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修只能装作听不懂。
这样的态度让Sebastiane多少有些失望,但他也并不没有灰心,继续聊着天,还想问梁修要电话号码。
战冲竖着耳朵努力听,法语和英语有些地方是相通的,战冲英语很好,多少能听懂几个词,这句话的意思,他连蒙带猜算是弄明白了。
这洋鬼子还想要电话!
战冲顿时脸色阴沉,死死盯着那人,伸手把自己面前的餐碟往前面一推,去撞Sebastiane的酒杯,酒杯立刻晃晃悠悠地倾倒,Sebastiane眼疾手快地去扶,但还是晚了一步,杯子里的红酒一股脑地全倒在了Sebastiane的衣服上。
他惊呼着起身,然后把诧异目光投向战冲。
战冲耸耸肩,满不在乎地道:“哦,真是不好意思。”
众人拥了上来关心这边的情况,战冲一直毫无愧色,Sebastiane道了句没事,便去洗手间整理。
“我去看看。”说着战冲就起身,跟了上去,尽职尽责的摄影师也立刻跟在战冲的身后。
走了一截快到洗手间,战冲突然回头,对跟拍的摄影师道:“你站这儿,不拍了。”
摄影师被战冲恐吓了好多回,早已经放弃了抵抗,战冲开口他立刻听话地关掉了机器,老实地站在原地。
战冲跟着Sebastiane到了洗手间,Sebastiane正在用湿毛巾擦衣服上的红酒渍,战冲斜靠着墙壁,冷冷地盯着他。
Sebastiane从镜子里看到战冲的表情,然后直起腰,回头看着战冲。
战冲眼里的敌意他全部都感受到,尽管他有些不解,但还是尽量保持着良好的修养,轻声询问战冲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战冲上下打量着这个男人,脑子里却在想着梁修。
梁修那么好看,那么优秀,只需要安安静静地伫立着就是风景,他不需要做任何事,就能吸引很多人追随的目光。
战冲感觉自己的心里的怒气排山倒海,他看着Sebastiane的时候,像是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Sebastiane无法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依然对战冲保持友好,他做出了戒备的姿态,但依然没有开口,只是站直了望着战冲。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把你那些心思全部收起来,离他远点。”战冲目光如炬看着Sebastiane,神情透出一股子阴冷和坚决,一字一顿地咬牙道,“他是我的。”
第30章 Day7
战冲并没有管Sebastiane能不能听懂中文,但他相信他的意思已经全部传达到了。
言罢,战冲便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战冲看见梁修一直表情很严肃,眉毛皱在一起,不用说战冲都知道梁修在担心自己和Sebastiane起冲突。
梁修还是一点没变,操心命,像个老妈子似的。
梁修那担忧的表情,反倒让战冲的心情好了起来,他什么话都没说,不动声色地坐在了梁修的身边,偷偷观察梁修的表情。
很快,Sebastiane也回到了座位,神色如常。
他虽然没有听懂战冲的话,但还是很聪明地想通了个中缘由。他向来是个有风度的人,插足别人感情的事情他不会做,因此回来之后,再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一直保持着自然的态度,直到用餐完毕。
梁修他们的目的地也到了,这便和Sebastiane告别,临行前握手时,他一直用一种有些惋惜的目光看着梁修,差点又要把战冲的脾气给点燃,好在他及时收手,以至于让战冲忍住了当众发飙。
下了火车,梁修终于松了口气,然后又感觉到了疲惫。今天的战冲有点怪,梁修摸不准他的心思,也就更加小心地躲着他。
接着便是到酒店休息 ,大家都累了,便准备各自回房间,可到了地方才发现房间不够,一人一间肯定是不行,现在只剩下一间双人房和三人房。大家有点担心阴晴不定的战冲又出什么幺蛾子,于是便提出换一家酒店。
正在几人决定找另外找酒店的时候,战冲却意外开口道:“这不正好,苏安姐和周依琳一间,我们三个男人一间,这太晚了,也就不折腾了。”
战冲突然的出声让众人都吃了一惊,只当这是相处以来战冲真的已经融入了这个集体,陈子敬高兴了,上前挽战冲的胳膊,特别亲热地说话,战冲一脸嫌弃,甩都甩不掉,好半天才放弃甩开他,面无表情地偷偷盯着梁修。
