丽逼人,不可方物,几个男生都看呆了,未待他们反应过来,苗朵朵紧接着投下一记重磅炸弹,“因为齐进航整晚都和我在一起。”
火上又被浇了一桶油,燃爆了同学们熊熊的八卦之魂。
苗朵朵施施然坐回座位,托手看向窗外,任凭其他人如何追问都不肯再多说一个字,仿佛一切吵闹都与她无关。
直至齐进航的出现。
出柜什么的完全是凌敬自作多情了,此时的他在同学们眼里只是个陪衬,等同于柔光效果之类的存在,那些各异的目光都是给予齐进航的。
虽然急于探究,但本尊亲临,加之他平日里积威已久,气场也强,一时没人敢出头。
齐进航更是不会在意那些有的没的,顶着一众神经兮兮的视线从容落座。
凌敬只会更淡定。
是基友也是损友的韩学洲既不怕太子爷也坐的闲不住,巴巴凑上来,“我说齐少,你这又是张恒又是苗朵朵的,到底怎么回事啊?”
齐进航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哟哟哟,”韩学洲一阵挤眉弄眼,“还跟哥们装蒜,不会是一夜御二女吧。”
竖着耳朵一脸严肃偷听的同学们纷纷破功,十六七八的年纪,虽然很少有像韩学洲这样污的,但一般多少都懂点。‘不小心’听到这话,纯情的立时脸红低头,心术不正的笑得意味深长,装模作样的表面不忍直视,内心蠢蠢欲动。
齐进航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韩学洲,眼神淡淡。
韩学洲很快败下阵来,举手投降,“好好好,我错了,当我什么都没说。”也不等齐进航再表态,自觉的把方才之事抖漏了出来。说完便目光炯炯的看着齐进航,巴巴的盼望他说几句。
哪知齐进航听完,别说解释,连表情都没波动半分,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竟倒头就睡,嘴里嘀咕了一句,“好困。”
韩学洲:“……”
全班:“……”
张恒的事不久后在广播里被全校通报,鉴于姑娘的认错态度良好,并且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校方只给了个通报批评,并一万字检查。至于被无辜牵扯其中的齐进航,也许是总统的意思,校方则淡化处理了,并未提及。
和张恒扯不上多大关系,更从侧面佐证了苗朵朵所说的真实性。
孤男寡女,深夜密会……都是即将或刚刚成年的人,胸腔里均装着一颗春情躁动的心,怎么能不热血沸腾?
特别是韩学洲这家伙,平时一上课就蔫了吧唧的,一有八卦则跟吃了兴奋剂似的,特别是有关男男女女的。
虽然不知道苗朵朵那女人为什么要故意说这种惹人误会的话,要是放在平时,齐进航或许一句话都懒得多说,但是……眼风随意扫了眼苗朵朵后,目光渐渐专注,聚在从头到尾都默不作声的凌敬脸上。
察觉到齐进航的视线,凌敬不觉抬头,回以轻轻一笑,齐进航怔住。
在凌敬看来,他笑的十分随意,聊表友好,但在齐进航眼里,那个浅浅的笑容,姿妍清远,温柔而包容。
也许是近来愈发确定自己的感情所属,他恨不得把某人时时圈定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更不要说凌敬对他笑一笑……齐进航头一次有这样强烈的心跳失速的感觉,万般情绪在胸腔鼓噪,千言万语涌动喉间,他转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韩学洲,“在一场百人的宴会上碰到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