梁修在听到这个提议的时候就露出了拒绝的神色,眼见众人还讨论起这个提议不错,梁修便有点着急地说:“这会不会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陈子敬又挽上了梁修的胳膊,一左一右挽着两人,笑道:“早就该这样了啊,咱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几人都搭腔表示同意这个方案,梁修没有再拒绝的机会,被强行拉到了房间。
环境还挺不错的,三张床单人床并列摆放,拖鞋和浴巾也都准备了三份。
一进屋梁修就开始焦躁,他想不明白战冲怎么会同意住三人间,也不知道该怎么适应这样亲密的距离,进屋之后他便神经紧张,没事儿找事儿地收拾行李。
战冲洗了澡穿着内裤就出来了,梁修不敢看,依然整理行李。战冲盯了他一会儿,选择了中间的床,把陈子敬给赶到了最里面。
陈子敬收拾了一会儿东西,躺在床上突然说:“哥哥们,你们饿了吗?我饿……”
梁修立刻道:“那我陪你去买点吃的吧,我看外面的24小时便利店还开着门。”
陈子敬噘着嘴道:“可是我不想吃那些东西,我想吃中餐,就想吃点辣的,红烧肉啊什么的……”
战冲心里不满,想着难不成你还想梁修这大半夜给你烧个牛肉?于是他想了想,说:“我记得Gina带了泡面,红烧牛肉味,想吃去找她要啊。”
陈子敬眼睛一亮,火速从床上跳起来,穿上鞋就往外跑,嘴里念叨着泡面,像是许久没吃饭了似的。
梁修不想和战冲独处一室,很快便跟上去,走到门边道:“我陪你一……”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口,梁修突然感受手腕上有一阵强劲的力道把他给拉了回来,然后耳边响起“啪”的一声,梁修被按住肩膀,压在了关闭的房门上。
梁修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战冲。
他双手放在梁修的肩膀上,把梁修禁锢在了这狭窄的范围之内,梁修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俊朗的五官,还有他眼睛里自己的倒影。
那个慌张无措又满眼悲伤的自己,就在战冲满是愤怒的眼里。
梁修花了好久的时间来镇定,心里不停地说着冷静,可开口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你做什么?”
战冲望着梁修,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就是本能地不想让梁修离开他的视线范围,身体先于头脑做出了反应。
梁修见战冲不回答,便伸手去推战冲的胳膊想要躲开,但他的抗拒反而让战冲更加窝火,战冲更加靠近,胸膛机会要和梁修相贴。
“战冲,你到底什么意思?”梁修又一次咬牙问道。
战冲挑挑眉,语气非常不好地回道:“那你什么意思?很好玩是吗?”
“什么?”
“假装不认识我,很好玩吗?”
梁修心里一颤,避开了战冲的目光,安静了下来。
他以为他们之间假装不认识的默契会一直延续到工作结束,他不知道战冲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挑明,梁修第一反应是战冲已经无法忍耐和自己的朝夕相对,这个猜测让他的心瞬间就冷了下来。
也没有几天时间了,可能以后都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见面,他那么反感吗?这样也不能忍耐吗?
梁修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仿佛绞在了一起,有些微微的刺痛。
梁修的眼神让战冲有些心慌,他像是怕梁修逃走一样抓住了他的手,又问了一遍:“假装不认识我很有趣吗?看着我这样……很有趣吗?”
战冲的声音里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悲伤,可他很好地用愤怒掩盖了过去,梁修并没有发现。
梁修低着头沉默了很久,然后把自己的手从战冲手里挣脱开,哑着嗓子道:“战冲,最开始是你装作不认识我的,我只是配合你而已。”
战冲一愣,想起了第一天在酒店的相遇。
那时候自己在想什么?
愤怒、震惊、怨恨……各种负面的情绪支配了战冲,他那时候坚定地认为,他们那一页早已经翻过去了。
可现在……
战冲制止自己继续想,而是急于确认梁修的想法,道:“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这句话一下把梁修的心给打乱了,他茫然地看着战冲,无法判断这句话的含义。他的目光扫过战冲英挺的鼻梁,紧抿着的薄唇,几乎忍不住心里的想念伸手去触碰。
他也想知道,战冲是怎么想的,他也想知道,这十年战冲是怎么过的。可就在他要伸出手的一瞬间,他又想到了袁舒云。
幸好忍住了。
梁修想。
十年前的故事已经落满了灰尘,再提又有什么意义?自己再次出现在战冲面前,满足了自己那想要见他的私心,可这对战冲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他事业成功,生活美满,他有很多人爱,他也可能有了爱的人,所以自己那一份爱多么绵长多么汹涌,也不是他所需要的。他幸福就好了,即使那份幸福与自己无关,梁修仍然为他高兴。
“我的想法,重要吗?”开口那一刻,梁修的语气无比地冷漠。
战冲一愣,不由地便松开了手。
梁修继续说:“那些事情,都是小时候的胡闹而已,没必要纠结,我都忘了……何必旧事重提。”
梁修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那些话的,好像每说出一个字,心口就被扎上了一根针,可他还是说了出来。
战冲倒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盯着梁修,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破绽,但他却失败了,梁修已经平静了下来,目光中空无一物。
俩人就那么定定地对望着,可能只是几秒钟,也可能是很久,他们都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觉得空气无比压抑和沉闷,让人有些无法喘息。
战冲忍不住心口的钝痛,他几乎要气得暴跳起来,就在他咬紧牙关要怒吼出来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了梁修的手。
他的手紧紧抓着衣角,因为太用力手背上的脉络清晰地凸了出来,原本平整的衣角几乎已经要被撕碎,那里彻底暴露了梁修的伪装,让战冲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心底。
他在说谎。
战冲挑挑眉,道:“你……”
“开门啊!”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战冲,陈子敬委屈地在外面喊着:“哥哥们给我开门啊,干嘛把我关在外面。”
梁修像是得救一般,立刻打开了房门。
陈子敬走进来,满脸委屈地盯着战冲,道:“前辈……你干嘛骗我啊,Gina姐说根本没有泡面,害我白激动一场,现在更饿了……”
战冲翻了个白眼,低声咒骂一句,转身就躺回了自己的床。
第31章 Day7
陈子敬被战冲欺负惯了,也不觉得生气,只是小声地念着泡面,然后便饥肠辘辘地爬上了床。
梁修抹了把额上冒出来的冷汗,去厕所稍微洗了一下,躺上床,关了灯,背对着战冲那边闭上眼睛。
可这一夜却很难入睡,梁修一直抓着自己的衣角,紧张得连心跳都一直无法顺畅。
他就和自己在一间房子里,呼吸声清晰可闻。
还有战冲说的那些奇怪的话,也让梁修心神不宁。他已经不敢想和战冲还能有机会再见,所以才越发珍惜这十几天的时光。可现在战冲似乎更加恼怒,这剩下的日子梁修都不知道该怎么和战冲相处——或者根本没有以后,战冲说不定睡一觉起来就会中途退出,然后便真的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
梁修一边忍着心里的酸涩,一边想如果战冲真的要退出节目应该怎么继续,他思绪乱得不行,一直担心到后半夜,最终还是禁不住疲惫,睡了过去。
战冲一直盯着梁修,看着他紧绷的身体就知道他并没有睡着。他用背面对着自己,因此战冲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他,像是要用目光把他给锁住。
后来他还是太累了,终于睡了过去,他放松了身体,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比起白天,他这样子显得有些脆弱和无助,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柠檬香气不停地钻进战冲的鼻腔,让战冲有些恍惚。
战冲看着梁修纤瘦的背影,想着从前的日子。
那时候,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上梁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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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冲这一觉睡得特别安稳,梦里有个隐隐绰绰的人影,老是在他耳朵边上说着什么甜话,可他又听不清,把他给急得要命,一下就急醒了过来。
战冲从床上弹起来,迷蒙地看着眼前这干净的小碎花被子。
这不是自己的床,自己的床怎么会这么香。
战冲迷糊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昨天在梁修的床上睡着了。这样想着,战冲心里又忍不住高兴,躺下在床上翻滚了一圈,满脸都是奇怪的笑容。
虽然他闯了祸还惹得梁修不高兴,但他们之间反而变得更加亲近,自己还睡了他的床。
战冲特别开心,在梁修的床上翻来翻去半天才猛然想起来,操,昨晚梁修该不会是去他床上睡了吧?那花裤衩还扔床上呢,被他看见可羞人了。战冲赶紧着急地起床,可一起身便不小心碰到了梁修放在桌上的小本子,那本子落在地上,摊开了一页,掉落出了一张照片。
战冲没想过要偷窥梁修的隐私,但他伸手去捡,还是瞄到了本子上的内容。那是梁修的全家福,照片上的一对温和的中年夫妻就是梁修的父母,还有另外两个和梁修长得很像的小不点,就是梁修的弟弟妹妹。五个人依偎在一起,都笑得特别幸福。
笔记的内容是梁修的收入和工作计划,字迹工整隽秀,一笔一划都记录了他在多么努力地生活,这些东西清晰地让战冲知道,这次回家是梁修已经期待了半年了,很早之前就买了打折的机票,就等着这一天。
结果被自己给搅黄了。
原本还飞扬的心情,一瞬间又低落了下来,战冲慢吞吞地捡起本子,合上拿在手里有点发愣。
生活在象牙塔顶端的人们,是从来不会想到,在市场上为了几块钱纠结的人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如果战冲不是这次冲动跑出了家,可能他也很难想象到原来生活的本来面貌是这样的。当然也不会想象到,世界上有梁修这样的人,温柔美好,明明生活在底层,自己都到了衣衫褴褛的地步,还想要温暖别人。
梁修并没有太多地责备,但自己怎么也该有点羞耻心才对。
战冲从梁修床上爬起来,然后小心地去隔壁自己的房间看。
梁修已经起床上班去了,床整理地好好的,那条花裤衩也叠好了放在被子上,战冲红着脸把裤衩塞进衣柜,然后跑去弄杨正轩,叫他起床。
杨正轩烦躁用被子捂住头,不满地说:“你干嘛呢,这才早上叫我起来干嘛!”
“不是表演的事儿,我问你正事儿!”战冲使劲儿把杨正轩给拽起来,道,“你的碟呢,还有吗?”
杨正轩清醒了,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战冲,道:“操,你他妈大白天发什么浪,一大早就要看那玩意儿?”
“放屁!看什么看!你不是说卖那玩意赚钱吗?走,咱们卖碟去。”
杨正轩震惊地瞪了战冲好久,道:“我去,你认真的?你疯了你,咱们不是找到酒吧表演了吗?你这时候干嘛又想别的事儿。”
战冲仍然很低落地说:“我快点赚钱,还给修哥……让他回家。”
“哈?”杨正轩呆愣了好几秒,看着战冲,有种熊孩子体会到家长辛苦一夜长大成人,想要给家长分担责任的感觉。
“我就问你呢,还有没有碟,能不能卖?或许做点其他什么的,能赶紧挣钱的。”战冲特别着急地问。
“除了卖黄碟我就只会卖A货……A货成本高,还是卖黄碟吧。”
杨正轩没多想也就同意了战冲这个提议,他也着急想快点把还钱给梁修,俩人一合计,立刻达成了一致,收拾收拾就赶往天桥下去。
卖碟的事儿他们没告诉梁修,暗地里就干了起来,白天卖碟晚上表演,钱也都乖乖地存起来。
这一次,战冲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也不管什么屈辱不屈辱,豁出老脸揽客,被太阳晒了一天,连杯冰水都舍不得喝,有时候遇到些大胆的客人还老爱调戏他,杨正轩明明看到他气得想骂街了,可为了多卖出一张碟,他都忍着。而且因为他长得好看,站那儿就是活招牌,卖得居然特别好。